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之 盛世 男 妃 思 兔

第1章
百官朝賀,山呼萬歲。
封欽坐在朝陽殿的盤龍皇位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起——」
眾臣起身,肅穆頜首,等待宣旨。
新帝登記的第一道旨意往往預示著接下來的朝堂走向,誰也不敢馬虎,豎起耳朵恨不得能聽到皇帝的呼吸聲。
新上任的大內總管,一直跟在封欽身邊的小太監佑興上前一步,雙手展開聖旨。
眾大臣再次跪地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為帝,尊生母貞貴妃為皇太后。封平南大將軍江恆德為忠正侯。揚威將軍江度為定國將軍,官居一品。追封同母兄長襄王為襄親王。追封前仁誠皇后為錦華仁賢皇后,重修後陵,永世長祭。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佑興見封欽無心多言,便道:「退朝——」
「恭送皇上。」
封欽起身而去,對這個皇位似乎毫無留戀。
回到乾安宮,封欽對佑興道:「給朕換身衣服,去泰密陵。」
「是。」佑興應後,麻利地給封欽換了衣服。
沒有帶其他人,封欽帶著佑興去了泰密陵。
仁誠皇后墓前,封欽揮退了佑興,將帶來的酒倒了兩杯,一杯放到墓前,一杯端於手中。
良久之後,才開口道:「朕……給你改了謚號,你可還喜歡?」
墓碑抵地而立,樸素地有種蒼茫感。就像是在默默的訴說著人去不還,陰陽兩隔。
封欽將杯中酒喝盡,酒杯砸碎於墓前,「你這一生,著實是被我毀了。你去了便罷了,無知無感。而我,幡然醒悟,卻已是公子不在。或許你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想見到我了吧……也好,你盡去吧,省得被我留在身邊,被我搓挪而死。」
「封闕已被我五馬分屍,不過面前上只能說他服毒自盡。可惜了這麼好的陵墓,還是讓他葬了……」封欽苦笑一聲,「江翊,你究竟是恨我多些?還是恨封闕多些呢?」
「呵,想來應該是恨我多些吧。我現在說自己已鍾情於你,你是否還願回眸一顧?怕是不會了,你嫁於封闕,不就是為了擺脫我嗎?」
「好了,我不是來質問你的。我只是有些想你罷了。我今生不會娶妻,亦不會納妃妾,皇位就傳於我皇兄之子吧。黃泉路上,奈何橋邊,你儘管喝了孟婆湯,下輩子投個好人家,離我遠遠的吧。」
「你的父親兄長,我自會照顧。我知道他們恨我,卻不得不扶持我上位。你的人生是被我毀了,而我的人生也不過是一場不值得的笑話而已。」
眨了眨眼睛,封欽長長地呼了口氣。隨後向陵外走去。
等在一邊的佑興立刻小跑著過來,跟在封欽身後。
「佑興。」
「奴才在。」
「朕的陵寢何時開始動工?」
「回皇上,國寺的無海大師算說下月初四是個好日子,準備在那天開工。」
大晟朝的皇帝一登基就開始為自己修建陵寢,所以並不是避諱的事。
封欽點點頭,「讓他們先修皇后的陵室。」
「奴才愚笨,敢問皇上,這是何意?」他知道皇上不會娶皇后,修皇后墓室又有什麼意義呢?還要先修?
封欽目視前方,毫無情緒地道:「修好了,把江翊的棺材挖出來,給朕葬進去。」
佑興一愣,但隨後道:「遵旨!」
江翊是南平大將軍的二子,嫡出,生母已逝。
雖是男子,卻天生俊美,性格溫潤如玉,讀書人常用「君與桃花兩相歡」來稱讚他。江翊心性純善,常於入冬時節與家僕一起搭棚施粥。也常去書館棋館與人品詩論棋,世人對他評價頗高,也是不少姑娘愛慕的對象。
平南將軍因戰功卓著而手握兵權,皇帝忌憚江家,平南將軍心裡明白。
為保一家平安,平南將軍有意依附律王,也就是封欽。封欽的母親貞貴妃久居宮中,並深得皇帝寵愛。
貞貴妃育有兩子,三皇子封業和六皇子封欽。成年後,一個封襄王,一個封律王。其中襄王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律王雖各方面也不差,又有軍功在身,但因其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為人暴戾,風評不佳。皇帝雖沒說什麼,但眾臣都默認他應該是與皇位無緣了。
平南將軍想站貞貴邊這邊,最能讓他搭得上話的就只有同為武將的封欽了。
封欽明瞭平南將軍意思後,道:「江家一門武將,願意幫助本王與母妃,本王自然求之不得。但也正因如此,將軍萬一反水,本王必定猝不及防。故而,若將軍真心,可以用家中子女為質,居於律王府。本王必當善待,待來日事成,必將完好送還。」
這種以子女為質的事前朝現今都是有的。而且站隊是私下的事,送質之事自然也不可聲張。畢竟這是犯皇帝忌諱的。
在多方衡量之後,平南將軍將二子江翊送進了律王府。
江翊的俊美在別人眼裡可能萬中無一,必要珍護。但對封欽來說,卻與他人無異,甚至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起先,為博得江翊信任,日後可利用一二,封欽對江翊極好。照顧有佳,平時陪著下棋聊天,品茗論道,一副閒散王爺的模樣。
而這別有用心的好意,卻讓江翊卻慢慢地喜歡上了封欽,喜歡得那樣真誠和熾熱。
封欽對江翊無感,卻佯裝也喜歡他的樣子,兩個人「情投意合」。而封欽利用江翊的信任和喜歡,騙他幫自己做事。
等江翊發現時,一切都晚了。
封欽早在他飲食裡給他下了毒,這種毒必須定時服用解藥,才能緩解症狀,否則便是如萬蟻食心般的難受,生不如死。
封欽利用這點和江家人的性命要挾,讓江翊陪他宴請的客人聊天說話,藉機下毒,除掉異己。之所以讓江翊做,也是如果考慮到如果事情沒包住,還有個替罪羊。加上江翊聲名遠播,那些客人也喜歡與他閒聊,也更容易放鬆警惕。
江翊恨他,卻又沒辦法離開,沒有解藥的江翊根本沒有理性,他怕自己失控做出什麼事,毀了江家。
後來大皇子封闕突然求娶江翊。
大晟朝男妃男後都有過,所以並不算有違常倫之事。加上大皇子也的確應該有個正妃,也能正一正性子。
而江翊名聲在外,的確是非常合適的人選。大皇子的外祖父那邊只是一個閒散侯爺,結一門將門親事,也未嘗不可。再加之有大皇子的生母皇后從中撮合,這事也就成了。
江翊逃一樣地拿著真正的解藥離開了律王府。
封欽也怕他毒性發作,再抖出什麼事來。所以乾脆給了他解藥,讓他管好自己的嘴,若敢多話,小心江家滿門。
江翊成了皇子妃後,深居簡出。
後來封欽才知道,原來平南將軍不知怎麼知道了江翊的情況,轉而投奔了大皇子。
再後來,他的親兄長襄王死於出巡,貞貴妃傷心至久病纏綿。
封欽也大受打擊,更加暴戾。
皇帝駕崩後,由江家護航,大皇子順利登基。
封欽則帶著貞貴妃去了封地。
新帝登基半年後,以男後不能有所出為由,公開選秀,充實後宮。
一年後的一天,江翊的小廝夏風風塵撲撲地來到律王封地,將江翊的親筆信交於封欽,說江翊已經去了,是皇帝逼死了他。
封欽看著江翊給他的信,看著江翊字字真切,也許是知道自己必須赴死,所以愛恨怨怒,都立於了紙間。
看完信,封欽已是淚流滿面。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哭過了,就連親兄長死時,他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信中除了寫給封欽的話,還有幾則計謀,讓他小心新帝,必要時,照其應對。
直到那個時候,封欽才發現自己是喜歡江翊的。
他性格不好,對感情反應遲鈍,也許早就喜歡卻不自知,而現在……什麼都晚了。
封欽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封闕,為江翊報仇。
——至於江翊對他的仇恨,等他下了地獄,一定任江翊處置。
夏風在送完信後,就一腦袋磕門柱上,隨江翊去了。
封欽立刻派人聯絡了平南將軍。
此時,平南將軍也是悲憤不已,原本以為封闕是江翊的救命稻草,但沒想到只是□□而已。
當然,他也恨封欽,可現在能與封闕一戰的只有封欽,能為江翊報仇的也只有封欽。
於是兩方聯手,利用手上的軍隊和江翊給他留下的計謀成功篡位。
回到皇宮,封欽坐在榻上發呆。
「皇上,皇太后剛差人送了桂花藕粉過來,您趁熱嘗嘗?」佑興輕手輕腳地將一碗散發著桂花香的藕粉放到桌上。
這桂花藕粉,裡面若加幾顆去了心煮軟的蓮子,就是江翊最喜歡的一道甜點了。
封欽突然覺得自己很累,從沒這麼累過。江翊的臉一遍遍在他面前浮現,他也突然想起江翊下葬那一天。
那天,他趕回了京城,封闕並沒有說什麼。
他站在棺前良久,看著江翊毫無血色的臉,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那天,在他忍不住想把棺材搶回去的時候,江翊停了那麼多天,卻毫無異味的屍體上,突然不斷地向外飄著綠色的光,是種很淡的綠色,帶著一點點暖黃,很是好看。
封闕當場被嚇住了,宮裡的妃子、太監、侍女也被嚇住,死捂著嘴才沒有尖叫出來。
只有平南將軍和江翊的哥哥很淡定,似乎他們知道這是為什麼。
綠光大概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慢慢地便不見了。
封闕根本不敢上前蓋棺,他很清楚,是自己以江家滿門的性命榮華,逼死的江翊。
封欽沒有理會封闕,親手將棺蓋蓋上。
這時,天空突然陰雲密佈,雷聲乍起,嚇得人趕緊摀住耳朵。
封欽撫摸著棺蓋,低聲道:「老天都覺得你死得冤枉吧?」
回答他的,只有更為猛烈的雷聲。
其中一道雷劈在了朝陽殿上,將朝陽殿頂炸出一個大洞。
這是很不吉利的。
這麼大的動靜,城中的百姓也看到了,而在朝陽殿被劈冒煙後,百姓間開始傳,男後一死,上天不佑新帝了。
而封欽就是用這個理由造得反,從而得到了百姓們的擁戴。
封欽閉著眼睛,感覺那天的雷聲好像又在耳邊響起了。
突然,封欽眼前一白,就失去了直覺,栽倒在地上……

第2章
睜開眼,封欽在看到床頂的雕花時,瞳孔瞬間一縮——這不是他皇宮的龍床,而是律王府的床!
攥緊身側的拳頭,雙手握合的力道和肌肉的緊繃感讓他知道這並不是在做夢。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轉頭看向屋中,一陣頭疼讓他倏地皺起眉。
屋裡一個人都沒有,擺設還是他在律王府時的樣子。空氣中有淡淡的檀香味,夾雜著些許松柏香。
是了,這是他在王府中常用的薰香,是他舅舅外出征戰時偶然發現,給他帶回來的,他一直用到離京前往封地之前。
確定這是不夢,也確定這裡的確地律王府後,封欽坐起身,按著不時犯疼的額角,喊了一聲:「佑興。」
屋子的門立刻從外面推開,佑興一路小跑著來到床前,驚喜道:「王爺,您醒啦?」
封欽打量了佑興一陣,的確是那時在王府中尚還有些稚氣的樣子,「本王怎麼了?」
「王爺,您不記得了?」佑興上前給封欽壘好靠枕,讓封欽能倚得舒服些,「您前兒個在望星亭賞雪吃鍋子,略有些喝多了,就在那兒睡著了。結果奴才去叫您的時候,您就發熱了。」
封欽垂眸飛速地回想著,的確是有這麼回事。
那年入冬,一直沒下雪。還是過了年了,接近開春的時候,才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他不是什麼愛賞雪的人,但剛莊子上頭來了新鮮的牛羊肉,他便想著這麼寒冷的天,吃頓熱鍋子也不錯,便吩咐佑興去辦了。
正好去夏釀的荷花酒前兩天起出來了,他便多喝了幾杯。
酒勁兒上來了,他覺得熱,就開了窗子,原本是想在榻上小歇一會兒,沒想到居然睡過去了,就染了風寒。
為這事兒,他母親貞貴妃罰了佑興一年的俸祿,小懲大誡。
因為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在望星亭裡喝醉病倒,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這幾天有發生什麼事嗎?」封欽問。
別的他記不清了,但他記得江翊是在他病好的當天進王府的。
佑興想了片刻,回道:「回王爺,宮裡那邊兒沒什麼事,就貞貴妃叫了奴才去問話,賜了好些補品讓奴才帶回來。襄王前天和昨天都有來看您,但您一直昏睡著,襄王讓太醫在府裡住著,您什麼時候好了,太醫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封欽點點頭。
「哦,還有一事,您讓打掃的昇平院已經打掃出來了。晚些時候等江少爺來了,便可入住。」
果然,他記的是沒錯的,江翊的確是今天進府。
封欽:「朝露院打掃了嗎?」
「一直打掃著呢。」
「讓江翊住朝露院吧。」封欽道。
主子的意思自然不容做奴才的質疑,佑興立刻應道:「是,奴才這就讓人把擺設搬朝露院去。」
封欽揮退了佑興,整個人再次躺回床上。
當初江翊剛來的時候,是住在昇平院的。後來兩人「互通心意」了,就搬到了離主院最近的朝露院了。
佑興出去沒多會兒,太醫就過來把脈了。
在確定封欽已經無恙,留了溫補的藥方後,就回宮覆命去了。
傍晚時分,江家的馬車停在了律王府後門。
佑興帶著家僕去迎,封欽則坐在正廳裡等著。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江翊才好。他堂堂一個王爺,面對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卻在面對江翊這件事上畏縮起來,也是難得一見了。
不一會兒,佑興就帶著江翊來到了客廳,江家跟著江翊一起來的仍是夏風。
「草民江翊,參見律王爺。」江翊伏地一跪,聲音輕弱,不似前世初見時明亮。
「起來吧。」封欽克制著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沒有起身去扶,但心已經熱的發燙了。
江翊起身後,立於一邊,垂眸不語。
封欽想看看江翊,想看看那張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臉。
「把頭抬起來。」
江翊聞言抬起頭,冷淡到毫無神采的眼神撞進了封欽的眼裡。
封欽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心中的熱就像被澆了一桶冰,不至於熄滅,卻也有些難受。
他記得上一世自己初次見到江翊時,江翊的眼神是那樣清澈,那樣明亮,飽含著善意,透露著單純。
但現在的江翊,眼神那麼冷漠,那樣無神,像是裝了無數的心思,又像是被生活搓磨了天真和單純……
不僅如此,江翊臉色發白,嘴唇也不見幾分血色,披著大氅仍顯單薄,整個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沒有精神。
難怪剛才的聲音那樣輕弱,可他記得江翊剛到王府那會兒,身體還是挺好的。
他不知道江翊為什麼會跟以前截然不同,他想問江翊到底怎麼了,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有些話問了反而會顯得怪異。
封欽寬慰著自己,重生這事本就很詭異,江翊的性格在這一世發生了些許變化倒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身體羸弱待找了夏風細問了再說,只要人活著就好。
「本王見你身子不好,就先去休息吧。廚房的晚膳已經備好,一會兒會給你送到院子裡。」封欽道。
「多謝王爺。」江翊垂眸行禮,態度疏遠禮貌。
回到書房,封欽揮退左右,手握成拳,低聲輕笑。
老天果然待他不薄。江翊身體不好也好,眼神不澈也罷,總歸是回到了他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身子可以調,其他的,只要江翊高興就好。
不過話說回來,怎麼跟喜歡的人相處,這對封欽來說是個難題。
他沒喜歡過誰,脾氣也不好。以前陪著江翊看書下棋,並無心引誘江翊,但現在他有目的了,只是看書下棋好像也有些不足夠了。而且現在的江翊,之前的那些相處方式還會有用嗎?
飯後,封欽喝完溫補的藥,去了朝露院。
朝露院裡,夏風正在忙活著整理行禮,佑興沒接到主子的吩咐,所以只給朝露院派了幾個粗使的奴才。這會子,正在幫夏風收拾。
封欽一進門,奴才們就跪了一地。
「你家主子呢?」封欽問夏風。
「回王爺,少爺在屋裡歇著呢,奴才這就去叫。」夏風說著,就要爬起來去叫主子。
他在將軍府的時候是學過王府規矩的,一切禮數也都心中有數,斷不敢錯的。
「不用,本王去看看他。」說著,封欽就往朝露院的主屋走去。
推門進去,就見江翊正坐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被子,一手抱著他手爐,一手拿著本書在閒讀。
見封欽進來,江翊要起身行禮,這次被封欽攔住了。
「倚著吧。」封欽走過去。
佑興趕忙搬了個繡墩放到軟榻邊。
封欽坐下後,打量了江翊片刻,問:「身體不好?」
「回王爺,草民常年體弱,恐要給王爺添麻煩了。」江翊也不直視他,顯得恭敬又謙和。
「可找太醫看過?」
「草民區區庶民,怎敢勞動太醫?」
平南將軍雖戰功高築,卻並非王爵侯伯,按理來說是不能請太醫醫治的。不過,如平南將軍同功者,仗著自己的威勢,讓太醫登門看病的也大有人在。江家可以說是功高武將中難得安份的,但皇上卻沒看明白。
「佑興。」
「王爺吩咐。」
「明天請柳太醫來一趟,給江翊看看。」
「草民不敢。」江翊忙回絕。
封欽皺眉,自己好意被回絕了要怎麼辦?往常他肯定要罵對方不識好歹,但對江翊,卻是不能的。
佑興機靈,忙笑著回道:「江少爺無須多慮。明天柳太醫也是照例要來給王爺把平安脈的,正好順便給您瞧瞧,不費什麼事的。您健康了,我們王爺才能放心。」
話都被佑興說滿了,江翊自然也沒了拒絕的理由,「那就麻煩王爺了。」
「沒事。」就沖佑興這表現,回頭就得賞他一把金瓜子。
夏風走進來,端來了江翊要喝的藥。
江翊端過藥,慢慢喝著,似乎也不怕苦。
封欽問夏風,「你家主子飲食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嗎?」
夏風回道:「少爺的飲食一向比較清單,平時喜歡些湯湯水水的東西。王爺,奴才斗膽,不知少爺日後的飲食可否讓奴才用朝露院的小廚房單做。王府的飲食雖好,但還是不夠清淡,若要讓廚房費心周全少爺這兒,也是給他們添負擔,再耽誤了王爺的膳食可就是罪過了。奴才每日自己去廚房取菜,不勞煩他人,少爺多吃點,身體也能好些。」
若是以往,夏風敢跟他提這個要求,他輕則也要杖責,這說好聽了是為江翊著想,說不好聽就是懷疑王府飲食,再漂亮的理由也沒用。
但現在,只要江翊喜歡,怎麼著都行。
「可以。」封欽點頭。
「多謝王爺!」夏風開心地一個頭磕在地上。
江翊也要下床行禮,他也沒想到封欽會同意。夏風擅做主張的請求,他還在想萬一封欽發怒,他要怎麼應對才好,沒想到居然就這麼同意了。
封欽攔住要下榻謝恩的江翊,「別亂動,好好躺著。」
隨即又吩咐佑興,「去告訴負責採買的人,每天採買前派人過來問江翊想吃什麼,盡量採買回來,不得糊弄。」
「是。」佑興應道。
封欽又對江翊道:「你只帶了一個小廝過來,恐怕照顧不過來。明天讓佑興給你挑幾個丫鬟,她們心細,照顧你也能周道些。」
「多謝王爺。」在律王府待著,自然要用律王的人,他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封欽也想多陪陪江翊,卻實在找不出話題,干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
佑興把封欽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奴才丫鬟們都有些奇怪,江翊明明是個質子,怎麼待遇很主子一樣?

第3章
封欽一走,江翊就遣走了夏風,閉著眼倒回榻上。
——這跟上一世有些不太一樣。
他重生回來沒多久,那時候,家裡已經定下由他到律王府為質。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重生,可能跟他身上的某種能力有關。
他記得自己死後,是待在一個黑漆漆的盒子裡。不時有綠色的光飄過,能夠照亮這方寸之地的一部分。他躺在中間,不冷不熱,不翻身也不覺得疲累難受。耳邊忽而響起如要劈裂這萬物入般的炸雷之聲,忽而是金戈鐵馬的交戰之響,又或是山乎萬萬的莊嚴肅穆……慢慢地,模糊了時間,模糊了知覺,模糊了心神。
等他重新見到光,就是回到平南將軍府了。而重生回來,他發現上一世在家中健康無虞的自己,居然變成了個病秧子,不過能力見長,大概勉強能算喜事?可他並感覺不到一點愉快。
上一世的情之所衷,上一世的遇人不淑,上一世至死都無法了卻的念念不忘,已經將他搓磨的筋皮力盡。他不知道老天到底為什麼這樣對他,讓他又要重新經歷一遍。
什麼是哀莫大於心死,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也許這一世,他能做的只是保全家人,提防離封欽了。若再有旁的,恐怕就是不喜歡誰,也不憎恨誰,平平淡淡地過完此生,便罷了。
但封欽目前表現出的平易近人和關心又讓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他的重生除了身體變弱外還改變了什麼,還是只是封欽的計謀而已。
封欽醒來,看著床頂的雕花,微微勾起嘴角——看來這真的不是夢,他真的重生了。而江翊也重新來到他身邊了。
這一切都美好地出乎他的意料,可正是因為太好,所以格外要珍惜。這就需要他對以後有一個長遠的謀劃,萬萬不可有失。
早膳後,封欽原本想去看看江翊,但前面來人,說襄王來了。
襄王封業比封欽大三歲,小時並未長在宮中,而是在縱山派長大的。四歲開蒙,皇上特地指了師傅赴縱山派指導教授,十六方回宮中,已是相貌英俊,氣宇不凡。沒有半點江湖人士的浪蕩不羈,反而沉穩持重,深得皇上喜愛。
因為疏於與兄長接觸,所以封業回宮後,儘管對封欽很好,封欽也依舊與他難以親近。
直到兄長過世後,他才知道兄長為自己擔了多少事,感念之餘,也暗罵自己混帳,未能為兄長解憂,反而處處添麻煩。
快步去了客廳,封欽向封業行禮,「哥。」
封業一笑,道:「昨天有事沒來看你,聽說你沒事了,我就放心了。」
封業打量著封欽,的確恢復了精神,臉色也好了不少,不過畢竟剛好,怎麼也要養幾天。
「嗯。勞煩哥哥來看我。」封欽也露出笑意。
這倒是難得了,很少有笑臉的封欽居然看起來心情不錯。
「有什麼高興的事嗎?」封業問。
高興的事?那是挺多的,但不能說。
「沒什麼,早膳時廚房準備的牛乳茶,我喝著不錯,心下舒坦。哥,你要不要嘗嘗?」封欽問著,坐到封業旁邊。
「不了,我剛吃過早膳。」說完,封業對佑興使了個眼色。
佑興知道這是襄王有事要跟他家王爺說,便帶著旁邊伺候的人一起下去了。
「江翊到了?」封業低聲問道。
「到了。」封欽笑了笑。
「還老實嗎?」
江翊雖名聲在外,但封業沒接觸過,故對外世傳聞也非盡信。也怕江翊是個巧言令色的主兒,再帶壞了封欽。
「挺好的。」封欽也怕哥哥對江翊印象不好,說道:「他身體不太好,來了也沒提什麼要求。看起來也不是個愛走動的。」
封業點點頭,這兩年的確聽說江翊的確甚少出門了,不過名聲尤在。
「那就好,平南將平肯送二子過來,也表明了誠意,倒也讓咱們多了一份助力。」對於平南將軍,他還是比較看重的,「關於江翊,你有什麼安排?」
上一世,他哥也這麼問過他。而他的回答是:讓他成為我的棋。
當時封業也不是沒勸過他,可他只是表面應了,實際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倘若他當初肯聽兄長一言,也不會落得那般地步。
「哥,我挺喜歡江翊的。」封欽道。
他覺得這事應該跟他哥直說,早點讓他哥往好的方面去看江翊,對以後的相處也是有利的。
「什麼意思?」封業沒太明白這個「喜歡」到底是哪個程度的。
「哥,我想娶江翊。」
封業眉心一皺,思量了片刻,道:「這娶男妻可大可小,你別亂來。」
「沒有亂來,我想過了。」
「你跟江翊之前見過?」
「沒有。」
「那你就想娶人家,是不是太衝動了?」封業覺得封欽根本不瞭解江翊。
「一見鍾情不行嗎?」封欽索性也不要臉了。
封業問:「江翊對你一見鍾情了嗎?」
「這應該還沒有。」
封業很想敲自己弟弟的頭,封欽在這兒剃頭挑子一頭熱有什麼意思?
的確,作為皇子,遇上喜歡的人可以去求旨論娶,但他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找個兩情相悅的,這樣日子過得才有滋味。
「你先跟江翊相處看看吧,別說風就是雨的。」
「好吧。」封欽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跟封業說了,至於封業同不同意,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反正他就是要娶江翊!
封業端起茶杯,撇開浮茶後,慢慢飲了幾口。
如果江翊跟封欽兩情相悅,那在一起倒也挺不錯。那樣他們跟平南將軍府就算綁在一起了,現在放眼望去,也就平南將軍府的勢力是最有用的。而具他的瞭解,平南將軍也不是那種心思極重的人,他的大兒子江度也身帶軍功,在軍中很有威望。他也跟江度接觸過一次,覺得此人不錯,不驕不躁,也很有才幹。倘若將來有皇城奪位一戰,有江家支持,定能確保無虞。
想到這兒,封業又道:「明兒個你進宮去看看母妃,也好讓她安心。若真對江翊有心,也跟母妃提上一二,讓母妃定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娶個你們彼此喜歡的,有個能說知心話的,更好些。」
「嗯,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封欽笑道。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江翊再喜歡上自己,可無論江翊喜不喜歡他都好,他這輩子肯定是要補償江翊的。
下午,封欽閒來無事,就挑了副畫去了朝露院。
今兒早被派過來的下人正在忙碌著手裡的活兒,她們也不知道被遣過來是好還是不好,只能先老實著看看情況,伺候人他們是不怕的,關鍵是別得罪了人。
江翊還在屋裡的軟榻上靠著,手裡拿了本書卻沒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封欽也沒讓人通傳,進門後直接到到榻邊。
江翊這才回過神來,雖不想見到封欽,但人來了,總不能擺臉子,而且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擺臉子呢?
按住要起身行禮的江翊,封欽坐到榻邊,道:「柳太醫說你身體是幾年前侵了寒氣,沒調養好,落下的病根。到底怎麼弄了,會染了寒氣?」
關於自己身體的問題,江翊也問過。他也記得前世他跟兄長一起去寒山打獵,想弄幾張狐狸皮回來做大氅,孝敬父親。那是兩年前的冬天,寒山比其他地方都要冷,他不小心跌下山,掉進了冰潭裡。當時的確發熱了,可養了幾天也就好了。可沒想到這一世,在兩年前的那個時間裡,他同樣掉進冰潭,卻沒養回來。
「沒什麼,當初不小心掉進冰窟裡,沒養好。」江翊淡淡地道。
「不小心還是人為?」封欽第一個想到的是有人要害江翊。
江翊回道:「意外而已。」
若是意外,倒是另封欽放心了不少,「柳太醫說你這冬天最好到溫泉莊子上去,每天泡兩三次,堅持個四五年,能有好轉。」
這聽起來的確挺麻煩的,但封欽手裡還真有個溫泉莊子,可以隨時讓江翊過去。
「今年就這樣吧,也快開春了,待明年若有機會,再去吧。」江翊敷衍著。
他想出去,首先得封欽同意,不然他一個質子,上哪兒去?
「也好。」封欽倒沒聽出江翊話裡的意思,自顧地道:「我前一陣得了幅好畫,特拿來與你鑒賞。」
江翊並無心與他多待,但也沒辦法回絕,只能跟封欽硬聊。
畫是好畫,只是看畫的心不在,難免壞了畫的意境。
封欽身上獨有的薰香的味道,隱隱地縈繞在江翊鼻尖,每一縷都像是粗石磨在他的心頭。
曾經,這個味道也是圍繞在他身邊,給他帶來溫暖、安逸。只不過最後,他記住了薰香的味道,卻被這味道的主人傷得體無完膚。
而更可恨的還是他自己,栽了,認了,卻從未想過要報復。
封欽最終還是發現了江翊的意興闌珊,問道:「你是不是累了?」
「嗯,打擾王爺雅興了。」
封欽也不再管那幅畫了,忙道:「那你快躺著去吧。」
他本來也不喜歡賞畫,拿著過來不過是為了跟江翊有得聊罷了。而且他記得江翊是喜歡字畫之類的東西的。
「多謝王爺體恤。」
江翊回到榻上,封欽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再次坐到了塌邊。
封欽:「撥給你那幾個人還得用嗎?」
「回王爺,挺好的,多謝王費費心安排。」
早上,那些丫鬟過來給他見了禮。他也沒細看,就讓夏風帶下去安排了。
封欽看著江翊,面上略顯嚴肅地道:「你非得跟我講這麼多禮節嗎?」
他都不用「本王」來稱了,江翊怎麼就不明白呢?
江翊微怔,回道:「禮數不敢廢。」
「我府裡沒這麼多規矩。」封欽耐著性子,道:「你若是不聽話,我可罰你抄書了。」
江翊看著封欽——封欽到底是怎麼了?就連當初兩個人相好的那段時間,他們也很少用你我來稱呼啊。
封欽看江翊在那兒發呆,以為他是真累了,精神不濟,便道:「行了,你慢慢適應吧。累了就睡會兒,我先回書房了。」
江翊這才回過神來,忙要起身恭送。
卻被封欽按在了榻上,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然後起身離開了。
江翊更迷糊了,到底是他變傻了,還是封欽拉攏他的手段變高了?怎麼總在他的意料之外呢?

第4章
一早,天氣有些陰沉,但不像要下雪的樣子,也沒什麼風。
封欽吃過早飯就進了宮。
「兒子給母妃請安。」封欽向貞貴妃行禮。
「快起來。」貞貴妃趕忙免了他的禮,「快來讓母妃看看,前幾天聽說你發熱不退,可嚇壞母妃了。」
封欽起身走到貞貴妃身邊,淡笑道:「讓母妃擔心了。原也是我貪杯的緣故,以後定當注意。」
貞貴妃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那就好,坐吧。」
貞貴妃身邊的掌事宮女苗玉送上熱茶,然後帶著屋裡的婢女退了下去,讓他們母子能好好說說話兒。
「你府裡,可還安寧?」
她也知道江翊會到王府的事,問的自然是江翊是不是個省心的。
「挺好的。我把他安排在朝露院,他身體不太好,每天除了看書,也沒別的事了。」
「那就好。如果他安份,你也別虧待了人家。收收你的脾氣,平南將軍誠心依附,若與他鬧翻了,咱們也棘手。」貞貴妃勸道。
「您放心吧。」封欽想說他就是虧待自己也不能虧待了江翊。
見貞貴妃神色有些疲累,封欽問道:「最近宮中還太平嗎?」
他並沒有官職,所以也不必上朝。作為已經封王的皇子,也不好動不動就往宮裡跑,所以宮中的事他也未必能及時知曉。
貞貴妃撫了下髮鬢,道:「今早去皇后那裡請安,皇后說起了大皇子的婚事,說大皇子也差不多該成親了,皇上也是這個意思,讓我們幾個幫著尋覓著,看有沒有合適的。」
「其實哪裡是讓我們幫著找,就是在告訴我們有皇子的妃子,不要跟大皇子搶而已。」
在大晟朝,並沒有規定多少歲之前必須成親,皇子們就更是這樣了。公主倒是會早些,一般十七八就開始相看了,二十左右出嫁。平民一般也是這個歲數嫁女兒,早的也要到十六七吧。男的一般二十三四成親都很正常,再大一些也是有的。
大皇子今年二十四,現在相看也行,再等一陣也不晚。十八歲出宮建府,不過尚未封王,府中內院也只有兩個侍妾,連個則妃也是沒有的。
大皇子未封王,卻已在禮部掛職,這也是皇上的聰明之處,在外人看來,大皇子應該深受皇上喜愛,未封王也可能會一舉封為太子。而大皇子那邊也不敢大意,誰知道皇上會不會哪天直接把已封王的皇子抬上太子之位,再給他個王位,以示安撫呢?
所以所有對皇位有謀算的都不敢大意,生怕一步錯,步步錯。
「母妃怎麼想?」封欽問。
他記得前世也有這麼一出,結果因為皇后身體欠佳,這事就這麼擱置了。過了兩年才娶了江翊。
貞貴妃不急不緩地分析著:「大皇子的這門親事,很可能關係到皇位的站派,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現在朝中有合適姑娘的人家不少,但處在權利中心的只有左丞相和撼酈大將軍。這兩家應該會是皇后考慮的重點。」
「左相人品貴重,孫女今年剛滿十七,人品德行自然是頂好的。不過左相總歸是文臣,皇后母家本就是個閒散侯爺,助力有限,若爭起皇位來,文臣肯定不敵武將,這點想必皇后比咱們都明白。」
「撼酈大將軍的女兒今年也有十八了,樣貌不錯,但性格聽說很霸道,不是個正妃的料。倘若皇后執意,恐怕日後也是給自己添堵。再者,撼酈將軍雖為將,卻沒有現成的兵權,到時候也未必能成事。」
說到兒,貞貴妃皺起眉,「如果皇后想給大皇子娶一門得力的親事,平南將軍府倒也未嘗不可……」
這也是她剛想到的,這個似乎就有些棘手了。
封欽也明白了貞貴妃的意思,冷笑道:「的確。平南將軍府上有兩個庶女,自是不能成為正妃的,若大皇子有意娶個側妃,以平南將軍的地位,倒也使得。何況,江家不還有個江翊嗎?江度有軍職,大皇子不敢動,也不能動。但江翊呢?母妃,我朝娶男妃可不是什麼稀奇事。皇后娘家沒權,父皇也不怕給大皇了添這麼一門親,還能用大皇子牽制住江家,防止江家造反。這樣一來,大皇子要娶又有何不可呢?」
貞貴妃眉頭緊皺,她很清楚,封欽說的完全在理。如果真讓這門親事成了,那大皇子的皇位簡直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
封欽接著道:「無論大皇子喜不喜歡江翊,只要婚事這成,南平將軍跟大皇子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到時候我們……」
說罷,封欽起身一跪。
「你這是幹什麼?」貞貴妃忙要扶他。
「母妃,我斷不會把江翊讓給任何人。」封欽斬釘截鐵的說。
貞貴妃看著封欽,覺得封欽說的跟自己想的好像不是一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
「母妃,我想娶江翊。」封欽看著貞貴妃的眼睛,一臉認真。
「什麼?」貞貴妃難以至信地看著封欽,「你說真的?」
「是。兒子喜歡江翊,就算沒有大皇子的事情,兒子今天也會跟您提這事。昨兒哥哥到府上看我,我也跟他提了。」封欽覺得自己一定得先下手為強。
封欽能有喜歡的人,這倒是難得了。再看封欽誠心誠意的樣子,她做母親的也沒有不支持的道理。再者,那是江家的嫡次子,有比江翊更合適的嗎?
「你哥怎麼說?」貞貴妃問。
「我哥讓我再跟江翊相處看看。我原本也覺得再相處一下也好,讓江翊多瞭解我些。但大皇子這事擺在前面,我不能不急啊。」
貞貴妃點點頭。
的確是這麼回事,如果被大皇子捷足先登,他兒子上哪兒哭去?
不過話說回來,「這門親事,你父皇未必會同意。你外公一門武將,手握兵權。平南將軍亦是如此,皇上能放心嗎?」
「這事恐怕得您和外公商量個對策。如果外公幫我求娶,父皇顧慮外公那邊,想必也會考慮一二的。哪怕先定下來,不婚娶也好。」
「皇上駕到——」
門外的通傳聲讓貞貴妃立刻拉了封欽起來,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伏身迎駕。
「在說什麼呢,把奴才們都打發出去了?」皇上笑呵呵地坐到貞貴妃剛才坐的地方,免了兩個人的禮。
貞貴妃笑顏娉婷地道:「哎,這小子不好意思,才把他們打發出去了。」
「哦?」皇上有些好奇。
「剛來跟我請安,我跟他說皇后娘娘今早讓我們都幫大皇子留意一下親事,看有沒有合適的。原也是想欽兒整天混不吝的,知道的肯定比我這個深宮婦人多些。不曾想這小子也想娶親了,這不,正求著我呢。」貞貴妃接過苗玉送來的茶,放到皇上手邊。
「哦?前兩年吉妃在皇后宮裡提起你的婚事,想讓朕把驃騎將軍的女兒指給你,你不還大發雷霆,把茶盞都砸吉妃臉上了嗎?」皇上笑問。
在皇上面前用茶盞扔妃子,可以說是極其放肆了,皇上就是杖責都不為過。但皇上只罰了封欽閉門思過,而吉妃則在半年後,被找了個理由降了位,遷居別宮了。
其實封欽心裡明白,皇上之所以輕描淡寫的帶過對他的責罰,是因為皇上本身也不喜歡這門親事。
驃騎將軍身處西北,居功自傲。由於西北是軍事要地,驃騎將軍又駐守多年,勢力盤根錯結。皇上有意慢慢削減,又怎麼可能讓他跟皇家結親?
而封欽當年的那一茶盞也把宮裡想給他相看的人的心思全打沒了。貞貴妃倒也沒說什麼,在她看來,封欽的媳婦還是得找個能管得住他的才行。當然,也不能騎到封欽頭上,這個度要拿捏好。
「兒臣想要個穩重安靜的。」封欽道。
他不能說太多,不然會讓皇上覺得他是有預謀的。
「這些大臣子的女兒哪個不是溫柔嫻靜的?」皇上覺得這個範圍太大了。
「兒臣不喜歡那種嬌滴滴的,當然,也不能太野了。能讓兒臣靜心最要緊。」
「哈,你這有點難挑啊。」皇上道。目前年紀合適人家其實也沒有幾個,要給封欽娶親,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決定的,「行吧,讓你母妃先給你挑著,若有好的,來回了朕就是了。」
又稍坐了會兒,封欽就出宮了。
皇上陪貞貴妃用完午膳也去批奏折了。
貞貴妃思量了半個時辰,提筆修書一封。交給苗玉,讓她差人送到父親那兒去。
——封欽既然喜歡江翊,那幫兒子娶到江翊是必須的。但這需要跟父親商量一下,看看要怎樣皇上才不會反對。
封欽回到王府,天氣好像比早上還要冷一些,風也有點大了。
「佑興。」
「奴才在。」
「讓府裡備車,去朝露院知會一聲,讓夏風給江翊準備好行李,咱們去溫泉莊子上待幾天。」封欽吩咐。
這幾天他母妃肯定會為他的婚事張羅。他要是不在京中,只能顯得的他母妃上心了,他還隨意著。若他留在京中等信兒,以他父皇的多疑,十有八九會猜這事可能是他和母妃串通好了,對成事沒有幫助。
所以他不如讓母妃忙著,讓父皇覺得是母妃看上了江翊。至於如何周旋,上父皇同意這門親事,就看他母妃、兄長和外祖家了。反正這事,他不參與比爭取更好。
「是,奴才這就去!」佑興高高興興地應了,就去安排了。

