乘 願 再 來 九 百 年 電影

《乘願再來九百年》靜觀人生

佛教認為生命是苦的,眾生不斷生死,生生世世、周而復始地承受種種痛苦,無法擺脫輪迴。為度眾生脫離苦海,藏傳佛教噶舉派最高精神領袖噶瑪巴千諾(簡稱噶瑪巴;又稱大寶法王)轉世十六次。《乘願再來九百年》是一部關於第十七世噶瑪巴鄔金欽列多傑的紀錄片。據說影片在台灣首映時一票難求,兩位導演(關本良和蔡貞停)都是香港人,蔡貞停是香港電台資深紀錄片工作者,關本良更是著名電影攝影師,也是紀錄片《乘著光影旅行》(2010)導演之一。《乘願再來九百年》沒有在香港公映,筆者在台灣偶然找到影碟。本片源於導演關本良受邀拍攝噶瑪巴九百周年紀念活動,蔡導受關導之邀去當義工。影片沒有介紹藏傳佛教、轉世等資訊或神秘面向作為切入點,而是本著噶瑪巴認為佛教是一種教育的精神,將這位萬千信徒眼中的聖者「去神化」,還原為探索生命意義的智者。影片亦以兩位導演隨大寶法王遊歷釋迦牟尼佛由證悟至涅槃的印度之旅作為脈絡,善用佛教運用身邊事物來說法的方式,以強烈的影像和第一身的畫外音訴說他們這次旅程的生命感悟。以景印心噶瑪巴是影片主角,片中也有不少他對佛法的領悟,但令筆者印象最深的卻是寄寓這位智者發人深省的影像。影片主要以比喻和對比兩種映襯方式的影像,演繹法王從佛法中領悟到的生命真諦,再輔以佛教的梵唄和音樂、第一身的畫外音,把這些深具意義的影像,和法王、仁波切們的佛法解說連接起來。轉世九百年是這位拍攝時只有26歲的智者跟常人最與別不同之處,影片亦以探討輪迴作序,帶出探索生命本質的主題,但創作人沒有直接採用法王長篇大論的解說,而是以不斷轉動的腳踏車輪印在路上的影子,穿插一些陽光底下衣衫襤褸、貌寢窮苦的路邊人影像,再輔以一把女性聲音的畫外音,提出從苦海中輪迴究竟是為了甚麼的疑問,然後才在陽光明媚的路上,讓自在地蹓躂的主角十七世噶瑪巴出場,接著才是他對輪迴意義的見解,最後以他在色彩繽紛的法會內的尊貴形象作為序的總結。兩位導演以平實但美麗的影像介紹地位尊貴的主角,以平凡的方式訴說無上智慧既是本片的風格,也是法王和佛陀從塵世間領悟生命真諦和說法的方式。菩提伽耶是悉達多太子成佛之地,也是影片帶觀眾尋找生命本質的第一站。從訴說苦難開始,猶如當年悉達多太子走出皇宮看到生老病死一樣,一牆之隔,法王在菩提伽耶說法的場地外,也是聚集了貧窮、病苦者等待救贖之處。攝影機沒有渲染這些窮苦者的悲痛,反而借陽光讓他們的殘軀發亮,映照這些困阨者引發出智者對生命的思考,從而得到智慧的原點。苦與樂共存,取決的不是外在境界,而是由內心的心念來決定,這正是法王對信徒一再開示的重點。同樣的行為也可以得出不同的結果,影片再以比照方式解說修行與解脫的關係。這次以佛陀說法的靈鷲山作為平台,以美麗平靜的風景與信徒各式各樣的禮拜和祈禱的對照,帶出修行與迷信的分別。法王提出佛教是一種教育,不是一種信仰和儀式,盲目禮拜、祈禱是得不到解脫之道的,修行是學習以佛法去解決問題,解決自己的問題,解決眾生的問題,解決世界的問題。影片亦隨即從苦難的群眾,轉到一些佛壇上和聖地的各種動物,再轉到大自然的景象,最後帶出法王最人性的一面。鄔金欽列多傑生於西藏草原,影片以硬照和草原美景來帶出他作為遊子,對兒時大自然的懷念,再以陰暗天色下他的印度寺廟,作為他為度眾生而離開家鄉的沉重心情,描繪他放棄原有的快樂和自由,投入塵世去面對種種的問題的心情,以兩組對比的影像顯出法王的慈悲心,而「噶瑪巴千諾」正是慈悲心的心咒。此段落卻以一道彩虹落在寺廟作結,來轉入他如何以佛教方式解決問題。藝術正是噶瑪巴面對種種問題的出口,他愛好繪畫,而藝術亦是他和其他僧侶修行的手段,讓心平靜下來,創造一個美麗和充滿希望的世界。影片展現的是法王以種種色彩斑斕、優美悅目的藝術方式去與眾生分享他心中絢爛的精神境地,而不是一般人想像的宗教儀式。然而這種極理想的狀態是不假外求的,因為外在境界與內在的心境有密切的關係,真正的快樂純粹取決於自己的心。以漆黑中成千上萬的油燈作為引子,帶引觀眾進入影片的最後段落。真正的修行猶如漆黑中的油燈,會在人生遇上困難時發揮作用。導演以第一身的主觀鏡頭,拍攝駛往佛陀涅槃之地拘尸那羅的路上情境,畫外音訴說比預期長和無方向感的路程中,他們領悟到路是一樣的,但選擇以忐忑心情去度過,還是輕鬆地觀看沿途風景,完全由自己決定,車外景象亦由黑夜轉為黎明。以路比喻人生,以車外自然景象的轉變來比喻心念的改變,也間接回應了油燈之說。生命感悟我們不一定能選擇我們的生活境況,但能否擁有快樂的人生和自由自在的生活,很多時是一種選擇。影片以一名僧人舉起一塊在風中飄揚的紅布,再伴以王菲唱的〈心經〉,意即到彼岸的咒語「揭諦揭諦 波羅揭諦」作結,予人一種舒暢和安樂的感受,或許電影這種藝術方式比一切語言文字,更能表達這趟印度之旅帶給兩位導演的生命感悟。