第5章
封欽的溫泉莊子在京外,坐馬車的話要跑一個時辰。不過他們動身早,到莊子上也不過傍晚。
這邊地氣暖,這個時節桃花都開了,遠遠地看去,漫山遍野,如仙境一般。
莊子地方不大,只有兩個院子,封欽私心,讓江翊住進了主院,睡在東暖閣。
晚飯時,江翊被請到了主屋。
封欽並不是沒每年都來,這一過來,莊子上的廚子簡直是用便了全身解數,變著法地做吃的。
「嘗嘗。這是這邊廚子最拿手的桃花糕和桃花粥。」封欽道。
「多謝王爺。」
其實跟封欽一起吃飯,江翊並沒有什麼胃口。
一口熱粥下肚,平復了江翊的焦躁。這粥熬得清甜,帶著一股花香,裡面還有小粒的山藥丁,增加了粥的口感。
但江翊並不敢多吃,他怕裡面有那種讓他上癮的藥。
「想抄書?」封欽挑眉看他。
江翊不說話了。
封欽也不逼他,一頓飯安安靜靜地吃完了。
「你睡前去後面的池子泡一泡,能睡得好些。不過也別泡太久,會頭暈。」封欽提醒。
「是。」江翊應後,就退下了。
這個他是不會拒絕的,全身發寒到骨頭都是僵的,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所以他幾乎每天都要泡進浴桶裡,但浴桶裡的水總會涼的,而一遍遍加水也是麻煩。溫泉就好得多,無論泡多久,總是那個熱度。
晚些時候,佑興給封欽鋪床,微笑道:「王爺,江少爺的性子真的冷淡,您對他這樣上心,也沒見他露過笑臉。」
佑興是打小就跟在封欽身邊的,對封欽的脾氣秉性可以說比貞貴妃還在瞭解,偶爾說幾句閒話,只要不過度,封欽是不會生他的氣的。而且他也不是說江翊不好,只是說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實罷了。
「是有點。」封欽笑了笑,將手上的書放到一邊。
上一世的江翊並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江翊溫和、愛笑,就像初晨的陽光,溫暖卻不刺眼,還帶著一股乾爽如被曬乾了露水的綠葉一樣清新的味道,現在想想,著實令他懷念。
可惜啊,這樣好的人,被他毀得溫暖全無了。
鋪好了床,佑興退到封欽身邊,「王爺,時辰不早了,您泡會兒身子,睡吧。」
主屋後面有單獨的池子,斷不至於讓人衝撞了封欽。
「還不睏,出去走走吧。」封欽道。
「是。」
這邊的花比京中開得早,雖不是盛開,但在草木未興的時節,已經足夠賞心悅目了。
不知不覺,封欽竟走到了泉池。
這裡就是泡溫泉的地方,外面雖有木圍遮擋,但裡面卻是露天的,周圍有樹木相依,倒也是個賞景之處。
封欽耳力好,聽到裡面有聲響,便知是江翊在裡面了。
他很想正人君子一回,折返回去當什麼都沒聽到。但想到江翊,他又邁不開腿。
對佑興揮了揮手。
佑興立刻會意,退得遠遠的。
封欽輕聲走進去,心道:這是自己的莊子,自己去哪兒都可以。
繞過屏風,封欽就看到江翊坐在池中,背衝著他。
江翊的背很白,也很瘦,蝴蝶骨十分明顯。
封欽很想摸了摸,感受一下被熱水浸泡後的溫熱皮膚下的硬實。
不過還沒等他做什麼,江翊似乎感覺到了身後有人,猛地一轉頭,就看到了封欽。
封欽有些尷尬,但硬是佯裝無事地道:「我聽到裡面有水聲,就進來看看。水溫還可以嗎?」
江翊向旁邊挪了一下,將身體全部浸入水中,這樣讓他胸口有些發悶,但他赤裸的,總要想辦法躲躲。
也好在院子周圍的桃花飄落了些許在池中,加上燭光昏暗,倒也算勉強遮住了。
「挺好的。」江翊輕聲回道。
「那就好。夏風呢?怎麼就你一個?」按理來說夏風應該他身邊伺候才對。
「剛才不小心把換洗的衣服掉進水裡了,夏風去拿乾淨的了。」
封欽輕笑,「那邊的衣廚可以放些衣服,這樣就無妨了。」
那邊本來就是存放衣服的,只不過他不在這邊泡溫泉,所以衣廚一直空著,看著好像是有什麼特別用圖似的。
「多謝王爺提醒。」
封欽看著他,也不說話。
江翊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半晌之後,才道:「我知道了。」
封欽滿意了,笑著坐到一邊的竹榻上。
「一會兒我讓人做點宵夜,咱們吃完再睡吧。」
江翊並不想吃,便道:「王爺,草民……」
「嗯?」封欽眉頭一挑。
江翊無奈重說,「我夜間不好積食……」
封欽重新勾起嘴角,「好吧,那明早想吃什麼,跟廚房說一聲。這裡不比王府,東西未必供應得上,你且將就些時日吧。」
「王爺言重了,草民……我只要有粥果腹即可。」
他是越發弄不懂封欽了,不過封欽的溫柔著實讓他害怕,溫柔刀,哪天被捅死都不知道。
那他能怎麼辦?殺了封欽?
江翊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經上一世,他已然知道大皇子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而以大皇子自私、自大的性子,就算繼承皇位,他也難保自家人平安。所以這一世,即便他不參與其中,也依舊是希望封業能稱帝的,這才是萬民之福。而封業要稱帝,封欽就必須好好活著,因為這是封業莫大的助力。
所以他只能等。
等一個機會,在不波及家人的情況下,逃走。
逃到封欽找不到的地方去。
「倒還不至於讓你頓頓喝粥的。」封欽說著,站起身往江翊那邊走過去。
江翊一驚,往旁邊縮了縮。
封欽的舉動就像個登徒子,完全不明白什麼是非禮勿視。
就在封欽越走越近,江翊想開口讓他停下時。
只見封欽轉了個身,走到一株矮木下,將叢下不知名的,像是某種雜草開出的小白花摘了下來,然後微笑著放到池邊。
他也是偶然看到這朵花,覺得好像江翊。那樣渺小,卻那樣潔白。默默地開在那裡,不聞世事,與周圍的青黃相間的雜草格格不入,像是揣了無數的心思,而這心思又與他人無關。
放下花,封欽就起身離開了。
在門口遇上拿了衣服回來了夏風。
夏風向封欽行禮,他剛才在外面看到佑興,就知道封欽在裡面了。
封欽並未理會,逕直走了出去。
江翊怔愣地看了池邊那朵花好一陣,直到夏風叫他該上來了,他才起身,讓夏風幫他擦乾,套上衣服。
而離開前,江翊鬼使神差地撿起了那朵花,輕嗅了一下,然後帶回了房中。
封欽這邊在莊子裡逍遙自在,宮裡的氣氛可不如莊子上那麼輕鬆。
不只是貞貴妃怕皇后給大皇子找一門太過得力的親事,其他有皇子的妃子哪個不是算計著?巴不得皇上同意的是家世一般的姑娘,這樣她們和他們兒子的日子才能安穩。
這天下午,皇上在御書房批折子,貞貴妃帶了燉好的燕窩前去求見。
正好皇上批得累了,便讓她進來了。
行過禮後,貞貴妃拿出燕窩,微笑道:「這是前陣子家弟讓欽兒帶給臣妾的,臣妾看這燕窩不錯,就想哪天親自燉了給皇上嘗嘗。」
「你弟弟有心了。」皇上看上去很是滿意,端起來喝了幾口。
「他就臣妾這麼一個姐姐,有什麼好東西也都給臣妾了。」說到家弟,貞貴妃也不禁露出笑容。
娘家給宮裡為嬪為妃的女兒送點吃食,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皇上也不會不高興。
「也是。想想許霖也差不多該成親了吧?再晚些,怕是欽兒要趕在他前面了。」皇上呵呵一笑。
許霖正是貞貴妃的弟弟,不過是老來子,比封業也大不了多少。
「這個就讓父親張羅去吧。臣妾聽父親的意思,有意給許霖找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就行。」貞貴妃這話就是讓皇上知道,他們許家是不結貴親的。
「這怎麼行?許霖好歹也是有軍功在身的人。」皇上表現出看重的樣子。
「哎,他那點兒軍功,家裡都明白,是皇上照顧他,讓他白拿的功勞罷了,哪敢拿這個說事啊。」
許霖入軍營已有四年,打過幾次仗,表現不俗。但怕軍功太盛,惹皇上忌憚,就將功勞都推給主將了。所以他那幾個軍功看上去更多的是主將安排得當的功勞。
「那也得差不多點。」皇上道。
「臣妾覺得找個孝順的就可以,父親母親年紀都大了,霖兒找媳婦的話,能管家就好,也讓母親能好好歇歇。」不管皇上的話裡有幾分試探,她都得把這個話頭捏死,才能給封欽的婚事留後路。
皇上點點頭,「那就按定督侯的意思辦吧。若有合適的人家,來與朕說,朕下旨賜婚。」
「多謝皇上。」貞貴妃伏身行利。
「快起來吧。」放下碗盞,皇上問道:「對了,你可給欽兒看好人家了?」
貞貴妃明媚一笑,道:「這幾天我也挑了挑,覺得姑娘家吧,未必能管得住欽兒,再委屈了人家,也影響皇家聲譽。所以思量再三。臣妾想,不如給欽兒娶個男妃得好。」
「男妃?」皇上有些意外。
雖說男妃亦可成男後,但終究是麻煩的。他雖然對男妃男後都沒有偏見,但就子嗣問題這一條,封欽就等於錯失了一半繼承皇儲的機會。
「正是呢。欽兒資質平平,臣妾想著只要他這一生能喜樂安康就好。您也知道,他那脾氣……哎,真得有人約束一下。可放眼看去,適合婚配的姑娘,又有哪個能管得了欽兒呢?所以臣妾覺得男妃可能更妥當些。」貞貴妃邊說邊觀察著皇上的神色。
貞貴妃話裡的意思,似乎是沒有想讓封欽爭皇儲的。這倒是討了皇上的歡心了,畢竟沒有一個皇上是希望別人覬覦他的皇位的,哪怕是皇子、太子……
「那你可有合適的人選了?」皇上問。
貞貴妃微笑道:「臣妾覺得,平南將軍的嫡次子江翊很不錯。」
皇上的笑意斂了三分,「江翊?怎麼說?」
皇上的這個態度早在貞貴妃的意料之中,她不慌不忙,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地道:「江翊沒有功名,只是一屆草民,但在外的聲名卻是極好的。臣妾是想,以他的名聲,說不定能挽回一下欽兒的名聲。當然,這是臣妾自私了。臣妾的確有私心,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江翊能浸染欽兒一二,那就再好不過了。」
用江翊的名字來挽回封欽的名聲,這個理由倒也沒錯。皇子嘛,無論繼承皇位與否,名聲還是很要緊的,這也關係到皇家的聲望。
不過,讓許家結江家這門親,兩門武將在繫在一起,皇上心裡還是有些猶豫的。
貞貴妃也沒激進,只笑道:「這也是皇上您問臣妾,臣妾也只看了幾家而已,矬子裡拔高個兒,挑了江翊。您等臣妾再多看幾家,萬一再有好的,再來跟您說。」
皇上又何嘗不知,能讓貞貴妃說出口,那肯定是極滿意了。
如果是別人,敢跟他提這麼一門親事,下場肯定不會比當年的吉妃好到哪裡去。
但這是貞貴妃,兩位皇子的母親,戰功赫赫的定督侯嫡長女,向來倍受寵愛,所以他即便不滿這門親事,也不會發作貞貴妃,只讓她回去再看看罷了。
出了御書房,貞貴妃並沒覺得失望。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之後,就該走下一步棋了。

第6章
宮裡那邊怎麼算計的,封欽可不知道,也沒讓人打聽。估計沒什麼事,不然他哥肯定就差人來找他了。
一早,佑興親自端了封欽吩咐送的桂花糕過來給江翊。這是廚房今早做的,味道香甜,封欽估摸著江翊可能喜歡,又聽廚房的人說今早江翊那邊只要了米粥和一道小菜,便吩咐佑興送過去給江翊甜甜嘴。
「勞煩佑公公了。」江翊收了桂花糕,對佑興道。
「江少爺折煞奴才了。」佑興笑瞇瞇地道:「您要沒旁的吩咐,奴才就先回去了。」
江翊雖然沒個笑臉,但並不難伺候,所以佑興面對他也沒太大壓力。
「好。夏風,送送佑公公。」
「佑公公請。」
「不敢,不敢。」
雖叫著「公公」,但佑興並沒傳統意義上的真太監。而大晟朝也沒有真太監。
為了穩定人口,從開國起,再入宮的太監就都是服藥抑制了那處的功能。這藥兩年服一次,停藥即可恢復。
一般非主子身邊的貼身太監,三十便可出宮成家。這對太監來說簡直是皇家恩賞,不必離宮後糟人白眼,還能有兒女送終,所以對主子、皇家都是感恩戴德,忠心得很。
佑興跟其他出宮建府的王爺身邊的小太監一樣,已經停了藥。但「公公」還是叫著,也是身份的一種象徵。
夏風回來,捧著那盤桂花糕送到江翊手邊,「少爺,您看這糕點做得多精緻。您快嘗嘗吧。」
江翊搖搖頭,「我不想吃。」
「哦。」夏風也沒在意,他家少爺身體弱,胃口差,很多東西時而吃點,時而就半點也不想碰。
江翊想了想,道:「擺小桌上吧,興許一會兒有胃口了。」
「好。」夏風應著,就將桂花糕拿過去了。
江翊攪著粥,卻沒有要吃的意思。
那盤桂花糕他是不會吃的,誰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什麼?但他也不能直接倒掉或者賞下人,那樣太下封欽的面子了,萬一惹了封欽發火也不值得。所以只能先放著,等晚上不新鮮了,就可以找個理由倒掉了。
下午,封欽叫上江翊,去了忘憂亭。
今天沒有風,陽光也不錯,在亭子裡燒上一壺水,泡一壺熱茶,小聊一陣,倒也挺愜意。
「這幾天有沒有覺得身體好一些?」封欽問。
其實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但江翊又覺得沒有必要掃封欽的興,便道:「挺好的,不那麼冷了。」
封欽滿意地點點頭,「那以後每年都帶你來。」
每年?江翊在心裡苦笑了一下,這個承諾也許明年、後年還有可能兌現,但再往後……就只能說是空話了。
「怎麼?」見江翊在那發呆,封欽問。
江翊回過神來,微微搖搖頭,「沒什麼。」
封欽也沒多想,端起熱茶邊吹邊喝,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江翊,你想考功名嗎?」
男妃亦可入朝為官,並不衝突,所以他更想知道江翊的想法。
江翊沒有猶豫地道:「並不想,我對這些沒興趣。」
「嗯?」這跟封欽預想的不一樣。他記得江翊是個很有才華、很有抱負的人,只是被他幽禁在府中,埋沒了。
「王爺,您身在皇家應該明白,入朝為官,各方算計,生存有多辛苦。」這事江翊是不怕跟封欽說的,因為他進律王府,也是利力的較衡和算計,「我父親、兄長兢兢業業,為國效力,可那又怎麼樣呢?依舊不被信任。」
「聖言道,為官只為為民請命,只為保一方太平。」封欽倒很喜歡江翊這個論調,有些東西,只有自己經歷了,才知道並非旁觀者眼中那般美好。
「如今皇上廣納人才,肯為民請命,願保家國河山的官多的是,不差我一個。」江翊並不喜當今聖上,這話說出來是大不敬,他也只能心裡明白就好。
「你覺得如今這天下,如何?」封欽問。
「百姓安居樂業,邊疆將士齊心抗敵,算是一片大好吧。」
封欽輕笑一聲,「你這話是說給皇上聽的,不是說給我聽的。」
江翊沉默不言。
封欽將杯中茶喝盡,「如今的安居樂業不過是風調雨順,農家收成好,又沒有過重的賦稅。邊疆長年征戰,但多以抵禦為主,甚少主動出擊,因為一旦深追,糧草根本跟不上。現在但凡哪一縣招了災,你看這安穩可還在?」
「你……」江翊沒想到封欽居然想得這麼明白,以前他也從未跟封欽討論過這些,好的那會兒,也不過是風花雪月而已。
「朝堂之上,勢力盤根錯節,皇上想以此平衡朝堂,但其實也被平衡反噬了他的皇權而已。而皇上又多疑多思,為官者為保住自己的榮華,又只會挑好聽的說,皇上聽多了,還真以為自己天縱英明了。」
江翊左右看了看,皺著眉道:「王爺,話不可亂說,當心隔牆有耳。」
見江翊還是關心他的,封欽挺高興。「沒事,這周圍只有山水,沒有旁人。」
以他的耳力,若有別人,肯定能第一時間發現。
「無論有人與否,王爺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這不是和你說嗎?」
封欽這話讓江翊有些許異樣感,就像一個很輕和柔的力道在他心上戳了一下,不疼,只有些麻而已。
「我也非盡然可信。」江翊垂眸喝茶。
封欽輕笑,「那我就是想跟你說,行不行?」
江翊謹慎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可愛。
江翊未再多言,他在奉勸自己,也許封欽那些好話,只不過是為了博取他的信任而已。
山中無歲月,直到封業派人來給封欽送信,讓他趕緊回京做安排,封欽才趕忙讓人收拾了東西,回到京中。
在城外一處樹林裡,襄王府的馬車已經等在那裡了。
律王府的馬車停下後,封欽先跳下馬車確定安全後,掀開簾子,對車內的江翊道:「下來。」
江翊不解,但封欽的手伸在那兒,他又不好不動,只好扶著他的手下了車。
夏風也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走了過來。
這個地方江翊不熟,但遠遠地已經看到了城門,也就是說這附近是相對安全的。
封欽掀開襄王府馬車的簾子,對江翊道:「這是我哥府上的馬車,車伕是莊子上的,京裡人眼生,不用擔心被察覺。」
「這是……」江翊還是不明白。
封欽笑了笑,說:「我府上有些事,你先回江家住幾日,等我處理好了,再去接你。」
讓自己回家?
江翊驚了,不過到底是有什麼事才這麼匆匆回來,又要把自己送回家呢?
江翊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本也不管他的事,何必多此一問呢?
江翊和夏風上了車後,封欽吩咐了車伕幾句,馬車便駛向了京中。
封欽在原地待了好一會兒,才上車回府。
這事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封欽的外公定督侯上書,有意上交兵權。
這可是大事,皇上自然得召見他,一方面假意勸他再為朝中效力幾年,另一方面其實是希望他能安撫好軍中,然後把兵權盡快交上來。
定督侯像聊家常一樣,提到封欽,說自己跟皇上一樣,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封欽。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封欽娶一個好王妃,這樣他也能放心頤養天年了。
皇上笑問:「定督侯可有好的人選?」
定督侯不急不慢地道:「這事啊,還得讓他母親和皇上來操心。但以律王的性子,斷不好相個文臣之家,怕他性子直,王妃夾在中間為難,也影響夫妻感情。武將到好些,等臣告老之後,也沒人能在軍中指點律王了。以後若律王為國出征,若能有個熟悉又可靠的將士從旁幫著分析協助,能更好些。」
皇上哪還能不明白定督侯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定督侯兵權一交,許家就剩下個許霖。許霖年輕,也沒有了不起和戰功,還不足為懼。也就是說許家就只是個一般的侯伯之家了。這樣的話,結平南將軍府這一門親事,倒也就無妨了。也不會彼此在軍權上形成更大的助力,加上這門婚事也能用封欽制衡南平將軍,怎麼想都是很合適的。
今早皇后過來,提了些看著不錯的人家,其中也有平南將軍府的江翊,他聽後也沒給准話,只說會考慮。
皇后母家是一門閒散侯爺,要娶江翊也是不錯的。但能帶給他什麼呢?以安康侯的地位,平南將軍根本不怕,也就起不到制衡的作用。
再者,若大皇子娶男妃,那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就會減半,到時候,就起不到制約其他皇子的作用了。
這麼一想,還是封欽娶江翊更合適些,他還能收回一部分兵權,一舉兩得。
想到這兒,皇上心情頗好地道:「前一陣,貞貴妃給朕提了,想讓欽兒娶平南將軍府嫡次子江翊。不知定督侯以為如何?」
皇上這樣問他,定督侯一點也不意外,「江翊臣沒有太多瞭解,只知此子名聲甚好。若律王能娶他,倒也是一樁幸事。」
「既然定督侯這樣說,那就這麼定了吧。」皇上笑道。
「一切但憑皇上做主。」定督侯起身行禮。
交出兵權,定督侯是不怕的。他的兩個外孫從小就與他親近,別看封欽那脾氣,他說話還真的好用。他也真心把兩個外孫當親孫子對待。
只要結下江家這門親,他的兩個外孫繼承皇位的希望就更大。
只要他們中有一人稱帝,他還要這個兵權做什麼?
江翊回到平南將軍府,江恆德和江度都很驚訝,但也很高興,趕緊把他叫進書房,詢問近況。
最近有什麼不好的嗎?好像也沒有。
封欽對他好,律王府上下也不敢怠慢他。
聽江翊說著種種,江恆德和江度都放心了不少。同時也對封欽的行為有些不解,居然把人質送回家小住,還一個看著的人都沒派來,這怎麼倒像是江翊去律王府小住了幾日,現在回家了呢?
還沒等他們細想,前邊就來人了,「老爺,宮裡來人了,請二少爺接旨呢!」
給江翊的聖旨?
三個人都很詫異,但也不敢耽擱,忙去接旨。
來宣旨的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大內總管黃公公。
見三人出來,黃公公先是樂呵著給他們行了禮,這才道:「江翊接旨!」
江翊走到父親身邊,廳內眾人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家嫡次子江翊,出身名門,聲名遠播,溫文爾雅,驚才風逸,謹慎持躬,秉性純孝。朕感其才華,聞其安和。故,賜婚律王封欽,婚期定於六月初六。欽此!」
江翊眼前一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賜婚了?!

第7章
見江翊呆愣在哪兒,黃公公也沒有責怪,畢竟這可是天大的皇恩啊,江翊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是正常的。
江恆德輕推了推江翊,讓他趕緊領旨謝恩。
江翊反應過來,叩頭道:「謝皇上恩典。」
黃公公將聖旨交到江翊手中,笑道:「二少爺快起來吧。恭喜二少爺,恭喜平南將軍了。」
江翊站起身,看著手裡明晃晃的聖旨,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上一世根本沒有這一出啊,到底是怎麼了?!
江恆德畢竟老練,上前一步,道:「黃公公,坐下喝杯茶吧。這大冷天的讓您跑一趟,實在辛苦。」
別看黃公公是個太監,但江恆德也不敢怠慢。要知道,皇上身邊的太監有時候可比皇后說話都管用,真真兒是得罪不起的。
「不了,奴才還要回府覆命,就不多留了。」黃公公道:「皇上說了,這事由貞貴妃和內務府操辦著,有什麼安排會有人來通知貴府的。律王的婚事,貞貴妃和襄王都很重視,讓奴才跟您說,嫁妝適當就好,不用太鋪張了。聘禮是肯定不會少的,定不委屈了二少爺。」
「是。讓娘娘和王爺費心了。」江恆德道。
其實他心裡也在打鼓,他和江度連點風聲都沒聽到,怎麼就賜婚了呢?
江度從下人那接過豐厚的紅包遞給江恆德,江恆德交給黃公公。
黃公公用手一捏,就知道裡面是多少銀票。這一滿意,臉上的褶子都笑得擠一塊兒去了。
「既然說了,那老奴就再多說幾句。這樁婚事,是貞貴妃娘娘和定督侯一塊向皇上求來的,皇上自個也滿意,所以日後定委屈不了令公子,將軍,您就好吧。」
「那就承公公吉言了。」雖心中依舊不定,但江恆德還是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
「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江度,送送黃公公。」
「黃公公請。」
等江度送完黃公公回來,就看到江翊還呆坐在正廳裡。父親也是一臉憂慮。
「父親,江翊,到書房說吧。」
江翊長長在歎了口氣,將聖旨交給管家存放,自己跟著父親兄長去了書房。
打發掉下人,關好了門,江度才問江翊,「律王沒跟你說過?」
江翊按著額角搖搖頭,他猜封欽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不然也不會放自己回來。
「律王他……會願意嗎?」江度也有些操心。
「聖旨都下了,不願意也不行。而且律王這麼巧把江翊送回來接旨,心中肯定有數。」江恆德歎了口氣,「我依附律王,也是想保家裡平安,但從未想過讓江翊去給他當男妃。」
「父親準備如何?」江度問。
江恆德想了想,道:「現在對咱們家來說是安穩了,但江翊……」
江翊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對他來說太突然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封欽怎麼想的。可不管怎麼想。這以後他是逃不出律王府了,那個的命運除了不會再嫁給大皇子外,又有什麼不同呢?可能會更悲慘吧?
「江翊,你要不願意,我去跟律王說。」江度是心疼弟弟的。
若是真心喜歡,是男是女倒也沒那麼重要了,但江翊才跟律王認識多久?再者,江翊的才幹抱負,很可能因為皇上的忌憚而被埋沒,這就太不值了。
江翊讓自己靜下心來,片刻之後,才道:「哥,事以至此,無論是誰求的這門婚事,律王就算不高興,也不會抗旨,你去找他也是無用的。如今咱們家是跟貞貴妃一脈綁在一起了。聖上現在忌憚咱們,咱們就更不能有錯處讓聖上拿住把柄。只能等新皇登基,才有可能放鬆一二。所以我們只能遵從旨意,再謀後路。」
江恆德無奈地歎了口氣,「也可能如此了,你……」
但他總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二兒子。
「父親不用擔心我。」江翊道。
「那好,有什麼跟記得跟我和你哥說,別憋在心裡。」
「兒子知道。」
「你們攔著我幹什麼?讓開讓開,我要見父親。」
外面吵吵嚷嚷的,江恆德皺起眉。
江翊拉開門,就看到江月嬋用手帕甩著攔路的小廝。
「幹什麼呢?姑娘家家的,成何體統?」江恆德不悅地道。
「父親。」江月嬋根本不帶怕的,推開小廝走了過來,「剛才我在屋裡,聽下人說皇宮傳旨來了。是父親陞官了嗎?」
江恆德皺起眉,「你姨娘呢?」
「姨娘去看首飾了,不在府裡呢。」江月嬋道。
江翊和江度是一母所生,也是江恆德的正妻,但生下江翊沒多久,就因病過世了。
現在府裡管後院的是郭姨娘,也是江恆德的表妹。
原本在正妻死後,江恆德是不準備續絃納妾的,只想好好把兩個兒子養大,但他母親不樂意,非要讓他把娘家的表妹娶回來。
開始江恆德是不願意的,但母親突發大病,臨終前就想看他再娶門親事,身邊有個貼心人照顧著。江恆德與母親說即便娶,也不能為正妻,充作姨娘可以。這也是他在為兩個兒子做打算,必須嫡庶有別。
江母自知時日無多,又必須在死之前,提拔一下娘家那些沒有用的親戚,便也同意了。就這樣,郭氏進了門。之後生下了兩個女兒。
江月嬋是庶長女,因為內院由郭氏把持,她想要什麼都有,慢慢就養成了自傲自私的性格。
郭氏雖當家,卻也虧不了江度和江翊,一來有江恆德看著,二來江恆德特地將兩個兒子院子的開銷單獨劃出來,自小就由江度把持,所以要什麼都不至於短缺,日子倒也不得不錯。
「回你的院子去。這麼大姑娘了,也到了相看的年紀,這麼莽撞不知深淺怎麼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江家不會教孩子呢。」江恆德並不愛管內院的事,他也知道郭氏這幾年把內院弄成什麼樣了。不過看在已逝母親的份上,他也沒發作過郭氏,只要不影響江家就好。
「哼。」江月嬋又委屈又生氣。
「姐姐還真夠沉不住氣的。」庶次女江月薇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江月嬋屬於性子急又有些嬌蠻的姑娘,但心思好懂,想壞人也總能讓人提前防到,這點像她的母親郭氏。
但江月薇就不同了,她表面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但心思極重,不是個好提防的。
江翊不喜歡江月薇,也防著她。但這兩個姐妹也不對付,江月薇更多的精力是放在跟江月嬋攀比上,倒也沒怎麼得罪到江翊。
江月嬋白了江月薇一眼,「妹妹這消息不也挺靈通的嗎?趕著就過來了。」
江月薇也沒跟她爭,向父親和哥哥們行禮,隨後道:「妹妹恭喜二哥了。」
江翊皺起眉。
「你說什麼呢?」江月嬋皺眉問。
江月薇一笑,「姐姐還不知道嗎?咱們二哥呀,馬上就要成為律王妃了。」
「什麼?!」江月嬋的聲音拔高到刺耳的程度。
王妃?這可是她心心唸唸的榮華啊!
可怎麼會是二哥?!為什麼不是她?!
江恆德火了,「你這成什麼樣子?回你的院子去!」
江月嬋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但這是在自己家裡,又沒有外人,她覺得何必那麼小題大作的。
「父親,人家只是有些驚訝嘛。」
其實江恆德更火大的是,府裡私下傳事情怎麼這麼快,嘴也太沒把門的了。這樣看,府裡的事是不是也會往外傳?
江恆德:「福祿!」
「老奴在。」管家立刻從外面走進來。
「去查,是誰把聖旨之事這麼快傳到內院的,張嘴五十,趕出府中。」
聖旨傳來,跟著他前去接旨的就那麼幾個人。就算是喜事,沒有他的吩咐,也不應該這麼快就傳到內院去。
「父親!」江月嬋和江月薇都驚了,平時她們好讓身邊的人去府裡各處打聽,也沒出什麼事,怎麼這回父親就發作了呢?
「府上的事我很少過問,但到處傳話這事,絕不能一筆帶過。你們都管好自己的下人,哪天這些長舌婦壞了你們的名聲,你們就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江恆德真怒了,江月嬋和江月薇也噤聲了。
江恆德瞥了一眼跟兩個女兒來的嬤嬤侍女,道:「把你們的小姐帶回去嚴加管教,以後少出院子,有時間多做做女紅,聽教引嬤嬤訓話。」
「是。」
江恆德一般不發火,這一下倒也鎮住了下人們,估計應該能安生一段日子。
江月嬋和江月薇離開後,江恆德回到書房。
「這些年,這個家,被你們郭姨娘都糟敗成什麼樣了?」
這些年,江恆德不是不知道郭氏在救濟娘家,想著那也是自己的外祖家,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說過什麼。
但自己府上,不是好吃好穿的,就是驕縱蠻橫的,下人也不省心,不僅不會規勸,甚至還仗著主子肆無忌憚。家風可能連一個有教養的小門小戶都不如。
「父親別生氣,當心身體。」江度勸道。
江恆德歎了口氣,也好在這兩個兒子是好的,沒讓他操什麼心。
待將來江度娶了媳婦,他就把管家之權直接交給兒子和兒媳,郭氏也不用在作妖了,到時候家裡應該會好上許多吧。

第8章
另一邊,封欽在接到聖旨的第二天,就進宮謝了恩。
皇后倒也沒有難為他,畢竟江翊是大皇子自己加上去的人選,其實她並不看好,也不希望大皇子娶男妻。
這樣正好,封欽娶了男妻,在皇位繼承這件事上就輸了一半,她心下踏實,也不想難為封欽,巴不得他明天就把江翊取進門
聽完皇上皇后的囑咐,封欽回到貞貴妃的宮裡,總算能鬆口氣了。
「這回滿意了吧?」貞貴妃笑看著封欽。
封欽一笑,「滿意得很。」
「那就好。成了親就是大人了,以後好好收收脾氣,那可是你的正妃。」
「知道了,您放心吧。」他現在一直在改,一直在收斂,對著別人他不敢說,但對江翊,他肯定是不會發脾氣的。
「你哥為你這事也沒少忙活,前前後後不知道去了你外祖家多少趟,你一會兒出宮順便去他府上坐坐,吃了晚飯在回去吧。」
「您不說我也是要去的。」
貞貴妃點點頭,封欽的改變她也發現了,不過過去的印象實在太過根深蒂固,那些下人們總歸還是怕的。
「婚期定在六月,還早。這樣也好,咱們也能多準備些。宮裡出的都是照例給的,說不上不好,卻也不夠豐富。你在宮外自己準備的那些要多上點心,別愁銀子的事。昨兒你舅舅還讓人來傳話,說你聘禮上若現銀不夠,儘管到定督侯府上取。」
自己娘家給力,兒子們又與娘家人關係親密,她每每想起,都甚是高興。
「知道了。明天我讓人去給外公和舅舅帶話,我這兩天先不過去了,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我這樁親事呢,還是低調點,別打眼,惹父皇不悅就不值了。」
「是這麼個理兒。你和業兒向來與你們外公舅舅親厚,這事你看著辦就行。你外公那邊肯定想得比咱們周道,別太顧忌那些禮節了。」
「好,兒子明白。」
出了宮,封欽就直接去了封業那兒。
襄王府離律王府不遠,不過規格要小得多。這是封業自己要求的,皇上讚他節儉,硬是賞了不少好東西。
其實封業從小在縱山派長大,居的也只是一個三房小院。這樣的居住習慣一直影響著他,所以他的王府只有一般王府的三分之一大。
別看小,卻也是五臟俱全,各處也是格外精緻,只不過封業欣賞不來這樣的精緻,對他來說只要能遮風避雨就可以了。
「你這來的突然,府上也沒準備什麼。」封業帶著他去了書房。
「哥,你這話說的,難不成我還是到你府上打牙祭的?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別費事了。」封欽微笑道。
落座後,封業道:「結婚程序繁瑣,你雖娶的是個男妃,禮節上能省不少,但也得多上心,別出了差子。」
封業的語氣有些感歎,不知是感歎弟弟也要成婚了,還是其他的什麼……
「哥,你也差不多該找個王妃了。」封欽道。
大晟朝沒有成親的長幼順序,不過封欽覺得哥哥要能有個知心人,生活也能多不少樂趣。再者,這府上的大小事也能有人為哥哥分擔一二。
封業輕笑道:「再說吧。」
封欽:「哥,你要有喜歡的人,千萬跟我說,我定然幫你的。」
封業挑眉,「什麼人都幫?」
封欽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只要對咱們無威脅的,都幫。」
他們這樣的身份,更要識人才行。
封業端起茶,勾著嘴角道:「還是先把你自己的事處理好吧。」
「這你就放心吧。」
喝了幾口茶,封業放下茶盞,道:「你這門們事結的不錯,可以說是咱們至關重要的一步。但皇后那邊肯定也會衡量,斷不會讓大皇上找個一般的。不然他們那一派的情勢可就不穩了。」
「是。哥哥有何打算?」
「打算說不上,我就是在想,朝中放眼望去,有嫡女且又能跟你這樁婚姻抗衡的,也沒有哪一家了。皇后之所以沒有反對,是覺得你娶男妻,對你是一種削弱,她樂見其成。不過大皇子能提江翊,說明大皇子明白其中的厲害,也沒想到你會求娶,所以反應不及,讓咱們捷足先登了。」
「不過,等皇后明白過來,肯定會盡全力給大皇子找個好的。嫡女這邊是不成了,皇后既然一開始就不想讓大皇子娶男妻,現在更不會了,大皇子的實力如今可不容削弱分毫。那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皇后會怎麼辦?」
封欽沉思了半晌,皺眉道:「給大皇子娶個有實力的家族的庶女為側妃。」
封業笑了,「對,這個範圍就大了,我們防不勝防。」
封欽點點頭。
庶女雖不如嫡女尊貴,但都是女兒,家裡總歸是疼愛的。所以家族利益的牽扯不會因為嫡庶有別,只會因為女婿的地位有別。
可如果女婿是大皇子呢?就算只是個側妃,也比別人風光些吧?
「哥,我有個想法。」
上一世皇后不是因病才把事情拖下去了嗎?這一世,他不確定皇后會不會病,但他們可以讓皇后病!
「什麼?」
封欽湊過去,把自己的想法說與封業。
封業聽後,尋思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就這麼辦。」
江翊在家住了三天,平平靜靜地,跟他沒去律王府前一樣。
郭姨娘被江恆德訓斥了一頓,現在也老實了不少,不過昨天趁江恆德不在家,去了江翊那兒跟他討論嫁妝的事,說著府上沒錢,可能不能置辦的太好,一副準備能省則省的樣子。
江翊看著她頭上那副新頭面,譏笑溢於眼底。
下午,律王府來人,說晚上律王請江翊在福安樓小聚,吃完飯就送回來。
江翊不是女子,賜婚後自然可以多跟律王走動,反而還有了現成的理由,不用避諱旁人了。
江翊沒有不去的理由,家裡也不會不讓他去。
於是江翊準時去了福安樓。
福安樓是宮裡一個告老的御廚開的,現在的老闆已經是第二代了,手藝依舊很好,頗得那些王公貴胄的喜愛。
由於菜價較高,客人相對還是比較少,倒也安靜。
封欽要的是樓上的雅間,江翊到的時候,封欽也剛到。
見到江翊,封欽露出笑意,「快過來坐,想吃什麼就點,不必客氣。」
「一切聽王爺的。」江翊落坐,在外面吃飯倒比在律王府讓他安心些。
點了些以前他知道的江翊喜歡的菜,又加了一小壺果酒。
菜上齊了,佑興和夏風也去外面守著了。
封欽給江翊夾了一筷子小炒肉。
江翊看著封欽,他沒有什麼吃飯的胃口,想到自己日後可能面臨的處境,他更是食不知味。
「怎麼?不想見我?」封欽看得出江翊似乎有些牴觸,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麼。
「沒有……」
「說謊。」
江翊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沉默。
「我沒告訴你賜婚的事,生氣了?」
封欽原本覺得江翊應該是高興的,至少如果是上一世的江翊,肯定會高興的。但如果江翊因為太突然,一下子還沒接受,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像上一世那樣對彼此瞭解夠多。
江翊:「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封欽輕笑,也沒隱瞞,「這就是我的意思。」
江翊眉心一皺,「為什麼?」
封欽看著他,「你想聽我說什麼?」
想到江翊可能是在引他說情話,他心情倒還有那麼點愉悅。
說什麼?是啊,封欽能跟他說什麼?說什麼也不會說實話吧?他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沒什麼,就是有點意外而已。」江翊淡淡地道。
自己已經開始醞釀情話了,封欽卻突然不想聽了,這哪行?
封欽抓住他的手,微笑道:「江翊,賜婚對你來說雖然有些突然,他對我來說卻是準備了許久的。不怕跟你說實話,我連我外公的兵權真算進去了。外公主動要求解了兵權,才換來了咱們的婚事。」
「江翊,雖然咱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挺真的很喜歡你。不然你知道,以我的性格也是不會主動做這麼多事的。」
江翊迷惑了,他越發地弄不懂封欽了。
上一世,定督侯的兵權一直在手,直到大皇子繼位,也找了個借口給奪了。而且上一世也完全沒有什麼賜婚的事,甚至到他死,封欽府裡都沒個女人。
封欽說的「喜歡」,他是不敢相信的。上一世,封欽不也是一邊說著愛他,一邊拿他當棋子嗎?
江翊不說話,封欽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再說那些情啊愛啊的,只笑道:「好了,先吃飯。這的梅子酒不錯,味甜,入喉也不辛辣,嘗嘗看。」
說著,便給江翊倒了一杯。
江翊的心思還在封欽的意圖上,沒有拒絕,也慢慢地吃著飯,看起來既乖順又隨和。
封欽心裡高興,盼著婚事,不覺也多喝了幾杯。
「聘禮上有什麼想要的就直說,只要能力所及,我絕不吝嗇。」封欽道。
江翊已經琢磨到逃婚的可能性了,怎麼可能有心思跟他聊什麼聘禮,只道:「不用麻煩,按規制辦就行,鋪張了反而惹眼。」
封欽不以為意,「宮裡給的不夠,都是要額外添置的。咱們這婚事得辦得隆重些才好,一來皇家挺長時間沒有喜事了,二來太寒酸了,父皇也不會高興。」
「那……你看著辦吧。」江翊道。
封欽又給他倒了杯酒,他剛才握江翊手的時候,覺得很涼。想著讓江翊多喝幾杯,身上能暖些。
「嗯,嫁妝上你府上隨意就行,不用準備太多。」一般來講,皇子送去的聘禮,最後都會如數充入嫁妝,這樣算東西也就不少了,再多了,怕庫房也是放不下了。
「好。我家裡可能也準備不出什麼大件,莊子這類的家裡本來就只有兩個,給了我家中的用度會成問題。可能到時候會給我些地,王爺不覺得少就好。」
「夠了,我娶的是你,又不娶你的嫁妝,更不娶你家的莊子地。只要你肯定做我的王妃,什麼不帶也是行的。」
江翊勉強勾了勾嘴角,心中的煩悶沒有因為封欽的體貼而有任何消散。
封欽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他都覺得有算計在裡面。這樣的日子,斷然是過不下去的。他還得想想其他法子,若能盡快逃離封欽,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第9章
心事重重的江翊,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等發現醉酒時,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封欽也發現他有心事,江翊不勝酒力,所以一般時候是不是喝酒的,而且一直很有度。今天他點了果酒,也是因為不太醉人,小喝兩杯是沒問題的。可不曾想江翊居然一杯接一杯地,拿酒當水喝了。
可江翊究竟地煩憂什麼,他並不清楚。也正是因為不清楚,才格外憂心。他希望江翊跟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是開心的,但似乎事情並沒有往他想的那個方向去走,他一度也產生了懷疑——江翊是不是根本不喜歡他?
上了馬車,摟過閉著眼似乎已經睡過去的江翊,封欽心情複雜——如果他喜歡上了江翊,江翊卻可能不喜歡他,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不會放棄江翊的。不喜歡,就讓江翊慢慢喜歡,江翊的心腸又不是石頭做的,再者,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相處,總會如他所願的。
封欽看著睡得挺沉的江翊,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心也跟著踏實下來。
而並沒有真的睡著的江翊此時心中是有些震驚的。就算是作戲,江翊也不必在他「睡著」的時候繼續裝吧?還是封欽發現他根本沒睡著?
江翊很想裝作醒來的樣子坐起來,離封欽遠一些,但他真的困得睜不開眼,全憑意志保持著一絲清明。
好不容易挨到平南將軍府,江翊想著這回應該叫醒他了吧。
可不曾想,封欽直接把他抱進了府裡。
律王爺來了,江恆德和江度在聽到前面的人來通報後,立刻迎了出去。
見了禮,江恆德看著睡在封欽懷裡的江翊,小臉紅撲撲的,身上帶著些酒氣,一看就是喝多了。
「江翊的院子在哪兒?」封欽輕聲問道。
「王爺這邊請。」見律王沒有放下江翊的意思,江度只能在前面帶路。
進了臥室,封欽小心地將江翊放到床上,然後給他脫了鞋襪,蓋上被子。這份細心,若非真的有情,以封欽平日的作派,肯定是不會做的。
江翊心下更亂了,如果封欽不是真心,實在不必這樣的。可即便這樣,他也不能相信封欽是真心的……
掩好房門,封欽對等在院裡的江恆德和江度道:「叨擾了。」
跟江恆德和江度往來,他並不覺得陌生,奪位那近兩年的時間,他也看清了他們的為人。雖然江翊的事一直梗在他們中間,想親近起來也是不可能的,但對於他們的忠心,封欽還是相信的。
「王爺客氣了。」江恆德道:「是江翊不好,居然喝醉了,麻煩王爺送他回來了。」
封欽:「本也是本王叫他出門的。點了果酒也是想讓他嘗嘗看,沒想到就這麼醉了。」
江恆德是知道自己兒子的,平時那些酒是不沾的,果酒倒是能喝上一杯,不過果酒也是最容易讓人沒有數的,待喝多了,才驚覺原來還是很醉人的。
封欽:「是本王不好,沒有及時提醒他。」
江恆德:「不敢不敢,大概是江翊高興,貪了幾杯的緣故吧。」
高興?說實話,封欽沒看出來,心下也不禁有些煩悶,但無論怎麼樣,這個親他是肯定要成的!
江度:「王爺,前面準備了茶水,王爺去坐會兒吧?」
封欽搖頭道:「時間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去了。嫁妝的事,本王已與江翊商量過了,按江翊的意思辦就好。」
江恆德:「是。」
封欽轉身就往外走,江恆德和江度趕緊去送,方不顯得怠慢。
江翊次日醒來,頭有些疼。
夏風聽到動靜,就輕聲走了進來,「二少爺,您醒啦?」
說完,又跑了出去。
江翊看著外面的天色,應該已經過了辰時了。他這一覺睡得很沉,一夜無夢,也是難得了,大概是酒的作用吧。
沒多會兒,夏風跑了回來,手裡端著一碗東西,「二少爺,這是律王府一早送來的蓮子百合粥,說您醒了就讓您吃,解醉宿後頭疼是最好的了。」說著就端到了江翊床前的小桌上。
江翊一早還真沒什麼胃口,但看到這清清淡淡的胃,空落落的胃口倒也有些餓了,急需這樣一碗熱粥來平復一下。
於是漱過口後,江翊第一次坐在床上吃了早飯。
夏風在床邊嘰嘰喳喳地道:「這粥是佑公公親自送來的,還有一些點心。說律王爺說了,那些點心您一早看了恐怕會膩,所以只讓給您端粥過來,點心等下午再給您吃。」
江翊胃裡暖了,才想起來這是律王府送的東西,裡面可能有藥……
不過吃都吃了,吃一口跟吃一碗也沒什麼區別,隨便吧。
吃著粥,想著昨晚的種種,江翊不禁歎了口氣——若上一世,封欽用心待他,他們也許……會幸福吧……
但哪有那麼多也許呢?過去的種種是他真切經歷的,那種絕望又有誰能懂呢?
之後的日子,封欽那邊沒也提讓他回律王府的事。宮裡也來人細細討論了婚事的各項事宜,從始至終沒對平南將軍府提過任何要求,都是在問他們滿不滿意,可見對這段婚事的重視。
封欽雖沒再叫江翊出去,但不時地會讓佑興送吃的過來,江翊基本不會碰,都讓夏風悄悄倒掉了。
夏風不是很明白江翊為什麼這樣做,但也不敢違命,只得去倒了。
這日,律王府送了雲腿酥餅過來,橙黃香酥的,看著挺誘人。
江翊叫了佑興過來,「你回去跟王爺說,以後別送了。很多東西我不是都吃得了。」
佑興笑道:「二少爺,您就收著吧。王爺給您送吃的,除了讓您高興,也是圖個自個兒高興。您吃不下也收著,王爺知道也高興。」
佑興這奴才當的,江翊還真挑不出個錯來。而且兩邊都顧及到了,兩邊都安心。
「知道了。幫我給王爺帶聲謝。」
「誒,您放心吧。」
江翊給夏風使了個眼神。
夏風立刻拿出一個小荷包給了人佑興,裡面有一顆金花生。
「不敢不敢。」佑興忙推辭,「來前兒,王爺已經給了賞,怎敢再收二少爺的?」
「拿著吧。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跑了這麼多趟,不賞你點什麼,我心裡也過意不去。王爺要問起來,就說是我硬塞你的就是了。」
佑興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收下了,「謝二少爺賞。」
江翊微微點頭,「若沒別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回到律王府,佑興一點也不敢隱瞞,將荷包上交了。
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封欽將荷包扔還給佑興,「他賞你的,你就收著吧。等他進府了,用心伺候就是了。」
「是。」佑興磕頭道。
「起來吧。」封欽喝了口茶,「他怎麼樣,精神還好?」
「挺好的,跟在王府裡時沒什麼兩樣。」
「那就好。」
揮退了佑興,封欽勾起嘴角,看來江翊的病態和蒼白並不是因為來到了律王府,這樣他就放心了。
如他們所料,皇后果然開始給大皇子找側妃了,理由是實在沒有合適的姑娘,而且宮裡要忙封欽的婚事,實在顧不過來,所以大皇子還是先納個側妃的好。
話說得漂亮,卻一副委曲求全的語氣。
皇上未曾理會,收回了兵權,他心情正好呢。現在也沒什麼事比封欽的婚事正要緊了,再說,如果沒有合適的,再等等也無妨。
但讓他們意外的是,皇后居然看上了平南將軍的庶長女——江月嬋。
這下不僅是貞貴妃這邊,平南王府也炸鍋了。
「我的嬋兒啊,就是當王妃的料,真是太好了呢。」郭姨娘拉著江月嬋的手,笑得一臉欣慰。
今兒個江月嬋奉皇后娘娘懿旨,進宮覲見。倒也沒提側妃之事,只說是見見。
但誰都知道,皇后正忙活著大皇子側妃的事,還偏偏只召見了江月嬋。這意圖若再看不出來,也白在後宮朝廷上混那麼多年了。
江恆德很是鬧心,如果江月嬋嫁給了大皇子為側妃,那律王還會信任他嗎?恐怕是難了。但大皇子和律王比,他還是更傾向於律王的。
而江月嬋已然被郭氏寵壞了,嫁給大皇子就那些規矩和該守得女德女訓,江月嬋都未必能做好。一個弄不好,很可能禍及全家。而且皇后之所以選江月嬋,他心裡也明白是為什麼。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別亂說。」江恆德不太高興地道。
郭姨娘眉心一擰,道:「老爺,話可不能這麼說。嬋兒可是去宮裡相看過的,只差一道聖旨而已,也是不日的事兒。嬋兒嫁給大皇子,那是咱們幾世修來的福氣,您怎麼還能說那些喪氣的話呢?」
跟這個無知婦人,江恆德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江月嬋一臉嬌羞,又有些得意。當初聖旨傳來,把江翊許給律王時,她可嫉妒壞了。如今他也能嫁給皇子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呢?
雖然是個側妃,但大皇子可是真真兒有機會繼承皇位的,而律王?怕也只能是個律王了。
江月薇心中很不服氣,明明她各方面都比姐姐強,只因為年紀小些,就要眼睜睜看著姐姐成為皇子妃嗎?
帶著七分嫉妒,三分憤慨,江月薇不鹹不淡地道:「父親說的沒錯。只是去相看而已,指不定有多大變數呢,姨娘現在這樂上了,讓外人知道,指不定覺得咱們家眼皮子淺,擔不住富貴呢。」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郭姨娘不樂意了,明明是大喜事,他的女兒也能成為皇子妃了,怎麼丈夫和小女兒都跟她唱反調呢?
江月嬋知道江月薇是嫉妒她,她反而更高興了,「哎,這當皇子妃的命還真不是誰都有的。我啊,就算沒被選中,得了皇后的青眼,以後也是好的。倒是妹妹,可得多留意著人家了,若門楣低了,怕配不上妹妹了。」
江月薇冷冷一笑,「姐姐未免想得太好了,皇后娘娘那麼忙,哪有空管一個落選的庶女呢?所以要我說啊,姐姐才應該留心些,以免落選了還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壞了姐姐的名聲。」
「你……」江月嬋氣得直咬牙。
「夠了!」江恆德本來就煩,被這兩個女兒話裡藏刀的話弄得更煩了,「這事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了,都會自己院子去吧。別聖旨還沒來就以為自己成了,讓人知道笑話。」
江月薇瞥了江月嬋一眼,先一步走了。
江恆德也懶得跟郭氏待在一起,拂袖離開了。
江翊聽到這個消息後,在屋子坐了近一個時辰,隨後起身對夏風道:「備車,去律王府!」

第10章
江翊來了,封欽既欣喜又意外。他也知道江翊為什麼來,也正是因為知道,明白江翊這一世第一次開始依賴他了,所以格外高興。
迎了出去,扶住要行禮的江翊,封欽微笑道:「近來天又有些冷了,你這晚上的過來,小心著了風寒。」
「多謝王爺關心。」江翊來了才發覺有些話他好像無從說起,也不知道封欽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樣。
封欽拉過他的手,「走,去暖閣。」
江翊看著被封欽拉住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抽回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先把事情談完再說。
進了暖閣,封欽就把江翊按在了榻上,並蓋上了被子。還讓佑興端了紅棗茶上來。
江翊喝了熱乎乎的紅棗茶,趕走了身上的涼意,歎謂地呼了口氣。
暖閣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說話也方便。
江翊放下茶盞,說道:「家妹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封欽應道。
關於江月嬋,他還是有一定瞭解的。上一世,這個姑娘挺大了也沒嫁出去,聽說之前定過人家,但後來也不知怎麼沒成。
江翊死後,他也聽說這個江月嬋說了不少江翊的壞話,所以對江月嬋一直沒什麼好感。他攻進京城那會兒,江月嬋還往他身邊湊過,被他直接讓人拖出去了,半點面子也沒留。
現在想來,他連江月嬋長什麼樣子都沒記住。
「你有什麼打算?」江翊問。
「你怎麼想?」封欽覺得江翊跟江月嬋應該也不怎麼對付,在他的印象裡,兩個人聊起江家,封欽只提過父親和兄長。江家其他人和事,他也是在篡位時慢慢瞭解全的。
「江月嬋不合適。」江翊道。
封欽微笑道:「我也這麼覺得。」
有了這樣初步的共識,江翊也鬆了口氣,「王爺有什麼打算?」
江翊這樣並不是見不得江月嬋好,而是江月嬋真的不合適。拋開皇后的權衡不提,就江月嬋的性格也是不行的。上一世江月嬋也定了門不錯的人家,但後來因為那家公子跟一位才女走得比較近,江月嬋知道後嫉妒不已,趁著女兒節,城中未婚嫁的女子皆上廟中拜佛祈福之際,將那位才女「不小心」推下了石階,導致才女臉上留了一道疤。
女子善妒是大忌,才女的父親雖沒有平南將軍地位高,但好歹也是個正五品的言官,是武將最不願意得罪的那種人。而才女跟那位公子並沒有什麼,只不過兩個人都常去一家書館,那邊才子才女也多的是,彼此之間也都比較熟,並沒有曖昧。
現下鬧成這樣,那位公子家是斷然不能讓江月嬋過門的,加上當時在場的姑娘不少,這事便鬧得滿城風雨。江家也知道是江月嬋的錯,也不能怎麼樣,這門親事就這麼退了。
而那位公子最後娶了毀了容貌的才女,倒也是夫妻和睦,算是圓滿了。
而因為這件事,也沒人敢上門提親了。郭氏愁得不行,便開始往續絃上找了,但江月嬋不滿意,鬧得厲害,所以直到江翊死了,江月嬋也沒有嫁出去。
封欽坐在床邊,放輕了聲音,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江翊。
江翊皺起眉,「這法子可行嗎?」
「放心吧。坤茂宮本就年數過長,皇后為效仿皇太后節儉,也為博得父皇讚許,封後時就要求不必整修,打掃乾淨便好。現在這宮殿雖不至於倒塌,但很多東西已經老化,不中用了。」封欽道。
江翊還是覺得有些冒險,「這事還是要考慮周全了,別露了馬腳。」
封欽道:「沒有萬全的準備,我也不會做。你啊,有事能跑來找我,我很高興。日後若能一直這樣,我倒也能放心了。」
其實如果不是涉及到江月嬋,大皇子選妃的事,江翊也根本不會在意。反正這婚事就算成不了,對江月嬋也沒什麼影響,畢竟皇后那邊只是見見,也沒多說什麼。其他的,不過是郭姨娘和江月嬋的單方面猜測而已。這樣的入宮相看每朝都有,實在是拿不準的。
「晚飯吃了嗎?」封欽問。
「吃過了。」雖然也是草草的吃了點,卻也不餓。
封欽笑了笑,「外面起風了,今晚就留宿吧,一會兒我讓人去將軍府上說一聲,別大晚上的再凍著。」
最近天氣乎冷乎暖的,江翊身上也的確不好受,想了想,道:「那就叨擾王爺了。」
封欽看著他,也不說話,但眼神裡似乎有些不滿。
江翊想了想,換了方式道:「那我還住朝露院吧。」
封欽滿意了,笑應道:「好。」
之後幾天,宮裡既沒有下旨,也沒有聽說皇后又召見了哪家姑娘。
而郭姨娘最近也見天地不在府上,因為江月嬋的事,她現在可是各家爭相邀請的貴人。而郭姨娘也不知收斂,瞞著當職的江恆德,如數赴約。
這日早飯後,封欽就讓佑興借去平南將軍府給江翊送吃食的工夫,夾了封信進去。信上只有兩個字——成了。
江翊嘴角一勾,隨即將信丟進了炭盆。
這幾日京中天氣不好,昨個還飄了一陣小雪。
而昨晚,坤茂宮的窗戶掉了,皇后這幾日身子本就不怎麼舒坦,窗戶掉了驚醒了她,也沒加衣服就出來查看。這不,吹了冷風,今早就染了風寒。
於是一早,皇上便攜貞貴妃前去探望。
「順安,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叫來了坤茂宮的掌事太監。
順安是一直跟在皇后身邊的,頗得皇后信任。
「回皇上,奴才已經查過了,是窗子年久失修,木質腐爛造成的。」
「這麼說,純屬意外了?」皇上問。
「是。」
貞貴妃微笑著道:「這坤茂宮的確久未修繕,有點問題也實屬正常。不過臣妾想起前幾日的事,心裡有些惴惴呢。」
「哦?什麼事?」皇上問。
貞貴妃回道:「就前兒個,一早上,臣妾房裡的門突然打不開了,廢了好大的事,苗玉和小項子讓人把門卸了,臣妾才出來。」
「還有這事?」
「是。您最近前朝事忙,也不是什麼大事,臣妾就沒跟您說。內務府的人動作也快,下午就給裝好了,也沒找出什麼原因來。還有,昨個臣妾覺得冷,就讓苗玉給弄個了炭盆。臣妾正坐在旁邊繡花呢,那炭盆不知怎麼著,自己不倒了。好在炭已經燒得不那麼旺了,才沒引起火來。」
皇上皺起眉,「這麼危險的事,怎麼沒跟朕說?」
「皇上日理萬機已經夠辛苦了,臣妾不想讓皇上煩心,再者,也沒出什麼大事。」
皇上點點頭,這些日子前朝事多,他也有些日子沒進後宮了。
「不過,昨天天氣是冷,但並沒有風,這個時節也沒的蟲蛀,按理來說,腐壞的速度應該較慢才對。也可能是臣妾多心了,可聯繫前後,臣妾不得不想到怪力亂神一說。」
她說的那些都是她安排好的,戲演得足,宮裡那些太監宮女也都看得真真的,肯定查不出什麼來。而皇后這邊,她也是偷偷在屬國送來的香粉上動了手腳,加了些無味卻不符合皇后體質的藥,這種藥太醫診脈的時候也會以為是皇后事忙上火,不至於傷了皇后的性命,卻能讓她體質在短時間內弱上許多。而窗子也是她動的手腳,皇后有在窗外懸掛香囊的習慣,嬪妃們有事沒事的,也會送給香囊給皇后。她就是趁著親自掛香囊的時機,將加強腐蝕的藥水倒在了窗子的接縫處。
皇后是最怕怪力亂神的,一聽貞貴妃這麼說,忙拖著病軀坐起來,道:「皇上,聽貞貴妃這麼一事,這些事的確蹊蹺,不如讓司天監看看。若無事是最好的,若有事,亦可早日防範。」
皇上沉思了片刻,點點頭,對黃公公道:「傳司天監正使來見。」
不多會兒,司天監正使覲見。
免了禮後,皇上問道:「最近天象如何,可有什麼異動?」
「回皇上,皇上明鑒,的確天像有異。」
「怎麼說?」
皇后也坐直了身子。
司天監正使道:「近來,主皇后的天府星黯淡,怕有災禍異象,至後宮不寧。」
「怎麼回事?」皇上也重視起來。
「臣敢問,近來是否發生了幾樁異事,如門窗倒塌失靈,又或者有差點引發火災之事?」
「確有此事。」貞貴妃一臉緊張的忙回道,心中卻是嘲諷不已,這位司天監正使是她的人,早就串好了的。
「那皇后最近是否見過名中帶星月的人?」
皇后一愣,道:「江月嬋?」
「可是月亮的『月』?」
「對。」
司天監正使一副瞭然的樣子,道:「這就對了。此女名中帶『月』,月乃是皇后的象徵,此女帶這個字,必然是衝撞皇后的尊位的。」
「另外,經此一衝撞,要緩回時運,恐怕需要一年時間。母體不適,子不宜議親,恐小人趁此作祟,壞了本應該有的良緣。」
「也就是說大皇子現在不宜議親了?」皇后問道。
她已經完全相信了江月嬋衝撞了她的話,畢竟是從江月嬋進宮之後,她就一天天開始不舒服了。但事關大皇子,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是。母子原為一體,時運自然也有所羈絆。若皇后娘娘肯緩緩,明年再議親,對大皇子也有好處,想來會有一位賢德和順的皇子妃。若皇后娘娘著急,那怎麼也要待入秋後再議親,也會有所好轉。不過切記,不可再找衝撞娘娘之人了。」
司天監正使字字懇切,在皇后看來又都說到了點子上,自然是可信的。
皇上也覺得此事不能馬虎,而且拖一年也無妨,便問皇后,「你的意思呢?」
皇后回道:「臣妾以為,皇家時運不可有失,衝撞了臣妾是小,萬一衝撞了皇上,就是臣妾的罪過了。所以大皇子的婚事就明年再議吧。」
皇上點點頭,對司天監正使道:「這段時間密切留意天象,若有異常,立刻來報。」
司天監正使:「是!」

第11章
等了十天,南平將軍府不但沒接到聖旨,反而收到了大皇子年內不娶妻納妾的消息。
這下江月嬋傻了,郭姨娘傻了,江恆德和江度都鬆了口氣,江翊沒有表示,只有江月薇樂得不行,要知道,這幾天她可沒少受江月嬋的氣。
想到這幾天江月嬋一副准側妃的樣子跟她說話,氣得她幾天都沒吃好飯。加上姨娘還幫著江月嬋說話,她就更堵心了。所以僅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消了嫁娶,她仍覺不夠。
江翊這邊沒驚訝也沒可惜,在事成後第二天,佑興來送點心的時候,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江翊說了,包括貞貴妃在其中的所為。
這些都是封欽讓他說的,所以江翊退下了旁人後,佑興也就沒有顧忌了。
江月嬋落了側妃夢,這本也沒什麼。郭姨娘的所為最多被人笑話幾日,過了也就無妨了。但未曾想,民間居然傳出了閒話,說江月嬋已經跟大皇子私下見過面了,兩個人彼此有意,還互送了信物,沒想到居然沒成。還說江月嬋傷心欲絕,已經病倒了。
這入宮讓皇后見見沒什麼,但若非在家中長輩的陪同下,見了大皇子,那可就要被人說閒話了。而且如果兩個人偷偷交換了信物,那就是私相授受,對女子名聲是影響極大的。
這下平南將軍府的內院可是亂成一鍋粥了,江月嬋在屋裡哭天喊地的,讓父親去跟皇上說,讓她做大皇子的側妃。
江恆德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若當初郭氏不那麼張揚,後面怎麼可能傳出這些話來?還讓他去找皇上說?他哪來那麼大的臉?
「別哭了!」江恆德怒道:「像什麼樣子?若當初你們知道收斂,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父親!您要不幫女兒,女兒日後可要怎麼辦啊?」江月嬋哭著撲倒在他腳邊。
「現在外面傳成這樣,你以為大皇子會納你嗎?你以為皇上會同意?如果真納了你,豈不是證明傳言都是真的?那皇家顏面何存?何況這事跟本就是無中生有,皇上怎麼可能讓你污了皇家名聲?」江恆德實在是氣,他不像有些父親,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看看書,多瞭解些世態。可他的兩個女兒字不識幾個,論鬧論鬥,一個頂倆。
「老爺,您可得替嬋兒想個法子啊!」郭姨娘也哭求道。
這回她也是丟盡了臉,接受了無數奉承、無數請求,最後不過是一場笑話。
「無知婦人!若不是你,嬋兒也不至於落到這般地步,你還有臉哭?!」江恆德怒罵。
江度覺得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事,拉住父親道:「父親,現在解決問題要緊。」
江恆德狠狠地歎了口氣,「能怎麼辦?趕緊找個人家把她給嫁了!再晚了,怕是要影響薇兒了。」
雖說現在女子失德對家族其他未婚女子的影響不是那麼大,但還是有不少家裡在意這個。所以在影響更嚴重之前,得把江月嬋嫁出去,這樣謠言也能平息了,還能保全江家兩個女兒的名聲。
「我不嫁!」有了大皇子在前,她怎麼可能再看得上其他人?
「那你想怎麼?老死在家裡?」江恆德怒問。
「我……」江月嬋想了須臾,道:「我可以找上門女婿!」
「做夢去吧!」江恆德直接否絕了。
江月薇在一旁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淚,說道:「姐姐,你就聽父親的吧。父親說得也沒錯,以你現在這樣的名聲,連累了我是小,連累了族裡其他姐妹,可就說不過去了。再說,咱們家大哥二哥在,你又不是嫡女,怎麼能招上門女婿啊?」
在大晟朝,一般家裡只有獨女,且家境不錯的,才會招上門女婿。
江家祖上也有一位小姐招了上門女婿,但人家是嫡長女,因為身子弱,家裡怕她嫁出去受委屈,加上弟弟們心疼姐姐,所以才同意招的上門女婿。
而江月嬋哪也不靠,加上名聲也不好了,更不能留在家裡了。
郭姨娘還指望女兒讓她過上好日子呢,也不想讓女兒草草低嫁了。想了想,對江恆德道:「老爺,這一時半會兒的,您讓我上哪找合適的去呢?」
這種事江恆德也不清楚,只道:「你想辦法吧,盡快辦。」
郭姨娘覺得這話還有活口,便應道:「是,改明兒,我就找媒婆來問問。」
江恆德也沒多待,就離開了。
江度也跟著走了。
江翊沒過去,但夏風已經給他學得明明白白的了。
江翊心裡是有些奇怪的,他不知道那些傳言是誰傳出去的,如果是封欽,那又圖個什麼呢?如果不是,又會是誰呢?
這事不只江翊心中疑惑,皇后知道後,也很不高興。
江月嬋的名聲她是不想管的,但自己兒子的名聲可不能壞了。明明她只是叫人來看看,之後那麼不知收斂的是江月嬋和郭氏,現在還要連累她兒子,她怎麼肯?於是拖著抱恙的身體讓心腹安排人徹查。
這天下午,律王府來馬車接江翊,說莊子上送了鹿肉來,讓江翊去府上嘗嘗。
江翊想問傳言的事,便去了。
「快過來,肉都醃製好了,就等你了。」見他進來,封欽笑道。
除了燉煮的,還切了些軟嫩的部分用來燒烤。今天天氣不錯,所以燒烤的地方擺在了忘憂亭。
江翊行了禮,然後將大氅遞給夏風,坐到了剩下的空位上。
封欽打量著他,皺了皺眉,道:「這你臉色看起來不怎麼好,怎麼了這是?」
江翊搖搖頭,不想多說。
封欽也不為難他,直接道:「夏風,你說。」
夏風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少爺一眼,一邊是少爺,一邊是王爺,這不是難為他嗎?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他家少爺也休息得不安穩,臉色的確不怎麼好看。
見少爺沒有阻止他,夏風便如實說道:「府上因為小姐的事鬧得亂哄哄的,少爺也沒休息好。」
「這有什麼好鬧的?」封欽有些不高興。
江翊揮退了夏風,問:「王爺,江月嬋和大皇子的事,是你傳出去的嗎?」
封欽眉峰一挑,「你懷疑我?」
他倒不是生氣,江翊有這樣的懷疑也很正常。
江翊搖搖頭,「我只是問問。若是,這事我也不想管,若不是,我也好有個防範。」
對於郭姨娘,江翊是一直沒有好感的,雖從小到大,在吃穿用度上郭氏是難為不到他們,但平日裡使的那些跘子,他是很清楚的。而且上一世,郭姨娘極力想把自己弟弟的女兒許配給他大哥,為此還壞他大哥的名聲,讓他大哥找不到媳婦不說,還差點背上罪名。而那個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害的他哥被敵方探子所傷,要不是有他在,他哥可能就沒命了。
而江月嬋,現在腦子還差點。但上一世被退婚後開始攛掇這攛掇那的,大哥的事她也不是沒份的。
江翊知道,他這一生,對他最好的就是他的大哥,而他這個死心眼,不但沒幫上大哥什麼,反而讓大哥為他操心不少。所以重生回來,別人他都可以不管,但大哥的未來,他必須幫著安排明白了才行。
封欽笑了笑,說:「這事還真不是我做的,不過我聽母妃那意思,皇后是想查的。」
江翊想了想,「我也想不出我江家是得罪了誰。」
「這事的面就太大了。講真的,京中盯著皇子妃這個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數,你家那個姨娘招搖過市的,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這事之所以能傳得這麼快,這麼難聽,焉知沒有她惹怒了別人的功勞呢?」
「王爺說得是。」這點沒什麼好辯的,他心裡也明白。
封欽看炭火差不多了,就夾了幾片肉放到網子上,「如果不影響你,這事我是不準備管的。不過如果你想查,我可以幫你查一查,你也好心中有數。」
江翊看向他,在等他說相應的代價。
封欽是真的只看在江翊的面子上幫忙,並未想要什麼回報,故而也沒有多說。
江翊見他沒表態,似乎是自己想多了,心下也輕鬆了幾分。
「那就麻煩王爺了。」江翊道。
封欽笑了笑,將烤熟的肉片夾到江翊面前的碗裡,「吃飯吧,你這得補補才是。既然將軍府裡鬧騰,那就在王府住幾天吧。」
江翊搖搖頭,「家中事多,我回去還能幫上點忙。」
「也行,那就今晚留宿吧,喝點酒吹了夜風,要頭疼的。」說著,封欽給江翊倒了杯桃花酒,跟梅子酒一樣,好入品,但喝多了還是容易醉的。
江翊猶豫了一下,道:「好。」
封欽心情更好了,邊烤肉邊跟江翊閒聊。
如封欽所願,江翊再次喝多了,但比上回強點,上回他基本沒怎麼吃東西,醉也得快,這回倒是吃了不少,困歸困,卻還沒到睜不開眼的地步。
不過最後還是被封欽抱回屋的。
給他脫了鞋襪,封欽接過夏風準備好的熱毛巾,給江翊擦了手和臉。
江翊有些彆扭,卻又困得不想睜開眼,只能努力保持著清明,想等封欽走了再睡。
封欽讓伺候的全出去了,自己坐到床邊,看著江翊的睡臉。
江翊因為困,眼皮並未抖動。封欽以為他是真的睡著了,整個人放鬆地靠在床頭。
以前江翊也這樣在他旁邊睡過,他卻從未想要認真地看看封欽。
江翊心裡有些糾結,他不知道封欽為什麼不走,而封欽在這兒,他又實在沒辦法安心地睡覺。
就在江翊要放棄跟倦意抵抗,想就這麼睡過去時,突然聽到封欽溫柔的快要滴出水的聲音,說道:「輕塵,好好睡吧。」
江翊猛然睜開眼,剛才的睏倦消失得無影無蹤,眼裡的驚詫也半分都掩飾不住。
封欽看他突然醒過來,先是很意外,以為自己吵醒了他。但看他驚訝又驚恐的眼神,封欽突然腦中一閃,發覺事情好像並不是那麼簡單。

第12章
江翊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輕塵,是封欽給他取的字,用他「翊」字的「羽」字邊衍生來的,按理來說字不應該由愛人來取,但因為當初兩個人正好著,所以江翊就這麼接受了。而這個字也只有封欽在叫,別人都還不知道。
封欽看著兩眼放空的江翊,以下已有了猜測,又叫了一聲,「輕塵。」
江翊回過神來,看著封欽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若他當時沒有立刻睜開眼,沒有露出驚詫的表情,也許還能找個理由圓過去,當什麼都不知道,但眼下,卻是晚了。
封欽還有什麼不確定的呢?激動之於,一把抓住江翊的手,「你……我……」
他是滿心的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事以至此,江翊覺得自己也不必再裝了,抽出自己的手,「既如此,王爺也不必要裝深情哄騙於我了。」
封欽看著手上失去了溫度,苦笑了一聲,「原也是我自做孽,你不願原諒我,也是應該的。」
江翊皺起眉,他們都到那般地步了,封欽又何需在意他的原諒?
封欽給江翊搭上被子,「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覺得我在騙你。上一世你走的早,我的悔恨你不知也罷。但老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我定不會在負你,亦不會再做讓自己悔恨終生的事。我說這些,你盡可不信,且看以後吧,說多了,倒像我在花言巧語哄騙於你了。」
江翊還是有些恍惚,半晌才問:「上一世,我家人可還好?」
也許這個問題在別人看來是沒有意義的,卻是他死後待在那個盒子裡時最牽掛的,也是全然無知的。
「挺好。上一世你出了事,我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你父親兄長也是憤懣萬分,後來我聯合了你父親兄長一起篡位,事成後,我將大皇子五馬分屍,一把火燒了,丟進了亂葬崗。你父親我封了侯爵,兄長加封一品將軍。然後我去陵墓看了你,回來就暈過去了。再醒來,就是在律王府了。」封欽道。
江翊聽後安心了些許,「承蒙王爺照顧了。」
「我不是來圖你的感謝的。」封欽道。
江翊也是重生的,那江翊的這些改變也就說得通了。他也突然明白了江翊為什麼不太吃府裡的東西,跟他一起吃飯要不就吃得很少,要不就以脾胃不適為由,只吃夏風做的那些。江翊是怕他在飯菜裡下藥,上一世他就是這麼做的。如果是他,肯定也會跟江翊一樣。
江翊沒說話,到了這一步,他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封欽歎了口氣,慢慢來吧,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你的身子……」封欽想知道江翊是真的還是裝的。
江翊道:「我醒過來身子就這樣了,比不了上一世。」
封欽倒寧願江翊是裝的,「慢慢調吧,以後入冬了就去莊子上住,早點養回來也少受些罪。」
江翊不語。
封欽看了他片刻,大抵能猜出江翊心中所想,但僅這一點,他是不能如江翊所願的。
「佑興!」
佑興小跑著進來,「奴才在。」
「去讓夏風煮一碗醒酒湯來給江翊。」江翊現在看起來是沒了睡意了,但酒勁兒尚在,這個時候定也是難受的。
「是。」
佑興出去後,封欽道:「輕塵,別的你想怎麼樣都好,這婚不能退。」
封欽這一句話,就等於堵死了江翊全部的打算,「何必呢?」
封欽也有些無力,「我現在說什麼,你可能都是不會信的,又讓我怎麼解釋呢?」
「你應知我父親兄長的忠心,即便你我不成親,只要你不傷我、不傷江家,我父母兄長定會對你忠心。」
「輕塵,我想娶你為妃是因為我喜歡你,跟其他無關。」封欽扯住他的胳膊,讓他看著自己,「上一世,直到接收到你的書信,我才發現自己的感情,是我對不住你,這一世我想彌補過錯,不求你給我機會,只求你別離我太遠。」
江翊低下頭,心裡中酸楚翻湧,上一世的種種他已不想再想了,每每想起,都是錐心之痛。而這一世,封欽的話他還是信了一分的,至少如果不是這樣,封欽不會在他酒醉「睡著」時,那麼細心體貼地照顧他,亦不會在床邊偷偷叫他「輕塵」。
封欽放開江翊的胳膊,轉而扣住他的手,「慢慢來吧,你想恨就恨,想怨就怨,只要別推開我的心意,怎麼樣都隨你。」
江翊默默抽出手,以前的封欽,是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的。可他也是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的就是他吧。
沉默中,夏風的醒酒湯煮好了。
江翊喝了些,剛才的驚詫和傷懷過去後,剩下的只有疲累了。
「睡吧。」封欽重新讓江翊躺好,給他蓋了被子。
江翊抬眼看他,「王爺也回去睡吧。」
封欽在這兒,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封欽也不準備再為難江翊,低頭他在額頭上親了一下,便起身離開了。
江翊在心裡歎了口氣,今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他也太累了。一切還是等明早醒來再理順吧……
回到主院的封欽卻是睡不著的,又讓人拿了兩壇竹葉青,坐在房中喝悶酒。
如果江翊什麼都不知道,那他自信能讓江翊喜歡上自己。但現在,江翊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記著,他又能怎麼辦呢?
這種無力感,恐怕也只能以酒解千愁了。
佑興實不放心,在聽到屋內罈子砸到地上摔碎了的聲音後,躬身跑了進去。
屋內,封欽已經醉了,東倒西歪地抱著另一個酒罈子晃。
佑興趕緊上前,勸道:「王爺啊,您可別喝了,喝多了傷身啊。」
封欽也不理會他,繼續喝酒。
佑興也不敢奪酒罈子,更不知道王爺這到底是怎麼了,只能繼續勸,「王爺,什麼事都沒有您的身體要緊,您別喝了。誒誒,王爺,您往這邊走,別扎到腳。」
說著,沖外面跟進來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麻溜地進來收拾碎了一地的酒罈子,大氣也不敢出。
封欽醉醺醺的,心裡卻還惦記著江翊呢。
「江……江翊呢?」
佑興忙回道:「王爺,二少爺在朝露院睡著呢。」
「走!去找他!」封欽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佑興忙勸著:「王爺,二少爺剛睡下,您這起了恐怕要吵醒二少爺了。」
他知道主子重視江家二少,所以才敢勸上一二。
封欽怒瞪了他一眼。
佑興腿一軟,撲通跪到了地上。
封欽倒沒發脾氣,只重複著:「睡了啊,睡了啊……」
佑興抬頭道:「王爺,您不如先休息,等天亮了,二少爺醒了就能見了。」
「等天亮?」封欽坐到榻上,「嗯,等天亮就可以了……」
次日江翊一醒,夏風就跑了進來。
「少爺,佑公公今兒天沒亮就過來求見您了。」
「怎麼了?」江翊按著額角問。
「奴才不知。」他也有問要不要去叫少爺起來,但被佑興阻止了。只說等少爺自然醒就好。
「叫他進來吧。」可能因為昨天喝了醒酒湯的緣故,雖然頭還有些疼,卻不難受。
「是。」
不多會兒,佑興就進來了,行過禮後,道:「二少爺,您一會兒吃了飯,能不能去看看王爺?」
江翊眉心一皺,「怎麼了?」
「奴才也不知道。王爺昨兒個從您這兒回去就開始喝酒,醉了又說要來找您。我攔下了,說天亮就能見了,王爺就一夜沒睡,坐在房裡等天亮。奴才怎麼勸也沒用,只得來求二少爺了。」他不敢打擾二少爺睡覺,只能等著,但心焦也是真的。
這是演哪一出呢?
江翊眉心皺得更緊了,片刻之後,說道:「我吃了早飯再過去。」
「是。」佑興也不敢有異議。
一碗粥江翊足足吃了半個時辰,他沒什麼胃口,但為了身體,還是要吃的。
昨晚的事現在回憶起來,竟有種隔世之感。很多東西不是三言二語就能轉變的,對於以後,他也沒有信心。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只能像之前一樣,處處防著,處處謹慎。若封欽真的不像前世那樣了,那可能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慢慢轉變態度,若一切只是封欽安排的戲,那他也不至於太傷心。
飯後,江翊去了主院。
推開房門,酒氣猶存。江翊走進去,就看到封欽坐在榻上,眼裡全是血絲,臉色也不好看。
看到江翊進來,封欽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來了……」
江翊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我不喜歡被人威逼,也不喜歡苦肉計。」
封欽抹了把臉,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也沒有想讓你同情我,畢竟是我有錯在先。天亮那會兒,我就醒酒了,他們說佑興已經去請你了,而我左右也睡不著,又實在想見你,就在這兒等著了。」
江翊坐到凳子上,「你知道,讓我相信你,很難。」
封欽點點頭,「但讓我放棄你更難,所以只要你待在我身邊,我可以慢慢讓你相信我不會再騙你,也不會再利用你、欺負你。也許到我死那一天,你才能確定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但只要你還有信我的一天,我這一世就算沒白活。」
江翊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這個婚,他逃不了,不然全家都要跟有遭殃。那等他以王妃的身份進入律王府,這一生可能就會像封欽說的,直到封欽死去,或者自己死去,才能知道封欽是不是沒再騙他,他重活這一生是不是值得的。
「我想跟你提個條件。」江翊說。
「你說。」
「若這一世,你仍是騙我的,那請你利用完我,給我個安靜的地方棲身,別把我讓給別人。」這對他來說,也許是那總情況下最好的歸宿了。
封欽眼眶一酸,似回到了看江翊留給他的那封書信的時候。
封欽快步走到床邊,打開裡面的暗格,慌忙地翻找著,幾個瓶子落在床上,發出雜亂的聲響。
片刻之後,封欽手裡拿了兩個瓶子走到江翊跟前,先將其中一個藍紋的小瓶子遞給他,「這個,你知道是什麼吧?」
江翊看著那瓶子,點點頭,「解藥。」
上一世,封欽也是從暗格裡把這瓶解藥給他的。
封欽點點頭,又把另一隻手裡那個圓滾滾的白瓷瓶打開,將裡面白色的藥粒倒出來,「這個,你也知道吧?」
江翊身子顫了一下,道:「是那個藥。」
他後來挨不過那種難受後,就是直接吃這個來緩解的,而不是被磨成粉加在飯菜裡了。
「對。這瓶東西是我之前去西邊打仗得到的,並不是特地為你準備的。而且我就這麼多,不信你可以去暗格裡翻。」說著,封欽將這兩瓶東西一起塞給了江翊,「都給你,你收著也好,毀了也好,都隨你。這樣,你能不能安心點?」
江翊握著手裡的瓷瓶,他知道這個東西封欽應該不會騙他,因為封欽也是昨天才知道他是重生的,不可能提前準備好這些。而一晚上的時間,也不足以讓封欽去仿製藥丸和解藥。
封欽看著江翊,道:「輕塵,你知道嗎?我上一世至今,最後悔的就是讓你嫁給了大皇子,所以我不會再把你讓給任何人。你記著,若我先死,死之前一定會殺了你,讓你跟我同衾。若你先死,我就抱著你躺進一個棺材裡,然後自盡。我以我兄長和母妃的名義起誓,我封欽,說到做到!」

第13章
江翊沒想到封欽會發這種誓,要知道封欽上輩子最在乎的就是他母妃了,而跟兄長的關係也可以,如果不是襄王突然過世,皇位是誰的還不好說。
所以封欽拿貞貴妃和襄王發誓,江翊就信了三分。
更重要的是,解藥和那個上癮的藥都在他手裡了,他多少也安心了一點。
江翊看向封欽,道:「我想好好活著。」
見江翊似乎輕鬆了許多,封欽知道自己直接把那兩瓶藥給江翊是做對了,他也終於能露出一點笑意,道:「嗯,好好活著。」
他當然要讓江翊好好活著,他也要好好活著,這樣他們才能白頭到老,也許下輩子、下下輩子,上天眷顧,他們還能再愛幾世呢?
「吃點東西睡吧,熬了一晚上,又喝了那麼多酒,傷身。」江翊道。心中一直哽著的刺被拔掉了,他也略微有了些心情跟封欽說點別的。
「好。」其實跟江翊說了這麼多話,終於換得江翊願意關心他了,他哪還有什麼睡意啊,「你昨天喝了不少,早起頭疼了沒?」
「還好,吃了碗粥好多了。」江翊道。
「那就好。」封欽心情放晴了,語氣也越發溫柔了,「中午廚房做鹿肉包子,你吃完再回去吧。」
他不會強留江翊,所以態度也是商量著。
江翊早上沒吃好,現在沒有後顧之憂了,自然也能放心吃府上的東西了,便道:「好。」
封欽更高興了,讓佑興給他拿了碗粥,草草喝完後,就在榻上睡下了,想著中午起來陪江翊吃飯。
然而計劃是很好的,奈何還沒到中午,江府就來人要接江翊回去,細問之下才知,是府裡出了事。
江翊趕緊抓著前來的小廝問是誰出事了,得知是江月嬋,不是大哥,他才放下心,對佑興道:「讓王爺睡吧,別吵他,等他醒了,就跟他說我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是。」佑興忙應了。現在還是自家王爺看重二少爺,等到入夏,那二少爺可就是他們王妃了,他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怠慢的。
封欽醒來已經過了晌午了,自己睡過了頭,江翊又不在,他頓時就有些惱了,怪佑興為什麼不叫他。
佑興忙解釋道,平南將軍府裡出了事,沒到中午就把二少爺叫回去了,是二少爺讓他們不許打擾王爺休息的。
封欽一聽,頓時滅了火,問道:「怎麼回事?」
「奴才不知,只知道是府上的小姐出了事。」
一聽是不重要的人,封欽便不去在意了,「廚房的包子做好了沒?」
「還沒上鍋呢,等您起了再包,剛出鍋的才好吃。」佑興笑道。
這廚房哪敢讓王爺吃冷的或者重熱後的第二頓呢?
「那等包好了,給江翊送去些。」
「誒,您放心吧!」
江翊回家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上,現在下鬧完了,他也總算能坐下了。
其實這事也不需要他做什麼,過去也只是個看客。但家裡出事,他必然是要回來的,這是名聲問題。
「餓了吧?」江度是心疼弟弟的,若不是家中有事江翊卻在外面,會被人說閒話,他也不會同意把江翊叫回來。
「嗯。」江翊叫了夏風,吩咐道:「讓廚房把飯菜熱了端過來就行。」
夏風應著,剛跨出門,管家就帶著佑興進了院子。
佑興忙迎過去,「佑公公。」
佑興微笑著點點頭,「二少爺在裡面嗎?」
「在的在的,小的這就去通傳。」
江翊聽到佑興來了,便將他請了進來。
佑興給江翊和江度行過禮後,道:「二少爺,王爺醒來,知道您沒吃午飯就回府了,特叫奴才送了包子過來。」說著,奉上了手裡的食盒。
夏風接過去,放到江翊手邊的小桌上。
江度看佑興對江翊的態度很是尊敬,心下也安心之少,至少這麼看,江翊嫁給律王后,日子也不會太難過。而這些日子,律王府的確有時常送吃的過來,但他都不在,也沒看到佑興是什麼態度,所以心裡總歸是不踏實的。
江翊是真的餓了,打開食盒,便讓夏風去多拿一雙碗筷,隨後對佑興道:「回去代我謝過王爺。」
「二少爺客氣了。王爺說了,二少爺府上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儘管說,千萬別客氣。」
江翊猜大概是指今天的事,便道:「知道了。」
「那奴才就先回去了。奴才告退。」
「佑公公慢走。」
沒了外人,江翊將食盒裡的包子和小菜都拿了出來,因為是給江翊準備的,所以裡面只附帶了一套碗筷。
「哥,快吃吧。」說著,江翊就自己夾了個包子。
江度接過夏風拿來的碗筷,對夏風道:「去小廚房煮點粥,稀一點兒的,一會兒讓二少爺喝。」
江翊的脾胃不合適吃太多肉食,所以吃個五分飽,再來碗粥,是最好的了。
江翊沖江度笑了笑,繼續吃包子。
這包子做得美味,可能也有餓的原因,江翊吃得格外香。
江度嘗了下包子,味道的確非常好,「看律王對你這樣上心,我也就放心了。」
江翊淡笑道:「哥哥就別為我操心了,我都挺好的。」
他不想讓哥哥擔心,再者,上一世的事暫時也還沒發生,他也能照顧好自己,所以也沒必要多說。
「那就好。」只要他弟弟好,他就好。
江翊吃著可口的小菜,胃裡有了東西,心情也不再焦躁了。
那兩瓶藥他已經放進了密格裡,是除了他和他哥,別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安全無虞。
他這邊是安心了,但江月嬋那邊估計還有得鬧呢。
今天的事是這樣的,江月嬋因為名聲實在不好,郭姨娘原本找媒婆來是做做樣子的,但來的媒婆誰也不願保這個媒,都說怕砸了招牌,郭姨娘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
於是不得不去找江恆德想辦法。
江恆德尋思了良久,讓郭娘娘去問問娘家兄長的兒子,也是他表弟的兒子,名叫郭啟。
郭啟長得還行,但讀書不好,也沒個正經營生,屬於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那種,也是被家裡給慣的。
但以江月嬋現在的情況,郭啟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話被江月嬋聽了去,轉頭就跳湖自盡了。
若是家裡後院的小湖倒還好說,偏偏是城中的蓮湖,這下好了,全京都知道了。好在下人跟得緊,及時跳下去救的人,才沒出事。
這一回府,江月嬋就開始鬧了,鬧著讓父親去求皇上,務必成全她和大皇子的婚事,不然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江恆德怎麼可能同意?於是江月嬋又要鬧著往牆上撞,郭姨娘拚力攔著,也哭喊著老天沒眼,她那麼好的女兒,居然要受這樣的罪。
此時江翊也回來了。江月嬋可能看求父親無望,又撲過去開始哭求江翊,讓江翊幫她。說江翊馬上就是律王妃了,可以去求律王幫忙,如果她當上了大皇子的側妃,對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會起到好的作用。
江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還促進兄弟感情呢,不說封欽跟大皇子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就連江月嬋在大皇子手裡能活多久都是個問題。
如果說當初他對封欽更多的是怨,那對大皇子就只有恨了。他幫了大皇子那麼多,他的家人協助大皇子奪得皇位,可最後呢?他是成了男後,可他在宮裡是什麼地位,他很清楚。而他的家人不但沒有得到嘉獎,反而被遣去了不毛之地。
也許換作封欽,也未必會比大皇子好到哪兒去,但他經歷的那些,是大皇子親手造成的,不會因為不確定的比較,就覺得大皇子值得被原諒。
這一鬧,最後還是江度出面把江月嬋罵了一頓,才算告一段落。
留了郭姨娘和江月薇在那兒勸江月嬋,不過江翊覺得有江月薇在,江月嬋怕是還能跳一回河。
之後的幾天,江月嬋都挺老實,江翊每天在家看看書,寫寫字,倒也自在。
這天下午,江翊正在書房看畫,夏風就拿著封信走了進來。
「少爺,律王府送來的信。」夏風道。
「佑興送的?」
「是。佑公公從後門來的,說還要跟律王去襄王府上,就不進來了,讓奴才把信交到您手上。」
江翊接過信,拆開來,上面是封欽的筆記。
上面寫說,已經查到傳那些話的人了,是江月薇的下人。還寫了那個人的一些特徵長像。更要命的是皇后娘娘比他早一步查到。為了避嫌,他只能讓佑興偷偷送信,沒有接江翊到府上說。讓江翊自己做好準備,大罰是不會的,但皇后那邊也不可能沒作為。
江翊看完後,沉思了片刻。
他理解封欽的避嫌,如果這個時候,封欽依舊要接他到府上,或者有什麼其他多的接觸,皇后惱怒之餘,會覺得這其中有封欽的手筆。那她動不了封欽,就只能動江家了,他們府上肯定會遭殃。而如果現在封欽跟他拉開距離,皇后怒火不會那麼大,而且這事更多的是影響到了江月嬋,所以最多就是小懲大誡罷了。
不過這事居然是江月薇干的,江翊多少有些驚訝。他知道江月薇的心眼兒多,但也不應該害自己的姐姐才是,再怎麼說,她們也是一母所生,平時小打小鬧的也罷了,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想到這兒,江翊起身去了江度的院子,他們兩個的院子是挨著的,連披披風都省了。
見江翊神色凝重地走進書房,江度問:「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江翊讓夏風在外面守著,然後將信拿給江度。
江度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他相信這事律王不至於騙江翊,但江月薇這作法也未免太惡毒了。
「這事你覺得怎麼辦才好?」江度問。
「我也不知道。」江翊也挺愁的,「皇后娘娘那邊查到了,咱們家是怎麼都洗不脫的。」
即便現在把那個傳那些話的婆子打發了,也挽回不了什麼局面。
「嗯。依我看,與其等皇后添油加醋地跟皇上說,倒不如讓父親先去請罪得好。而且這事必須咬死了是那婆子自己傳的,跟江月薇無關。」
皇上未必會信,但先去請罪,皇上總能網開一面的。
「哥哥說的是,父親可在家?」江翊問。
「不在,我這就去把父親找回來。」
次日一早,江恆德便進宮請罪去了。
皇上見他態度很好,這事又主要影響的是江月嬋的名聲,所以也是從輕發落,以江恆德教女無方為由,讓他閉門思過。
皇后對這個結果雖不服氣,卻也沒有再做什麼,也是怕惹皇上不高興,但以後江家女兒想進皇室,就別做夢了。
皇上那邊是網開一面了,但江家內院又鬧起來了。
江月嬋得知是江月薇讓人做的,上去又抓頭髮又撓臉的,簡直沒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江月薇理虧,原本想著別再惹父親不高興,忍兩句也就算了,但沒想到江月嬋卻先跟她動手了。這江月薇能忍?那是肯定不能的。
也擼著袖子跟江月嬋打了起來。
郭姨娘怕江恆德回來見狀發火,萬一再把她趕回娘家,可如何是好?於是趕緊上去拉架。
但兩個打紅了眼的姑娘,力氣也不比書生小。
只聽郭姨娘慘一聲慘叫,兩個人看過去,就見郭姨娘摔倒在剛才打碎的花瓶碎片上,臉上劃了好大的一個口子。