吳月華 2017-04-25

佛教認為生命是苦的,眾生不斷生死,生生世世、周而復始地承受種種痛苦,無法擺脫輪迴。為度眾生脫離苦海,藏傳佛教噶舉派最高精神領袖噶瑪巴千諾(簡稱噶瑪巴;又稱大寶法王)轉世十六次。《乘願再來九百年》是一部關於第十七世噶瑪巴鄔金欽列多傑的紀錄片。據說影片在台灣首映時一票難求,兩位導演(關本良和蔡貞停)都是香港人,蔡貞停是香港電台資深紀錄片工作者,關本良更是著名電影攝影師,也是紀錄片《乘著光影旅行》(2010)導演之一。《乘願再來九百年》沒有在香港公映,筆者在台灣偶然找到影碟。本片源於導演關本良受邀拍攝噶瑪巴九百周年紀念活動,蔡導受關導之邀去當義工。影片沒有介紹藏傳佛教、轉世等資訊或神秘面向作為切入點,而是本著噶瑪巴認為佛教是一種教育的精神,將這位萬千信徒眼中的聖者「去神化」,還原為探索生命意義的智者。影片亦以兩位導演隨大寶法王遊歷釋迦牟尼佛由證悟至涅槃的印度之旅作為脈絡,善用佛教運用身邊事物來說法的方式,以強烈的影像和第一身的畫外音訴說他們這次旅程的生命感悟。


以景印心

噶瑪巴是影片主角,片中也有不少他對佛法的領悟,但令筆者印象最深的卻是寄寓這位智者發人深省的影像。影片主要以比喻和對比兩種映襯方式的影像,演繹法王從佛法中領悟到的生命真諦,再輔以佛教的梵唄和音樂、第一身的畫外音,把這些深具意義的影像,和法王、仁波切們的佛法解說連接起來。轉世九百年是這位拍攝時只有26歲的智者跟常人最與別不同之處,影片亦以探討輪迴作序,帶出探索生命本質的主題,但創作人沒有直接採用法王長篇大論的解說,而是以不斷轉動的腳踏車輪印在路上的影子,穿插一些陽光底下衣衫襤褸、貌寢窮苦的路邊人影像,再輔以一把女性聲音的畫外音,提出從苦海中輪迴究竟是為了甚麼的疑問,然後才在陽光明媚的路上,讓自在地蹓躂的主角十七世噶瑪巴出場,接著才是他對輪迴意義的見解,最後以他在色彩繽紛的法會內的尊貴形象作為序的總結。兩位導演以平實但美麗的影像介紹地位尊貴的主角,以平凡的方式訴說無上智慧既是本片的風格,也是法王和佛陀從塵世間領悟生命真諦和說法的方式。