第14章
等江翊聽到消息,大夫已經到了。
江翊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後還是沒有動,問夏風:「父親那邊去人通知了嗎?」
因為要閉門思過,皇上也沒說要思過多久,所以手上的事還是要交接一下,此時還沒有回來。
「已經派人去了。」夏風回道。
「兩位小姐呢?」
「大少爺已經讓人把兩們小姐關屋裡去了,等老爺回來發落。」
江翊點點頭,家裡一團話,他也頭疼。上一世家裡雖然也鬧,但沒像現在這樣過份,而且他待在律王府,的確對府上的事知道的也不多。所以驟然面對這些爛攤子,他也覺得很煩躁。
「少爺,您要是煩,不如去律王府待幾天吧。」夏風道。
他也發現律王待少爺是極好的,覺得如果少爺願意,也不是不可以。
江翊看了夏風一眼,也知道夏風沒有別的意思,夏風從小就跟著他,一直很忠心,所以對於夏風的提議,他也不會多想,更不會不高興。
見江翊不說話,夏風覺得可能是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好了,也不敢在多言。
不多會兒,前面來人報,說皇后身邊的公公來了。
江恆德不在,江度和江翊迎了出去。
安順帶來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讓江月薇潛心思過,無事少出門。
這懿旨看似不追究了,但明眼人都懂,這是因為皇上已經罰了,皇后若再罰,會讓皇上覺得是對他處罰結果的不滿。而來這一下,不是為了罰,而是為了讓別人知道,江月薇得罪了皇后,這事什麼時候算完,得皇后說得算。
江恆德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已經無力在與她們計較了。郭氏的傷,他也去看了一眼,心中更是對納了郭氏這事悔恨不已。
自己外祖家怎麼教的,江恆德都沒資格置喙,但郭氏教不好他的女兒,他就不能不生氣了。
「這家,你既然管不好,也無需再管了。」江恆德面無表情地道:「我姐姐守寡多年,膝下又無子,一個人在外我實在掛心。這就著人把她接回來,想來江度和江翊也會高興的。」
江恆德有個庶出的姐姐,其母死得早,一直寄養在主母膝下。從小帶大的,也總是有情份的,與江恆德的感情也非常好。
後來喜歡上一個教書先生,便遠嫁到外地去了,但婚後沒幾年,丈夫就因病過世了。
江恆德也多次提出要接姐姐回府,但都被拒絕了。如今家中出了這樣的事,再沒個能主事的,府上更得亂成一鍋粥了。
郭姨娘一聽,這是要奪了她的管家之權啊,剛想哭求,一下扯到了臉上的傷,頓時疼的說不出話了。
江恆德看了他一眼,拂袖離開。
其實若不是實在沒法了,他也不想打擾姐姐。但眼下要開始忙活江翊的婚事,這真的是一點也馬虎不得,必須要有個能安排得當的,所以不得不勞動姐姐了。
府裡的事暫時平息了,封欽那邊邀江翊過府吃飯。
江翊覺得除了吃飯,封欽真的找不到別的理由讓他去了。
原本他可以拒絕的,但想到封欽送來書信的事,還是過去見一面好些。
江翊去的早,還沒到午飯時間。封欽正坐在小桌前喝茶,見他進來,便微笑道:「來了?快過來坐。」
看到江翊,封欽覺得心裡很踏實,雖然江翊的態度還是那麼冷冰冰的,但肯過來就是好的。
江翊行了禮,坐到桌前。
封欽給他倒了杯茶,又將酥餅推到他手邊,「嘗嘗,剛做好的紅豆餅,不太甜。」
江翊喝了口茶,然後拿起一塊紅豆餅,慢慢吃著。
「你府上怎麼樣了?」封欽沒讓人去打聽,也是怕江翊覺得他在監視他。
「亂成一團。父親要接姑母回來主持內院,到時相必會好些。」家裡雖然已經沒人吵鬧了,但那兩天鬧得他頭疼,總覺得府上不夠安靜似的。所以到了律王府,倒覺得清淨不少。
封欽點點頭,「也好。你父親被罰閉門思過一事,過一陣我會讓人提及一二,盡快讓他恢復上朝。」
「倒也不急,等家中的事處理妥當了再說吧。」家中氣氛低迷,這也是他想出來透透氣的原因之一。
掰了半塊紅豆餅吃著,封欽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上一次這樣隨意地跟封欽說話,江翊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我記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北邊起了戰事。我特地讓人去打探了一下,果然,木瓦族已有了進攻邊境之像。」封欽道。
江翊微微皺起眉,這事他並不知道,上一世封欽也沒有出征。
「木瓦應該有好幾年沒起戰事了吧?」
「嗯。這個時節正是食物青黃不接的時候,聽聞去年夏天,木瓦招災,糧食短缺,應該是衝著糧食來的。」上一世這事他也就聽聽罷了,並沒太上心,父皇也沒派他出征。
「你有何打算?」
「不瞞你說,上一世是四皇子監軍,去平的亂。回來後得到父皇大嘉讚賞,一時風頭甚勁。但現在想想,這亂平得似乎有些過於容易了。」
「怎麼說?」
「四皇子向來也忠厚仁義為名,武功造詣上其實很一般,平時也不參與武將上的事,而跟木瓦之戰,卻是他主動請命的,這本身就很奇怪。」封欽慢慢分析著:「我記得當時去征戰的主將是四皇子的人,而我當時也沒仔細想,現在想來這一仗似乎打得有些快。」
「我記得四皇子上剛到南邊,第一仗就把木瓦人打崩了,第二回 就把對方趕回了家。然後就班師回朝了,來回只用了一個多月。一般來講,將士們到了不熟的地方,一開始是要先瞭解地形,瞭解敵情,然後做出有效的佈陣,而首次應戰,多是以查探對方虛實為主,所謂知己知彼,才是百戰不殆。而四皇子第一伏就打的那麼漂亮,實在不合邏輯,若木瓦沒那個實力,北邊又怎麼會向皇城請兵呢?而且沒那個實力,木瓦人是怎麼想不開,非要來送死呢?」
江翊想了想,問:「或許是主將有經驗?」
封欽搖搖頭,「那位將軍地西邊打過幾回仗,但去北邊還是第一回 。而且不是什麼名將,按理來說更不會那樣魯莽出戰才是。」
「所以你覺得這裡面有貓膩?」
跟江翊說話就是舒服,封欽微笑道:「也只是猜測,所以這回我不準備讓四皇子出征。」
「若不讓四皇子去,他就只得你去了。」若說打仗,比起四皇子,皇上肯定更信任封欽一些。
「嗯。」封欽看著江翊,「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我?」江翊有些驚訝,不知道封欽怎麼會想要帶他一起去。
「你一直待在這京中,也應該出去看看這大好河山。」封欽微笑道。
「你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歷游。」不過他的確也挺心動的,上一世,他滿懷抱負,只是沒機會去外面走走,看看世間百態,看看百姓生計。
「是去打仗,但總能讓你有機會看看黎民生活的。」他非自負,而是在打仗這件事上,他還真沒怕過誰。
就算這一世沒有那麼大的抱負了,但若能出去走走,心懷應該也能開朗許多,以解煩憂吧?
江翊問:「皇上會願意讓我隨軍嗎?」
封欽一笑,「只要你想去,我必定從你心願。」
江翊點點頭。
封欽笑意更深了些,繼續跟江翊商量道:「若能出征,我想帶上我哥和你哥。」
「為何?」
封欽道:「我知道我哥一直想回師門看看,只是皇父不太願意讓我哥跟江湖人士往來,怕那些三教九流的帶壞了我哥,所以我哥一直也沒能回去。這次去北邊,途中必經縱山派,也能圓了我哥多年來的心願。而帶上你哥,是為了有個人能照顧到你,我若忙起來,總有顧不上的時候。」
「我能照顧好自己。」
封欽伸手幫他擦掉嘴角粘的一點點酥皮,「其實還有個目的,如果這次得勝歸來,你哥哥有功勞,那你父親也能早日結果閉門思過之事。若沒有個不能忽視的理由給父皇,這事什麼時候能了,還不好說。」
江翊覺得封欽說得很有道理,「有勞王爺為我家人考慮了。」
封欽在江翊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你只要肯不時地過來坐坐,讓我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江翊在心裡歎了口氣,封欽這樣的姿態跟他說話,他也實在說不出什麼掃興的話。
「不過,皇上會願意讓我去嗎?」畢竟他也沒有職位在身。
封欽微笑道:「這就交給我了。」
果然,三日後,皇上要求所有在京的皇子、親王參加早朝,在早朝上提了木瓦來襲之事。
封欽早有準備,也跟兄長通過氣了,所以趕在四皇子之前,把出征之事攬了下來。
與上一世一樣,朝中並沒有太多大將,將軍們過了年都回邊關駐守了,剩下的不是武藝不精的,就是不願離京的,再就剩下平南將軍這樣受皇上忌憚的,非重要戰事,也不會派其出征。而木瓦並不算勁敵,派一位有些經驗的將軍前往即可。
封欽上一世未出征是因為江翊在他府上,他怕這一走再有什麼變故。
皇上是信得過封欽的帶兵能力的,很痛快地就同意了,讓他明天把隨行將領的名單遞上來,七日後出發。
出了大殿,封欽就看到四皇子的表情十分難看,心下也有了計較——看來四皇子也是早知道木瓦一事了,而且也是早做好了出征的準備。這樣看來,他之前的猜測恐怕也是能站得住的了。
關於同行將領的事,封欽並沒有直接寫下江度的名字,而是把人叫了出來,商量了一翻。
江度是典型的武將,國家有難,他義不容辭。
封欽自然也提了要帶江翊一起的事,得知是江翊自己願意的,江度也覺得弟弟是個男人,應該出去看看,也同意了。
而封業那邊,是他自己去求皇上,想一同前往的。
皇上考慮到封業身手不錯,去邊關見識一下也是好的。再者,封欽什麼性格他知道,有封業在,也能勸說一二,有利無害。
便也同意了。
折子遞到皇上手裡,皇上立刻就批了,只待整齊兵馬出發了。
因為封欽要出征,皇上自然要來陪陪貞貴妃,也算是嘉獎她教子有方。
晚些時候,貞貴妃陪皇上喝著銀耳湯,佯裝不經意地道:「臣妾聽說北方的糧食種植不如南方一年兩收,到了這個時節多是以聽薯類為主呢。」
「是這麼回事。」農民看天吃飯,都是很正常的。
「皇上每年都有恩典,為北方輸送糧草,今年皇上可還有恩典?」貞貴妃笑盈盈地問,她當然知道有,若沒有,也不敢提的。
「自然。」每每從京運糧過去,北方的百姓都是感恩戴德的,他這個做皇帝的也舒心。也好在近年來風調雨順的,京中糧食夠吃,送北方些也無妨。
「既如此,臣妾倒有個想法。」
「說來聽聽。」
「皇上每年派人去送糧草,人力物力也消耗不少。臣妾想,不如讓欽兒他人順路送去,倒也能節省些人力。」這事往年也有過,她提起來也不突兀,「臣妾知道,皇上這幾年,為了欽兒的名聲,費了不少事,欽兒也是感激皇上的。臣妾斗膽,想求一求皇上的恩典,讓江翊隨欽兒去送糧。江翊名聲向來好,皇上又賜了婚,由他去送糧對皇家聲望也是一大助力,對欽兒的名聲也會有所助益。而邊關百姓也因戰事受了不少苦,若江翊能代表皇家去邊城安撫百姓,也算是一枉好事。」
皇上考慮了片刻,覺得也可以。江翊是男子,又是准王妃,由他出面送糧,安撫百姓,也是妥當的,也更能拉近與百姓的距離。而封欽護送糧草,也是順路的事,倒也省了再派人了,也算節省了開支。
「既如此,那就這麼定吧。」
「多謝皇上恩典!」

第15章
封欽接到父皇讓他順路送糧,且讓江翊擔任送糧使的消息後,並沒有太意外。父皇瞭解他,就跟他瞭解父親一樣。而他的母妃卻是最瞭解他們兩個的。
他跟母妃提了這件事後,母妃就說他父皇肯定會同意,這是慣有的事了,派誰的人出征,皇上就會對其家人好很多,不能說有求必應吧,但只要是些無傷大雅的事,皇上都不會反對。
現在封欽要出征,封業也要跟著去,皇上自然會多照顧貞貴妃些,貞貴妃求的這事,本也是要辦的,皇上允了,還能換來貞貴妃的感激,何樂而不為呢?
接完聖旨,送走了黃公公,江恆德不免有些擔憂,別的都還好說,就自己兒子這身子,他是真的擔心。
江翊微笑道:「父親別擔心,有大哥護著我,不會有事的。再說,我跟著大哥一起去,我和您都能安心。」
江恆德也知道,有江翊在,再危險的征戰,也能確保江度無虞,但二兒子第一次遠行,他總不免多掛念些的。
「出門在外,凡事聽你哥的話。軍營的伙食住宿都艱苦,你少不得在這上面上吃點苦頭。律王雖對你不錯,但軍中不能給你特例,你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為父擔心。」
「兒子知道。」
江恆德拍拍他的肩膀,「你此行帶著夏風吧,他機靈,凡事也能周全一二。」
「是。」原本他是不能帶下人的,但因為是隨封欽的軍,也就無妨了。
「好了,去收拾行裝吧。」擔心歸擔心,聖旨不可違。
在江翊出發的前一日,他們的姑母江羨芝被接回了府上。
因為姑母住得遠,江翊和江度一年都未必能見上一回,不過逢年過節的,節禮是從不會少的。
雖不常見,但姑母對兩個侄兒卻甚是喜愛,一來是因為她與兩人的母親自小就相識,關係也甚是不錯,二來,她沒有子女,又喜愛孩子,自然將兄長的孩子視如己出。
不過對郭氏和郭氏的兩個女兒,卻不甚喜愛了。她是庶出,主母雖對她很好,但郭家人卻很看不上她。每每跟著主母回娘家,總會被說上幾句閒話,主母也不好跟娘家為了庶女生氣,便也裝作沒聽見。倒是她這個嫡出弟弟,每每向著她,總要把那些表姐表妹數落一頓,所以姐弟兩的感情那真的是沒得說的。但對郭氏,卻只能是親疏分明了。
江度和江翊規規矩矩地給姑母行禮。
江羨芝趕緊叫了起,笑道:「快過來讓姑母好好看看。」
江度和江翊走過去,臉上都帶著笑意。
江羨芝摸摸大侄子,又拍拍小侄子,滿意得不得了,「真好,真好啊,都長大了。」
江恆德也笑道:「以後有他倆陪在姐姐身邊,姐姐就不會覺得悶了。」
「是啊。」江羨芝越看越喜歡。
見江羨芝見江度和江翊這麼好,郭姨娘和江月薇有些不高興。江月嬋這段時間一直稱病,也沒過來。
江月薇嘴角一挑,道:「二哥再怎麼好,也是要嫁出去的,怕是不能常伴姑姑左右了。」
江羨芝眉心一皺,「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可直言這些婚嫁之事?」
江月薇不以為然,「我說的是實話而已,再說,這是自己家,難道侄女有話不能說嗎?」
剛才郭氏和江月薇來見她時,臉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江羨芝沒跟她們計較,但女孩子家說出這種失禮的話,她作為從小受教養約束的人,自然是不高興的。
「姑娘家,無論在哪兒,都要明理知禮,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心裡要有數。江翊是皇上賜的婚,律王又對他敬重有佳,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了好的?就是不能天天陪在我身邊,我也高興。」
江月薇覺得姑姑就會說漂亮話,也不想跟她爭辯。
江羨芝對江恆德道:「老爺,內院寧則府中寧,月薇和月嬋都是我的侄女,我疼她們,就更得讓她們知理,成為真正的大家閨秀。既然現在的教引嬤嬤教不好兩位小姐,那依我看,不如換個得力的,日後兩個小姐成婚,也不至於在婆家失儀。」
江恆德自然沒有意見,他早就覺得應該換了,但一提,郭氏就哭鬧,女兒也跟著鬧,鬧得他頭疼,最後也就罷了。
「既然內院交給姐姐了,那自然一切聽姐姐安排。」
「不行。」江月薇立刻站出來反對,「嬤嬤跟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能說打發就打發了呢?」
江羨芝臉上已經帶了怒意,「教不好還留在身邊,豈不是害了你?月嬋的事我不想再提,但可見你們身邊沒一個省心的,更沒一個能勸小姐糾正行徑的。這樣下去,待日後被休回來,可別怪府中沒有你們容身的地方。」
「父親!」江月薇一看姑母這行不通,就轉向了父親。
江恆德也沒理會她,只道:「姐姐做主就是了。」
江羨芝散了怒意,對江恆德道:「這畢竟是你府上,以後有什麼安排,我會同你商議。兩個人總比我自己腦子轉得快些。」
江恆德是信得過自己姐姐的,否則也不會大老遠把人接回來,「小事姐姐看著辦吧,有什麼重要的再與我商議就好。」
江羨芝想想,弟弟平時也挺忙的,便道:「那好。」
江羨芝一回來,江恆德隨時覺得輕鬆了許多,「清雲院還給姐姐留著,姐姐就繼續住那兒吧。」
這是江羨芝還是姑娘的時候,一時住的地方,自然是有感情的。
「甚好甚好,讓你費心了。」
「哪裡,姐姐先去看看?」
「好。」
清雲院的擺設一點也沒變,都是江羨芝離開時的樣子,這也讓她格外感念。
江度道:「今天父親特地吩咐廚房,都做姑母喜歡的菜,姑母一會兒可要多吃點兒。」
「好,好。」江羨芝笑應著。
管家匆匆跑進來,面帶笑意地道:「老爺,姑太太,律王府的公公來了。」
「快請進來。」江恆德道。
不多會兒,就見佑興帶著幾個小廝走了進來,給各位行過禮後,笑道:「王爺聽聞姑太太回來了,特地讓奴才送些東西過來,算是給姑太太的見面禮了。」
說著,就讓小廝把東西拿過去。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讓王爺掛心了。」江羨芝真沒想到律王府會送東西過來,可見是真的對江翊上心了,她這心裡也踏實了。
小廝魚貫而入,將東西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有首飾頭面,有如意寶石,還有些不常見的小玩意兒,拿著解悶的。
「多謝王爺。」江羨芝笑道。
「東西送到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管家,送公公出去。」
佑興特地向江翊行了禮,這才跟著管家出去。
江羨芝摸著桌上的東西,笑著對江翊道:「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律王看重你才送的。」
江翊微笑道:「姑母喜歡就好。」
「喜歡。」江羨芝點點頭,別的不說,就那沒經雕琢的一箱寶石,能做多少頭面首飾?以後打了飾品送人,也是極體面的,就算是給貞貴妃,也挑不出錯來。
「律王有心,這些東西,日後去寶福居打幾樣首飾,你送給貞貴妃,也是極好的。」
江翊自然明白,以自己的家底,要買上這樣好的寶石,是不容易的。封欽此舉解決了府上很大一部分問題,也真真是為他考慮到了。
江月薇擰著手帕,一臉不悅,江翊一個男的,律王憑什麼這麼重視他?明明應該很不屑才是。這樣大張旗鼓的送禮,不是高抬了江翊的地位嗎?
江羨芝趕了幾天的路也累了,幾個人便先離開了清雲院,各自回了房間。
郭姨娘直接去了江月嬋那邊,忿忿地說了律王府讓人送東西來的事。
江月嬋現在已經沒什麼指望了,不過父親也沒再提讓她嫁給表哥的事,她心裡多少能舒坦點。但同時,也更加憎恨江月薇了。
「姨娘,你就這麼放任姑母管家嗎?」江月嬋很清楚,內院不歸姨娘管了,那她的日子恐怕也要不好過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你姑母看著和順,實際卻是個厲害的。你最近也老實點,現在你姑母也說換了薇兒身邊的嬤嬤,便依我看,過不兩天就要輪到你。」
郭姨娘現在也是愁得不行,以前她可沒少看不起江羨芝是個庶出的事,現在好了,風水輪流轉,她也不過是個妾,女兒們也都是庶出了。
江月嬋心中不悅,但這段時間鬧得她實在疲累,這身子也跟著不爽利,也只能這樣將養著,等好一好再看吧。
轉眼到了出征的日子,大皇子代皇上為將士們送行。
封欽為主將,江度為副將,封業為監軍。
封欽代眾將士與大皇子一起飲盡杯中酒後,一行人就出發了。
江翊是個會騎馬的,這也方便了行軍。
封欽私心地將江翊暫時安排到了他的隊伍中,出了城,便故意放慢了馬速,與江翊並行。
如今天氣已經日漸緩和了,草木也冒出了新芽,泛著些暖黃的嫩綠讓封欽不自覺想到了江翊死時那週身散發出的光的顏色。
這件事他問過江恆德和江度,兩個人都表示不清楚,嘴巴緊的跟鎖似的。封欽自然是不信的,畢竟那天兩個人的神情他記得一清二楚。不過他們不願說,他肯定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放棄了。
封欽仔細看了看江翊,江翊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跟那些光有任何關係的表現,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翩翩公子。
見封欽一直盯著他看,江翊問:「怎麼了?」
封欽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江翊沒有細問。
封欽驅著馬湊過去,輕聲道:「晚上紮營,你到我這來睡吧。」
「不用了。」他為什麼要去封欽那兒睡?他寧願跟他哥一起睡。
「野外蟲子多,而且晚上還是涼的,我讓佑興帶了厚被子,你睡得能舒服些。」行軍哪有那麼多好待遇?但他不得不為江翊考慮,就是麻煩,也要帶上。
「沒事,我多加件衣裳就行了。」
封欽見他一副就是不想答應的樣子,微微一笑,倒也沒再說什麼了。
不過,到了傍晚紮營的時候,江翊的營帳不知怎麼的,破了一個大洞,不能用了。
封欽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地走過去,拉著江翊去了自己的營帳。

第16章
佑興是個有經驗的,別的將士還在搭帳篷呢,封欽的帳篷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見江翊被自家主子拉進帳篷,佑興笑瞇瞇地行了禮,便出去燒水了。
「騎了一天的馬,累不累?」封欽拉著江翊到床邊坐下,就算是主將的帳子,在行軍途中也只有一張簡易的床而已。
「還行……」江翊覺得待在封欽的帳篷裡有些彆扭,但自己那個實在是住不了,「我住我哥那兒就行了。」
封欽也不接他的話,只道:「晚點我幫你按一按,別明早起來身上酸痛,趕路就要受罪了。」
江翊不說話了,他要留在兒,勢必會跟封欽睡在一起,那他今晚怕是不用睡了。
封欽知道江翊不願意跟他待在一處,但他卻不能不能為自己爭取機會。
「輕塵,我知道讓你原諒我很難,但我有心改,不怕等。但你再稍微給我一點與你接觸的機會,那怕三次裡有一次別躲我也好。」
江翊在心裡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才不會覺得彆扭。」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一條鴻溝,是我親手造成的,你躲我,也不怪你。但這一程著實危險,雖有江度在,但你不在我身邊,我心裡總是不踏實的。當然,為了你著想,我也不能總特殊待你,但在有限的範圍內,我希望給你最好的,所以你能慢慢學著接受我的這點好意嗎?這樣我也能安心些。」封欽的語氣非常誠懇,他明白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總要主動想辦法去試試,不然什麼時候才能有進展呢?
江翊猶豫了片刻,點點頭道:「好……」
他也希望這一路是安然無事的,若能得勝歸來,平安反京,對他們江家也是有好處的。僅憑此,他也不會對封欽視而不見的。
封欽笑了,從一邊的包袱裡翻出幾包東西塞給江翊。
「餓了吧?先吃點點心墊墊,伙食營那邊剛搭上火,還得一陣才能做好飯。」
江翊看著紙包上福記的標卯,抬頭問:「怎麼買這些?」
行軍打仗,一般來說帶那些耐餓又輕便的食物會比較合適,餓了還能吃上兩口。而這些點心不怎麼頂飽,又不耐儲存,怎麼看都是奢侈品。
「路上食物種類匱乏,總想著給你帶些喜歡的甜甜嘴。也沒敢買多,怕放幾天就不新鮮了。」封欽道。他記得江翊是喜歡這家的點心的。
江翊拆開紙包,果然都是他喜歡的,這一路上雖然沒什麼事,但也著實乏累,能吃點喜歡的,倒也是件舒心的事。
見他神情輕鬆些許,封欽就覺得這事不算白費工夫。
江翊拿了一個慢慢吃著,熟悉的味道總讓人心安。
封欽不是特別喜歡吃點心,但看江翊吃,也有些想嘗嘗,就挑了一塊。可能是有江翊在身邊的緣故吧,他倒覺得這點心味道比他平時吃的那些都要好上不少。
「晚上留在這兒睡吧?」封欽得寸進尺地道。
江翊搖搖頭,「我去哥哥那兒就行。」
封欽怎麼可能讓江翊跟別的男人睡?親哥哥也不行!
「你睡床,我睡地上。」封欽表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不了,你還要帶軍,地上睡休息不好。」整個出征隊伍裡,最重要的人就是封欽,他哪能讓封欽睡地上?
「你不在我這兒,我更睡不好。」
江翊有些無語,現在跟封欽一起吃東西他倒是不那麼擔心了,但並不表示兩個人的關係有多大轉圜。
封欽覺得這個時候就不能縮,至少在江翊這件事上,他如果不主動點,就不可能有任何結果,「要不我們一起睡床,這床是簡陋了些,但夠大,比你跟你哥擠能舒服些。我保證規規矩矩睡覺,行嗎?」
江翊剛想拒絕,佑興就端著茶進來了,「王爺,二少爺,先喝茶吧,晚飯還得一會兒,剛才襄王身邊的人來問您帶沒帶傷藥,襄王不小心蹭破了手。」
封欽立刻起身道:「找傷藥出來,我去看看。」
這一路上,他除了江翊,最擔心的就是兄長了。
臨出去前,封欽對江翊道:「我一會兒回來,飯送過來你就先吃。」
說罷,還不等江翊回話,就出去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就寢的時候。中間江翊也想去江度那兒,但出了帳篷就看到所有人都在忙,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想了想,又回了帳篷,他不想給哥哥添亂,還是回帳篷等著吧。
佑興一路小跑回到到帳篷,行了禮道:「二少爺,王爺那邊得到了些情報,正在跟幾位副將商議,讓奴才來跟您說一聲,叫夏風給您燒上水洗漱完早點休息吧。」
江翊是不應該隨意打探情報的,但他哥哥在軍中,他也不免掛心,只能迂迴地問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佑興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正常的戰事情報傳遞而已,王爺是想盡早做準備,有什麼突發狀況也好及時應對。」
江翊不瞭解軍中運作,知道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放心了。
「二少爺早點休息,奴才繼續過去伺候了。」
「好。」
趕了一天的路,江翊也著實困了,洗漱後就躺到了床上,不多會兒,就睡了過去。
封欽回來時,就看到了已經睡熟的江翊。
揮了揮手,讓夏風和佑興去休息,封欽合好帳門,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外面燃著不少篝火,帳篷內並不暗,封欽可以看清江翊的睡臉。
即便什麼都不能做,只要江翊待在他身邊,他就覺得安心。這是上一世從未有過的,這種感覺很新鮮,也很讓他欣喜,更重要的是他無比想抓住這種感覺,一輩子珍惜。
封欽眼睛一掃,就看到江翊泛紅的手心。應該是騎馬時韁繩磨的,江翊這手平時也就寫寫字,沒出過力,也沒幹過話兒,扯久了粗糙的東西,自然會這樣。
封欽起身從包袱裡翻出一盒藥,然後小心翼翼地塗到江翊的手心裡。
封欽的動作雖然很輕,但江翊還是感覺到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看到封欽後,並沒有起身,反倒卸下了剛生出的那點防備。
封欽聲音輕柔地道:「繼續睡吧,我給你上點藥,明天手就不那麼疼了。」
封欽終究是沒忍心責怪他,只能怪自己大意,若早些發現就好了。
封欽的手很暖,順著江翊的手掌暖到了江翊身上每一處,江翊倒是漸漸消了睡意。但這樣的沉默又有些尷尬,江翊想了想,問:「聽佑興說有情報,是棘手的事嗎?」
封欽微微揚了揚嘴角,「不是,都是前線的事,戰事有點緊,但還能應付。」
「那就好。」江翊手裡因為藥變得涼涼的,倒很舒服。
「原本是想跟你一起送完賑災糧草一起去邊關的,但現在這個情況怕是不能了。到了地方我會留下一隊人馬跟著你,你糧草交接完,他們會護送你來找我,都是我的人,不必擔心。」封欽塗完了藥,戀戀不捨地放開江翊的手。
「好。」這沒什麼可有異議的。
「睡吧。」封欽給江翊掖好被子,就出去洗漱了。
次日江翊醒來,週身都覺得暖暖的,睜開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封欽。此時他正被封欽摟著,封欽還在睡,表情很安穩。
江翊不記得昨天封欽是什麼時候洗漱回來的,上完藥他手上舒服多了,轉眼就又睡過去了。
看了一下天色,應該是剛亮沒多處,外面腳步聲很紛雜,但並不吵鬧。
江翊輕輕從封欽懷裡移出來,但剛動沒兩下,封欽就醒了。
對於自己昨天沒睡地上,封欽並沒有絲毫不好意思。昨天他回來的時候江翊已經又睡了,他把江翊摟在懷裡,別提睡得多好了。
「醒了?」封欽非常自然地把已經挪到一邊去的江翊又拉了回來,「這個時辰應該剛開始準備早飯,再躺一會兒吧。」
江翊跟封欽又拉開了一些距離。
封欽也不勉強他,淺笑道:「我知道這是我佔你便宜了,但實在忍不住,別生氣。」
生氣嗎?談不上,彆扭更多些罷了。
「沒有……」封欽扯過一邊的衣服,「我想起了。」
「好。」江翊沒生氣,對他來說就是好的。
早飯後,行軍再次整軍出發。
江翊特地看了一眼襄王,發現他並沒有什麼不妥,估計昨晚要藥真的是小傷,也就沒再注意了。
行軍一路走了十多天,期間江翊的帳篷即便在驛站更換了,還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江翊也不傻,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也一直住在封欽的帳篷裡,他畢竟是准王妃,別人也不會覺得奇怪,更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而封欽也很老實,沒做出任何過度的事,所以這一路他過得還算安穩。
在一個雨天,他們終於到達了五臨城。這裡是江翊交接糧草的地方,也是縱山派的所在,軍隊要在這裡休息一夜,明天直接到邊關。
五臨成中的知府已經率人在城門口相迎了。
見過禮後,封欽道:「今晚軍隊在城外林中休息,爾等不必招呼。賑災糧草明早入糧倉,你今晚安排好交接以及運往其他各處的人馬,盡早出發,不得有誤。」
「是。」知府忙應了,又道:「兩位王爺,城內也略備薄酒,兩位王爺一路辛苦,去用些吧?」
封業眉心一皺,都這個狀況了,知府還備酒菜,實在讓人難相信他是個勤勤懇懇的父母官。
「不必了,你還是多設些粥鋪,明早開始施粥濟民吧。」
「是。」知府也老實地應了。
封欽知道兄長是怎麼想的,他也看不上這樣的父母官,但現在也不是發作的時候,救濟百姓要緊,等回朝稟明父皇就行,做多了反倒讓父皇疑思。
打發走知府後,封業立刻回帳中換了件常服,隨後去了封欽的帳中。
「我要回縱山派一趟。」
「哥,方便我們跟你一起嗎?」封欽問道。從上一世至今,他都沒有去過縱山派,也沒有見過兄長的師父師兄之類,現在想來出於尊敬,是應該去看看的,畢竟是養育了兄長的地方。
「你想去?」封欽從未打聽過關於縱山派的事,他一直覺得封欽可能跟父皇一樣,不太看得上江湖門派。
「想啊,之前一直沒機會,父皇又不喜歡提,所以我也一直沒說過。既然都到縱山派的地界了,過門不入總歸不好。而且作為弟弟,也應該去見見哥哥的師父才是。」
封業露出笑意,「好,那你們換件衣服,咱們這就走。」
江翊本來也沒想去的,畢竟跟他沒什麼關係。但封欽已經把他算進去了,他也不好拒絕。
於是兩個人換了衣服,也沒帶別人,就跟著封業一起前往縱山派了。

第17章
縱山派建在城外的一座山上。山脈不高,卻是植被充裕,但葉子尚未茂盛,遙遙地,也能看到縱山派的建築。
通向山頂的樓梯修得很平整,但爬樓梯總是件辛苦事,考慮到江翊的身體,封欽也不敢走快,還牽住了江翊的手,以免他摔倒。
江翊身體雖不好,但體力其實還是可以的而且階梯修的也不高,並不費力。但有封業在,江翊也不好太不給封欽面子,也就任他牽著了。
到了山頂,守門的弟子看到來人,走了過來,問道:「各位是何人?到縱山派來有何事?」
封業離開太久,弟子每年都會有一批新的,不認得他也是正常的。
封業正要拿腰牌時,聽就到中個健朗的聲音,帶著幾分愉悅地叫道:「三師兄?!」
封業在宮裡排行老三,在門派也是。
封業尋聲望去,露出一點笑意,「五師弟。」
這位五師弟趕緊跑過來,「三師兄,真的是你啊。多年不見了,你可還好?」
封業點點頭,「挺好的,師父在嗎?」
「在的在的,快跟我來。」說著,就帶著封業往裡走,一看就是個急脾氣的。
封欽和江翊跟著封業進了縱山派的大門。
縱山派在外看不出來,但進了門才發現還是挺大的。因為周圍植被多,又是在山上,空氣非常清新,而且非常安靜,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已經有人前去通知掌門了,所以三個人到的時候,掌門已經在廳裡等了。
「徒兒拜見師父。」見到師父,封業毫不含糊地跪地行禮。
因為不是封欽的師父,所以封欽並沒有跟著跪。
封業的師父胖乎乎的,笑起來特別和藹,看著只是一個和順的老人。但封欽習武多年,只看師父的體格和面容,就知道此人武功極高。
「快起來。」師父連忙叫了起,「沒想到你我師徒還有再見的一日,為師此生真是沒什麼遺憾了。」
封業起身後微笑道:「師父可要長命百歲,徒兒才能有機會多孝敬您。」
「你啊,已經夠孝順了,這幾年這縱山派的庫房都讓你、你外公和舅舅送來的東西堆滿了。」師父笑道。
他一個江湖人,其實並不在乎這些,但徒弟和老友非要送,他也就只能收著了。不過都沒亂用,還想著等封業成親的時候,都給他送回去當禮了。
「您喜歡就好,該用就用,別省著。」
「你啊,平日也要精打細算些,畢竟你在京中的生活不比在這兒簡單隨意。」
「是,徒兒知道了。」
跟封業說完,師父又將目光轉向後面的封欽和江翊。
封業給師父介紹了兩個人。
封欽和江翊也抱拳作揖。
師父笑著點點頭,「以前總聽封業提起你這個弟弟,今日一見,真是一表人才。日後你們兄弟要好好相處,相互幫助,才能成大事。如今你也快成親了,也算是大人了,對家中要好些,別讓你哥哥操心。」
「是,您放心吧。」封欽應道。他跟兄長的師父沒有往來,對方能作為長輩提點他,也是對他上心了。
師父笑意深了些,對封業道:「行了,去看看你師兄吧。」
「好。」
封欽都能感覺到提到這位師兄,兄長的眼睛都有神了許多。
縱山派內有很多小院,一般一個院裡會有兩三個屋子。
封欽以前聽封業說過,他就是住在這樣的小院子裡的。
而在這眾多的院子裡,只有一處是枝繁葉茂,連牆壁上都掛著綠葉的。在這萬物剛剛復甦的時節,這樣的繁茂倒成了一副奇景。
走到院前,封業反而放慢的腳步,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封欽也不知道兄長在幹什麼,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
院裡很整潔,也很安靜,好像是縱山派另辟出的一角。
封業走到主屋門前,輕輕推開,裡面的人轉頭看過來,手上的茶杯突然一鬆,水連著杯子一起落到了地上。
封欽和江翊走近了,才看清裡面的人。看著年紀跟兄長差不多,但一頭白髮,身上也是一身白衣,樣貌如嫡仙一般,就是跟江翊比,也不遑多讓。
封業大步向前,一把把對方拉了起來,皺著眉問:「沒燙著吧?」
對方愣愣地看著封業,嘴唇微微顫了顫,才如夢初醒般地問道:「你……回來了?」
封業似有些歎息地道:「嗯,燙著沒?」
「沒……」說罷,眼睛看向地面。
封業輕拍了幾下他身上的茶水,「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瘦這麼多?我們不是說好的……」
封業突然說不下去了,最後化作一聲歎息。
封欽心裡有些疑惑,兄長這種溫柔跟平時對自己和對母妃都不同,語氣裡似乎還有些心疼,他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反正就是不一樣的。
江翊則微微皺起眉,這位師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壓力,讓他覺得熟悉又陌生。跟一般習武之人散出內力時的壓力不同,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感覺,非常微妙。他看了看封欽,封欽神色自若,顯然沒有被影響,這讓他不禁有些在意了。
「來,給你介紹一下。」封業轉移了話題,將師兄往前帶了幾步,「這是我弟弟封欽,這是我准弟媳江翊。」
隨後又對兩個人道:「這是我大師兄宋頎。」
兩個人向宋頎抱拳行禮。
宋頎回禮道:「不敢不敢。」
封業隨即打發兩人道:「你們隨便轉轉,我跟大師兄說幾句話。」
有什麼是不能當著親弟弟面說的?封欽此時更確定自己的懷疑了。但也沒有多問,拉著江翊出去了。
縱山派後面有一處沒被開發的地,但植物自成一景,負責招呼他們的弟子將他們帶到那邊賞景。
兩個人慢慢走著,四下沒人了,封欽才道:「你覺不覺得我哥跟那位大師兄好像不太一般?」
江翊剛才光在意宋頎帶給他的壓力的,別的還真沒多想,「沒注意。」
「我覺得我哥跟大師兄說話格外溫柔,對著剛才那個師弟和師父都沒這樣。」
「興許是襄王從小長在這邊,跟一起長大的師兄弟會更親近些。」
「也有可能。」封欽看了看江翊,「你不喜歡這兒嗎?我怎麼覺得你情緒不太高?還是累著呢?」
「沒有。就是看到大師兄院子裡的花草長得好,有些讚歎而已。不免想請教一下,卻也拍太突兀。」江翊找了個借口。
「現在怕是沒時間了,等打完仗回程的時候吧。咱們在這兒多待幾天,跟大師兄混熟了就好問了。」
「嗯。」
封欽手腕一動,牽住了江翊是手。
江翊抽了一下沒抽動,在心裡歎了口氣,就隨他去了。
不知道封業跟宋頎說了什麼,反正他們回去的時候,宋頎臉色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還帶上了些許笑意。
見天色已經晚,三個人也沒再多留。
回去的路上,封欽問:「哥,你和大師兄關係很好嗎?」
似乎是因為提到了宋頎,封業嘴角也帶上了笑意,「嗯。」
「比跟其他師兄弟好?」
「嗯,他比我早兩年入門,算是一起長大的,關係肯定比跟別人好些。」
封欽點點頭,「那大師兄那頭髮……」
宋頎明明很年青,怎麼會頭髮全白了呢?
「天生的。師兄的父親跟師父是好友,後來家生變故,親人都過世了,只留了師兄一個孩子,師父就把他帶回來了。他那頭白髮說是跟他父親一樣,他父親也是生來就白髮。」
「原來如此。」若是病,那得盡早治,若是天生的就沒辦法了。
回到軍營,三個人簡單吃了點東西,江翊就被江度叫過去了。
「哥。」進了帳篷,江翊微笑著叫了人。
「過來坐。」江度給他倒了杯水,待他落座後才接著道:「明天你自己留在五臨城,萬事要格外小心。」
「哥哥別擔心,王爺安排了部下跟我一起,不會有事的。」江翊道。
「這樣啊,那就好。」律王思慮周全,他也就放心了,「這幾日看你跟律王相處得不錯,素聞律王脾氣不好,但對你倒是不錯的。」
「嗯。」江翊笑了笑,封欽現在見天的討好他,他心裡也清楚,「哥哥往邊關去,肯定比我危險,有什麼事千萬讓人來告訴我一聲,雖說分開的時間不長,但我還是不能放心。」
江度點頭道:「好,知道了。」
次日一早,行軍繼續出發。江翊則跟封欽的幾個貼身護衛住進了知府安排的小院裡。
糧草交接是用了不多少時間,但檢查放糧情況,去農戶家中慰問,都是花時間的事,而這些江翊都必要親力親為。
吃過午飯,江翊還沒出門,就有人來報,說縱山派來人想見江翊。
江翊讓他把人請進來,一看居然是宋頎。
「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宋頎淡笑道。
「沒有,請坐。」雖然宋頎給他的壓力讓他有些緊張,但他並沒有在宋頎身上感覺到威脅,相反,還覺得有些親切。
宋頎坐下後,道:「是封業讓我過來的,說你一個人在這邊,他弟弟肯定不放心,希望我能照顧你幾日。」
江翊真沒想到是襄王安排的,這幾日他跟襄王相處不多,不過襄王也沒對他有過任何刁難或者不滿,而這個安排想來肯定全是為了封欽。
「王爺沒跟我提,早知道應該跟他道謝的。」江翊有些不好意思。
宋頎一笑,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做得多說得少。你什麼時候出發?」
「一會兒就走。」
「那我跟你一起。」
江翊笑應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有兩對副CP,現在第一對出來了——封業&宋頎。

第18章
封欽這一路上簡直是一步三回頭,就算安排了得力的人,也依舊不放心江翊。他好不容易有機會跟江翊重來,江翊要是出事了,他就跟著一起去了得了,什麼皇位榮華,通通不要了。
封業衝他的背了拍了一下,「好好看路。」
一個主將,騎馬走路總回頭,實在影響軍威。
「哥,你不懂。」他哥到現在身邊也是乾乾淨淨的,怎麼可能明白一個陷入愛情中的人的想法呢?
「我有什麼不懂的?你不就放心不下江翊嗎?」封業對這個弟弟有些無語,以前封欽一天到晚火氣旺盛,別說關心別人了,不惹事都是好的。現在倒好,真喜歡上一個人了,跟變了個人似的。
「要不是邊關戰事吃緊,我也不會把他留五臨城。」封欽是越想越氣,恨不得打到木瓦老家去,殺了他們族長,以絕後患。
「我已經讓大師兄去幫著江翊了,你就安心吧。」看弟弟這樣,封業就知道自己這麼做是絕對正確的。
「真的?還是哥你瞭解我。」封欽哈哈一笑,頓時輕鬆了一些,不過隨後又問:「哥,大師兄的武功怎麼樣啊?」
封業覺得這要不是他親弟弟,他都會調頭走後面去。
「大師兄的武功能打你兩個。」這不是他過譽,而是他這個大師兄是真的非常有習武天份,骨骼驚奇,用師父的話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那就好。對了,哥,你在師門排才三,那二師兄是誰?怎麼沒見著?」封欽最後的那點擔心也消了,也有心情多跟兄長聊幾句了。
封業道:「二師兄學成後就開始到處歷游了,一般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師門。」
「那是挺自在的。」
「嗯。」
五臨城內,宋頎陪著江翊一起往受災最嚴重的村子走。
一路上,有不少認識宋頎的人,都跟他打了招呼。
江翊有些好奇地問:「師兄在城內人緣不錯啊。」
宋頎淡笑道:「說不上。我沒事喜歡弄些花花草草的,還在後山開了片地,種些草藥。長好了會拿到城中的藥鋪買,一些稀奇難養的草藥我若有,有百姓需要了,也會到我這兒求取,所以多少有些熟人。」
「師兄院裡子的花草長得甚好,想來是有自己的種植方式了。」
「只是地氣好而已。」
這話江翊只信五分,不過宋頎不想說,他也不會勉強,畢竟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之後的三天,宋頎一直跟著江翊,除了監督送糧情況及百姓的救助外,還帶著江翊吃了不少五臨城有特色的食物。兩個人也慢慢熟悉起來,宋頎也是個愛看書的,所以總不缺乏話題,有一致觀點的時候,甚至可以秉燭聊到深夜。
宋頎偶爾也會聊到封業,每每表情都是那麼柔和,語氣甚至帶著幾分懷念。江翊跟封業接觸不多,但並不影響他聽,對封業也有了更多的瞭解,也更加確定封業會成為一個傑出的皇帝。
糧草和安撫災民的事都處理完了,江翊也要去邊關了。
宋頎一早來送他,神情有些不捨,「路上慢些,通往邊關這條路不太安寧,路上盡量吃自己的東西,也少理跟你搭話的人。」
知道有侍衛護送,問題不大,但這幾天跟江翊相處得愉快,也成了朋友,總不免要多叮囑幾句。
「知道。師兄,你真不考慮跟我一起去邊關嗎?」江翊也是難得有聊得來又交得上的朋友,心中也不免欣喜,更希望能跟他多相處一段時間。再者,若宋頎去了,封業想必也會高興的。
宋頎搖搖頭,道:「我就不去添亂了,在這兒等你們凱旋的消息。」
宋頎不想去,江翊也不好勉強,便道:「好,等得勝歸來,咱們五臨城再聚。」
「好,路上小心。」
出了城門,一行人順著官道往邊關前行,官道能相對安全些,但來往的百姓也比較多,所以馬騎得並不快,不過一路還算平靜。傍晚時分,到達了軍營。
江翊剛下馬,就見封欽快步走了出來,看到江翊後,更了加快了步子,然後一把摟過江翊,久久地不說話。
他真是太想江翊的,從來沒這麼想過一個人,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想念和焦急。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江翊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兩下,但並沒推開。
佑興也只在一邊捂嘴笑,連江度都站在五尺開外的地方,根本沒有上來勸的意思。夏風就更不會說什麼了,這事他是樂見的,少爺跟律王感情好,以後進了府也能舒坦些。
封欽越抱越緊,江翊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了,輕聲在他耳邊道:「放開,我難受。」
封欽趕緊鬆開手,忙問:「怎麼了,哪不舒服?」
江翊搖搖頭。
「讓軍醫給你看看。」
「別……沒什麼,就是被勒的有點喘不上氣。」
封欽輕笑,然後拉著江翊往帳中走,邊走邊對跟著的將士道:「去議事帳子等著,我一會兒過去。」
一般議事會都是在主帥帳子裡,但因為封欽想讓江翊跟他住一起,這樣將士們門來議事就很不方便,於是就多加了一個帳篷。專門議事用。
進了帳子,揮退了旁人,封欽打量了一番江翊,微笑道:「不錯,沒瘦。」
「大師兄一直照顧我,在五臨城那三天都過得不錯。」可能是這天沒見的關係,再跟封欽說話,江翊也不覺得太彆扭了。
「等回去的時候,我得好好請大師兄吃個飯才行。」封欽笑道。
「原本是想讓大師兄跟我一起來的,但他說不想添亂,就沒過來。」
「都好,反正回去也總能見的。」封欽很想摸摸江翊的臉,但想想還是克制住了,「事情辦得還順利嗎?」
「挺順的。我也去鄉下看了百姓,收到糧後,大家的情緒還是很穩定的。城中施粥,來領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想來也都能吃飽肚子了。」對於知府的安排得力,他還是很滿意的,也就不計較剛到的時候,知府要帶他們去吃飯的事了。
「那就好。」
「戰事怎麼樣?」江翊問,這是現在的重點。
「木瓦這兩天還算安靜,我也在抓緊時間研究策略,估計明日可能就要開戰了。」
「研究得怎麼樣?」
「你還不放心我嗎?」江翊已經能隨意跟他聊幾句了,他心裡也是開心的。
「我也是第一次跟你出來打仗。」江翊瞥了他一眼。
封欽一拍腦袋,笑道:「是我不好。總之你放心吧,就算不信我,也總應該信你哥哥吧?」
這倒是,江翊心裡也有了底。
「王爺,二少爺。」帳篷外傳來佑興的聲音,「伙食營送晚飯過來了。」
封欽現在還不太餓,但江翊趕了一天的路,想必也餓了,便道:「拿進來吧。再去拿點熱水來,讓江翊擦把臉。」
「是!」佑興放下食盒後,就出去了,沒多會兒,就端了盆熱水進來。
江翊簡單洗了洗,就坐到桌前開始吃飯。
封欽不停地給他夾菜,「伙食一般,你將就幾日吧,等哪天戰事不緊了,我上山給你打個獐子烤來吃。」
「挺好的。」大塊的肉他看著就沒什麼食慾,但幾樣青菜還是不錯的,味道也可以,吃個饅頭加幾樣菜,也挺好。
封欽見他喜歡菜,自己就撿著肉吃,這肉賣相真不怎麼樣,但味道還是可以的。夾出瘦肉的部分蘸了醬汁放到江翊碗裡,江翊看了看,也夾著吃了,對這道肉菜也算有了改觀。
飯後,封欽道:「我要去議事,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翊知道封欽這是想告訴他,他已經不會再避諱他了,無論是私事還是公事,但江翊實在是困了,而且他也沒有軍銜,去了並不合適,便道:「我太累了,想洗洗睡了。」
江翊趕了一天的路,累了也是正常的。
「那你趕緊休息吧,我不知道幾日回來,不用給我留燭火了。」
江翊點點頭。
封欽吩咐佑興伺候著,就先去了議事帳。
這次打仗,封欽挑的都是信得過的人,一大部分還是他們這一派的,所以就算他讓江翊住他的帳篷,也沒人會多半句嘴。
而這一議就議到了後半夜,封欽回去的時候,江翊已經睡得很熟了。
他簡單洗了洗,便脫了外衣上了床。江翊的被窩溫溫的,並不覺得暖和,封欽在心裡歎了口氣,把人摟了過來,心道:以後他還是早點議完回來陪江翊睡吧,這樣江翊能暖和些,睡得也能安穩些。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小夥伴問江度,那這裡就給大家提前劇透一下。
江度的確是另一對副CP,但他的另一半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大家不要著急哈!

第19章
次日,首戰如封欽所料打響。
江翊並不會武功,也幫不上忙。抱著不給封欽和哥哥添亂的原則,留在營地等消息。
傷兵一個個被送回,箭矢石塊一車車補給,雖處在戰事後方,卻也一點都不平靜。
江翊在帳篷裡待了一會兒,見軍醫那邊忙得不可開交,便也過去幫忙了。
這個時候軍醫也管不了江翊是何身份了,能有個人幫忙是再好不過的。
江翊看了一下,都是皮外傷,不致命,也鬆了口氣,幫著燒熱水、包紮……
一個時辰後,木瓦軍撤退,封欽也率軍歸來。然後一頭扎進了議事帳篷,都沒來得及問一句江翊在哪兒。
等江翊忙完回到主帳中,已經是晚飯時候了。
「少爺,您洗洗手快吃飯吧,中午就沒吃上。」夏風也是心疼自家少爺,他也有去軍醫那邊幫忙,中午的時候伙食營那邊雖照常送了飯來,但誰有工夫吃呢?最多就是半個饅頭塞下肚,墊一墊就了事了。
江翊也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洗了手,就坐到了椅子上,「你也過來坐下一起吃吧,也忙了一天了。」
夏風今天也很辛苦,加上他們主僕多年,他自然知道夏風的忠心和對他的重視,所以也不願跟夏風見外。
「不用了少爺,奴才跟佑公公一起吃就行了。」夏風道。
要這是要府上倒是可以,但在這邊,萬一一會兒律王爺進來了,實在不成規矩。
「趕緊的,吃完睡覺去。」江翊才不管那些,都這麼累了,還在乎那些規矩幹什麼?
夏風無奈,只得坐了過去,陪江翊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
飯後江翊洗掉了一身的血腥味,這才上床睡覺。
封欽回到主帳已經是後半夜了,上了床便照常摟過江翊。
江翊一動,就醒了過來。
「吵到你了?」封欽輕聲問。
江翊還迷糊著,懶得說話,只是輕輕搖搖頭。
「睡吧。」封欽幫他攏了一下被子。
江翊翻身面向封欽,雖然還是很累,但稍微清醒一點,要操心的事就回歸到腦子裡,於是他小聲問道:「這一仗打得不順利嗎?」
封欽身上是累的,但精神還很足,加上在議事帳那邊討論的事讓他有些焦慮,就更睡不著了,所以江翊願意跟他說話,他自然得回話。
「木瓦的兵力比預計的強不少,這場仗雖勝了,但戰局並沒有一邊倒。我盡量在不犧牲將士的情況下迎戰,如果木瓦的兵力再加一點,恐怕今天這個局面就保持不住了。按理來說,木瓦的兵力不應該這麼厲害,如果說之前我們沒來時,他們佔了上峰,那現在我們來了,以我的預估,我們應該比較輕鬆就能打贏這場仗。而且,我似乎聽到木瓦軍中有人在說漢話,應該不是我聽錯了。」
江翊微微皺起眉,「你準備怎麼辦?」
「我已經讓探子去查了,看能不能有結果。」
「嗯。」現在只也能等了。
「睡吧,這邊夜裡還是冷的,你要是還冷,明天讓佑興給你加床被子。」
江翊不說話了。其實封欽在的話,他每晚都很暖和,甚至有些熱,但這話他實在說不出口,只能沉默以對了。
封欽以為他是困著,也沒再說什麼,摟著他睡著了。
之後的兩天,封欽一直在議事,江翊沒什麼事的話,就會去給軍醫幫忙,一來二去的,將士們對他也熟悉了許多。
這天,江翊剛從醫療營那邊回去,就見議事賬那邊圍了不少人,一個個面色嚴肅。
江翊快步走了過去,就見他哥正扶著一個黑衣人,對方身一傷,已經昏迷了,看起來情況不太好。
「先把人送醫療營去。」封欽吩咐。
江度也沒耽擱,跟手下的人一起把人送了過去。
封欽也看到了江翊,走過去拉著他的手進了帳篷,其他人也跟了進去。
「你們議吧,我回去了。」江翊覺得自己在這兒不合適。
「沒事,正好你也幫我們想想。」封欽知道江翊的才幹,所以更想讓他留在這兒。
別人也多是聽過江翊名聲的,自然也覺得多個人多份力是挺好的事。
「王爺怎麼看?」其中一人問。
封欽道:「鬼一的武功不弱,能重傷回來,木瓦肯定有高手。但就目前我們對木瓦的瞭解,他們並沒有厲害到能把鬼一傷成這樣的人。」
現在顯然不是知己知彼的狀態,這才是最麻煩的。
封業道:「的確,但現在鬼一這樣,性命是能保住,可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還不知道,我們不得不加緊防範。」
「哥哥說的是。」封欽看向江翊,問:「你有什麼想法嗎?」
江翊想了想,道:「既然鬼一的武功不弱,那能打傷他的必然是高手。武功跟讀書是一樣的,永遠是中流居多,頂尖的少。那王爺現在想查,倒也算有頭緒。從朝堂上查王爺有自己的路子,從江湖上查,襄王殿下也有辦法。」
封欽一笑,「木瓦要短時間內養出這麼個高手,又沒傳出絲毫消息,基本是不可能的,就算咱們大晟不盯著,也總有別的地方盯著。既然沒傳出來,那應該就是臨時的增援,的確往這方面查就容易得多。」
「行,我這就叫人送信去。」封業道。對於這些事,他比封欽這個從未在江湖上待過的人要瞭解得多,也知道江湖上有自己分辨門派的方法。
「辛苦哥哥了。」江翊道。
封業笑了笑,就起身離開了。
其他人也沒別的事了,便紛紛離開休息去了。
封欽笑看著江翊,「以後議事定要帶上你才是,能省不少事。」
江翊垂眸道:「你身邊人才濟濟,就算沒有我,也一樣能想到。」
「未必。」封欽很想親一下江翊,但現在能抱著睡已經是極限了,還是別挑戰江翊的好。江翊是心善,但往往最決絕的也是以往心善的人。
封業的人連夜去縱山派送的信,第二天傍晚宋頎就帶著幾個縱山派的師弟到了。
鬼一還在昏迷,宋頎去看了一下,在細細研究了鬼一身上的掌印後,確定是火邪教的掌法。
火邪教是一個武林門派,具體位置不明,頗有些神出鬼沒的意思。在武林中說說不上臭名昭著,卻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禍害了不少百姓和武林人士,但大家都是報仇無門。此教善用毒和蠱,十分不好對付,遇上他們也要萬分謹慎才行。
宋頎從隨身的行李中拿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櫻桃大小的藥丸,對軍醫道:「弄半碗溫水融了餵給他喝,能清體內淤血。」
「好。」軍醫趕緊接過藥丸去弄了。
「這個藥喝下去要多久才能醒?」封業問。
「最快要明天,慢的話三天也差不多。好在他受的這一掌沒帶毒,不然恐怕拖不到回來就沒命了。」宋頎回道。
「嗯,你一路也辛苦了,吃點東西休息吧。」封業的語氣依舊溫柔的過份。
「好。」宋頎淺笑著點點頭。
出了醫療營,封欽讓人給幾個縱山派弟子安排住處。
封業直接道:「大師兄跟我住,不用另安排了。」
封欽點點頭,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住在一處也很正常。
晚些時候,江翊去封業的帳中找宋頎。
見江翊來了,宋頎也很高興,「快過來坐,我帶了縱山派一帶才有的茶來,剛想讓人給你送過去些。」
「今天忙亂,也沒來得及跟你說上話。」江翊坐到小桌前。封業不在,兩個人倒也自在。
宋頎給他倒了杯茶,問道:「這邊戰況如何了?」
「只打了一仗,雖贏了,但王爺覺得與他預想的不一樣,所以才派人去查探,然後鬼一重傷回來,我們考慮了一些可能,覺得得請縱山派來幫忙分析才行,於是襄王便派人送信去了。」江翊簡單解釋道。
宋頎點點頭,「火邪教與外邦勾結也不是沒有可能,聽聞他們最早的一任教主就是外邦人,是近三十年才來到中原的。武林正派一直視他們為邪教,他們也的確殘害過不少無辜之人。既然是起源於外邦,那與外邦勾結也就很容易了。」
「是這麼回事。不過具體的情況還要等鬼一醒了再看。」江翊喝了幾口茶,「幸好你來了,不然鬼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
宋頎笑道:「我平時沒事喜歡研究也草藥之類,能幫上忙是再好不過了。」
閒聊了一會兒,宋頎也累了,江翊便先回去了。
次日早飯剛過,木瓦人又起兵進攻了。
這幾日封欽都有準備,並沒有措手不及,立刻領兵應戰。
宋頎不放心封業,也跟著去了。
這次有了宋頎和幾個縱山派弟子的幫助,打得比上次順利很多,宋頎還殺了兩個帶面具的人,扯下面具一看,是中原人的長相,並在他們身上找到了火字符,是火邪教的標誌,這下就非常清楚了。
安排了其他將士打掃戰場,封欽一行先回到營中。
宋頎去換了件衣服,對他們道:「這事既已確定,我得回去跟師父說一聲。武林能有邪教的藏匿之處,但絕對不會有勾結外邦之人的容身這地。」
他們打木瓦是朝堂之上的事,但火邪教屬於江湖門派,朝堂要清剿當然可以,但肯定沒有江湖門派自己處理來得快,所以適當的還是需要用江湖勢力的。
封業給宋頎整了整衣領,說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讓師弟跟你一起。」
宋頎也沒反對,跟封欽和江翊打了招呼,就帶了兩個師弟趕回縱山派了。
但夜深後,縱山派的弟子就快馬而來,帶來宋頎重傷恐怕要不行了的消息。

第20章
聽到宋頎受傷的消息,封業一把抓住那位弟子的領子,怒問道:「你說什麼?!宋頎怎麼了?!」
「三師兄,大師兄受傷嚴重,怕是不行了。」說著,那位弟子也哭了起來,「師傅讓我趕緊來通知您,還能見上大師兄最後一面。」
封業一把推開那位弟子,立刻道:「牽我的馬來,帶上軍醫!」
「哥!」封欽趕緊拉住封業,「你先冷靜點。」
現在軍中傷員不少,他哥就是要帶軍醫去,也得悄悄的,這樣擺在明面,會讓將士寒心,也會有損兄長的聲譽。
封業死死地盯著封欽,拽著最後一的絲理智才沒把封欽推出去。
封業這樣,封欽哪能看不出宋頎對封業的重要。
於是立刻讓人去牽馬,然後悄悄讓佑興去把最好的一位軍醫帶去縱山派。面明上則吩咐侍衛去城中找最好的大夫送到縱山派去,這樣兩面都顧全了。
江翊聽到消息,也匆匆趕了過來,「我也去。」
如果他去,只要宋頎還有一口氣,他就有自信能把人救過來。再者,宋頎是他的朋友,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朋友死去呢?
封欽眉心一皺,他知道江翊與宋頎相處得好,江翊沒什麼要好的朋友,有宋頎在,江翊的確開心了許多。而在這個可能陰陽兩隔的時候,去見朋友後一面也是應該的。但讓江翊自己去,他又不放心。他哥現在這樣,肯定是顧不上江翊的,而他作為主將,又不能離開軍營。
江翊抓住封欽的胳膊,道:「讓我去,我必須去。」
封欽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違背江翊的意願的,此時江度也走過來,說道:「讓江翊去吧。」
封欽誠然擔心,也不能阻止,便道:「路上一定要小心。我讓鬼二鬼三跟著你。」
「好。」江翊一刻也不想耽誤。
縱山派留在軍營中的幾個師弟聽說了消息,也跑了過來,要一起回去。
馬匹很快牽來了,幾個人騎上馬便奔向縱山派。
縱山派山下的台階馬匹不容易行進,封業便扯著江翊的衣服輕功飛上了山頂。
此時天已經亮了,縱山派大門口,已經有不少弟子等在那兒。
見他們回來,忙把情況跟他們說了。
進了大師兄的院子,不少年紀小些的弟子已經在那偷偷抹眼淚了。
封業也沒空理會這些,忙跑進屋子。
屋內,宋頎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呼吸很弱,幾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了,而紮在胸口上的匕首突兀地立在那裡,刺穿的不只是生命,更是陰陽之間。
師父見封業回來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憤怒而疲憊,「他一直在等你,陪他最後一程吧。」
說罷,就帶著一干弟子退了出去。
江翊沒走,而是站在離床稍遠些的地方,似是在思考什麼。
封業坐到床邊,將宋頎的手握進兩手之間。
宋頎慢慢睜開眼,在看到封業後,露出一個淺到不能淺再的笑意,似乎連揚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
封業看著宋頎,此時此刻,他除了悔恨和心疼,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宋頎聲音很輕很輕地道:「你別這樣。我命薄,不能陪你走完一生了,希望你不要恨我,安安穩穩地成個家,日後兒女繞膝,也不枉此生吧?」
封業握著宋頎的手緊了些,眼眶也紅了,「沒了你,我活著為什麼呢?」
「你還有母親,還有弟弟,還有這家國天下……」
「家國天下?哈哈……我就是為了它才負了你……」
「沒有,你不是承諾過嗎……只不過我等不到了而已……」
「宋頎……」
「封業,我從沒怨恨過你,甚至期待你功成那日到這兒來接我,如今我等不了了,今天勉強是吧。別辜負我的期待,以後若成了,切記做一個好皇帝,我便再也沒有遺憾了……」
誠然冷靜睿智如封業,此時也難以克制,眼淚滴在宋頎手上,那樣淒然絕望。
宋頎手抬了抬,卻沒有力氣,只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黃泉路上,奈何橋邊,我等著你……」
兩個人話說到這一步,江翊哪還有不明白的呢?他記得上一世,封業一直沒娶妻,再沒納妾,他不知道那個時候宋頎是不是活著,但他相信封業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宋頎。
這時,軍醫也趕到了。
趕進來診過脈後,搖了搖頭。
封業最後的希望也沒了,打發走軍醫後,眼睛看向上宋頎掛在床頭的劍。
江翊真不懷疑如果宋頎去了,封業下一刻就會拔劍自盡。
宋頎此時已經睜不開眼了,自然沒注意到封業的目光,「別白費力氣了,師父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也說治不了了,我是拿藥吊著命,才等到你來。如今見到你了,要說的也都說了,再沒什麼遺憾了。」
江翊捏了捏雙手,走過去將房門鎖上,然後來到床邊,「襄王,我能救宋頎。」
封業迅速看向江翊,眼中帶著希翼和難以至信。
江翊道:「但還請襄王為我保密,若傳出去,我可能性命堪憂。」
「好。」封業立刻答應,現在只要能救宋頎,他什麼都能答應,而且說到做到。
宋頎心中也是震驚的,但他實在沒力氣了,只能躺在那裡。
江翊坐到床邊,「一會兒我讓拔匕首,王爺就幫忙把匕首拔出來。」
「好。」宋頎忙應著。
江翊也不再多說,抬手置手傷口上方,慢慢地,江翊手上聚出一團暖綠色的光,並慢慢通過傷口滲入宋頎體內。
宋頎覺得身上很暖,不像之前那樣一陣陣地泛冷了,就想泡進了暖池中,也慢慢地感覺不到疼了。
「王爺,可以拔匕首了,然後幫忙把傷口那裡的衣服撕開。」江翊道。
封業都顧不上震驚了,忙按江翊說的做。
只見匕首拔出後,並沒有血濺出來,而且傷口正在以用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宋頎慢慢也存了點力氣,睜開眼看到身前的光,他只愣了一下,卻並沒有太震驚,更多的是欣喜。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傷口完全癒合了,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疤證實著一切都不是夢。
江翊收了光,靠在床頭累得不行。這是他生來便帶的能力,可以癒合一切傷口,而這個能力會隨著他年紀的增長越來越強,作用也會越來越多。而這事只有他父親和兄長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宋頎,他也不會示於人前。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封業高興瘋了,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於是起身一跪,給江翊行了大禮。
「王爺,萬萬不可。」江翊可承受不起襄王這一跪,但又實在沒力氣去扶。
「你當得起。」封業甚至覺得只是行個禮還太輕了,日後必定要將這個准弟媳跟宋頎一樣供起來才行。
宋頎再勾了勾嘴角,笑意顯然比之前明顯了許多,「江翊,謝謝你。」
「你無恙最要緊。不過這事還得讓襄王幫我圓了。」江翊現在很想睡了。
「你放心,交給我。」封業道。
江翊扯著床帷借力坐直,道:「現在是無性命之憂了,但調養上我並不在行,還得找大夫來看看,開個合適的方子。另外,煩請借我個地方小睡一會兒。」
封業立刻起身,扶起江翊道:「去暖閣休息吧,那邊安靜。」
隨後又對宋頎道:「我送他過去就回來,等我一會兒……」
「嗯……」宋頎現在也很睏,畢竟失了那麼多血,頭暈得很,可他居然得救了,也就是說又可以跟封業說說話,待在一處了,想到這兒,他又有些睡不著了。
江翊挨上暖閣的床,就睡了過去。
封業掩好門後,對等在院中的師父行了禮,道:「師父,師兄已經無虞。」
「你說什麼?!」師父也驚了,明明都不行了,怎麼又無虞了呢?
封業回道:「江翊有一丸藥,能迅速使傷口癒合生肌。是他在南面偶然得到的,也就這麼一丸,死馬當活馬醫地給師兄吃了,沒想到居然有奇效。」
師父一聽大徒弟沒事,也不在意那「藥」是怎麼來的了,老懷安慰地道:「那就好,那就好,老天對小頎不薄啊。」
其他弟子一聽大師兄救過來了,也是滿面驚喜,愁雲盡散。
「師兄失血太多,現在很虛弱,需要調養一段時間,煩請師父讓人去請個擅長開滋補調養藥方的大夫來,軍醫只對外傷有法子,調養上怕是不足。」封業道。
「好,好。老五,你去。」師父趕忙道。
「誒,我這就去!」說著,五師弟就跑了出去。
現在大徒弟沒事了,師父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來,對眾弟子道:「你們也熬了一晚上了,都回去休息吧,等你們大師兄好點,再來探望不遲。」
「是。」眾弟子應著,就陸續離開了。
師父沒走,而是進屋看了一下宋頎。
宋頎還是沒能敵過身體的睏倦,已經睡了。
見宋頎呼吸勻稱,傷口也的確癒合了,師父也完全放心了,微笑著對封業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下吧。」
「沒事,我不累。」現在宋頎沒事了,他簡直精神百倍,「師父去休息吧,我等大夫來看完再休息不遲。」
「那好,這就交給你了。」
「是。」
師父離開後,封業再次坐到床邊,看著宋頎睡得很安穩的臉,眼裡無比滿足,也有些悵然。以前他是想等自己拿下皇位了,再風風光光地把宋頎接進京,立他為後。但經此一事,他發現以後的事還需要很久的時日去完成,為了以後而浪費的現在,是件多麼不值得的事。倘若今天沒有江翊,宋頎不在了,那他要那個皇位有何用?
所以珍惜眼下的每一刻,才是最重要的。也許宋頎以後會跟著他捲入皇家爭鬥中,可那又怎麼樣?他必要護宋頎周全。至於有個男妃會損失順利繼位的可能性這事,他也不在乎了,反正這個皇位都是要爭的,以前的顧忌現在想來真真兒可笑,還白讓宋頎等了他這麼多年。從今以後,他會凡事以宋頎為先,至於皇位,他不信自己跟封欽聯手,又有外祖家和平南將軍府做後盾,還沒有一爭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
江翊的異能就是治癒啦!

第21章
江翊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一睜開眼,就看到坐在床邊的封欽。
江翊眨了眨眼睛,他記得自己是在縱山派啊,怎麼封欽會在這兒?
還沒等他開口,封欽就先笑了,「醒了?餓不餓?」
江翊這才確定不是做夢,是封欽來了。
「你怎麼來了?」江翊微微皺眉,主將離軍是很嚴重的,若被參上一本,性命不保都是有可能的。
封欽捏著他的手,「我的王妃都不在身邊了,我哪有心思在軍中等著?自然是要來找你的。」
「胡鬧。」江翊覺得封欽這次實在太沒輕重了。
「我知道這樣不對,不過軍中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放心吧。再說,有你哥在,也不會有什麼事。」封欽道。
一來是他實在不放心江翊,二來的確是太想了,在確定木瓦今天不會進攻之後,偷偷出的軍營。
「這種事上哪經得起萬一?」封欽來找他,他心裡的確是暖的,但在家國大事面前,封欽這樣實在是太衝動了。
「我知道,原本也是想來看看你就回去。」他並不準備帶江翊一起回去,他騎快馬,路上無休,他怕江翊身體撐不住。
江翊坐起身,封欽把晾在一邊的紅棗茶端給他,「我一過來,我哥就把我拉到屋裡,把你救了宋頎的事跟我說了。」
江翊並不意外。
封欽道:「你上一世過世蓋棺時,身上散出的光,就是這個能力吧?」
江翊點點頭,他雖沒見著,但想來也只能是這個了。
「能仔細跟我說說嗎?」
「也沒什麼,就是能治癒傷口而已。以後可能能治更多東西,但現在也就這樣。我生來便帶了,如果上一世你再晚點讓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能我已經把這事告訴你了。」江翊平靜地說道。再提到上一世,他已經不那麼激動和難受了,他知道這中間有封欽現在一直讓著他、寵著他的功勞,也明白是因為自己現在安心了,所以很多事也慢慢放開了。
「是我不好。」封欽歎了口氣,「不過你有這個能力真是太好了,至少在你的安危上,我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我這個能力對付毒藥沒什麼用,只能護住心脈,解不了。」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於落得那般地步。
封欽心裡一疼,越想自己越不是個東西,「以後你入口的東西我必定不會讓它出差錯。」
江翊也不想再計較於過去,封欽已經道過很多次歉了,心意他也明白,所以有些事上能放便放下了。
「我餓了,有吃的嗎?」
「有,縱山派的人剛送來了午飯。」封欽忙道。
「嗯。」江翊下床,去屏風後面洗了把臉後,坐到桌前。
封欽把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坐下跟江翊一起吃。
給江翊夾了菜,封欽問:「你那個能力對身體有沒有損害?」
江翊搖搖頭,「就是損耗多了會有些累而已。」
「那就好。這事我和我哥都會保密,你也小心些,千萬別讓別人知道了。」他知道江翊是謹慎的,不然不可能這麼久了,他才知道這件事。但還是不免要提醒一二。
「嗯。」
封欽想了想,又問:「你這個能力怎麼提升?需要特殊的環境嗎?我在府上給你造一個。」
江翊回道:「不用,沒有特殊的需要。」
「好。」封欽笑著繼續給江翊夾菜。就算沒有這個能力,他都得把江翊供起來,更不用提現在了。老天真是對他不薄,福星就在他身邊,他沒珍惜,現在又肯給他第二次機會,他哪敢再糟蹋呢?
飯後,封欽問縱山派弟子要了茶,親手給江翊泡了,「我一會兒就得回去,不帶你走,你慢慢回軍營就好,不必太趕了。我哥估計要留下來照顧宋頎一段時日,這就隨他吧。」
說到封業和宋頎,江翊道:「我覺得襄王和宋頎的關係沒有看著他麼簡單。」他沒直接說兩個人有愛人間的感情,也是想看看封欽有沒有看出什麼。
「嗯,我也有這樣的猜測,但一直沒問我哥。」封欽也沒隱瞞。
聽封欽這樣說,江翊便道:「我覺得我們猜的應該不假,如果是真的,你可同意?」
封欽一笑,道:「有什麼可不同意的?經過上一世,我覺得找個喜歡的人,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比什麼都來得實在。我想經過這件事,我哥應該會跟我想的一樣。至於皇位,爭是為了保命。這跟我要娶你,跟你過日子,並不衝突。」
封欽既然不反對,那宋頎和封業的事應該就會很順利了。他也為宋頎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絕對是幸事一樁。
不過江翊還是有點不放心,「那貞貴妃那邊呢?」
「母妃更不會反對了,他一直希望我們能找個自己喜歡的。」
這下江翊徹底放心了,「那就好。」
「我母妃很好相處的,等咱們成親後你進宮面見就知道了。」江翊微笑道。一般正妃成親前都要進宮讓未來婆婆看看,但因為江翊是男妃,以免不便,所以這個規矩一直是省略的。
江翊兩世加起來都沒見過貞貴妃,以前感覺能養出封欽這麼個兒子,肯定很難相處。但看看現在的封欽,再看看封業,他多少還是有改觀的。
又陪江翊小坐了一會兒,封欽就往回趕了。
傍晚時分,宋頎也醒了,但身體還是虛著,這會兒也難起來,就躺在床上跟江翊說話。
「這邊補品可還全?不夠年頭的話,我寫信回京,讓家裡送些過來。」江翊知道封業也會準備,但他準備的是他的心意。
「夠了,我自己有也種一些,不缺的。」宋頎笑道。
「那好。」補是個慢功夫,以後不夠了再送也是一樣的。
宋頎道:「我有件事跟你說。」
「你說。」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院子裡的植被長得那麼好嗎?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有一種別人不知道的能力,能讓花草長得更好。」宋頎笑道。
「真的?」江翊十分驚訝,他真沒想到宋頎也會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不過轉念一想,宋頎帶給他的那種壓力感,應該也是原自於這兒,因為宋頎的能力比他強,所以他能感覺到壓力。不過相處時間長了,這種壓力倒是沒了,也許是因為宋頎跟他熟了,毫無防備的緣故吧。
「嗯。」宋頎應著,手指一抬,一道冰藍色光暈呈於手心,「我遺傳自父親,可能這頭白髮也是因為這個能力的緣故。」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異類,如今遇見你,倒覺得沒什麼不對了。」江翊微笑道。
「我也是。」
「你和襄王說了嗎?」
「還沒,我一醒他就忙這忙那的給我弄吃的,弄補品,都還沒好好說上句話。不過他說要帶我回京去,以後咱們離得就近了。」
「太好了!你們能守在一處,怎麼都是好的。」江翊是真的高興了,「待你到了京城,我帶你到處逛逛,我知道幾家不錯的書齋,能找到不少孤本。而且以後咱們時常見面也方便了。」
「是啊。」他心裡也是高興的,對江翊看出了他和封業的關係也一點都不意外。
今天他一醒,封業就急不可待地跟他說了這個決定,說皇位什麼的,沒有他重要,還說對不起他,讓他等了這麼多年,以後絕對不會了。其實他並不覺得等待的日子有多苦,雖然想念總讓他難以入睡,但想到將來,他還是存有希望的,所以才會在快要死去時那麼難過,嘴上說著沒有遺憾,其實遺憾尤在。現在封業完全換了想法,他也實在不想再與封業分開,就同意了這個提議。
「襄王準備去求皇上賜婚嗎?」江翊問。這是個大事,宋頎跟在封業身邊,總不能只是個師兄的身份吧?
「有這個想法,不過要謀劃一下,你知道的,皇上不太喜歡他提在縱山派的時候的事。也能理解,當初封業被送過來,是說命格輕,在宮中不好活,要帶到北邊去,長成後再回京方能順遂。但一個有機會繼承大統的皇子在一個武林門派長大,多少有礙皇家聲譽。所以封業想娶我,還要從長計議。」宋頎也不急,這麼多年他都等了,還差這段時間嗎?
江翊點點頭,道:「你放心,我也會幫你們想辦法的。」
「好。」宋頎笑應道。
江翊又在縱山派待了兩天,確定宋頎完全無恙後,才跟鬼二鬼三一起回到軍營。他也是放心不下哥哥,而宋頎那邊有封業守著,肯定不成問題。
江翊到軍營時,一場戰事剛剛平息。
夏風見江翊回來,趕緊跑了過來,把這幾天軍中的事跟江翊說了一下。
夏風進了帳篷沒多會兒,封欽就回來了。
在看到江翊後,臉上露出了笑意,上前抱住江翊,「回來了?」
「嗯。」江翊皺了皺鼻子,道:「先去沖個澡吧,一身血腥味。」
「好。」
浴桶裡熱水蒸出氤氳的水氣,一屏風之隔,兩個人坐於兩邊。
江翊問起今天的戰事,封欽回道:「今天用了些陷阱,直接繞後把他們的主將打成了重傷。但很奇怪的是,一般主將傷了就要開始撤退才對。他們的確是吹號要退了,但前方的那些士兵好像沒意識似的,不僅沒退,還在繼續往前衝。刀劍砍在他們身上,他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像沒有痛覺一樣,實在可疑。」
「的確很奇怪,有抓活的回來嗎?」
「抓了,現在軍醫正忙,等忙完了給那幾個木瓦人看看。」
「嗯。」江翊喝著茶,「我在想,這中間會不會跟宋頎受傷有什麼關係?」
「宋頎那邊怎麼說的?」
「說快到縱山派時,突然竄出一夥人,一身黑衣蒙面的,二話不說就要殺宋頎,而且都是衝著宋頎去的,其他兩個師弟只被打到一邊而已。因為對方完全遮住了自己,所以判斷不出年紀。師父說能差點要了宋頎的命,此人年紀估計不小,內力深厚,可能是老一輩的人了。」
「就這麼看,倒看不出什麼聯繫。」封欽皺著眉,心裡一直在思索。
「對了,鬼一醒了沒?」江翊問。
「醒了。說在木瓦主帳查探時,聽到主將和一個內力渾厚的人在說話,說的是漢話,多是些佈陣謀略上的事。鬼一剛要想辦法看看那個人的樣子,就被發現了。說那人與他交手時,一直披著個斗篷,帽子很大,扣在頭上,看不清樣子,但感覺年紀應該有五六十歲。」
江翊眼睛一抬,「你說打傷鬼一的和打傷宋頎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就鬼一的描述,跟師父猜測的很接近。」
「也有可能。」封欽道:「等把那些俘虜調查完,一併寫信送去縱山派,讓師父他們幫著分析一下。」
「嗯。」這樣比較周全。
一陣起水的聲音響起,江翊想著封欽洗完可以准吃飯了,就見封欽腰間圍了個布巾就出來了。
「你怎麼不穿衣服?!」江翊趕緊把臉轉向別處。
封欽一臉流氓樣,笑道:「沒事,讓你看了我也不吃虧,提前熟悉一下有利婚後春宵。」
江翊臉上一紅,起身快步走出帳篷,他並不想跟封欽討論這種事!
身後傳來封欽的大笑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場仗重傷了敵方主將,王爺心中痛快,才如此高興的。

第22章
晚些時候,軍醫來回話,說那些木瓦俘虜神情呆滯,叫而不應,用匕首劃破皮膚亦無反應,如同撞邪一般。探脈相只覺得是元氣凝滯,幾味藥灌下去,毫無起色,實在不知為何。
揮退了軍醫,封欽提筆寫信,將情況一一說明,然後讓鬼三送到縱山派去。
因為取得了勝利,此時,將士們正圍火而坐,烤肉喝酒,作為慶祝。
封欽陪著江翊,並沒過去。伙食營那邊也送來了一隻烤羊腿和野菜糙米熬的粥。
「先吃飯吧,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出原因,先慶祝眼下吧。」封欽拉著江翊坐到桌前,拿過一邊的刀子開始片肉。
木瓦主將傷了,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敢主動開戰,好歹要等新將到來,至於肯不肯給木瓦這個等的機會,就是封欽說得算了。所謂窮寇莫追,加上木瓦人這種奇怪的反應,封欽也不敢貿然進軍,以免對方狗急跳強,他們得不嘗失。
粥做得很厚實,一看就很頂飽的那種,加上爽口的野菜,讓江翊很有食慾。
封欽挑了兩塊烤得嫩嫩的肉,蘸上調料放到江翊的小碟子裡,「多吃點。」
若晚上沒有戰事或者突襲,伙食營是不會做宵夜的,所以晚飯得吃多點。
「嗯。」這肉烤得好,沒有什麼膻味,很好入口,「這肉烤得不錯,粥做得也好。」
「那一會兒賞他們。」江翊喜歡,自是該賞的。
江翊瞥了他一眼,伙食營那邊只是正常做飯,就算味道好些,不也至於賞,在軍營中只有出戰有功者才會賞。這要是為了他賞了伙食營,別人只會說封欽昏聵。
封欽一笑,說:「好吧好吧,等回去了我再找個由頭賞他們。」
江翊沒再反對,繼續吃飯。
封欽對粥沒興趣,大口吃著肉,道:「我一直在想,你說如果上一世也是這樣,四皇子是怎麼輕而易舉地打退木瓦的?」
「你的意思是?」
「我猜測過四皇子可能跟木瓦人勾結,但如果兩有勾結,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做做樣子,降了就完事了。」現在這個局面,還真讓他有些拿不準之前的猜測。
江翊開口道:「其實你猜的也未必不對,也可能是木瓦原本是跟四皇子勾結想做做樣子,但現在出征的是你,不是四皇子,他們跟四皇子之間的協議沒有了這場戰事來鞏固,木瓦人心裡也打鼓,倒不如藉機而上,若火邪教是這個時候向木瓦投出的橄欖枝,木瓦想佔大晟便宜,就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反正跟你打,輸了大不了撤兵,贏了就是賺了。」
經江翊這麼一分析,封欽覺得一下就說得通了。
「輕塵,你真聰明。」
江翊看了他一眼,「這只是分析,不一定是真的。再說,我們也沒有四皇子與木瓦勾結的證據。」
「有沒有證據的再說,先知道了四皇子的命門,總是好的。」只要深入木瓦族,他就不信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信送去縱山派的第三天,封業帶著宋頎回來了。
宋頎臉色雖還不太好,但精神不錯,路上走得也慢,倒不至於太疲憊。
「那幾個俘虜還活著嗎?」宋頎問。
知道宋頎會是未來大嫂,封欽哪敢怠慢,「活著,不過從被抓回來就不吃東西,全靠給他們灌水活著。」
「我去看看。」宋頎道。
封業給封欽使了個眼色。
封欽立刻會意,「用了飯再去吧,伙食營那邊已經做好了。」
封業完全不給宋頎拒絕的時間,接話道:「你身體還要養,反正晚一會兒那些俘虜也不會有什麼事,先吃飯吧。」
宋頎想了想,應道:「好。」
於是四個人去了主帳一起吃飯。江翊和宋頎又聚到一起了,也有不少話要聊。而封欽和封業是完全插不上話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夾菜。
飯後休息了一會兒,宋頎就去看那些俘虜了。
這邊沒有牢房,俘虜是被關在一個帳篷裡的,有鐵鏈限制住手腳,讓他們無法逃走,不過看他們這樣也沒想逃。
宋頎走過去給他們檢查了一下,皺著眉道:「這些人看起來不像中毒,倒像是中了蠱。」
「蠱?」封欽又看了看那些俘虜,這樣說倒也像。
「如果他們真跟火邪教勾結,這倒是正常了。」宋頎冷笑一聲,很看不上火邪教這等作為。
「那有得解嗎?」封欽問。
宋頎笑了笑,道:「有。去把我包袱裡的銀盒子拿來。」
封業趕緊讓人去拿了,不多會兒,銀盒子就取來了。
宋頎接過來打開,裡面是一隻藍紫色長滿了絨毛且有八隻眼睛的肉蟲子。
幾個人皺起眉——這是什麼東西?也太噁心了吧。
宋頎特別溫柔地摸了摸那個肉蟲子,似乎十分喜愛,隨後拎起那個肉蟲子,捏住一個俘虜的下巴,把蟲子塞了進去。
看守帳篷的士兵已經有人受不了乾嘔了。
封業看著宋頎,宋頎養這些東西,他還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宋頎喜歡種些花草。前不久在得知宋頎也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後,已經決定在府裡後花園開一片地,專門給宋頎種東西玩了。現在看來,開得給宋頎弄個院子養這些才行。雖然這東西長得實在難看,但只要宋頎喜歡,養多少都是可以的。
那個俘虜並沒有什麼表情,而肉蟲子則以最快的速度爬進了俘虜的喉嚨裡。
江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宋頎這涉獵是不是有點太廣泛了?
宋頎鬆開手,俘虜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個肉蟲子從俘虜的鼻孔爬了出來,身後拽著一個玉米須似的東西,仔細一看,那東西還在動。
宋頎將銀盒子放到地上,那個蟲子就歡快地放開了「玉米須」,奔進了盒子裡。宋頎從荷包裡拿出一個蜈蚣干餵給肉蟲子,肉蟲子吃得特別歡。宋頎將銀盒子蓋上握在手裡。
「這是尋蠱,專門在人身上找蠱用的,那麼多眼睛也能找得更全面。」說著,宋頎指了指那個被尋蠱拋下的「玉米須」,「這是閉蠱,能封住人的痛覺、思想、餓和渴,只聽最開始的指令一直行事,行為時間可持續兩個時辰。」
「這蠱有毒嗎?」封業問。
「沒有,但帶在身上久了,人不是餓死就是渴死。」宋頎對看守的要道:「去拿個火把來把閉蠱燒了。」
「是!」
宋頎接著道:「閉蠱怕火,一會兒把這些人綁在一起,周圍點上火,閉蠱會自己出來的。」
「好。」封欽應道。
剛才那個解了蠱的俘虜已經暈過去了。
宋頎道:「應該是餓的,一會兒讓人弄點糖水來給他喝就行了。」
這些俘虜都是要問話的,自然不能讓他們死了,封欽便命人去辦了。
封業心疼宋頎,道:「行了,都處理完了,你也快去睡一會兒,不然頭又要暈了。」
「嗯。」宋頎露出笑意,「如果要殺我的真是火邪教,那這事倒說得通了。除了個別教派和南疆,一般是沒有人會養蠱的。而我有蠱有藥,顯然是克制得了火邪派用這些邪道的,殺了我他們就方便多了。」
封業眉心一皺,「以後我會多派幾個人跟著你。」
宋頎想說多少人都沒用,只要能打得過他,還能打不過那些手下嗎?但想到是封業的關心,也不忍拒絕,但點了點頭。
封業拉住他的手,連招呼都沒打,就拉著宋頎去休息了。
封欽在心裡「嘖嘖」了兩聲,也牽起江翊的手,往主帳走——又不是只有哥哥才有人牽手,他也有!
江翊還在剛才對於尋蠱的不適中,也沒說什麼,跟著封欽回了主賬。
進了帳子,江翊趕緊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了下去。
「怎麼了?」封欽忙問。
「沒事,有點噁心罷了。」
封欽笑了笑,說:「是挺噁心的,以後我哥府裡可能很多這種東西,咱可不去了。宋頎長得那麼仙氣,去弄這些東西,也是人不可貌相。」
「這哪行?」過年過節的,哪能不到府上去?
「怎麼不行?宋頎在府裡養那些東西,我哥心裡沒數嗎?不去不去。」
「我只是一時不適應,下回就好了。」
「誰知道他還有沒有更噁心的?那東西是不錯,能幫不少忙,但也實在不是一般人能養的。」
「他還真不是一般人。」
「嗯?怎麼說?」封欽問。
江翊放低了聲音,「他有種能讓花草長得更好的能力。」
封欽驚訝道:「所以他院子裡花草長那麼好是因為這個?」
江翊點頭。
封欽笑了,「你帶你我的驚喜就夠大了,沒想到還有一個。這敢情好,以後讓他多重些名貴的草藥,做成藥丸備用也是好的。」
「嗯。」就算封欽不說,宋頎也有在做的,他有看過宋頎的藥室,各種瓶子擺了滿架子,很難想像宋頎居然分得清。
「我得了個寶,我哥也得了個寶,老天真是對我們兩兄弟夠意思了。」封欽也為兄長高興。
江翊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被封欽這麼一逗,他那點噁心勁兒也沒了。
「佑興。」
佑興快步進來,「王爺。」
「讓廚房做點酒釀糖水來,別太甜了。」封欽吩咐。
「是。」佑興應著就出去了。
封欽微笑道:「我小時候身體不舒服,母妃就給我做這個,喝了就好了,你試試?」
想想那個味道,江翊就覺得很舒服,便點頭道:「好。」
封欽笑拉著他坐下,一起等那一道甜味的酒釀水。