菩提伽耶是悉達多太子成佛之地,也是影片帶觀眾尋找生命本質的第一站。從訴說苦難開始,猶如當年悉達多太子走出皇宮看到生老病死一樣,一牆之隔,法王在菩提伽耶說法的場地外,也是聚集了貧窮、病苦者等待救贖之處。攝影機沒有渲染這些窮苦者的悲痛,反而借陽光讓他們的殘軀發亮,映照這些困阨者引發出智者對生命的思考,從而得到智慧的原點。苦與樂共存,取決的不是外在境界,而是由內心的心念來決定,這正是法王對信徒一再開示的重點。

同樣的行為也可以得出不同的結果,影片再以比照方式解說修行與解脫的關係。這次以佛陀說法的靈鷲山作為平台,以美麗平靜的風景與信徒各式各樣的禮拜和祈禱的對照,帶出修行與迷信的分別。法王提出佛教是一種教育,不是一種信仰和儀式,盲目禮拜、祈禱是得不到解脫之道的,修行是學習以佛法去解決問題,解決自己的問題,解決眾生的問題,解決世界的問題。影片亦隨即從苦難的群眾,轉到一些佛壇上和聖地的各種動物,再轉到大自然的景象,最後帶出法王最人性的一面。鄔金欽列多傑生於西藏草原,影片以硬照和草原美景來帶出他作為遊子,對兒時大自然的懷念,再以陰暗天色下他的印度寺廟,作為他為度眾生而離開家鄉的沉重心情,描繪他放棄原有的快樂和自由,投入塵世去面對種種的問題的心情,以兩組對比的影像顯出法王的慈悲心,而「噶瑪巴千諾」正是慈悲心的心咒。此段落卻以一道彩虹落在寺廟作結,來轉入他如何以佛教方式解決問題。

藝術正是噶瑪巴面對種種問題的出口,他愛好繪畫,而藝術亦是他和其他僧侶修行的手段,讓心平靜下來,創造一個美麗和充滿希望的世界。影片展現的是法王以種種色彩斑斕、優美悅目的藝術方式去與眾生分享他心中絢爛的精神境地,而不是一般人想像的宗教儀式。然而這種極理想的狀態是不假外求的,因為外在境界與內在的心境有密切的關係,真正的快樂純粹取決於自己的心。


以漆黑中成千上萬的油燈作為引子,帶引觀眾進入影片的最後段落。真正的修行猶如漆黑中的油燈,會在人生遇上困難時發揮作用。導演以第一身的主觀鏡頭,拍攝駛往佛陀涅槃之地拘尸那羅的路上情境,畫外音訴說比預期長和無方向感的路程中,他們領悟到路是一樣的,但選擇以忐忑心情去度過,還是輕鬆地觀看沿途風景,完全由自己決定,車外景象亦由黑夜轉為黎明。以路比喻人生,以車外自然景象的轉變來比喻心念的改變,也間接回應了油燈之說。

生命感悟

我們不一定能選擇我們的生活境況,但能否擁有快樂的人生和自由自在的生活,很多時是一種選擇。影片以一名僧人舉起一塊在風中飄揚的紅布,再伴以王菲唱的〈心經〉,意即到彼岸的咒語「揭諦揭諦 波羅揭諦」作結,予人一種舒暢和安樂的感受,或許電影這種藝術方式比一切語言文字,更能表達這趟印度之旅帶給兩位導演的生命感悟。

延伸閱讀

每週影評|《乘願再來九百年》:不論信或不信,都能得到力量

2010 年,因為參與《乘著光影旅行》的上映發行,認識了共同執導的姜秀瓊、關本良兩位導演。如今回頭看,那真是大大影響了我的際遇的寶貴經驗。而當時,因為近距離貼近兩位創作者,觀察他們細膩的敘事,面對創作的虔敬,豐沛的情感,和珍惜生活裡大大小小經驗的態度,這些都讓我學到好多。更不用說透過紀錄片本身,體會到賓哥那一切順勢而為,隨遇而安,抓住上天給的良機的創作哲學,那也成了我的信仰。

六年之後,我在關本良導演的新作《乘願再來九百年》的首映現場,聽到他和共同執導的蔡貞停導演說道:他們這五六年的拍攝旅程宗旨是「follow the flow」,遇到什麼就拍什麼,讓這作品活出它自己的生命。這機緣也帶他們飛往許多地方,遇見好多人,各自的人生都被改變了,最後甚至能在這裡,在台灣以超過十廳的規模上映這作品——