第23章
之後的幾日,木瓦跟個鵪鶉似的,不僅沒有進攻,反而撤營近千尺,不過也沒有投降的意思,看起來是在等新主將。
這倒也方便了宋頎,他在營中研製閉蠱的解藥,畢竟在戰場上大肆用火並不實際,還有可能燒傷己方,不如想些更保險的方法為好。另一邊,他也送信去了縱山派,他的師父在確定火邪教通敵叛國之後,以掌門的身份去信於各大門派及武林盟。於是正派人士人紛紛開始向五臨城集合,準備一舉端掉火邪教,尤其是那些曾被火邪教所害的門派,更是舉全派這力,前來報仇。
那些俘虜在清醒後,也被問出了些消息。
木瓦主將身邊的確有一個整天穿著斗篷帶著大兜帽的人,但他們只是普通士兵,並沒有看到過那個人的真容。而木瓦軍中也的確有不少漢人樣貌的士兵,平時高高在上的,不怎麼理人,也不太合群,不過武功都是很不錯的,一般士兵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他們在出戰前,也沒有吃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吃完早飯後,整個人開始有些恍惚。出戰前,主將在前面說了幾句激勵的話,之後他們腦子裡就是一個念頭——殺!
之後怎麼被俘的,怎麼不吃飯的,怎麼被灌水、解蠱的,他們全都沒有印象了。
宋頎聽完這些後,說閉蠱可能是放在飯裡的,一人一碗,人人都有可能中招。閉蠱雖怕火,卻不怕熱,待在熱飯中也無恙,只是不會動了而已。從軍者在吃上一般很豪放,不會在意碗中多個玉米須似的東西,而且入口後,閉蠱會以最快的速度鑽進喉嚨,所以這些人沒注意就中了蠱,很是正常。
武林正派人士在五臨城集結後,一同趕往邊關。
封欽也沒準備跟木瓦人講什麼君子之禮,在對方主將沒到的情況下,與江湖人一起向木瓦軍發起進攻。
木瓦人雖有防備,卻也終是不敵。
宋頎研究出的解藥被化成水,潑到每個木瓦士兵身上,果然沒多會兒,那些人就都清醒了,在看到這個情勢後,進退不知,又滿心疑惑,最後潰不成軍。
江湖人士抓了幾個火邪教的弟子,卻未見那個穿斗篷的人。
江湖人希望能繼續打到木瓦老家去,這也正合了封欽的心意,只帶了一小部分兵,加上江湖人士,就直逼木瓦的老家而去。
江翊和宋頎都留在了營中,前方戰報不斷傳來,再由軍營傳入京城。由於封欽送折子入京說能保證征戰糧草,無需要朝廷額外送糧,皇上這才沒對打入木瓦的事表示反對,封欽就隨自己的意思繼續進攻了。
江湖人其實並不好管束,畢竟每個俠客高手,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和風格,也標榜這些。不過有縱山派掌門在,多少能約束一二,而且江湖人也多是講道理的,所以也沒出什麼岔子。
當然,江湖人加入的事,封欽也沒有跟皇上提,以免犯了皇上的忌諱。而除了軍中幾個自己人知情,其他人都以為江湖人士只是為除邪教而去,正好與軍隊同路罷了。
十日後,封欽那邊傳來大獲全勝的消息。封欽又在那裡留了兩日,處理木瓦族族人的抓獲或者驅逐。幾個主要的人被裝車押往京中,之後再要怎麼處理,就是皇上的事了,封欽不能越權。
而這幾日,封欽一直面若寒霜,打起架來如修羅在世。這幾天他實在是太想江翊了,想的骨頭都疼。也是因為江翊不在身邊,他之前那個暴戾的脾氣也不收斂了,一天天火氣特勝,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的那個封欽。
安排完木瓦的事,留了不少人在那駐守,等皇城那邊送來聖旨再行處置,封欽讓江度全權負責後,就跟封業一起趕回了軍營。
他們到達軍營時,天空剛剛泛起一抹亮色,封欽輕手輕腳地進了主帳,看到睡在床上江翊後,多日來的煩悶頓時消散了,想念也找到了出口。
脫掉外衣,封欽上了床,將江翊摟了過來。
江翊一下就被驚醒了,這幾日他一直是自己睡的,突然多出一個人,他怎麼能不嚇醒?
封欽忙道:「別怕,是我。」
江翊要起身的動作停了一下,動作有些慢地轉過身,在看清的確是封欽後,問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按理說,木瓦的事怎麼也得處理個十天左右,他還在想,也許得等聖旨到了,封欽才會回來。
「太想你了,實在沒心思待在那裡浪費時間,就將給你哥了。」封欽絲毫不覺得把事情推給副軍有什麼不對,他作為主將,仗該打的都打了,也勝了,那剩下的事自然沒有跟江翊待在一起來得重要了。
江翊心情有點複雜,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封欽摟著他,淺笑道:「繼續睡吧,還早。」
江翊這種醒來的方式已經很難再立刻睡去了,「睡不著了,下午再小睡一會兒吧。」
封欽將臉埋進江翊發間,這種真實感讓他覺得很幸福,也很開心。
「你趕了一晚上的路,先睡會兒吧?」比起他,江翊覺得封欽應該更累。
「先不睡,陪你吃了早飯我再瞇一會兒。」
封欽身上結實又很暖,這樣摟著他,若不想其他的,江翊的確覺得很踏實,「一直看你傳捷報回來,木瓦之戰真的那麼順利嗎?」
封欽微笑道:「還行。其實剛攻到他們近地的時候,戰事非常激烈,後來我們贏了,戰局就變成了長驅直入。也是殺進他們族長家裡後,才發現火邪教已經全跑了,近地戰他們輸了的當晚,那些人就憑空消失了,而在打仗時抓住的火邪教弟子也在收拾戰局時,咬破藏於口中的毒藥自盡了。而且木瓦人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火邪教的人又有意隱藏身份,所以木瓦人一直以為他們是天神派來助他們一臂之力的。」
「我們打入族長家時,族長正在燒信件,我從火堆裡撥出幾封燒了一半的,不過因為損毀嚴重,已經很難看出內容了,但字很像四皇子的。」
「當真?」
「嗯,四皇子的字是我們這些皇子中最有特點的,他小時候常說這叫四皇子體。不過這沒前沒後的,呈上去父皇也未必會信,說不定會懷疑我蓄意挑撥。」封欽覺得這信件碎片用對了可以扳倒四皇子,用錯了就是害自己。
「那先好好收著,日後時機到了,說不定有用得上的時候。」
「嗯。」封欽手指勾住江翊的頭髮,慢慢向上,然後手指插進江翊的頭髮裡。
這麼近的距離,床又不大,江翊也沒地方退。而封欽這樣深情又寵溺地望著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紅了耳朵。
封欽低頭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很輕,很溫柔。
江翊愣了一下,心跳也跟著快了幾拍。
見江翊沒推開他,封欽開始慢慢湊近江翊,想親一親江翊。
在兩個人靠得極近,眼看就要親上時,江翊轉過頭躲開了。
封欽輕笑,也沒覺得失望。現在江翊能跟他躺在一處,已經不容易了,如果換作他是江翊,肯定是要打人的。
捏了捏江翊的耳朵,封欽道:「抱歉,實在是太想你的,總有些控制不住。」
江翊沒說話,只是臉往枕頭上埋了埋。
安安靜靜地躺到天亮,江翊就起了。
封欽陪著他吃了早飯,才又回到床上小睡。
而封業和宋頎那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別人以為封業趕了夜路,兩個人可能聊了一會兒,睡到這個時候也正常。但江翊很清楚,昨天他和宋頎在主帳裡看書,夜深後,宋頎實在困得不行,才放下書回帳休息,他也洗了把臉就睡了。所以按理說,宋頎不至於直接睡到這個時辰,肯定是兩個人膩歪了好一陣,宋頎又睡了才到這個時間。
因為戰事結束了,現在就等朝廷的聖旨,再安排接下來的事了,所以軍營內的人都一派輕鬆,議事帳也暫時空了出來,成了宋頎和江翊喝茶聊天的地方。
江翊見宋頎氣色很好,行動敏捷,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不過宋頎必然是高興的,朋友開心,他就很開心。
「火邪教沒抓著,武林各派已經聚到縱山派開始想辦法了。」宋頎剛接到師父送來的信,武林人士早幾日就離開了木瓦,路過軍營時,還在這裡吃了午飯才繼續趕路的。而對於他在軍營的事,也沒有人覺得意外,畢竟襄王是縱山派弟子的事在江湖上可不是什麼秘密,現在弟子有困難,師兄前來幫忙,是再正常不過的,江湖人嘛,最講的就是道義。
「有武林前輩們相助,咱們能輕鬆不少。」江翊對江湖人並沒有什麼意見,更不會有看不起的意思。
宋頎笑道:「火邪教是江湖本派,又是邪教,武林盟出馬也是應該的。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不會跟朝廷做對,卻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規則。」
「嗯。」江翊以前也聽過不少江湖上的奇聞異事,倒也是很有興趣的,想著等回京了再慢慢讓宋頎講給他聽。
七日後,聖旨傳來,會有專派的官員負責木瓦的後續安排,讓封欽五日後率軍還朝。

第24章
接管處理木瓦後續的人是跟著傳旨的公公一起來的,封欽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跟前來接手的官員進行了交接安排。
這個結果對封欽來說是意料之中,現在木瓦內部不穩,父皇怕他藉機跟木瓦勾結,威脅到皇位,所以這回派來的是個言官,帶了軍隊過來,但沒有兵權,怎麼也不會生出多餘的事來。
吃飯的時候,江翊問封欽:「你甘心嗎?自己的功勞最後有一半要歸給那個什麼都沒做的言官。」
封欽一笑,說:「沒什麼不甘心的,我現在只想著趕緊帶你回京,你這段時日瘦得可不是一星半點,這邊條件苦,你身子熬不住也是正常的。等回去補補,就能養回來了。再者,等咱們回去了,婚事也差不多開始按禮辦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封欽這心態顯然比前一世好了很多,人也冷靜沉穩了。
江翊吃著粥,問:「那位官員是哪一派的?」
封欽道:「暫時還不知道,他剛調進京不久,應該還入不了這些人的眼。」
江翊佯裝不經意地道:「也許你可以爭取一下。」
封欽眉峰一挑,「你覺得他有價值?」
「有沒有價值的我不清楚,但能讓皇上派他來接手,說明在皇上看來,他是無害的。無害之人,自然能讓皇上多信一分,這樣的人若能為你和襄王說話,總是有利而無害的。」
封欽笑著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全。我會讓人查一查,如果真沒有其他皇子招他,倒也不錯。」
「京中是個大染缸,像他這種剛到的,若沒個支撐,心裡肯定也是惴惴的。你不搶他功勞,又能給他安身的依靠,他沒理由不同意。只不過此人的人品務必要查清楚,若不是個好的,就萬萬不可招納了,不然恐怕會反受其害。」
「好,放心吧。」封欽笑應著。
五日後,封欽率軍拔營回京。
因為是得勝歸來,皇上又沒規定他們幾日到達,所以這一路上倒也走得不快。
在回五臨城時,他們更是住了五天,還收拾了宋頎的行李,一起帶回京中。
在行軍從五臨城出發,走了七日後,來到了崖邊城附近,突然下起了雨,這前後不著的地方,繼續進軍肯定不明智,便索性找了處空地,就地紮營休息。
封欽幫江翊擦著頭上的雨水,「快換件衣服,別染了風寒。」
「嗯,你也快換吧。」這要染了風寒,路上可就難受了。
封欽哪顧上的自己,忙給江翊找出衣服,掛在了架子上。
江翊擦著頭髮,就到屏風後面換衣服去了。
封欽沒那麼含蓄,直接開始脫衣服換,動作也比江翊快了不少。
等江翊換好衣服出來,封欽將他拉到床邊繼續給他擦頭髮,「晚點問宋頎要個藥吃吃,別風寒了。」
「應該沒事,就淋了一點。」下了雨之後,封欽就把披風解下來蓋到了他頭上。只不過雨勢太大,披風很快就被淋透了,頭髮這才濕的,但和其他將士比,他淋這點雨還真不算什麼。
不多會兒,夏風在帳篷外道:「王爺,少爺,伙食營煮了薑湯來。」
「送進來吧。」封欽忙道。
夏風端著薑湯走進來,可以看到是佑興在外面給他撐著傘呢。
封欽拿過一碗,試了一下溫度,然後遞給江翊,「趁熱喝,出了汗才好。」
江翊接過碗問夏風,「你喝了沒?」
「還沒,但已經盛好了,佑公公幫我拿著呢。」夏風笑道。
江翊點點頭,「行了,趕緊去喝吧,別病了。」
「是,奴才告退。」說完,夏風就退著離開了。
封欽端著自己那碗慢慢喝著,道:「夏風倒是個忠心的,有他跟在你身邊,我也是放心的。上一世他幫你送完信,就一頭碰死了,我讓人把他葬在了後山上,也算是處清淨之地。」
江翊點點頭,「費心了。」
如今提到上一世,封欽還是歎息更多,卻也是沒有辦法了。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今夜就只能在這兒休息了。
雨後空氣特別好,這荒郊野外的,也是萬籟俱寂。而在這片安靜中,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隱隱地,好像還有小孩的哭聲。
封欽和江翊迅速出了帳子,旁邊的封業和宋頎也聽到動靜出來了。
封欽問守衛:「什麼情況?」
守衛回道:「王爺,那邊是樹林,可能是有野獸襲擊路人了。」
封欽道:「點人,去看看。」
「是。」
他們紮營的地方離旁邊的樹林有一段距離,也是怕萬一打雷,再出什麼事。而現在天漆黑如墨,烏雲未散,不見月亮,樹林那處更是黑成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帶了火把和人,封欽帶頭走進林子,在林子深處,看到一個穿得有些破爛的女人身伏在一個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痛哭,旁邊跟了個看起來四五歲的小孩兒,也跟著哭。就連來人了也沒停下來。
佑興忙上前幾步,問道:「這位大姐,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女人這才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向他們,又抽嚥了兩聲,道:「你們是外鄉人吧?」
「是啊。」佑興應道:「大姐,這位大哥……」
聽佑興提到地上的男人,女人又哭了起來。
封欽皺起眉,這有事就趕緊說事,要救要就趕緊講明白,只顧著哭能成什麼事?
佑興也是怕封欽性子起來要發火,忙道:「大姐,我去給你請個郎中吧?看看能不能治。」
女人搖頭,「別費心了,不用中了。」
「那……」佑興覺得這個女人怪怪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完不行嗎?
「你們回去吧,我這沒事了。」女人道。
那男孩子爬到女人懷裡,女人慢慢拍著他的背。
佑興道:「大姐,這死了人怎麼也要報到官府去吧?這就你一個女人和小孩,也很難把這位大哥弄回去吧?」
女人搖搖頭,「官府不管的。」
「怎麼會?」佑興意外道。
女人抹了把臉,指了指林子深入,道:「那邊盡頭就是我們村,叫鄭家村。三個月前開始,村子裡的人就開始得怪病,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
「怪病?」
「嗯,得了病就一直發熱,神智清明時少,瘋癲時多,還咬人。」女人說著,拉開孩子的袖子,小孩手臂上有一個很大的牙印,已經結痂,似乎差點把那塊肉咬下來。
「這是什麼病?」佑興問。
女人道:「不知道,找了那麼多大夫來看,也治不好。然後裡正就把事情上報了,結果官府來看過後,不僅沒治好我們,還把我們一村人關了起來,讓我們自生自滅。」
「這是什麼官府,怎麼能這樣?!」佑興有些生氣。
佑興家裡人過世的早,村裡人實在沒有願意收養他的,正好趕上宮裡來挑太監,他就報名了。雖說宮中日子難過,律王的脾氣也不好,但跟在律王身邊這些年,他還真沒受過什麼罪。而近來,律王脾氣更是變好了,他這日子也就更自在了。跟在律王身邊這些年,他也知道些朝堂上的事,但從來聽過哪個官員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置自己百姓的生死於不顧的。
「官爺說我們是得了疫病,出來會傳染別人。」女人摸了摸地上男人的臉,「這是我丈夫,前些日子也染上了,清醒的時候跟我說死之前想出來走走,聞一聞沒有醋味的空氣。我想盡辦法在村後的木柵上弄了個洞,便帶他出來看看,沒想到,他就這麼去了……」
宋頎上前一步,問道:「這位大姐,你丈夫發病的時候怕水嗎?」
女人搖搖頭,「不怕的,還把水往自己身上澆過。」
宋頎皺起眉,那就不是犬狼之症了,想來也是,犬狼之症若發病,也不會活這麼久。
「大姐,不知可否方便,讓我去村中看一看。」
女人看向宋頎,「這位公子還是不要去比較好,萬一染上了,可怎麼是好?」
宋頎微笑道:「我想去看看,也許能治。」
女人看宋頎一頭白髮,跟神仙似的,倒也信了幾分,問:「你是大夫?」
宋頎搖頭,「並不是,只是小通醫術而已。但我有不少草藥,也許可以幫上忙。」
見他們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女人想了想,便點頭道:「那好,請跟我來吧。」
「那他……」宋頎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女人搖搖頭,道:「你們勿要動他,以免染上怪病,一會兒我讓村裡人來抬,這樣死的都要焚化的,村裡有專門的地方。」
幾個聽後,也沒提說異議,就跟著女人往林子深入走去。
在路過那個男人的屍體的時候,封欽留了個心眼,輕踢了那男人一下,發現的確死了,而且身體也開始僵硬了,不似作偽,這才放心跟著女人往前走。

第25章
來到林子深處的鄭家村,只見村子已被層層木柵包圍,村子的大門更是被用石頭壘起的牆堵死,裡面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破門而出。
此時村子裡一片黑暗,別說點蠟燭油燈的,就連生火照明的都沒有。
女人帶他們走到自己弄出來的小洞前,先讓孩子爬進去,然後自己也爬了進去,而那頭等他們。
封欽皺起眉,他怎麼可能爬這個洞?而且官府到底是在做什麼?有疫情不上報朝廷,用這種方式讓百姓等死,只為了自己的功績,實在是殺一百回都是輕的。
回到石門那邊,封欽內力一聚,直接將石門拍碎了。
這麼大的動靜也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紛紛出來看情況,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封欽率人走了進去,那個女人和小孩子也釀蹌著跑了過來。
「各位是?」一個年邁的老者走出來,拄著枴杖問道。
女人忙向他們介紹:「這是我們村的里正。里正,這是我在林子裡遇見的俠士。」
裡正眉頭一皺,「你怎麼跑到林子裡去了?」
女人又哭了起來,「大牛想去外面看看,我……我就把他弄出去了……」
裡正眉心未展,「大牛呢?」
女人哭得更凶了。
裡正此時也明白了,歎了口氣,「別哭了,你還有小牛要照顧。」
女人抹了把眼淚,「里正,這幾位大俠說可能能幫上咱們。」
裡正看了看幾個人,道:「諸位,莫不要為了我們與官府為敵。而且我們這病情不明,萬一過給幾位,就是罪過了。」
封業眉頭一皺,「你們就在這兒等死?」
好歹應該想辦法自救吧?
裡正無奈地點點頭,「我們也不想禍害他人,何況這出去又能到哪兒呢?」
「可以到鄰城去告。」封業道。
大晟有律,若一方官員不作為,可以到鄰近的城裡衙門去伸冤。鄰城的官員必須立刻上報朝廷,由朝廷處置。
「各位有所不知,如今貪官當道,這邊前後兩個鄰城的知府都被崖邊知府買通了。之前那邊的孫家村有個姑娘被知府小舅子的兒子強搶了,那家人也是倔,本地告不了告到外地去了,鄰城那知府不但沒管,還派人把那一家子父母弟弟的抓了起來押回了崖邊城,崖邊知府把他們關在牢中半來年,出來的時候,那家父親已經神智不清了……也是可憐吶。」
「豈有此理!」封欽怒了,他從不標榜自己是正義的,但大晟江山怎麼能容許有這種蛀蟲當官?!
封業比封欽冷靜,又問道:「老人家可知那知府可有什麼靠山?否則鄰城知府也不應該這麼容易被收買吧?」
「老朽也是聽說,知府跟二皇子似是有些關係。」裡正話語間有也猶豫,但可能是考慮到已經命不久矣了,又繼續道:「知府那小舅子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燈,聽聞那小舅子喝醉時曾說,知府有一關係特別好的同門,現在在二皇子府上當謀士,很受重視,所以知府才有恃無恐。」
「原來如此。」封業點頭,隨後又宋頎道:「你先給村裡人看看病吧,看還能不能治,其他的我來安排。」
「好。」宋頎對封業是完全信任的,便問了村中是否還有人發熱。
女人忙說了幾家,並主動帶路。
江翊也跟著宋頎去了,雖不一定能幫得上忙,但去打個下手也是好的。
封欽將令牌交給佑興,讓他去再帶些人來,再讓江度帶人拿著他的令牌,去把知府給他抓了。
佑興領命,由兩個侍衛跟著就跑回去辦事了。
宋頎這邊檢查完之後,問圍在身邊的村民們,「這個病是一個傳一個的接連著病的,還是病人已經過世一段時間或者與病人根本沒有接觸,然後突然病了?」
村民道:「有的是一個接一個的病,有一陣時村裡突然沒有人病了,裡正原本想上報官府,說我們村沒事了,但不想幾日後又有人開始病了。」
宋頎想了想,道:「一般疫病的傳染是比較快的,而且看你們村家家挨得都很近,又這麼長時間了,還有這麼多人無恙,那應該不是什麼疫病。你們想想,在第一個人發病前,村裡可發生過什麼事?或者來過什麼人?」
一時村民們都陷入了思考。
這時,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女人「啊」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
大家都看向她。
那個女人站出來,道:「村裡第一個生病的是我丈夫,他生病的前三天,在後山撿到一個受傷的人。我丈夫看他穿得比較講究,不像是壞人,就給背來家了,還找了個郎中來給他看病。郎中說是外傷,包好了傷口吃幾服藥就沒事了。」
「那個人喝了藥之後,當晚就醒了,還給我們夫妻道了謝,弄得我們還挺不好意思的。他又在我家養了一天,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了,就留下一定銀子走了。他走後的第二天,我丈夫就病了,我還是用他留下的那定銀子請了個好大夫,但人還是沒救回來。」女人說著,也紅了眼睛。
宋頎琢磨了一下,找了把匕首,劃開病人的手指放了幾滴血,然後從隨身的荷包裡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倒出一顆極小的藥丸丟進血中,不多會兒,就見那血變成了詭異的墨綠色。
「這是什麼意思?」江翊指了指杯中的血問。
「變成墨綠色表示有毒。」宋頎道。
「有毒?」村民們都驚了。
「毒源還要查,而且尚不清楚是什麼毒。」宋頎問:「城中的大夫你們都請過了嗎?官府請來的是什麼大夫?」
女人回道:「官府帶來的是與官府有來往的兩三位大夫,我們請的大夫都不是什麼厲害的,畢竟厲害的都貴,我們請的起的也就是平時給我們看看病的。」
宋頎點點頭,讓他們少安毋躁,然後拉著江翊一起出去了。
宋頎把問到的情況跟封欽和封業說了,讓他們派人去城裡找最好的大夫,跟他一起分析是什麼毒,他才能有對應的解法,畢竟這個毒他也沒見過。隨後又安排人去查看村中各處,用藥試毒。
村裡各家也點上了蠟燭油燈,神情也輕鬆了不少,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知府被捆著壓到了村裡。
村裡的人見狀紛紛來看。
知府見到封業和封欽,抖入篩糠,一下就跪地上了。
村民也驚了,沒想到居然是襄王和律王駕到了,紛紛跪地叩拜。
封欽懶得跟知府打官腔,看著就來氣,便拉著江翊去村後看查毒情況了,前面就留給了封業。
走到無人之處,封欽有些感慨地道:「我知父皇在軍事征戰上沒有作為,但看上去任用的官員還是說得過去的,沒想到就抓到這麼一個。可見這並不是獨一例的,這鄰城的也好不到哪兒去。待我哥登基了,處理的也是這樣的爛攤子,實在費心費力。」
江翊笑了笑,「每朝每代都有這樣的害群之馬,遇上了,解百姓於水火也是功德,但更重要的是防範未然。現今朝上不容你與襄王置喙,待他日成事,推行新政,造福百姓便是。」
「唯今也只能如此了。」封欽心中尤覺不快,「你覺得我神不之鬼不覺地殺了那知府如何?」
江翊道:「不可,你沒聽說他可能是二皇子一派嗎?」
封欽一拍腦袋,「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看來倒是可以藉機清裡一下二皇子身邊的人了。」
江翊道:「若對方只是個謀士,趕走便是了。二皇子最多也就思過幾日,不礙的。」
封欽一笑,「明白了,我會讓人查查看的。」
「嗯。」
崖邊城最好的大夫很快被請來了,檢查之後確定是中毒了,但這種毒理他沒見過,只能確定是熱毒之症。
這診斷看似沒什麼用,但對宋頎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回了軍營一趟,拿了些藥過來,開始逐一試。
而對於這些村民來說,他們也是樂於試藥的。這些藥裡可能就有能讓他們活命的東西,自然是要試的。
封業問完話後,就讓人把知府壓到軍營看守,準備晚些時候修書一封送到京中。
查毒源的士兵也有了結果,毒是下在了存中的儲水池裡。鄭家村這邊地處偏北,雨水相對少一些,一般這樣的村子都會挖幾個儲水池,村民們平常用水也是在這裡打,無論旱澇。
宋頎親自查了水後,又隨便挑了兩個村民,依舊取血驗毒。果然如他所料,這些人的血也變成了墨綠色。
封業不解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宋頎回道:「全村人都中毒了,只不過這個毒可能發作時間因人而異,所以看起來像疫病。這樣滅掉一個村比一夜之間讓他們全死了要好些,至少不細查不會覺得是有人蓄意謀害。」
封欽皺起眉,「如果村中沒與他人結愁,那最可疑的還是那個受傷留宿的人。」
封業點頭:「沒錯,可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翊道:「也許是有什麼特殊的身份,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包括他在鄭家村借宿之事。」
「有道理。」宋頎同意江翊的話,「這個人不簡單,一般人想毒一村,多是用砒霜這種常見的毒藥。而現在村中人所中之毒十分特別,不是對毒有深入研究的人,是弄不出來的。」
這時,一個待士匆匆跑過來,「襄王,律王,屬下在柴房裡發現了這個。」
封欽接過來的看,是一塊繡有火邪教標誌的衣料。

第26章
那塊布料看起來是像被什麼刮住, 然後撕下來的,這個標誌也不算完整,但對見過火邪教標誌的他們來說, 已經可以確定了。
「誰家的柴房?」封欽問。
那個侍衛也不知道, 只是描述了一下那家的院子。隨後,救過人的那家的女人站了出來, 「王爺, 那是我們家的院子。」
封欽將那塊布料晃了晃,問:「你們還有誰見過這個樣式的圖案?」
村民們竊竊私語,最後都搖搖頭。這時, 大牛的兒子, 那個叫小牛的孩子跑了出來,「叔叔,我見過!」
小牛的娘親趕緊走出來, 拍了兒子一下, 「那是王爺, 跪下說話。」
封欽擺擺手, 「別講那些規矩。」
不過他對與小孩子對話實在犯愁, 他不知道怎麼問, 就看向江翊。
江翊上一世是個溫柔和氣的,小孩子也喜歡跟他說話。他這一世冷淡更多一點, 不知道還好不好跟小孩子溝通。
江翊走過去, 蹲下來與小牛平視, 笑道問:「你叫小牛對嗎?」
小牛點點頭。
「那你跟叔叔說說, 你在哪兒見過這個圖案?」江翊問。
小牛捏著小手指,說道:「一個叔叔有。」
「什麼樣的叔叔?是村裡的嗎?」
「不是村裡的,不認識。」
「那個叔叔長什麼樣?」江翊耐心地問。
小牛扯著眼角,「眼睛是這樣的,臉白白的,嘴巴也白白的,下巴上有個黑黑的點。」
那位救了那人的女人恍然道:「對,就是我家那口子救的那人,下巴上有個痦子。」
江翊點點頭,繼續問小牛:「你是怎麼看到這個圖案的?」
小牛道:「我和爹爹去後山撿柴禾,我跑遠啦,那個叔叔從我身邊走過去,他手上拿了個石頭,上面就是這個樣子的。」
火邪教的圖案並不複雜,小孩子能記得很正常。
「好的,小牛真聰明。」江翊笑道。
小牛有點不好意思,也許因為年紀小的緣故,父親的離世並不能讓他有更深的悲傷,加上這會子村裡忙成一團,讓他把這段傷心暫時擱置了也是正常。
江翊站起身,問那位年紀稍大的女人,「大姐,你沒在那個人身上發現那個石頭嗎?」
江翊覺得未必是石頭,石頭只是小孩子的看法,也可能是某種玉類和寶石。
那女人想了想,道:「他傷在手臂上,而且是個男人,我不方在場,而我家那個也沒跟我提。那個男人倒是有一個隨身的荷包,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我們也不好亂翻人家東西,實在是沒見著。」
江翊點點頭,對封欽他們道:「那個人十有八九是火邪教的了。村裡人雖沒見過他那塊石頭,但他可能並不這麼認為。師兄也說火邪教行蹤詭異,他不想暴露身份,出此毒法,也是必然的。至於沒對看到他的小牛做什麼,也許是他確定鄭家村不可能有人存活,所以不必多此一舉惹人懷疑。」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封欽贊同江翊的想法,「唯今之計,就是大力追查火邪教的藏身之處,現在已經不是武林之事了,朝廷也應該出把力。」
「對。」封欽應道。
「我去給父皇修書,這邊你看著些。」封業對封欽道。
「好,哥你去吧。」
次日一早,一行侍衛就帶著封業親筆信和崖邊知府先一步回京。封欽他們繼續留下來救助村民,並在周圍查探是否有其他關於火邪教的線索。
七日後,鄭家村所有村民都解了毒,又可以開始正常的生活了。
裡正率村民向封欽一行磕頭道謝,周圍村子的人也知道了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的,把封欽的名聲一下就帶了起來。加上封欽到五臨城送糧,未來的准律王妃親自到各村各處安撫村民,親自施粥等作法,更是把封欽的好名聲抬上了一個新高度。什麼暴戾、喜怒無常之類的傳言,也都被壓下去不少,一時間,律王甚至成了諸王的表率。
「我覺得有點諷刺,之前我一沒殘害百姓,二沒貪贓枉法,就是脾氣差了些,就被各種說不是。現在不過送個糧救個人,就成表率了,這一正一反,也未免變得太快太容易了吧?」封欽嘲諷地一笑,他並不看重名聲,只是覺得這風評變得比天還快,那這人世間的事又有幾分可信呢?
「名聲、名節這種東西,一直是被放在最高處的。而這些往往是人之間傳的,好也好,壞也好,無論你的本意如何,都是他們嘴皮子一碰評價出來的,自然也是可以左右的。你以前不在意,倒也無所謂。現在你雖依舊不在意,可為了以後的大計著想,還是要堆上一兩句好話的。但也不好太過,皇上之所以現在並沒有說你什麼,是因為你名聲不佳,對於爭皇位,這是個很大的阻礙,而若你名聲太好,那比起襄王來,皇上肯定更忌憚你,畢竟你是有軍功的人。所以這中間的平衡你自己要拿捏好。」江翊現在也願意多跟封欽分析幾句了,畢竟眼下,封欽無礙,他們江家才能平安。
封欽很高興江翊能跟他說這麼多,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以後我要有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你也要指點我一二才好。」
江翊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也沒再說什麼了。
次日,軍隊拔營上路。在崖邊城已經耽誤了不少時日,如今要加快腳步回去才好,以免讓父皇覺得他們松怠了。
四月底,軍隊抵達京城兵營。聖旨傳來,所有士兵人人有賞,就地解散,休假三日。封欽、封業進宮覲見。
城門口,江家已經派馬車來接了。
封欽扶著江翊上了車,囑咐道:「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我請你到府上來。」
江翊點點頭。
封欽又對江度道:「這一戰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這次賞應該是少不了的,回去準備著吧。」
「是。」江度向封欽行禮後,就騎上馬,與江家的馬車一起進城了。
旁邊,襄王府的馬車也到了,封業讓宋頎先回府休息,並安排了貼身太監福安跟著回去。
福安跟在封業身邊的時間雖然沒有佑興跟著封欽那麼長,但也是個忠心的,應了後,忙跟著馬車回去了。
自己的人都安排好了,封欽和封業便入宮覲見了。
皇上除了對他們的戰功表示肯定外,還細問了崖邊城的事。兩個人一一作答,並沒有提什麼意見,只是說明情況而已。
對於兩個人不摻合和態度,皇上還是很滿意的,又道:「這次征戰,江度和江翊也很辛苦。朕聽說江翊身體不太好,就免了他的回話了,一會兒招其他運糧的官員問問便是。」
其實糧草發放和賑濟災民的種種,當地知府已經上書數封,把一切交代的明明白白了。江翊也的確只做了他該做的,沒做任何多餘的事,他也就什麼可說的了。至於最後跟著封欽去了軍隊一事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封欽又來信說江翊能幫他出主意,加上江翊名聲在外,亦無不可,所以這事也就這樣罷了。
「父皇思慮周全。這一戰,江翊的確辛苦,他身子本不好,也是兒臣思慮不周。也好在沒什麼大礙,現下也回府休養了。」封欽知道父皇都知道,所以只說漂亮話就行了。
皇上點點頭,「這次你們功勞甚大,想要什麼獎賞儘管說。」
封業道:「皇父,為國效力本是應該的,兒臣不需要賞賜。」
皇上哈哈一笑,又問封欽,「你呢?別跟你哥似的,想要什麼就說。」
封欽道:「父皇,兒臣這次回來,親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屆時來往恭賀肯定少不了。您知道的,兒臣不喜熱鬧,成親之事已經夠人來往了,若再得了賞,免不得又要被恭賀,實在不勝再擾,所以兒臣什麼都不想要,您要是實在想賞兒臣點什麼,那到時候在聘禮上稍微多加幾樣文房四寶便是了,這些江翊也喜歡,更用得上。」
皇上這下更開心了,但嘴上還是道:「你們得勝歸來,不賞點什麼總是說不過去的。」
封業道:「父皇,您與我們是父子,兒子為父親分憂怎麼好計較賞賜呢?」
皇上點點頭,道:「好啊,你們果然是朕的好兒子。行了,欽兒的婚事在即,業兒沒事的話也幫他張羅一二,別出了差子才好。」
「是,兒臣自當幫忙。」
「嗯。好了,你們趕緊去看看你們的母妃吧,她這幾日可是想你們想得緊啊。」
「是,兒臣告退。」兩個人行了禮,便退出了御書房。
在前往鍾熙宮的路上,封業微笑道:「我還以為你能討點什麼賞呢。」
封欽道:「江翊日日提醒我不能拖哥哥後腿,你不要賞,我自然也不要了。」
封業深覺封欽身邊能有個江翊,真是太好了。
「捨棄點小利,為的是以後。」封業道。
封欽點點頭,「我明白。哥哥放心吧。」
進了鍾熙宮,貞貴妃早就站在門口等了。
兩個人給母妃妃行禮請安。貞貴妃忙把兩人扶起來,「快起來,快起來,讓母妃看看。」
兩個人起身後,貞貴妃這個看看,那個摸摸。這是她的兒子啊,外出征戰,她哪有不擔心的道理?如今他的兩個兒子回來了,而且安然無恙,她這顆心也總算踏實了。
「母妃……」見貞貴妃紅了眼眶,封業忙安慰道:「我和弟弟不是平安回來了嗎?您別哭。」
「誒,不哭,母妃是高興。」貞貴妃一手拉了一個,道:「走,進去說,我讓苗玉準備了蓮子湯和火腿餅,快來嘗嘗。」
「好。」兩個人應著,就跟著貞貴妃一起進去了。

第27章
苗玉送上湯品點心後, 就退了出去,留母子三人好好說說話。
貞貴妃滿眼心疼地看著兩個兒子,「你們可比在京時瘦了不少, 回府飲食上可要用心,好好補補才是。」
封業應道:「母妃放心。」
貞貴妃看向封欽,問:「你跟江翊相處得怎麼樣?聽說他一直跟在你軍中。」
封欽微笑道:「挺好的,母妃放心吧。他性子好, 人也和善, 很好相處。」
「那就好。」貞貴妃放了心, 「過些日子就要成親了,提前培養好感情是再好不過的。也好在江翊是個男的, 能跟你到軍中相處些時日,彼此也能有個瞭解,若是個姑娘, 親成後我恐怕是要擔心了。」
封欽道:「也是,等日後母妃見了他,就知道他有多知禮明事了。」
「的確。」封業自然是幫著江翊說話的,「我與江翊也是這次才有接觸,江翊性子好,人也聰明,凡事還能提點封欽一二,封欽娶他做王妃, 我也放心了。」
聽大兒子也覺得江翊不錯, 貞貴妃這下就更不用操心了, 笑道:「那就好,有這樣的人在,你們兄弟兩也是多了個幫手。」
「正是。」封業應道。
又遞了塊火腿餅給封欽,讓他多吃些,貞貴妃又問封業:「你這次路過五臨城,有沒有回師門看看?」
封業回道:「回去看了,還住了幾日。因為怕父皇不悅,所以隻字未提。」
貞貴妃最是能理解的,點頭道:「做的對。去看過就好,你師父和師門各位都好嗎?」
「都挺好的。」封業微笑道,隨即壓低了聲音:「母妃,我把大師兄接到京裡來了。」
「哦?」貞貴妃覺得這好,也不好。
封業一早就沒準備隱瞞,但在開口之前還看了一眼封欽,如果封欽不同意,他也不會說太多。
封欽明白兄長想說什麼,也覺得都跟母妃說了比較好,便輕輕點了下頭。
封業便將宋頎受傷,自己明白了心意,以及江翊和宋頎兩個人的異能之事都跟貞貴妃說了。
貞貴妃驚訝又驚喜,也就是說有江翊和宋頎在,自己兒子的性命能確保無虞,還有什麼比這個對她來說更重要的呢?
貞貴妃雙手合掌,抬頭道:「多謝老天眷顧,讓信女兩子有這意外之喜。」
謝完又看向兩個兒子,「你們可不要負了上天的眷顧,萬不可屈負折辱人家。」
「是。」兩個人應著。
封業又道:「母妃,我想娶師兄。」
貞貴妃點頭道:「我沒什麼意見,但你父皇那兒,要慎重去提。我想還是等欽兒婚後吧,現在後宮不寧,我怕有人藉機做文章。」
封業微笑道:「不急,只要您同意,我主沒什麼不放心的了。您剛才說後宮不寧?」
貞貴妃微微歎了口氣,道:「良妃和二皇子投靠了皇后一脈,良妃仗著皇后撐腰,不時地給寧妃氣受。皇后裝不知道,我也不願摻合,其他嬪妃也無權置喙,所以就那麼一直鬧著。」
封欽皺起眉,「二皇子怎麼跟皇后一脈勾結上了?不要皇位了?」
貞貴妃道:「如今朝中派系眾多,二皇子一派本就沒有什麼有力的靠山,找個能依附的先靠著,再謀後路也不遲。這事也沒幾天,就從崖邊知府被你的人押進京開始的。估計是以良妃的能力,很難讓皇上不追究到二皇子頭上,所以靠著皇后更有利些。」
封欽意外,「他們動作倒是快,我原還想動點手腳讓二皇子脫不了干係來著。」
貞貴妃微笑道:「他們這估計也是病急亂投醫,皇后哪是那麼好相與的,日後能不能如他們的打算還兩說呢。」
「罷了,這事不能把二皇子怎麼樣也無所謂。反正到時候皇后都有可能幫咱們處理掉二皇子一脈。」封業覺得這也未必是壞事。
「說的也是。」封欽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地問貞貴妃,「母妃,良妃沒給你氣受吧?」
貞貴妃搖搖頭,「她不敢。再者,皇上時常來陪我,他們掂量著也不會來惹我。」
的確,如今後宮中除了皇后,地位最高的就是貞貴妃。而像二皇子的母妃良妃和四皇子的母妃寧妃這種,屬於雖然有子,但娘家一般,又不是皇上寵愛的,所以只能位居妃位。
「母妃還是要當心些,若皇后想借良手之手害您,恐怕是防不勝防。」封業道。
貞貴妃微笑著點頭道:「放心吧,這後宮之道,我比你們明白。」
另一邊,江翊和江度回到平南將軍府,江恆德和江羨芝早就在門口等了。
兩個人向父親和姑母行了禮。
見他們平安歸來,江恆德心情不錯,臉上帶著笑意。
江羨芝則趕緊把兩個人扶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進屋。」
清雲院裡,江度和江翊陪著江羨芝和江恆德說話。府上的丫鬟小廝也個個喜氣洋洋的,都在為兩位少爺打了勝仗平安回來感到高興。
江羨芝問了此行的情況,她一個婦人,對於征戰這事也不甚瞭解,更多地是關心路上是否辛苦,有無受傷之類。
說了好一會兒話,江度向院門看了看,問:「怎不見郭姨娘和兩位妹妹?」
他問並不等於想見,只是他們歸來,全府上下都來迎了,那母女三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著實有些奇怪了。
提到她們,江羨芝的笑意斂了,臉色也難看起來,「跟你們說了也無妨。前些日子,你們郭姨娘想張羅著,把娘家侄女嫁給度兒。我左右考察了一下,覺得不合適,便拒絕了。誰知道她娘家那邊居然鬧上門來,非說我們相看了就是辱了侄女的清白,非娶不可。那畢竟是母親的娘家,我和老爺也不能太苛待,而他們這一鬧,把你郭姨娘推池子裡去了,嗆了些水,燒了好幾日,這才好些,月嬋和月薇正從旁照顧著呢。」
江翊眉頭緊皺,果然,這事又來了。上一世他哥就被這位姑娘害得不輕,他怎麼可能讓那姑娘再接近他哥半步?
江翊道:「這事他們也沒有理,畢竟我哥都不在京中,就算是長輩們喚來相看,我哥不在,也不算壞她聲。再說,祖母的娘家人,無論男女,都是表親,表親之間平時裡見上一面都實屬正常,我哥憑什麼要為這種無中生有的事娶她呢?父親、姑母,恕我正言,外曾祖父家的孩子什麼德性你們心裡都清楚,娶進門我江家還有安寧之日嗎?何況我們江家現在被皇上盯著,更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以表妹的性子品行,我信不過。清者自清,我哥沒以相看為名見過她,就是沒見過,想賴也沒用。父親,姑母,對於外曾祖父家,救濟歸救濟,但不能被賴上。且去遣人回了,就說我哥的婚事律王給定下了。他們要不滿,就去找律王去。」
江翊知道外曾祖父家不敢,而借封欽名頭一用也無大礙,皇子給交好的或者信得過的手下保媒那都是尋常事,就是告到皇上那兒,皇上都不會管。
江恆德點點頭,「也好,但這事還是要先跟律王說一聲才好。」
他也不想讓大兒子娶外祖家的姑娘,家裡有一個郭氏已經夠嗆了,再多一個,怕是真沒有寧日了。」
「是,這事我會去跟律王說,父親放心便是。」江翊道。
次日,皇上的賞賜送到了平南將軍府。
除了金銀寶石,還結束了平南將軍的閉門思過,讓他明日起繼續上朝。
下午的時候,江翊去了律王府,跟封欽說了借他名頭的事。
封欽不甚在意地笑道:「沒事,只要你高興,怎麼都行。」
江翊看著他,一時無言。封欽重生後總是這樣,他依舊不太習慣。
封欽微笑道:「今天廚房要做芋頭蒸排骨和醬牛肉,留下來吃飯吧?」
這兩道菜不是江翊最喜歡的,卻也是能多吃幾口的,便點頭道:「好。」
封欽高興了,說道:「要不要做主,真給江度找個媳婦吧?」
江翊一臉防備地看著封欽,「別了,我希望我哥找個喜歡的。」
「你知道你哥喜歡什麼樣的嗎?」封欽問。
江翊搖搖頭,「看緣分吧。」
「那估計你哥五六年內是找不到了,畢竟上一世直到我死了,他還是一個人呢。」
江翊輕笑,「那也無妨,只要我哥高興就好。」
「你很看重你哥?」
「我自幼無母,父親又時常不在家,大哥護著我長大的,自然感情深些。」這個江翊之前沒跟封欽提過,封欽也沒問過。
「原來如此。」封欽慶幸自己對江度還不錯,不然讓江翊原諒他怕是更難了。
晚飯時,封欽給江翊說了一下宮裡的情況。
江翊聽後,道:「二皇子和四皇子暫時都動不了了,但有了方向就知道他們哪方面可能有問題,挖下去總會有蛛絲馬跡。貞貴妃在宮中多年,自然比我明白宮中的生存之道,我也沒資格說什麼。襄王和宋頎的事的確急不得,反正只要皇上不指別人給襄王,就等得起。」
「嗯,我這邊也會多方注意,定不會出問題。」封欽給江翊盛了碗湯,換了話題道:「三日後就是問名了,咱們的八字我母妃已經提前去合過了,不會有問題的,別擔心。」
一般這種事都是提前去合的,但因為封欽太怕被捷足先登,貞貴妃那邊也不敢馬虎,所以沒合就求了賜婚。八字是賜婚後才拿去合的,也好在非常相配,相輔相成,大富大貴。
「嗯。」江翊點點頭,他知道就算八字不合,估計封欽也不會退婚。
「那這三天我就不去見你了,雖然問名沒咱們什麼事,但還是要按規矩走,方能順遂。」封欽道。
江翊點頭。
封欽握住江翊的手,微笑道:「既然三天不能見,那今晚留宿吧?」

第28章
江翊自然是沒有留宿的,不過也待到挺晚, 才由封欽親自把人送了回去。
家有喜事, 自然是樂呵的, 即便只是成親前的禮儀,也沒有人會馬虎, 只不過沒江翊和封欽什麼事。帶著禮官來問名的是封業, 去迎接的是江恆德和江度。江翊和封欽只要負責待在屋裡和府中就行了。
而這幾日,平南將軍府也尚算安寧,去外祖家那邊提了律王之後, 那邊就歇了心, 沒敢再鬧了。郭氏還在床上躺著, 就早晚去江羨芝那請安時, 方能見到江月嬋和江月薇, 這兩個人顯然還在為之前的事仇視對方,完全不跟彼此說話。江翊和江度也懶得管, 就隨她們去了。
問名結束後, 江翊讓夏風備了馬車,前往襄王府看望宋頎。
聽說江翊來了,宋頎趕緊迎出去。
見宋頎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服,頭髮全束起來了,額頭還帶著汗珠, 江翊笑問:「你這是幹什麼呢?怎麼跟種地了似的?」
宋頎笑道:「我還真是在種地。」
「嗯?」
宋頎笑道:「走, 帶你去看看。」
襄王府後花園地方並不大, 此時, 東側的花草已經除盡,用木柵圍出了一片地,地上一角已經種上了東西,不過看起來是剛發芽的樣子,不還甚好看。
揮退了他人,宋頎帶他去了院邊樹蔭下的石桌凳邊,此時,旁邊燒著一爐炭火,炭火上煮著一個小壺,桌上有一套茶具和幾個放茶葉的小罐子,在這個暖春的季節坐於園中喝茶賞景,實在是愜意享受的。
宋頎沏了茶,道:「封業給我開了個園子,正好前幾日子草藥苗育出來了,趁著今天天氣好,給它移到園子裡。」
「讓下人幫你弄吧。」這可是體力活,宋頎現在身上還虛著,實在不適合這麼辛苦。
宋頎微笑道:「我自己弄才能保證存活,之後他們幫我澆澆水倒是無妨。」
「還是要注意身體。」
「嗯,到了這兒封業就開始每天給我燉藥膳,雖然還是常疲累,但身上倒是不難受了,稍微活動一下也沒事。」
「那就好。」這樣江翊也放心了,「我這幾天事多,才過來看你,在襄王府待得還習慣嗎?」
「知道你忙,封業也跟我說了,我還想著你得過幾日才能過來,沒想到趕著就來了。」宋頎在京裡沒什麼熟人,封業自然是對他極好的,但他也需要朋友,所以江翊過來,他當然高興。
「等會兒我帶你出去逛逛,我也挺長時間沒在京中逛了,一起去看看吧。」江翊道。
「好啊,不過我得把這個頭髮弄一下,太顯眼了。」宋頎道。
這點江翊的確沒想周全,在五臨城那會不覺得,現在到京中了,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滿頭白髮的年輕人,還得長如此好看,任誰都會多看兩眼。而宋頎如果只是普通路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封業的師兄,縱山派的大弟子,這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也是麻煩,所以偽裝一下也是應該的。
「你有辦法?」江翊問。
宋頎笑著點點頭。
喝了半個時辰茶後,兩個人就從襄王府後門出府了。
宋頎的白髮已經染成了黑色,不過是一洗就會掉乾淨那種,倒是不傷頭髮。
江翊帶宋頎去逛了書局、文房四寶的老字號店舖、京中書生最喜歡聚集在那兒的茶館、說書最好的地方……轉眼就到了傍晚。
提著幾樣京中有名有點心,江翊又帶宋頎去了錦知樓。錦知樓這名聽起來想書齋,又挺像裁縫店,但其實是個只做京菜的飯館。京中的讀書人喜歡來這兒,價錢不貴,且不賣酒,所以在這兒吃飯除了填飽肚子,更是一種清寧。
兩人要了個雅間,點了一桌子菜,「你在襄王那兒,肯定吃喝不缺的,所以帶你來京菜最全的地方嘗嘗。」
「費心了。」宋頎微笑道。
「別這麼客氣,也沒外人,吃吧。」江翊給宋頎盛了湯。
兩個人邊吃邊聊京中的種種。
吃到一半,有人敲雅間的門。
江翊應道:「進來。」
門被推開,封欽走了進來,笑道:「就知道你在這兒。」
前世江翊也不時會到這兒來吃飯,尤其是見人,必定是這裡的。
「你怎麼知道我出來了?」江翊笑問。封欽過來他的確挺意外的,但又有一點點欣喜。
「母妃做了些點心,讓我哥拿給我。我哥說府上的人來報,說大師兄跟你出去了。我哥不方便來找,我想想你估計在這兒,就過來了。」封欽非常自然地坐到江翊身邊,看了看桌上的菜,又叫小二來加了兩道肉菜。
現在宋頎住在襄王府的事是保密的,平時獨自進出,稍作掩飾也不打緊,畢竟襄王府來往的人也不少。只是如果是襄王親自來找人,又一起回了府了,怕是會被人看到盯住。
給江翊夾了菜,封欽道:「你倆這桌子放眼看上去綠油油的一片,吃草呢?」
江翊道:「宋頎身體還在調養,不能吃太葷。」
封欽道:「他不吃你也不吃啊?」
江翊撥掉菜裡的姜,「我也不太喜歡喜歡吃肉,這不也有兩道嗎?」
封欽給他剃了些魚肉,「什麼都吃點才好。」
宋頎看著他們倆,嘴角勾起笑意——兩情相悅,在他人眼中,應該就是如此吧。
飯後,兩個人送宋頎回去。
封業已經在宋頎的院子裡等他了——是的,他沒有要求宋頎住主院,即便他能。現在他跟宋頎是戀人,卻不是夫妻,他不願意讓宋頎沒名沒份的住在主院,感覺太不尊重了。
看到宋頎一頭黑色,封業面露驚詫。
宋頎笑道:「會不會看著很奇怪?」
畢竟他從小就是白髮,這麼多年,他也好,身邊的人也好,早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封業走到他身邊,伸手纏住他的黑髮,微笑道:「青絲固然好看,但我更愛你白髮勝雪。」
宋頎笑意更深了些。
封業低頭吻上他。
封欽陪著江翊不緊不慢地往回走。
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小商販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只有夜市和聲色之所依舊熱鬧。
封欽低聲道:「今天聽說父皇已經定下了對木瓦一族和崖邊知府的處置辦法。」
「怎麼定的?」江翊問。
「木瓦成為大晟屬國,每年納貢。崖邊知府流放西北,受賄賂的全部罷官。」
「就這樣?」江翊覺得是不是太輕了。
「嗯,誰也沒牽連到,就這麼結束了。」
他們費了不少勁兒,卻這樣輕輕落下,總覺得自己不值。
「你早該知道的。」這就是當今聖上,對於麻煩的事都會以最簡單的方式處理,避免麻煩,就是哪壞了治哪,治標不治本。
「是,但還是不爽。」
「總會好的。」
「對。」等他哥登基了,相信絕不會是父皇這般作為。
八字合完沒問題,之後的納吉、納徵也依次如期進行。
律王府準備的聘禮可以從街的這頭一直排到那頭,加上宮裡賞的和襄王給添的,最後把江羨芝的清雲院都給佔了。
江羨芝樂得合不攏嘴,直拉著江翊說他有福氣,日後這日子定是錯不了的。
而郭氏母親看著這些則是眼紅得不得了,恨不得偷偷沒下些,反正這麼多,少一星半點的,也不會被察覺。
因為有律王的名頭壓著。郭氏也不敢再打給江度介紹親事的主意了。江月嬋和江月薇也消停了些,當然,她們可不是為了江翊的名聲,而是為了自己。
江翊成親當日,他們府上是都要到律王府去吃喜酒的。屆時肯定少不了王公貴戚,她們都想去,所以更不能惹事了。這萬一要是被哪個有身份的人看中了,那這輩了也算是妥了。
江恆德對江翊道:「這些東西家中一件不留,都充了嫁妝抬去王府吧。以後也都是你防身的東西。」
江翊微笑道:「如數抬去倒是不必,裡面有些婦人女子用的東西,煩請姑母給點了,都留下吧。估計王爺也是這個意思。那些東西姑母挑些喜歡的留著,其他的都充我哥的庫房去,等我哥相中了那個姑娘,再充作聘禮也算周全。」
「這怎麼好呢?」江羨芝還是不好意思留,那些東西真的都是極好的,不少一看就是宮裡做的,定是貞貴妃添的。
「也沒什麼不好,姑母少給我留幾件,日後打賞用就是了。我這去了律王府,咱們府裡的事也顧不上太多。哥哥的事還煩請姑母幫他打算著,但也別逼勒他,順其自然就好。」
江羨芝點點頭,「度兒的事,我必當上心的。」
江度看著江翊,道:「我娶媳婦也不用你給我準備這些吧,都拿走,我不用。」
這些東西別看是女子用的,卻是極好換錢的,若真到了要換錢的地步,江翊也能有拿得出來的。
江翊笑道:「你日後成親,我這個做弟弟的不給你添點東西,還像話嗎?這些你收著,大不了當我提前給了,日後你真要成親了,我就不給你添了。」
江度想了想,道:「那這些我先給你收著。什麼時候要用了就來找我拿。」
「行吧。」江翊也不跟他爭,反正他不要,這些就是大哥的。
郭氏母女還等著分她們點什麼呢。但江翊沒提,江羨芝也沒提,顯然是沒戲了。
江月薇牙都要咬碎了,但考慮到以後,還是忍了。
江月嬋可沒有江月薇那麼沉得住氣,剛有問上兩句,管家就跑了進來。
行了禮後,管家忙道:「老爺、姑太太,律王爺來了!」

第29章
「快請進來。」江恆德忙道。
江羨芝也站起身。
不多會兒, 封欽手上拿了個盒子走了進來。
「參見律王爺。」江府的人跪了一地。
「免禮。」封欽說著, 親自將江翊扶了起來。從表明身份後,封欽就不太願意讓江翊行禮了。
幾個人紛紛起身。
封欽雖說之前風評特別差,但人長的是真的英俊。他們這一輩的皇子中,也就屬他和封業最出挑。
江月嬋和江月薇是第一次見到封欽, 也都紅了臉,露出幾分小女兒姿態。只不過封欽根本沒看到,也不在意。
「王爺怎麼突然過來了?府上也沒有準備,實在失禮。」江恆德道。
「無妨, 我就是來看看江翊。」封欽的目光一直停在江翊身上,眼裡儘是溫柔。
見律王是真喜歡江翊, 江恆德也放心了。
一家人杵在這兒也不是個事,江翊便道:「昨天宋頎讓人給我送了些茶葉,要不要嘗嘗?」
「好。」封欽怎麼可能拒絕與江翊相處的機會。
江翊對父親和姑母道:「那我帶王爺回院子去了。」
江恆德忙道:「去吧去吧。」
江翊所住的銀楓院裡有一棵楓樹, 一棵銀杏, 看起來也已經長了數十年了,到了秋天該是一景。
這是封欽第一次到江翊的院子, 院子裡沒有其他的花草,只有一張石桌,樹下有一席竹榻, 簡單而精緻。
夏風給坐上了炭爐和水壺。
水燒好, 江翊沏了茶, 分了兩杯。
封欽嘗了嘗, 微笑道:「不錯, 清香中帶著一絲凜冽,入口微苦,口感卻極柔和,喝著很舒服。」
江翊淺笑道:「的確不錯。你今天過來有事?」
封欽將手上的盒子放到桌上,「給你。」
江翊挑眉,如果是尋常之物,隨聘禮一起送來就是了,封欽何必要親自跑和趟?可若不是俗物,又能是什麼呢?
「打開看看。」封欽笑道。
江翊打開盒子,裡面躺著兩塊淡綠的冰種翡翠玉珮,樣式很簡單,但玉難得,難掩其貴重。
「這……」江翊看向封欽。
封欽微笑道:「我一直有兩塊冰種翡翠,聘禮雖然準備了不少,但我總覺得不夠,於是拿了這兩塊玉親自打磨成玉珮。我也不會什麼花樣,只能做這麼個簡單樸實的,背面刻著你我的名字,也算是獨一無二了。」
難怪要親自送來,也不說這玉價值連城,就律王這心意,恐怕也是有生以來頭一份的。
江翊明白封欽的心思,也正是因為明白,才知道有多難得,更明白了封欽的用心。
「謝謝。」江翊微笑道。
「原本是想成親那日,我再帶來親自給你繫上,但想到按禮不合。咱們這段姻緣來之不易,為保日後和順,我不想壞了任何規矩,所以提前拿了過來。」說著,封欽拿過其中刻了自己名的那塊,半蹲下來,給江翊繫在了腰間。
江翊看了看他,也拿過刻了「江翊」兩個字的那塊,給站起身的封欽繫上了。
江翊笑了,抓著他的手,低頭親了一下,那樣深情,那樣虔誠。
這一幕恰好被前來給他們送點心的江羨芝看到了。
江羨芝臉一紅,暗罵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一把年紀了,還偷看侄子牆角,然後悄悄帶著丫鬟婆子離開了。
封欽拉著江翊的手一直沒放開,江翊抽了兩次都沒抽動,只能隨他了。
封欽坐回凳子上,道:「我讓人把朝露院改了一下,給你弄了一間大書房,另一間屋子是專門給你放書本字畫的,還剩一間,你有什麼想法嗎?」
能有一個自己的書房自然是好的,江翊想了想,道:「那就改個小臥室吧,我看書累了,可以睡個午覺。」
封欽應道:「甚好,回去就讓他們弄。」
律王既然來了,平南將軍府自然是要留他吃飯。
郭氏母女本也想來,但江恆德根本沒讓她們來,畢竟是姨娘和內院姑娘,不適合見外男。
飯桌上,氣氛很融洽。封欽毫不迴避地給江翊布菜盛湯,很是細心。
江羨芝看得臉紅又滿意,笑道:「這知道的是翊兒跟王爺認識不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年好友呢。」
其實她想說是多年夫妻,但這樣唐突的話說出來實在失禮,所以臨時改成了好友。
封欽笑道:「我對江翊一見如故,許上輩子就認識吧。」
大晟人非常相信緣分和生生世世,所以封欽這樣說,不但不會讓人笑話,反而像是話本中的故事,讓人聽著羨慕。
江羨芝笑道:「翊兒能得王爺青眼,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王爺看重翊兒,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就安心了。翊兒是男子,不擅處理內院之事,管家算賬之類的,我也沒教他。現在教怕是要花上一段時間,所以這入了府……」
封欽甚在意地道:「無妨,等到了府上管幾個月慢慢也就會了。」
這內院管家之事,都是女子學的。江翊沒學過很正常,誰也不會生了個男孩就為當男妻做準備的。他也明白江羨芝的擔憂,如果他借此不給江翊管家之權,那日後江翊在王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有王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江羨芝那還有不滿意的呢?現在他在京中的老姐妹們都別提多羨慕她了,之前可能還有人在等他們府上的笑話,畢竟律王可不是什麼善類,但今天這聘禮一抬,誰還能說一句不呢?再者,看律王對江翊這態度,顯然是極喜歡的,自然會對江翊好,她就更不用擔心了。
江度給封欽倒上酒,舉杯道:「王爺,末將敬您一杯。江翊年紀尚小,很多事都不太懂,希望您以後能多包含,別跟他生氣。」
他還敢跟江翊生氣?只要江翊能原諒他,他下跪都行,哪還敢生江翊的氣?
封欽道:「你放心就是了,只有他生我的氣的份,我哪敢生他的氣?你要沒事也多到我府上坐坐,陪陪江翊,我事務忙起來也顧不過來,你能常去幫我照顧一二,我高興還來不及。」
「是,那末將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律王這麼說,說明真是把封欽放心上了,也不怕他隨時去看弟弟的情況。
封欽又對江恆德和江羨芝道:「平南將軍身份敏感,時常出入我府上怕惹人忌憚。不過姑母倒是可以常去,也不必非要江度陪著,去前兒遞個貼子就行,反正貼子也是江翊收,就走個過場罷了。」
江羨芝內心感慰,「那就打擾王爺了。」
「不打擾。」
飯後,封欽又去了江翊的院子,準備稍坐一會兒再走。
「咱們請期禮就免了,父皇已經定了日子,現在就等成親了。」雖然還有一時日,但每每想起江翊要成他的王妃了,他就無比開心。
「嗯。這段時日就不要再見了吧。」江翊道。
封欽苦笑一下,「輕塵,還有一個多月,你就這麼不想見我?」
江翊搖搖頭,「我若一味沉溺過去,如今也不可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這一月雖長,但不見,是最無虞的。近來京中傳得最盛的就是你我的婚事,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也好,我也好,都不容有半點閃失。所以不見,平安等到成親,是最好的。」
封欽知道江翊不是煩他才不肯見,心中就踏實了,「那好,不盡量。」
江翊失笑:「不盡量怎麼辦?」
封欽握著他的手,道:「可能會偷偷來翻你牆頭。」
「你堂堂一個王爺……」
封欽搖搖頭,「不是王爺,只是愛你愛到不想自拔的封欽。」
江翊無語地看著他。
封欽與他對視,眼中的深情絲毫不掩。
江翊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回去吧。」
封欽又看了他一會兒,才輕聲道:「好,你早點休息,等我來娶你。」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封欽都聽江翊的,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上,除了每隔幾日的例行入宮請安,和偶爾的皇上召見外,他幾乎是足不出戶的。
不過這日,封欽照常去宮中請安,卻聽問四皇子獻了位女子給皇上,皇上近來寵愛得緊,但凡去後宮,必是去她那兒,已經封了玥美人。
後宮位分分十等,皇后不算在內,之後依次往下為:皇貴妃、貴妃、妃、昭容、貴嬪、嬪、貴人、美人、才人和御女。一般來說好出身的會從貴人開始做起,出身最差的從御女開始,四皇子送的這位姑娘說是家生奴才,那必定是從御女開始,而這短短的時間內就成了美人,可見皇上的喜愛程度了。
「母妃還好嗎?」宮中其他人封欽不想管,但自己的母妃他不能不關心。
貞貴妃笑道:「母妃沒事,宮中三年一選秀,這回不過是提前幸了個女子,母妃都習慣了。原本想著玥美人風頭正勁,母妃裝病避嫌也是好的,看宮中怎麼鬧。不過想到你婚事在即,母妃病了總是不好的,也就罷了。反正母妃現在是加倍小心,絕不會出任何事的。」
封欽點點頭,「母妃辛苦了。」
貞貴妃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
「不過,母妃,好端端的,四皇子為什麼要送個姑娘來跟自己的母妃爭寵呢?」封欽有點想不明白。
宮中,唯有皇上的寵愛才能活得好,這四皇子不想想怎麼讓寧妃得到寵愛,反而送了個姑娘進宮分寵,實在是有點拎不清。再者,兒子送父親女人,怎麼看都有點不像話。
貞貴妃笑道:「這中間的原因不只一個。一是良妃依附皇后之後,寧妃的日子本就不好過,送進宮一個得力的,自然是站在寧妃這邊的,加上有皇上的寵愛,良妃和皇后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寧妃也能藉機喘口氣。二是四皇子雖也封了仁王,但平時並沒有什麼存在感,皇上對他也非特別喜愛。如今送個人進來,皇上喜歡著,每每看著,自然也就惦念起四皇子的好了,日後這賞賜恩典,也定是少不了他這份的。三嘛……有個人來分母妃的寵,若能壓住母妃的風頭,對四皇子一派也是有利的,朝中你們的呼聲若因為母妃失寵變低了,那他們的呼聲自然能提高些。」
封欽挑眉,「他就不怕被這步棋反噬了?」
宮中女人的爭鬥不是他們這些男人能想像的,這樣一個玥美人,若不是拔尖的聰明,早晚有被拉下來的一天。屆時,皇上還能掛念那些好嗎?
「母妃也搞不明白他們在急什麼。不過話說回來,若這個玥美人一直專寵,母妃也是要發愁的。」貞貴妃道。
封欽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了數。是因為四皇子打木瓦的時候沒能出征,沒憑借那個機會得到父皇的重視,所以現在只能出此下策。也是,如果不拼一次,轉了年,誰還會記得他四皇子也有爭位的資格呢?
「現在這個情況,咱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了。」江翊道。
「沒錯,母妃也會好好想想。畢竟入秋後會有選秀,我怕……舊的沒去,新的又來……」到時候,她和她兒子的地位,怕是不穩了。

第30章
從宮中回來, 封欽並沒有直接去襄王府, 而是在次日,讓人去把兄長請到了府中,這樣對外可以說是商議成親當天的事,也不會惹人懷疑。
書房裡, 封欽問道:「哥,你知道老四給父皇送了個女人的事吧?」
封業十分淡定地點點頭。
「父皇到底是怎麼想的?若是叔伯之類的送些女人進宮也罷了,兒子給父親送,父皇還收了,像什麼話?」封欽越想越覺得父皇昏庸。
封業用內力確定屋外只有佑興和福安守門後,道:「看來你還不知道,父皇其實特別貪戀美色。」
「啊?」封欽驚詫,他只知道父皇后宮人數龐大, 只覺歷來皇帝都是如此, 並未多想。
封業喝著茶, 道:「你還記得懋妃嗎?」
「記得啊,青陽的母妃。」封欽不知道怎麼還扯到懋妃身上了。
封業道:「懋妃當年盛寵,即便只孕有一女, 家世一般,也仍被抬上了妃位。旁人都以為懋妃是不滿皇上對家中判決,言語無狀,惹怒聖駕, 才被打入冷宮多年, 但事實並非如此。」
「哦?那是……」這個封欽還真不知道, 他當初也不太關心宮中之事,只知道懋妃是因為家到中落,覺得皇上沒有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網開一面,與皇上大吵,才被打入冷宮的。
「懋妃美貌不次於母妃,又與母妃一樣是家中長女,下僅有一弟,所以兩個人特別合得來,關係一直很親密。懋妃的弟弟生得俊美,與懋妃相差數歲,懋妃對他一直疼愛有加,其弟弟十七歲那年,懋妃已經進宮且生了青陽,而父皇卻看上了她弟弟。那位小公子並不願意,父皇卻用各種手段逼迫,最後那小公子跳崖自盡了,懋妃一家傷心至極,向皇上討說話,皇上卻找了個罪名,把懋妃一家發配了。懋妃數次求情,屢遭父皇惡言,最後大概是怒極難忍了,將父皇大罵一頓。原本父皇是要殺懋妃的,是母妃求請,最後才打發出了冷宮。青陽也被懋妃托付給了母妃,直到今天。」
封欽皺起眉,「還有這等事?皇父強搶,還有理了?」
被搶兒子這事他沒體會,但假如是江翊被搶被脅迫,他就是拼了命也得把江翊弄出來。想來,他也是能理解懋妃的作法的,畢竟都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父皇就是道理。」這就是皇上,這就是皇權,「聽母妃說,別看父皇后宮女子人數算正常,但年輕時常微服出巡,一路上臨幸過的女子數不勝數。」
封欽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幸完就了事了?」
「不然呢?帶回宮中?那那些老臣還不知道怎麼死諫呢。而那些女子多是美貌但家中一般甚至貧寒的,被幸了沒名份,也只能吃這個虧。」封業道。他以前在縱山派時,每年都會有無數武林人士來訪,這些江湖人四處走動,知道的事也多,尤其是那官家私事,所以他也沒少聽,「也是這六七年吧,父皇身子精力都沒有以前那麼好了,這才基本不出宮了。」
封欽一時無言,他覺得這好像顛覆了他對父皇的認知。
封業微笑道:「封欽,父皇從不是善類,善類也坐不到那個位置。只是坐上那個位子後,變得收斂了,這個收斂只是給別人看的,而隨著年紀慢慢大了,可能真的力不從心了。」
封欽點點頭,「是我看的太片面了。」
「虎毒不食子,在咱們面前,只要咱們沒有犯上之過,父皇自然願意扮一個慈父。」封業看得比封欽明白,不是他比封欽聰明,而是他在縱山派那些年,見的人和事比封欽要多得多,自然更多些經驗。
「那對於那個玥美人,哥哥有什麼想法?」這麼個人在宮中受專寵,一時半刻倒沒所謂,就怕時間長了成了隱患。
封業一笑,道:「皇后和良妃比咱們著急,切等著看吧。」
「嗯。」談完正事,封欽道:「哥哥留下來吃飯吧?」
封業搖搖頭,「宋頎在府上等我,我回去陪他一起吃。」
「怎麼不帶他一起來?」
封業無奈道:「昨天他晚上在暖閣育苗,睡得太晚了,我出門時他剛醒,就不折騰了。」
封欽點頭道:「今早莊子上來人送了幾隻斑鳩,哥哥帶回去些給宋頎燉湯吧。」
「甚好。」封業應道。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封欽千盼萬盼,終於等到了成親。
成親當日,封欽早早就起來了。收拾打扮了一番,換上喜服,就等到時辰去接他的王妃了。
大晟的婚禮是在傍晚舉行,封欽想著江翊,總是靜不下心來,最後索性讓佑興拿了些桂圓、蓮子、花生和紅棗,親自撒到床鋪上。
其實江翊是男妃,早生貴子這種事跟他並不沾邊,所以並沒有準備這個禮節。但封業覺得江翊能不能不是問題,禮節做全,圖個好兆頭是要緊。所以還是給撒上了。
封欽在前面招待客人,宋頎不方便跟著封欽,就染了頭髮去了平南將軍府,作為府上的貴客,之後一起前往律王府喝喜酒。江翊還特地囑咐兄長一定要招待好宋頎,在軍中那些日子,江度雖然沒問,但也多少明白了宋頎和襄王的關係,自然是不會怠慢的。
太陽西下,迎親隊伍敲敲打打地走向平南將軍府。
百姓站在道路兩邊圍觀,宮中不得不出侍衛維持秩序。
到了平南將軍府,江恆德和江度已經在門口等了,因為是成親,也不必講究禮節行禮。
封欽抱拳給江恆德行了禮,「我來接江翊。」
「好,好。」江恆德趕緊將人請入府中,律王府上跟來的丫鬟們機靈,給府上遇到的孩子、姑娘們都發了紅包。
平南將軍府上張燈結綵,看著就喜慶,讓人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走進楓銀院,家中長輩和賓客都聚在那兒了。
封欽又向江羨芝行了禮,道:「我來接江翊。」
江羨芝掩嘴笑道:「就好了,馬上出來。」
話音剛落,夏風就拉開了門。
江翊一身紅衣,頭戴金冠,冠前插鴛鴦紋樣金梳一枚,梳下墜珠簾,以遮面容。
男子出嫁是不蓋蓋頭的,珠簾遮面即可。
封欽趕緊迎上去,嘴角勾起笑意。
江翊看著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封欽幫江翊整理了一下頭髮,又摸了摸他腰間掛的玉珮,心中滿足。
佑興上前提醒,「王爺、王妃,該行拜別禮了,別耽誤了拜堂的吉時。」
封欽看向江翊。
江翊微微點頭。
封欽親自扶著江翊走到軟墊前,江翊跪地磕頭,一一拜別父親、姑母和兄長,並聽其叮囑。
江羨芝高興地紅了眼,旁邊的夫人們笑著勸慰。
封欽扶起江翊。佑興高聲道:「時辰到!上轎!」
接了江翊,迎親隊伍又敲敲打打地往回走。只不過這次後面多了送嫁妝的隊伍。
在大盛朝,全副嫁妝是六十四抬,一般家有官職的人家,嫁妝會盡量湊到一百二十八抬,尋常百姓六抬十抬的也就夠了。而江翊這次出嫁,算上律王府送來的聘禮和自家準備的東西,塞了又塞,擠了又擠,才勉強減到四副二百五十六抬。遠遠看去,當真十里紅妝了。
到了律王府,皇上和貞貴妃已經到了。
江翊踩了瓦片,跨了火盆,與封欽一起進了正廳。
「吉時到!拜堂——」
兩個人在所有賓客的見證下,正式拜堂。
貞貴妃也是第一次見到江翊,別的不說,就江翊的樣子,她就很滿意。有些人看第一眼就覺得喜歡,這就是眼緣,而江翊,正合她眼緣。
拜完堂後,江翊被送入洞房,封欽在外招呼賓客。
貞貴妃今兒個高興,笑意格外明媚,皇上甚愛她這種顏色,自然也溫柔體貼許多。而這在外人眼中,更是貞貴妃盛寵不衰的表現。
等皇上和貞貴妃吃完喜宴回去了,賓客們才真正放開了,笑鬧划拳,起哄灌酒的,好生熱鬧。
洞房裡,江翊坐在床上,聽著外面熱鬧的聲音,心下卻有絲悵然。走到這一步,對錯不論,好與不好,卻在他心中不斷衡量,卻也沒個結果。人這一生啊,似乎總在做選擇,有些選擇一眼就看得到頭,而有些則是要用一生去判定的。他不喜歡後者這種,卻又只能這麼選。
手一撐床,就感覺到下面有東西,猜也知道是什麼。江翊不禁笑了笑,估摸著這大概是封欽自己加的。
「王妃,吃點東西吧?您這都餓了一天了。」夏風輕聲道。現在他家少爺跟王爺正式拜堂了,他就應該改口了。
江翊搖搖頭,他一點也沒覺得餓,大概是心思太重了吧……
等了大概兩個時辰,賓客陸續離開,封欽也終於能進洞房了。
封欽進門後,在屋中服侍的幾個人紛紛行了禮,然後掩著嘴角的笑意,退了出去。
封欽看著江翊,心中有些歎謂,有些酸澀,當然,更多的是高興。
走到桌前,封欽在對半分開、腰間繫了紅繩將其連在一起的瓢中倒上酒,然後執著走到床邊。
「輕塵,這是我有生以來最高興的一天。」江翊微笑道。
江翊看著他——封欽高興,那他呢?仔細琢磨了一下,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更多一些。
封欽將其中一瓢遞給江翊。江翊接過,兩人同飲合巹酒。
飲盡後,封欽將瓢放回桌上,問:「吃飯了嗎?」
江翊搖搖頭。
封欽微笑道:「我也沒怎麼吃,一起吃點吧?」
「好。」興許是那酒打開了胃口,江翊也終於感覺到了餓。
「對了。」封欽說著,又走回床邊,掀開上面的被子,露出下面的好意頭,然後隨便抓了一把放到江翊手上,「先吃這個。」
江翊無語的看著他。
封欽笑得開心,自己挑了個棗子塞進嘴裡,又剝了花生喂些江翊。
簡單用了些粥後,兩個人洗漱上床。
封欽湊過去,吻住江翊。
江翊沒有拒絕,只乖乖躺在那裡。封欽吻他,他並不覺得難受,也沒有排斥,只是有些不習慣而已。
在封欽伸手要解他的裡衣時,江翊擋住了他的手。親吻歸親吻,可若再進一步,江翊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封欽也沒覺得失望,輕笑著摟過江翊,「睡吧,明早還要進宮敬茶。」
「嗯。」見封欽神情、語氣都很自然,江翊也鬆了口氣。以後日子怎樣,他也不願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31章
沒有真正洞房,江翊次日自然是起得了身的。
簡單用過早飯後, 兩個人就進宮請安敬茶了。
皇上下了朝就直接來了貞貴妃這兒, 江翊依禮敬茶, 並收了賞謝了恩。
「坐吧。」皇上道。
「謝父皇, 謝母妃。」江翊與封欽一起坐下。
皇上微笑道:「看你們相處和睦, 朕就放心了。你父親是朕的肱骨之臣,你哥哥又是後起之秀,如今你成了律王妃, 凡事要多提點、多約束封欽,別讓他肆意妄為, 惹出事端。」
「是。」江翊恭敬的應道。
封欽也不反駁,反正現在江翊是他王妃了, 父皇說什麼都行。
「好了, 朕前朝還有事,你們在跟這兒多陪你們母妃說說話,留了午膳再回去吧。」
「是,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 貞貴妃和封欽都隨意了很多。
貞貴妃坐回椅子上,笑道:「皇后今日有些不適, 就免了你們的請安了。也正好咱們多說說話兒。」
皇后前些日子身子就不怎麼爽快,並不是針對封欽, 而是因為玥美人。玥美人現在獨得盛寵, 程度出乎皇上和宮中各位的預料。皇后知道現在找玥美人麻煩並不明智, 所以索性稱病, 免了各宮每日請安,眼不見心不煩。
「是。」江翊應著。
貞貴妃喜歡這樣知禮又謙和的孩子,「欽兒是我生的,我自然瞭解他。他這孩子啊,自小脾氣就不好,人也不夠圓滑,還總喜歡惹事,我的確操了不少心。以後就得讓你多操心了,他要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儘管跟我說,我幫你說他。」
「是。」見貞貴妃對封欽的瞭解還是比較全面的,不是一味護著兒子的,江翊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母妃,你能不能挑我好的地方跟江翊說說。」封欽覺得自己在江翊心中的印象已經夠差了,完全不需要母妃再幫他鞏固了,還不如說點好的,來挽回一下他的印象分。
「好的?」貞貴妃一笑,「暫時沒發現,等江翊自己慢慢發覺吧。」
封欽一臉無語,江翊輕笑,氣氛一時倒輕鬆了不少。
貞貴妃跟江翊說著封欽小時候的事,江翊對封欽也多了些瞭解,也知道曾經封欽不是個東西是小時候就開始的。現在想來,倒有些像話本的故事,封欽變了很多,若要歸結,江翊只覺得應該是上天眷顧封欽了。至於眷沒眷顧自己,江翊也不知道。
午膳後,兩個人回到府上。
「先休息還是先見見府上的人?」封欽問。
江翊想了想,道:「先見見吧。」
「好。」封欽安排佑興去召集府上的人,給江翊請安。
正廳裡,封欽和江翊坐在主位。奴婢、奴才逐列行禮,也都得了個紅包。
等眾人都見完,立於一邊聽吩咐時,封欽才開口道:「以後府中大小事務,全由王妃說得算,賬本呢?」
佑興立刻奉上帳本。
封欽將賬本放江翊手邊一放,「日後若有人不聽王妃的話,就地斬殺,不用來回了。」
「是。」眾人應著,個個噤若寒蟬。
封欽沖江翊笑了笑,示意他說幾句。
江翊清了清嗓子,道:「你們只要做好份內的事,我自不會苛責。你們既然是王府的人,那就與王府是一體的,王府的盛衰關係著你們的性命。手上的活做好是其二,最重要的是忠心。不要覺得有人想拉攏你們,就會對你們信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信任背棄舊主之人,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是。」
封欽見江翊說完了,便道:「好了,都下去吧。」
「是。」
眾人離開後,正廳裡內剩下封欽和江翊兩個人。
封欽將隨身的鑰匙拿出來交給江翊,「這是庫房的鑰匙,你收好。以後我的零用你看著給就是了。」
「你……」江翊想說讓他自己拿就好,但被封欽打斷了。
「畢竟我也是有家世的人了,雖然我的王妃還不讓碰,但成親了就應該有成親的樣子。以後府上的事就勞你多操心了,府上你想改造哪裡就直接讓佑興去辦,不用回我。」封欽的眼神非常認真。
江翊想了想,道:「好吧,若不夠再來找我要。」
封欽笑著點頭,「好。」
江翊讓夏風把帳本放書房暗格去,然後道:「去小睡一會兒吧,下午還要去襄王那裡。」
「嗯,一起。」封欽拉起江翊。
江翊不睏,但約束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就拿了庫房鑰匙,跟著封欽回了房間。
為保安全,庫房鑰匙被江翊放進了床頭的暗格。那個暗格怎麼開封欽已經教他了,裡面有什麼東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兩個人在物品方面至少是沒有秘密的。
傍晚,兩個換了身衣服,去了封業那兒。
封業和宋頎已經備好了酒菜,就等他們過來了。
江翊依照規矩還是先給封業行了禮,宋頎原本是不用受他禮的,他知道封業和宋頎的關係,先行禮也無不可。
宋頎原本不想受,但被封欽按在了椅子上,然後封欽跟江翊一起給他行了禮。
「好了,快起來吃飯吧。宋頎一早就忙活上了,還去廚房親自盯了一下午。」封欽招呼他們入座。
「費心了。」封欽笑道。
「應該的。」宋頎也高興。
飯桌上,封欽一直給江翊夾菜。因為是高興的日子,所以誰也沒提煩心事,氣氛很輕鬆,江翊跟宋頎也有無數話要聊。
正高興著,福安匆匆跑進來,行了禮後,道:「王爺、律王爺,貞貴妃讓人送信過來了。」
母妃知道他們今天晚上會到兄長這兒吃飯,所以直接送過來倒是省事了。
「拿過來。」封業道。
福安呈上信,封業拆開,看了一遍,遞給了封欽。
封欽邊看,封業邊給江翊和宋頎解釋道:「沒什麼大事,宮裡有玥美人懷孕了。」
玥美人的事江翊和宋頎都是知道的,江翊知道的晚些,是今天午覺起來封欽才告訴他的。
封欽看完後,就信給了江翊。江翊拿過來跟宋頎一起看。
「哥哥怎麼想?」封欽問。
封業道:「就宮中這個情勢,玥美人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還兩說,倒是不足為俱,現在皇后肯定比咱們急。眼下的重點就是,如果玥美人這孩子沒了,那這個干係是誰擔。」
封欽點點頭,「如今還是提醒母妃小心為上。」
「估計有了這個孩子,老四的地位又能更上一層了。」封業冷笑了一下。
江翊道:「讓母妃裝摔傷吧。」
封欽和封業看向他。
「現在這個情勢,母妃定是要裝病避世。可若是尋常風寒之類,父皇要去看玥美人,肯定會怕過了病氣給玥美人和孩子,所以就會避免去母妃那兒,這對母妃的地位會有影響。不如裝摔傷,就是平時不走動罷了,這這樣玥美人就算是摔了碰了,也不可能是母妃做的,很容易脫干係。」江翊道:「師兄肯定有辦法能讓母妃形做摔傷。」
宋頎輕笑,封欽這樣說,他就是沒辦法都得想出辦法來了。
封業點頭道:「這個主意甚好,明天我入宮請安就跟母妃說。」
晚飯後又坐了一會兒,封欽和江翊才回府。
洗過澡,江翊躺到床上頂著床頂發呆。
「想什麼呢?」封欽跟江翊是分開洗的,所以能慢一些,原本以為江翊應該睡了,沒想到還醒著。
「沒有,就是乏了。」江翊淡淡地道。之前未在其中,很多事是以旁觀的角度去看的,不會覺得掛心。但現在位置不同了,與他相關的所有人他都要去考慮,著實心累。
「我給你按按吧。明天咱們也不用起太早,中午到外祖父家就可以了。」封欽道。他這個王妃可是他外祖父用軍權換來的,現在他心想事成了,自然應該帶去見見的。再說,以他跟外祖父和舅舅的關係,怎麼都是肯定要去了。
封欽按摩的本事江翊地體會過的,真心不錯,力道剛好。於是江翊點頭道:「好。」
封欽挺高興,上了床給趴過去的江翊按按。
「回門的禮你看著還要添點什麼?」封欽問。這種待在床了聊天的感覺真是太好了,舒適又安逸。
「不用添了,挺合適的。倒是明天去你外祖家送的禮,我覺得可以加幾罈酒。」江翊道。
封欽笑應道:「行啊,正好酒窖裡有幾壇金莖露,明天早備了拿去。」
他不是嗜酒之人,加上江翊不喜歡他喝酒,所以不是必要的時候,他基本是不碰酒的。
「嗯。」江翊被他按得又酸又癢,但又不好意思出聲,只能皺眉忍著。
封欽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鑽進了江翊的裡衣裡,等江翊發現,整個背部都被封欽摸了個遍。
江翊立刻坐起身,拉好中衣,臉卻有些泛紅。
封欽像只餮足了的老虎,舔了舔嘴唇,笑得一臉不要臉。
江翊扯過被子重新躺回床上,也不說話。
封欽湊過去,「生氣了?」
江翊不理他。
封欽繼續不要臉,拉開江翊的被子擠了進去,「你知道的,我也是情不自禁。」
江翊把臉埋進被子裡。
封欽覺得這樣害羞又生氣的江翊真的可愛極了,笑道:「好了,是我錯了,以後不敢了,別生氣了。」
江翊聲音悶悶地道:「我想睡了。」
「好。」封欽用掌風滅了蠟燭,然後放下床帳,摟著江翊睡去。睡前心裡還盤算著——江翊累了就容易失去防備,看來以後得讓江翊稍微累一累,他才能多為自己謀福利。

第32章
從回京,封欽就沒去過外祖家, 只是遣人送了幾次東西罷了。一來是新增軍功在身, 常往外祖父家跑, 怕惹人閒話, 二來是江翊提醒來少出門, 他便照做了。
天氣已然熱起來,封欽出門也不騎馬了,跟江翊一起坐馬車。
定督侯府離律王府不算太遠, 馬車跑了約一刻鐘便到了。
老管家已經在外面等了,馬車一停,他便快步迎了出來,「參見律王爺, 參見律王妃。」
「起來吧。」封欽跟這位老管家也熟, 聽他母妃說她還小的時候,這位管家就已經在府上做事了, 「外公在嗎?」
「在的在的,就等著您和王妃了。小少爺也在呢, 今天特地請了假在府上等著。」老管家笑道。
封欽牽起江翊的手, 吩咐跟來的人把東西搬進去, 自己就先拉著封欽進門了。
因為是自家人見見, 定督侯也沒正式的選在客廳等著,而是像平時封欽來時一樣, 在書房裡邊看書邊等。
「外公。」江翊人未到聲先到。
定督侯放下書籍, 笑等著他們進門。
進了書房, 封欽抱拳行禮,「外公安好。」
江翊跟著行禮,「見過定督侯。」
定督侯哈哈一笑,「行了,別在我這兒拘禮,這翊小子可沒欽兒這麼散漫。」
封欽笑道:「他是斯文人,我不跟他比。舅舅呢?」
「這兒呢。」許霖走了進來。
許霖跟貞貴妃長得有六分像,年紀其實也沒比封欽大多少。武將出身,自然十分英氣,也有前閱歷帶來的成熟。
「舅舅。」封欽笑著叫了人。
「見過正旗將軍。」江翊行禮道。
「免禮。」許霖點點頭,道:「家中沒那麼多規矩,你跟著江翊叫就行了。」
「是。」江翊畢竟是第一次過來,萬萬不能放肆失禮的。不過家中父親跟兄長對定督侯及正旗將軍的評價都很高,所以江翊也沒表現得太疏離。
「一轉眼你都成親了。」許霖拍也拍封欽的肩膀,「以後要有個大人的樣子,多顧著家裡,別肆意行事了。」
「知道。」封欽笑應著。
「行了,午飯都準備好了,咱們邊吃邊聊吧。」定督侯道。
定督侯的夫人已經過世了,家中又沒有其他女眷,兩個大男人主事,不免粗糙些,就好比這桌上的肉都是大塊切的,肉多菜少,還沒個湯。若封欽娶的是個女子,那這頓飯肯定是吃不好了,畢竟家世差不多的姑娘,哪個能抱著骨頭啃肉的?但王妃是江翊,就沒這個煩惱了。
江翊雖是斯文人,但隨軍出征的時候,也抱著骨頭啃過,也沒人會覺得男人這樣有什麼不對,最多就是不太文雅罷了。
封欽帶來的金莖露也被送上了桌,有肉有酒,這席就算成了。
「翊小子多吃點,別客氣。」定督侯勸菜,「你手邊那道拌豬肚是府上廚子的拿手菜,趕緊嘗嘗。」
「好。」江翊應著,也夾了一筷子。
許霖對江翊道:「我跟你哥哥也有些接觸,只不過礙於身份,怕糟忌憚,所以也沒細細說上幾句話。」
江翊微笑道:「家父和兄長在家也時常提起外祖父和舅舅,說外祖父用兵如神,舅舅繼承了衣缽,而且處事格外穩重。」
定督侯哈哈一笑,「你父親用兵也不錯,只不過這朝開始,征戰少了,他少了些實戰的機會罷了。」
「有些人靠的是學習,而有些人是天賦,您就是靠天賦的。」江翊不是恭維,定督侯早些年的征戰都已經在茶館戲台上說了好多年了。
「你這孩子啊,要是再誇我兩句,我可就要找不到北了。」定督侯笑道。
江翊覺得定督侯的性格還是不錯的,沒有過於嚴肅,也沒有不分長幼。
「江翊說得也沒錯,我也得益於您的教導。」封欽給定督侯夾了菜。
「哎,咱們祖孫倆,不說這些。」
「嗯。」封欽笑著點頭。
定督侯繼而對許霖道:「你外甥都成親了,你還不抓緊?」雖是催促的話,但語氣裡卻沒聽出半分著急。
「不急。成親了牽掛多,我還是喜歡自在點。」許霖道。
封欽道:「母妃也一直在給舅舅尋覓,不過要求太高,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
定督侯笑道:「你母妃有心,你外祖母走得早,她這個做姐姐的自然會對許霖上些心。不過你等入宮請安的時候跟她說,不用太掛念我們,我們這兒都挺好的,你舅舅的事不急,讓你母妃顧好她自己是要緊。」
封欽寬慰定督侯道:「您還不放心母妃嗎?論宮中的生存之首,咱們幾個加起來也敵不過她。」
定督侯笑著點點頭,「說的也是。」
飯後,四個人去了定督侯的書房喝茶。
定督侯氣定神閒地道:「前幾日子,封業把頎小子帶給我看了。」
他的兩個外甥從來跟他見外,所以他也是有話直說,「我覺得不錯,是個踏實的。只不過這親事我多少有些擔憂,皇上那邊……」
封欽淡笑道:「不急,拖就是了。」
定督侯點點頭,「也是,不過就怕委屈了頎小子。」
封欽道:「哥哥跟宋頎一起長大,對彼此肯定是信任和理解的,相信宋頎不會計較這個的。」
「話是這麼說,但還是要上點心。」
「嗯。」
見定督侯話說完了,許霖才開口道:「聽說你們這次出征拿到了些把柄,但誰也沒扳倒?」
封欽輕笑,「舅舅,你這樣說是顯得我們多無能啊。」
許霖也笑了,「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
封欽點頭,「我懂。」
他舅舅不是在說他無能,而是在說皇上無能。
「如今這個情勢,我們還是先避一避為好。江翊已經議題讓母妃裝摔傷了,這個時辰,哥哥應該已經告知母妃了。」
「摔傷?」定督侯和許霖不解。
封欽把江翊的用意解釋給了他們聽。
定督侯點頭道:「如此也不失為一個法子。翊小子,你對這次誰都沒扳倒之事怎麼看?」
「四皇子那邊證據不足,不過他若真有異動,早晚會露出馬腳,而且一露餡必死無疑。至於二皇子那兒……『今來縣宰加朱紱,便是生靈血染成』,皇上不做為,百姓遇到貪官民不聊生,定會有人鬧起來,甚至起義。只要這中間有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早晚脫不了干係。我們查了,皇上只會一刀砍,大事化小。所以只有把事情鬧大了,皇上才肯往下查,才有機會扳倒二皇子一派。」江翊覺得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必要的時候,倒也可以推一把。」不過這個時間機抓好,不然可能會太突兀。
許霖笑道:「江翊說的沒錯。」
封欽一副「我家王妃說什麼都是對的」的樣子,但笑不語。
定督侯老懷安慰地笑道:「封欽啊,有江翊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
「還要多謝外祖父成全。」
「哎,一家人,不說客氣話。」
「嗯。」
對於定督侯和正旗將軍,江翊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錯,若下次封欽還要帶他來,他也是願意的。
而定督侯和許霖對江翊的印象也是極好的,他們能明顯感覺出封欽成熟了不少,想來這中間肯定有江翊的原因在。加上江翊明顯是個有主意的,而且聰明冷靜,配封欽是再好不過的了。重點是封欽還肯聽江翊的,在他們的印象裡,還真沒有誰是能真正管住封欽的。
回到王府,江翊去書房看賬本,封欽因為喝了點酒,這會兒正犯困,已經去小睡了。
他出門子前幾天,姑母給他惡補了管家的事。他也是囫圇吞棗,聽得一知半解的,但並不妨礙他看賬本,加上賬本上每一頂都寫得很明白,沒有半分糊弄的,他也從中瞭解到了府上的花銷。
其實府上除了必要的固定開銷外,封欽花的還真不多。封欽沒有下酒樓去花街的愛好,也不賭博,所以花銷基本用在送禮及請人到府上吃飯之事上,也許上一世請人到府上吃飯一事是筆大開銷,但從他們重生回來到現在這些月份,這部分花銷屈指可數,倒是給貞貴妃、襄王府和定督侯府送東西的開銷比之前多了許多。
其實通過花銷就能知道封欽更重視什麼。如今開始更重視親人了,也不多方結交他人了,想來在不利用他這件事上,封欽是真的沒騙他了,否則他哪能有這樣的安生日子?
大體有了瞭解後,江翊將帳本放回暗格。自己挑了個空本子,準備用來隨時記一些府上的雜亂開銷,到月末了整理好謄到帳本上也方便些。
正往空本子封面上寫著字,就聽夏風在門外道:「王妃,佑公公有事求見。」
「請他進來吧。」江翊頭也不抬地道。
佑興走了進來,行禮後道:「王妃,宮中來信了。」
江翊眉毛一挑,道:「知道了,等王爺醒來拿給他就是了。」
佑興笑瞇瞇地道:「王爺說了,以後來信王妃可以先看,再告知王爺什麼事便是了。」
江翊輕笑,他知道封欽這是想讓他明白日後凡事都不會再避著他了,但嘴上卻說道:「他倒是會省事。」
佑興哪敢評價主子,見江翊心情不錯的樣子,他便將信放到了桌上。
江翊拿過來拆開,信上寫著貞貴妃今日扭傷了腳,怕是一個來月不能下地,讓封欽有空去看看貞貴妃,為貞貴妃解解悶。而信的落款是苗玉。
的確,這信以苗玉的名義寫最合適,若貞貴妃寫,那語氣和用詞可能不會像苗玉寫的這樣無辜和擔心,而由苗玉告知,也可以體現貞貴妃不想麻煩孩子,但苗玉不放心才寫信告知。
在計劃大家都清楚的情況下,這樣寫是為了防止信件途中被攔。如此即便被攔了,也看不出什麼,更說不出什麼。
江翊笑了笑,將信折好放回信封中,「行了,你去忙吧,等王爺醒了我跟他說。」
「是。」佑興應著就退下了。
江翊想著明天他們要回平南將軍府,下午沒事的話江翊倒可以進宮看看,對他家這邊禮數也算周全了,誰也挑不出錯來。