這是最初只想為一場法會慶典「側拍影像紀錄」的他們,想都沒想過的。聽到這裡,我在心裡笑著:這果然是我認識的關導呀!靜靜看著生命為自己帶來什麼,順著創作的本心,它就會帶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乘願再來九百年》是一部只有四十多分鐘的紀錄片。它的被攝主體,是第十七世大寶法王鄔金欽列多傑(Ogyen Trinley Dorje),以及由他主持的慶典活動和法會。大寶法王又稱作噶瑪巴(Karmapa),是藏傳佛教噶瑪噶舉派的領袖,遵循圓寂後「乘願轉世」的傳統,至今已經第十七世了。算一算流傳至今九百年,是以有此片名。不過,這部紀錄片並無意特別解釋這背後的傳承,歷史意義,組織結構,甚至政治現況等等,而是呈現法王其人,印度其景,也拍下法會上和私底下,這位佛教高人的言說。

我必須承認在看之前,與其說是景仰,不如說是好奇,這樣一部屬於特定信仰體系的紀錄片,真的能夠說服我嗎?我是會被其中的「神蹟」感動,而發現一個新的性靈世界?還是會始終進不去,因為邏輯的通或不通(「要怎麼證明這真的是個累積了九百年智慧的老靈魂?」)或世界觀的差異隔閡,而被阻在門外?

看完我的答案是:兩者皆否。《乘願再來九百年》其實不是一部(專)拍給信眾看的紀錄片(儘管它大量地呈現大寶法王這個少年老成的「穩重青年」的魅力),一般觀眾如你我,不需要認識什麼,也不需要相信什麼,就能感受它想呈現的氣質,和某種智慧。它無意為信仰體系,或神蹟,或任何符號解釋什麼,它只以深淺適中、靈味十足的言詞,讓你看見一個宗教領袖的氣度,沈穩,還有怡然。

大寶法王說道,他一旦戴起他的黑帽,就有一種要「承擔」起、讓眾生離苦得樂的感覺。他提到菩薩為了渡眾生,會乘願再來,因為「眾生是無邊無際的」。看著一個形體上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說著這樣為同理天下人而深沈苦思的話,不論信或不信,都是很奇特的經驗。這位青年在他十四歲那年,就獨自決定離開西藏,前往印度至今。他甚至被認定是達賴喇嘛刻意栽培的繼承人。這樣的他承受的壓力,不可能不大,還能夠如此談笑風生,看似輕鬆地面對眾人,真的不容易。

在他的言語中,我特別認同的是:他告訴信徒修習佛法的重點,在於用佛法的態度去面對事情,去解決問題,不是只把佛法當成一種「信仰」或是「儀式」,不是每天虔誠地拜一拜,就能得到庇護。而是要自己有所付出,才能有收穫,所以只有自己能保護自己。

故宗教真正的價值,不在於那些法典禮習的傳承運作,在於信仰的核心價值是什麼?它們如何影響信眾的價值觀?法王說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課題是馴服(tame)自己的心」,把承受苦難的,或被憤怒蒙蔽的,或被貪念誤導的心努力安定下來。自我、慾望、瞋恨等等,這些是最難克服的,而要做到不能只見自我,還要見他人,見眾生。「要能夠瞭解別人的痛苦,這才是慈悲。」

上面這一整段,確實也是我對「成長」這件事的核心想像。是以不論信不信,我都覺得在這些言語裡,找到了力量。我也明白自己需要的成長還有很大一段路。

整體而言,這部介於長片和短片之間的紀錄片,透過語句的表現,和大寶法王在法會上輕鬆談笑的模樣,加上印度當地的人世、地景,雍容優美與雜亂貧困的對比,帶出某種觀點,照見生活的光和影。它從人生的意義,一路談到面對苦痛的態度,也談到法王自己的心情。他說「我也是個人,我也有我的煩惱和限制,並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樣都是自由自在的」。而我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我也相信這是一部,在任何人生階段觀看,都能有收穫的電影。

【張硯拓】
1982 年次,曾任資訊軟體工程師、產品企劃師,現嘗試寫作。經營部落格【時光之硯】多年,文章以電影心得為主;信仰:「美好的回憶就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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