第33章
封欽醒來後, 江翊將信拿給他看。
「你明天下午去看看吧。」江翊道。
封欽點點頭, 「雖是假的,但也得做做樣子。」
「現在正是宮中不寧的時候,你入宮萬事要當心。再跟母妃說一下, 在玥美人出事之前,你和襄王都少進宮, 以免遭算計。」江翊提醒。
雖說皇子進宮請安與其他嬪妃並不會有什麼接觸,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若真有心算計也不好躲。相信貞貴妃是能理解的。
「好。那過兩天咱們去莊子上住一陣吧。在京中不入宮請安說不過去。去城郊好些。」封欽道。
「嗯。」做戲要做全, 莊子倒也是個好去處。
次日, 吃過早飯後,封欽和江翊回了平南將軍府。
府上的人都在正廳等著了。
封欽和江翊給江恆德和江羨芝行了禮, 至此算是全了成親的所有禮數。
「快起來。」江恆德笑道。
兩個人落座後,下人送上茶水。
別人還沒開口, 江月嬋便道:「二哥的氣色可比在府上好多了呢。」
這話一般是說婚後, 有丈夫疼愛的女子的。放在江翊身上總覺得怪怪的,而且江翊和封欽都明白, 他們根本沒圓房, 這話聽著就有些假了。
江翊微微點點頭, 「妹妹過獎。」
江羨芝不滿江月嬋多話,但今天是好日子,她也不指責江月嬋, 也就當沒聽見, 問封欽:「翊兒在府上還得力嗎?」
「很好。府上的事都交給江翊了, 我倒落得清閒。」封欽笑道。
江羨芝點點頭,「能幫上王爺一二,我便放心了。翊兒,我給你準備了些東西,跟我去看看吧。讓你父親招呼王爺。」
「是。」江翊起身扶上江羨芝。
封欽知道這是江羨芝要私下問江翊情況,一般女兒家會直接去內院跟長輩說話兒,江翊是男子,只得找個理由帶他出去。
到了清雲院,江羨芝揮退了左右,拉著封欽坐到塌上,問:「在王府可還舒心?」
江翊微笑道:「嗯,都很好。現在府上的事都交給我了,有些瑣碎,我慢慢來就是了。平時有什麼事,王爺也不瞞我。貞貴妃和定督侯那邊我也都去過了,都是好相與的,沒有為難我。」
「那就好。」江羨芝也鬆了口氣,「咱們家沒出過男妻,你們男子相處與女子不同,我那些夫妻之道想來也是不合適的。但有一樣,無論與誰於適用,那就是謙讓。夫妻相處,難免會有口角,讓一讓,忍一忍,小事化了也就算了。真吵起來了,太傷感情。那是王爺,從小嬌慣著養出來的,讓王爺退讓,太難了。成長的環境不同,對事物的理解也就不同。而你只能用家裡教你的,去與王爺相處。所以忍的得是你,讓的也得是你。」
不是她苛刻,而是到了江翊這個位置,她不得不去提點的,這話說著是不好聽,卻也是為江翊的以後著想。
「是,我明白。」江翊應著。
姑母的話突然讓他想明白一事——封欽曾經的種種,除了性格之外,還有成長環境的原因。他對封欽的利用深惡痛絕,而在封欽看來,可能是再平常不過的,甚至可以說是身為皇子的生存之道。
對他來說,封欽曾經是錯的,可對於跟封欽站在一跳船上的人來說,卻是不得不做的。所以這事不是用對錯去評價的,只是他作為當事人,痛恨封欽的作法而已,但從另一個角度去想,這事未必是錯的。他就從來沒有利用過別人嗎?他就真的完全純善嗎?其實也未必,只是有的是無傷大雅,有的是傷人徹底罷了。
而現在,他跟封欽上了一條船,恨歸恨,有些東西卻也是不得不為之。
「想什麼呢,都出神了。」江羨芝掩嘴笑道,江翊發呆,她想著可能是疲累了。至於為何疲累,自然是不好說出口的。
江翊回過神,微笑道:「沒事。」
江翊越是這樣說,又沒有個理由,她就更確定自己是想對了。心下也覺得另一半是男是女真的不重要,會疼江翊的才是要緊的。
江羨芝笑說:「你一直是個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說了。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就來跟姑母說,姑母畢竟是過來人,能給你提些建議。」
「好。」江翊微笑著點點頭,「府上這幾日還好嗎?」
「挺好的。你這結了門貴親,想與你父親攀關係的人也變多了。不過你知道你父親的,平時不大管事,但只要事關你和度兒,那精明的一個頂倆兒,所以誰都沒理,整天在家避世呢。」
「也是辛苦父親了。現在咱們家的身份和地位也敏感多了,雖說定督侯放了兵權,但王爺和正旗將軍都是有能力的。加上父親和哥哥,皇上早晚會發現這們親事其實更可怕。如今咱們跟王爺一脈已經連成一體了,凡事更要三思而後行。忍得一時,才有一世安寧。」江翊道。
江羨芝是讀過書的,自然比一般女子明白其中厲害,「你說的是。以後府上我也會再看嚴一些,你父親那邊今晚我也會提醒一二。」
「好,那就勞煩姑母了。」
「只要是為了你和度兒好,再累我都不覺得。」江羨芝笑著捏了捏江翊的臉,「對了,還有一事。」
「您說。」
「昨個月薇求著今天能不能讓她和月嬋同桌吃飯,說畢竟是一家人,如果她們連王爺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日後出門不識,也未免太給府上丟臉了。你父親來問我。郭氏是姨娘,自然是不能上桌的。月嬋和月薇是庶出,但若家裡人都在,與哥夫同桌吃飯倒也是可以。不過我沒一口答應,想問問你的意思再決定。」
江翊不甚在意地道:「無妨,讓她們一起吧。日後有沒有機會路上遇到是兩說,但讓王爺認一認人也是好的。再者,王爺也是庶出,不會在意這個的。」
「那好,我這就讓人去安排了。」
平南將軍府的午飯準備得格外豐盛,他們也不知道封欽喜歡吃什麼,就都做了些。
江度給封欽倒酒。
封欽笑道:「岳父、大哥,我就喝這一杯。」
「是不是這酒不合王爺的胃口?我馬上讓人換。」江恆德道。
封欽擺擺手頭,「不是,我下午要入宮,帶著酒氣不好。再者,江翊不喜歡我喝酒,我基本不碰了。」
江恆德哈哈一笑,說:「王爺可不能太慣著江翊了。」
「無妨,他高興我就高興。」
江翊給他夾了菜,封欽更高興了,舉起杯子道:「我先乾為敬。」
說罷,一飲而盡。
江恆德和江度也干了,隨後讓下人給封欽上了茶。
桌上人多,自然不是討論正事的地方,所以聊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江月嬋不時地在發呆,像是有什麼心事。
江月薇喝了幾杯果酒,端起面前的芋頭糕,裊裊娜娜地站起來,走到江翊身邊,「我記得二哥是喜歡吃這個的,怎的擺到我面前了。」說著,將那盤芋頭糕放到了江翊手邊。
這倒奇了,江月薇還在意起他喜歡吃什麼了?再說,這芋頭糕其實並不是他最喜歡的,就算不吃也不會惦念。不過都送來了,江翊也給她這個面子,道:「有勞妹妹。」
江月薇盈盈一笑,身子一歪,按著額頭就往封欽身上倒去。
封欽作為習武之人,反應自然是極快的,立刻一偏身,江月薇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這是怎麼了……」江羨芝趕緊起身過來看。
江月薇又羞又惱,但掂量了一下還是沒發作,只按著額頭道:「多喝了兩杯,有點暈了。」
江翊接話道:「是我沒接住,月薇沒事吧?」
就算封欽是故意不去扶也是正常的,哥夫跟小姨子,一個撲到另一個身上,實在不妥當,還不如摔地上。
「還不趕緊把二小姐扶起來?」江羨芝道。
丫鬟們趕緊走過去,把江月薇扶了起來。
江羨芝回到自己的位子,「喝暈了就別起身了,讓丫鬟去送就行了。」
「是我大意了。」江月薇低著頭,心裡一陣惱怒,沒想到這個律王爺居然這麼不解風情,對江翊不是挺體貼周到的嗎?
江月嬋掩嘴一笑,「妹妹說笑吧?咱們喝的可是果酒,平時妹妹連白酒都能喝上兩杯的,怎麼才喝了那麼點果酒就醉了呢?」
江月薇暗恨,面上佯裝無事地道:「許是身體不適,不勝酒力了。」
江月嬋一臉明瞭,「身體不適就回屋休息吧,萬一過了病氣給王爺,咱們可擔待不起。」
江羨芝知道這兩個姑娘怕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但又不好當著封欽的面訓斥,便道:「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說完,也不等江月薇反對,就沖江月薇的嬤嬤一招手。嬤嬤根本不敢得罪姑太太,趕緊上前去扶江月薇。
江月薇無法,只得跟嬤嬤回去了。
江羨芝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去,讓廚房煮些醒酒湯給二小姐送去。」
「是。」
江恆德招呼道:「行了,別管那丫頭,來,吃菜,吃菜。」
吃完飯,封欽又小坐了一會兒,便留了江翊,自己進宮去了。
貞貴妃聽聞他來了,趕緊讓叫了進來,笑道:「今天不是陪江翊回平南將軍府嗎?怎麼過來了?」
「母妃受傷,兒子怎能不來?」封欽坐到貞貴妃身邊,「已經在平南將軍府吃過午飯了,留了江翊在那兒,等我晚點去接他。」
貞貴妃點點頭,沒提傷情,只道:「宋頎也是個能幹的,如今我也能歇歇了。」
「嗯,母妃辛苦多年,歇段時間也是好的。也許母妃這段時候會失去些東西,但早晚會再拿回來的,安寧最要緊。」
「你說的對。我且偷偷懶,讓別人忙去吧。」貞貴妃道:「不過我閒下來在琢磨,這玥美人的孩子無論是怎麼沒的,皇上肯定會出於補償,對她更加珍愛,到時我們的地位可能會受威脅。」
「那母妃的意思是……」
「我們得找個人幫我們才行。」
「母妃可有合適的人選?」
「有,但她若不肯,我也不好難為她,只能另謀它法了。」
「不知母妃說的是……」
「青陽的母妃,懋妃。」
封欽眉心一皺,「懋妃是因家中之事得罪了父皇才被打入冷宮,讓她出來,可其之難?」
「曾經皇上對她何其疼愛,我比你們清楚。而她當時尚還年輕,遇事衝動,才犯下大錯,不得不將青陽托付於我。如今這些年過去了,她應該成長不少,而且為了青陽,為了家人的仇,她若有心,必定會拚上一拚。」貞貴妃道。
她可不是什麼天真少女,會以為懋妃到了這個年歲,還會覺得皇上是真愛她,有了愛情什麼都可以放一放。也正是因為明白,所以她若把懋妃弄出來,兩個人聯手,必是百般有利的。
「可讓一個廢妃出冷宮,談何容易?」
「只要她願意,我就有辦法。」貞貴妃自信一笑,「我現在出門不便,待過一日我好些了,再去看看她。」
「那就辛苦母妃了。」
苗玉微笑著走進來,道:「娘娘,王爺,青陽公主來了。」
貞貴妃忙道:「快讓她進來。」
這些年,她一直對青陽視如己出,而青陽對她也是貼心小棉襖,是她兩個兒子比不了的。
「給母妃請安,六哥安好。」青陽向兩人問安。
「快起來,過來坐。」貞貴妃笑道。
「是。」青陽起身坐到貞貴妃身邊,問道:「母妃覺得怎麼樣?還疼嗎?」
這事他們並沒有告訴青陽,不是信不過,而是覺得女兒家的,還是少知道這些麻煩事的好。日後成親了,不得已而為之是一回事,現在教了,孩子少了些單純性子是另外一回事。青陽畢竟是女子,日後嫁個好人,安安生生地過一輩子就是最好的,莫要像她兄長們那樣,操心太過,年少老成。
「沒事了,就是有些脹。過兩天也就好了。」貞貴妃笑得滿臉慈愛。
青陽柔聲道:「母妃日後可要格外當心,萬萬不要再受傷了,不然女兒可要擔心死了。」
「知道了,以後母妃定會當心。」
青陽轉頭看向封欽,微笑道:「六哥,之前青陽身子不適,嫂子進宮請安,青陽也沒來見,實在是失禮了。」
「無妨,日後有得是機會。」封欽道。
他不知道青陽是哪不舒服,但母妃既沒提,也沒有責怪或不滿,那就是青陽真的不適,不便來見了。
青陽是女子,每個月總有不適的幾天,青陽又每次腹痛的厲害,貞貴妃也是心疼,這不正好趕上了,她就沒讓青陽硬挺著過來。而這事他也不好跟兒子說,只能含糊過了。也好在封欽不會追根究底女孩子家的事,也就這樣了。
貞貴妃拉著青陽的手,道:「現在一天比一天熱了,你是最怕熱的。我已經吩咐了內務府,你一熱就給你用冰,還有什麼想要的就跟我提,別委屈了自己。」
「是,多謝母妃。」
等時間差不多了,封欽便告退出宮了,臨走時,才悄悄跟貞貴妃說了這段時間他會少來的想法。
貞貴妃很贊同,讓他回去的時候跟封業說一聲。
出了宮,封欽先去了襄王府把事情交代完,才去平南將軍府接江翊。
知道江翊在律王府過得很舒心,江家人對封欽更熱情了。
見時間已然不早,封欽也懶得折騰,索性在平南將軍府又吃了晚飯才回去。
封欽和江翊前腳剛走,後腳江月薇就攛掇郭姨娘去跟父親說,讓父親去求了她給律王當側妃,理由是江翊注定無子,律王肯定是要再納妃妾延續香火的,那娶個不知根知底的,倒不如娶她。這樣孩子也有江家的血脈,怎麼都沒跑出自家人去。
郭氏想了想,覺得若真成了,江恆德肯定得給她抬位份,到時候,她可就不用再看江羨芝的臉色了。
於是她便迫不及待地去跟江恆德提了。
江恆德聽後,眼睛瞪得溜圓,氣得直喘氣,最後恨極了,一巴掌扇到郭姨娘臉上,怒罵:「我怎麼娶也你這麼個喪門星,幹什麼什麼不會,就會出餿主意!」
郭姨娘沒想到自己會被打,頓時哭起來,「老爺,我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啊!」
「為這個家好?我看你是想毀了這個家吧?!」江恆德恨不得再踢她幾腳,「月薇去給律王當側妃?你覺得律王是那麼好相與的?她去了能不能活過三天都兩說呢!」
「可是……」
「可是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看看月嬋和月薇都被你教成什麼樣子了,姑娘家的居然主動給自己議親,說出去還不得讓人笑話死?!還妄想做側妃?你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她們,我是絕對不會高嫁的。」有這樣一個母親,女兒高嫁後都是事,莫不如找個一般的人家,和和睦睦地過一生得了。
「老爺,您不能這樣對嬋兒和薇兒啊!」郭姨娘聲嘶力竭地道。女兒若不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她還有什麼指望呢?
「這是怎麼了?」江羨芝來同江恆德商議回門禮的存放,沒想到一進院門就聽到郭氏在哭嚎。
郭姨娘見江羨芝來了,有些慫。她知道江羨芝是不會幫她的,剛想圓上幾句糊弄過去,江恆德就直接把事情全盤托出了。
江羨芝驚得瞪大了眼睛,怒氣一點也不比江恆德少,但修養讓她不能動手。
深吸了幾口氣,江羨芝淡漠地道:「郭姨娘怕是腦子不清楚了,大概是病了吧?病了就要好好醫治,切不可到處走動耽誤病情。劉嬤嬤,你們把郭姨娘送回院子去,再找幾個得力的守好院門。請個大夫來給她瞧瞧,在病好之前,不許出院門半步。」
「是!」劉嬤嬤應著,就帶著幾個婆子欲上前「扶」郭氏離開。
郭姨娘頹然地坐在地上,心中一片灰敗——她這「病」什麼時候能好,還不是江羨芝說得算嗎?她這輩子,怕是完了……

第34章
收拾了幾日行李, 封欽帶著江翊去了莊子上避世。這次去的不是那個溫泉莊子,而是遠效的一處農莊。律王府的糧食蔬菜多是這邊供給, 這裡地處偏僻, 臨近河邊, 淡水充沛,土地肥沃, 每年糧食產量非常充足。不過封欽也不是傻子,別人問起, 他總說不夠吃, 府上還要到米鋪去買, 著實是個賠錢貨。而多出來的糧食都已窖藏,能保證長年不壞。至於這些糧食是做什麼用的,別人不曉得,但江翊清楚, 是封欽養私兵的。
沒錯, 封欽有私兵, 就養在這莊子上。莊子臨黑霽山,山高路陡, 極難攀登,山上除了樹木, 資源很是貧瘠, 所以當時是當作贈品送了這麼一座山。而這幾年封欽讓人在山上建了房子, 開了平地, 私兵就在那裡居住、訓練, 不深入山中,完全不會被發現。
上一世江翊知道有這麼個莊子,但從來沒來過,封欽也沒提帶他來的事。
路上,封欽依舊賴在馬車裡,喝著茶道:「咱們多住些時日,我帶你去看看我養的兵。」
封欽倒是乾脆,不過江翊搖搖頭,「我不去了。養兵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跟我說,也不用帶我去看。」
封欽看著他,「你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你自己?」
他是相信江翊,才帶江翊去的,江翊拒絕了,感覺就好像不願意跟他共謀似的。
江翊微微側過臉,揚起嘴角一笑,「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日後你我安身立命,說不定還得靠些私兵。」
江翊笑得好看,封欽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這事我自然是不會跟外人提的,目前只有我哥見過,我母妃連我有這些人都不知道。這次想帶你去,也是想讓他們認一認你,萬一他日有需要,你能過來直接給我帶兵是最好的。」
江翊想了想,如果到時候情況危急,他若能幫上一二,說不定就是最大的轉機。在爭位這件事上,任何一次周密都可能帶來翻轉。
「行吧,那就見見。」
封欽滿意道:「好。」
遠郊這處莊子比溫泉莊子大了兩倍不止,封欽來了自然是住主院的。
主院時常有人打掃,一切乾淨整潔,雖不如府中奢華,卻也很有過日子的味道。
兩人到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簡單吃了點飯,管事便來求見了,想也是來向封欽匯報莊中的各項情。
封欽有些不耐煩,但想到這莊子上的一部分東西是要送到府上的,到時候也會有江翊負責接受存放,還是得瞭解一二才好,便耐著性子讓人進來了。
「參見王爺、王妃。」管事行了大禮。
「起來吧。」封欽道。
管事起身後,雙手奉上帳冊,「王爺,這是莊子年初到現在的賬目,請您過目。」
封欽接過來,直接放到了江翊手邊,道:「以後莊上的開支、安排都由王妃管,本王與王妃沒有秘密,以後你們聽王妃安排便是。」
管事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低頭應是,然後對江翊道:「王妃殿下,賬目您先看著,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問老奴。」
江翊點點頭,「好,我慢慢看。不明白的再叫人去找你。」
「是。」
封欽道:「跟廚房說,以後飯食準備清淡一點,多做些菜,王妃喜歡。」
「是。」管事絲毫不敢馬虎地記下了。
「對了,這個時節你們一般做什麼?有什麼事是我和王妃能一起做的?」封欽平時也不會做這些勞動之事的,但帶著江翊來了,總覺得要做點有意義的,留個紀念。
管事想了想,道:「王爺,再過幾日青梅子就能摘了,您若不嫌勞累,可以摘了跟王妃一起泡酒。再過幾段時間就是花迎節了,屆時王爺也可以同王妃一起摘花做花宴。」
這對封欽和江翊來說都挺新鮮。
見江翊沒有異議,封欽便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吧。去看看有什麼水果,拿些過來給王妃嘗嘗。」
現在還不到睡覺的時候,而且天熱了人也睡不安穩,睡前吃些水果降降暑氣也是好的。
「是,老奴這就去辦。」說完,管事就先退下了。
江翊摸了摸厚厚的帳本,一點也不想翻。坐了一天的馬車,他真的挺累的,也沒精力去看賬,想著明早清醒了再看效率比較高。
「這莊子有冰窖,你要是熱了,我就讓人起冰出來,保準涼快。」
江翊笑了笑,道:「還不用。這邊靠山鄰河,本就比京中涼快不少。」
「嗯,不過中午太陽升起來,還是熱的。」封欽給江翊倒了杯涼茶,「這邊土好,作物長得快,在這兒吃新鮮的肯定比在府上吃味道更好上一層,等趕哪天天好,我帶你上山打些獵物烤來吃,讓你嘗嘗這山中野味。」
再熱的話,烤起來就遭罪了,所以趁現在季節還行,給江翊烤上一席,餮足胃口。
不多會兒,夏風端著洗好送來的水果走了進來,有甜瓜、楊梅和櫻桃。滿滿當當地裝了盤,上面還帶著水珠,看上去格外水靈。
江翊挑了兩個甜瓜給夏風,笑道:「去跟佑公公分著吃吧。」
「是,謝王妃。」夏風高高興興地接了,便出去了。
封欽嘖了一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你對夏風都比對我好?」
江翊挑了串櫻桃,貌似不太在意地道:「夏風跟我出生入死,你呢?」
封欽自嘲地一笑,說:「對,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江翊一個櫻桃塞進了嘴裡,堵住了後面的話。
封欽原本是有些扎心的,但江翊這一舉動讓他一下就開朗了,嚼著櫻桃道:「真甜。」
江翊吃著也不錯,心情也很舒暢。從他姑母跟他說過那番話,他有些理解了封欽的立場後,而對待封欽的問題上就不那麼非黑即白了。上一世的種種,封欽一直在補償他,那這一世,他要做的是好好活著,別辜負了重生,也別辜負了自己。
怕水果吃多了晚上起夜,江翊就少吃了些。莊子上溫度適宜,加上身上乏了,簡單洗漱後,就上床睡覺了。
封欽見江翊睡著了,偷偷爬起來親了他一下,才安心入睡。
次日依舊是個好天氣,江翊吃過早飯後,邊在樹下納涼邊翻看賬本。這邊的記帳跟府上一樣,都十分詳細。與此同時,還有一本假賬,做得很是那麼回事,估計是以防萬一用的。
封欽去馬廄那邊了,前幾日一匹母馬下了只小馬駒,封欽去看看品相,想著如果不錯,就帶回府上,以後長大了可以給江翊騎。
不多會兒,封欽便回來了,臉上帶著笑意道:「那匹小馬駒長得真精神,它父母都是名品,生了個混血兒出來,晚點你也去看看,如果看中了,咱就帶回去。」
江翊翻著賬本,頭也不抬地道:「才出生沒幾天,就算喜歡,也算留這兒養個一兩年再說。」
「沒事,把它一家三口全帶回去。」
江翊又翻了一頁,「母馬剛生了孩子,正是虛弱的時候,折騰它幹什麼?」
封欽嘖了一聲,「我怎麼覺得你心疼馬都比心疼我多呢?」
馬總沒跟江翊出生入死吧?!
「王爺也是越發出息了,居然都開始跟馬比了。」
封欽走過去捏他的後頸,「你這是罵我呢?」
江翊癢的輕笑著閃躲,「沒有。」
「就是有。」封欽繼兒開始抓江翊癢癢。
江翊是很怕癢的,抓著桌子邊緣起身要跑。
卻被封欽一把托起,按在了桌子上。
「別……別鬧了……」江翊氣都喘不過來了,哈哈笑著,又躲不開。
「那馬重要還是我重要?」封欽不依不饒。這樣會笑會躲的江翊多了些活潑,他也甚是喜歡。
「你……你……」江翊服了軟。
封欽高興了,俯身親了他一下,將他扶了起來。
江翊坐在桌子上,倒是比站著的封欽高了一點。
封欽抱著他的腰,抬頭道:「得君如此,別無所求。」
江翊笑了笑,輕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笑道:「出息。」
江翊看了一個時辰的賬本,也有些乏了。封欽見離午飯時間還早,便提議先帶江翊去山中兵營看看。
兩人換了件簡便的衣服,就上山去了。
山中空氣清新,樹林茂密。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點點滴滴地灑下來,倒不復平日那般炙熱了。
起先山中是看不到路的,全憑經驗在走,封欽也告知了江翊要怎麼走,注意什麼才能確定沒走錯。在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通往山上的石板路,不過曲曲折折的,也看不到頂。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江翊笑道:「這回應該是『兵營花木深』了。」
封欽笑了,「輕塵,這詩是好詩,但容易讓人想到別處去。」
「嗯?」江翊不明所以。
「沒事,沒事。」封欽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荼毒江翊的好。
「說啊。」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太難受了。
封欽笑道:「我不去娼館你知道的。」
「嗯。」這倒沒什麼值得懷疑的。
「我之前的門客裡,有到那花街柳巷尋樂子的。而這『曲徑通幽處』在館中可是調情的話。」
「調情的話?」江翊不甚明白。
封欽笑意深了些,在江翊的屁股上一拍。
江翊頓時紅了臉。也霎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捏了捏他的臉,也不打趣他了,萬一惹江翊生氣就不值得了,「走吧,還有些距離呢。」
「好。」江翊揉了揉臉,臉上的熱度還是沒退。
兵營的所在有種撥開雲霧見真章的感覺,院子看著不大,但江翊覺得肯定別有洞天。
封欽非常有規律的晃著門口的鈴——三短一長一短。
「這是暗號。」封欽道。
江翊點點頭,也沒多問。
不多會兒,一個農夫打扮的男人小跑著過來了,在看到封欽後,趕忙打開門,「屬下參見王爺。」
「起來吧。」封欽道。
男人站了起來,「王爺過來應該先說一聲的,咱們這兒什麼都沒準備,可怎麼好呢?」
「無妨,我就是帶王妃來看看。」說著,封欽給江翊介紹道:「這是這邊的管事,叫蒙飛。是我之前的一個手下,特別得力,也很忠心,所以這邊我就讓他來負責了。」
蒙飛很聰明,既然剛才王爺說是帶王妃來看看,那旁邊這位就肯定是王妃了。
「屬下蒙飛,參見王妃殿下。」蒙飛毫不含糊地跪地行禮。
「不必多禮。」
蒙飛起身後,道:「大家都在訓練,王爺可要去看看?」
封欽道:「不急,我先帶王妃四處看看,你去忙吧,不用陪著了。」
「是。」蒙飛行禮後便退下了。
「走,帶你去看看。」
「嗯。」
這處農家院看著不大,但如江翊所料,果然別有洞天。除了有一處能容納近萬人的山洞外,還挖出了一塊下沉的廣場,士兵們就是在這裡訓練的,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其實這地方挺簡單的,廣場裡訓練,山洞裡住宿,伙食在院子裡做完送過去。外面一片全是農田,他們自己耕種,自給自足。若被發現了這個院子,就是說莊子上供給不足,不得不在山上在開一片地方種地,也就糊弄過去了。」封欽邊帶著江翊逛邊解釋。
江翊點點頭,「這倒是個好法子。」
「反正這山的入口被莊子給擋上了,外圍也布了陣,放眼整個京城,沒有比這兒更嚴密安全的了。」封欽語氣帶上了幾分驕傲。
江翊笑了笑,「你想得倒周道。」
「必然要周道,我還等著跟你無憂無慮過日子呢。」待他哥繼承了皇位,他就讓他哥給他分一塊封地,然後他就帶著江翊去那邊生活,做一對逍遙自在的愛侶。
之後封欽又帶江翊去看了士兵們的訓練,也做了勉勵。又正式向他們介紹了江翊,讓他們日後見江翊如見他。
等忙活完這些,已經到了晌午。封欽和江翊留下來同士兵們一起吃了飯,才回莊子。
睡了個午覺起來,夏風拿了封信交給江翊。
「誰送來的信?」江翊看信上什麼都沒寫。
「是平南將軍府送到王府上的,說是姑太太讓給您的。府上的人怕耽誤您的事,趕著就給送來了。」夏風回道。
江翊點點頭,「你先下去吧。」
拆開信,的確是姑母的筆記。
江羨芝是越想越來氣,越發反感郭氏母女的不知廉恥和貪得無厭,便將那日他們走後的事寫了信送給了江翊。
江翊看完並沒覺得生氣,郭氏母女什麼樣,他心裡太清楚了。他本想著,這一世如果她們害不到兄長,他也就不跟她們計較了,卻沒想到她們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封欽一進門,就看到江翊坐在那兒發呆,「想什麼呢?」
江翊笑道:「想著給你納個側妃呢。」
封欽眼睛一瞪,「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跟你說什麼了?我可不納側妃,敢讓我納,我就造反!」
「開個玩笑,你小聲點兒。」江翊隨手將信遞給了封欽。
封欽看完後,冷笑道:「你爹怎麼不把這個郭氏休了?這母女三個有病吧?」
江翊道:「休不得,是祖母娘家的,父親被逼著納了,祖母臨終前特地叮囑,不能休。」
「你祖母這是給你們家找了個攪家星吧?」
「還是個救濟對象。雖說外曾祖父家有困難,幫上一二是應該的。但家中年青力壯的人不在少數,完全可以找份夥計,但都是好吃懶做的主兒,整天想指著父親的名頭佔便宜,實在是無話可說。退一萬步講,倘若月薇進真的府,那他們恐怕只會更囂張了。」
「別別別,我是半步都不想退。你那妹妹,嬌柔造作的本事,估計宮裡的嬪妃都望塵莫及。別說我不樂意,我母妃都能第一個出來反對。」封欽生平最討厭造作的女人,所以初見那兩個妹妹時,就沒有好感。
「反正這事你一聽便罷了。回頭也應該讓姑母抓緊給兩個妹妹看人家了。早些嫁了也能安生些。」
「要嫁的是個正經人家,那是能安生。就怕你那兩個妹妹再看上些不安生的,到時候麻煩更大。」
「有姑母看著,應該沒問題。」
「但願如此。」封欽將信放到小桌上,拉著江翊的手,道:「行了,咱們是來放鬆的,不管那些煩心的事了。走,咱們倆去果園親自摘些水果,晚讓他們切好拌了糖來吃。」
江翊也懶得再為這些破事煩心,便應道:「好。」
無事煩擾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就過了半個月,花迎節如期而至。
這是大晟獨有的節日,在這一日,無論男女,頭上都要簪花,並折花入瓶,還要食一道花宴,來祈求今年一夏無病痛,蚊蠅不近,暑氣不沾。姑娘們在這日簪花,也是祈禱能遇到一位如意良人,白首共度。
天剛濛濛亮,江翊就起來了。輕聲洗漱後,簡單吃了點早餐,便進了花園。
昨晚封欽跟蒙飛商議練兵之事,睡得格外晚,故而江翊醒了他也沒覺察。
這花園並不是規整過的,各類花草自佔一方,顯得有些雜亂,但在這個季節開得很好,倒是也是一景。
江翊剪了幾朵開得正艷的,用絲帶束成一捆,便讓侍衛快馬加鞭送到京中給貞貴妃。送花倒不是花迎節的禮節,但江翊想著,他們不在京中,趕上這個節日,園中的花又開得正好,剪一些送給貞貴妃也是好的,全當添些節目氣氛了。
隨後,江翊又讓夏風提了個籃子,親自去採摘玫瑰和金銀花。管事一早去池邊折了幾朵荷花回來,聽說釀酒也是不錯的。
等江翊摘了差不多一籃子了,封欽也起來了。
進了園子,看到剛忙完的江翊,封欽大步走過去,執起江翊的手,用佑興遞過來的濕手帕給他擦了擦,笑問:「累不累?」
「不累。」江翊笑了笑。
「給我備花了嗎?」封欽問。一般成親後,花迎節都是對方為自己備花的。
江翊笑了笑,轉身去摘了一朵紅色的木槿花。
封欽笑了,彎下身子。
江翊將木槿插在封欽的小冠旁。
隨後,封欽拉著江翊去了蘭花旁,摘了一枝嫩黃的蘭花別在江翊發間,微笑道:「君子如蘭,高潔賢德。」
江翊揚著嘴角,道:「木槿溫柔堅韌,念舊重情,與君相得益彰,切莫辜負。」
封欽笑意更深了,抓著江翊的手道:「定不負你。」

第35章
花束送入宮中,貞貴妃很高興。雖不是什麼名貴的花, 但心意在這兒。
貞貴妃吩咐苗玉:「快, 把前兩天皇上給我的茶包些, 讓人送到欽兒的莊子上, 讓他們嘗嘗。」
「是。」苗玉應著就去準備了。
貞貴妃撥弄著花瓣, 心道:男女都不重要,有心最要緊。
今天封業和宋頎沒有送花過來, 但一早就讓人送了玫瑰花餅,還按她的喜好在玫瑰花裡加了桂花醬, 香得很, 她很喜歡。
這樣好的孩子們, 讓她怎麼能不欣慰, 又怎麼能不高興呢?
不多會兒, 苗玉將茶葉和碎銀給了安排去送東西的人, 便進了屋。
貞貴妃嗅著花,問:「皇上今兒還在玥美人那兒?」
花迎節宮中並沒有晚宴, 各宮也是各做各的花宴, 也都會給皇上送去些。至於皇上吃不吃就不是她們的事了。年輕些的妃嬪可能會為這事吃一罐子醋, 但像貞貴妃這樣的,已經心如直水了。
到了她這個年紀、這個位置,對情啊愛啊的,早已經看明白了, 所以比起皇上, 她更看重自己的兩個孩子, 及兩個孩子的前途。
苗玉淡笑道:「皇上下了朝去皇后那吃的早飯,還沒吃完呢,玥美人那邊就去人說她不太舒服,請皇上去看看。皇上就丟下了皇后去了玥美人那兒,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貞貴妃一笑,「皇后大概是氣壞了吧?」
「那是必然的。每逢節日,那皇上陪皇后用早膳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就算是您和當年的懋妃,也從未敢越界。現在玥美人恃寵生驕,皇后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苗玉一直跟在貞貴妃身邊,很多事都是看的透透的。
「是啊。」貞貴妃坐直上身,「也好,皇后越氣,事情來得就越快,等著看好了。」
「是。」
莊子上,江翊在樹下看書,封欽慇勤地給他剝荔枝。
這荔枝極難儲存,是南邊快馬加鞭送來的,每個皇子按例分到一些。律王府的人收到後,就趕忙給送來了,生怕耽誤了食用時間。
封欽並沒有多喜歡吃荔枝,所以也不貪嘴,都給江翊了。
江翊看書空隙看了一眼碟子,道:「行了,別剝了,這東西吃多了上火。」
「好。」封欽美滋滋是讓人把剩下的荔枝放地窖裡,再擱上些冰,方便儲存。
江翊見封欽只會盯著自己看,心下有些無奈,「你不去兵營看看?」
「不去。我不在他們也練得好好的。」去看那些兵哪有看江翊好?
「那些花廚房準備怎麼做?」江翊問。
「不知道,不過往年都是做玫瑰醬。」封欽回道。他也不太吃,所以送來的基本也是拿進宮了。
管事拎著個籃子快步走進院子,行了禮後,道:「王爺,王妃,襄王府派人送玫瑰花餅來了。」
封欽笑道:「哥哥動作倒是快。」
江翊正想吃這口,便道:「拿過來吧。」
管事將小籃子放到桌上後,就退了出去。
玫瑰花餅烤得金黃起酥,讓人特別有食慾。
江翊拿了一個嘗了嘗,笑道:「味道不錯,不是太甜,還加了桂花。」
封欽也拿了一個,笑道:「應該是宋頎讓做的,我哥可不會考慮做這個。」
「這回莊子上做的玫瑰醬都留著,偶爾可以讓廚房做一兩回,加上花生碎味道也很好的。」
「行,都給你留著。」封欽笑道。
夏風從院中的小廚房出來,笑道:「王爺、王妃,糯米已經蒸好了。」
他們要做荷花米酒和玫瑰米酒,蒸糯米是第一步。
「好,放一邊攤著吧,溫了告訴我。」江翊道。
「是。」夏風應著,就又回廚房了。
封欽琢磨著應該把莊子裡的糯米全蒸了,這樣可以多釀幾壇,日後留著慢慢喝。而且這也是他第一次跟江翊一起釀酒,這麼有意義,自然應該多做些留念的,每年開一壇,想想就很美。
不過轉眼一想,這做花味酒也挺辛苦的,他又不忍讓江翊累著。想來,還是每年都做幾壇,年年有新酒的好。
釀的酒品種不同,可以食用的時間也不一樣,快的需要七日,慢的則需要三五個月。因為都是度數不高的果酒,倒也不必等上個三五年的,也算快了。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天氣熱得跟下火一樣,江翊每天待在屋裡已經不出來了,封欽偶爾會上山看看,多數時候就是陪著江翊。
江翊無事的時候就喜歡看書,封欽就總盯著他看。看得江翊尷尬得不行,於是頻頻把書塞給他。
不知道是因為跟江翊一起的緣故,還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耐心變好了。封欽居然真看得進兵法之外的書了,還從中體會到不少樂趣。尤其是江翊想跟他討論的時候,他能回上幾句,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事。
在井中鎮過的西瓜切好送進來。
江翊貪這口涼,每每倒是能多吃幾塊,也好在沒鬧過肚子,所以封欽也不太管他。
佑興輕聲走進來,躬身道:「王爺、王妃,襄王府派人送信來了。」
封欽一伸手,佑興立刻將信奉上。
拆開信,封欽看完後遞給江翊。
原來昨晚玥美人小產了,把責任推到了貞貴妃頭上,說是早上去貞貴妃宮中請安小坐,聞了宮裡的薰香才身體不適的,那薰香也的確是貞貴妃這兩日才開始用的。太醫診脈後說,的確有薰香的成分滯於體內。皇上大怒,貞貴妃喊冤。後又請了幾位太醫來看,其中一位年輕有為的太醫說玥美人小產與薰香無關。這薰香要日日聞,且持續個一年半載的,才會損傷胎氣,只聞了一回,且體內只有極少量滯留,按理來說是不存在傷胎的可能性的。恐怕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所致。
於是一一追查下去,查到了良妃的貼身宮女曾到過玥美人熬安胎藥的小廚房,說是給玥美人送良妃娘娘親手做的酸梅湯。那酸梅湯玥美人喝了,也是喝了後一個時辰才感覺身體不適的。
那位貼身宮女並不承認,最後搜宮的時候,在良妃的梳妝匣中發現了兩小包滑胎的藥。
良妃大哭喊冤,但在證據面前也無力辯駁。
皇后出面求情,認為良妃誕育皇子有功,二皇子又有為皇上分憂之功,若重罰,可能令人心寒,所以希望皇上能從輕發落,她日後也一定會管好六宮,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
皇上思量再三,最後罰了良妃閉門思過,即日起,不准出宮門半步。
江翊看完後,將信放回桌上,拿起書要繼續看。
封欽笑問:「不說點什麼?」
「說什麼呢?」江翊笑看著他。
「想到什麼說什麼,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江翊重新把書放下,「這孩子是怎麼沒的還兩說,良妃在宮中多年,沒依附皇后之前也活得好好的,想來不至於蠢到把滑胎藥放到自己的梳妝匣中,所以這到底是她事先準備要動手還沒來得及的,還是別人放到她中的,都不好說。當然,也可能真的是她一時糊塗做了這事。而對玥美人來說,皇上的薄情她也應該看明白了,自己失了孩子,皇上卻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想來是任何一個母親都不能忍的。」
江翊撐著下巴繼續道:「但話說回來,玥美人這孩子遲早保不住,她自己心中沒數嗎?我看未必吧?一個女人皮囊再好,沒有點聰明勁兒,在宮中也是活不下去的。四皇子送人是為了幫自己,又怎麼可能真送一個空有美貌的呢?這宮中美貌之人可不少。如果玥美人明知這孩子保不住,那就算沒人動手,她也會想辦法『讓』人動手。這孩子沒了,她卻得到了皇上格外的眷顧,這對沒有根基的玥美人來說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所以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沒的,怎麼沒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即日起,玥美人的恩寵怕是會比之前更盛了。皇上心中愧疚,玥美人又溫柔懂事,一副為了皇上委屈求全的樣子,皇上能不吃這套嗎?」
封欽點點頭,「什麼都被你想全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心中都明白,我說這些其實也是多言罷了。」
「哪有多言,我就喜歡聽你說話。」封欽微笑道:「現在良妃雖折了,但二皇子還在,皇后不算少了個幫手。寧妃那邊應該更得意了才是,畢竟父皇更寵玥美人了,大概不日就會晉封。如此看來,勢力最單薄的反而變成我母妃了。」
江翊點點頭,「的確。這次玥美人張嘴就冤枉母妃,目的性已經很明顯了。寧妃和玥美人想拉下皇后是不可能的,畢竟廢皇這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出現的。而若除掉母妃,那寧妃自然就能在宮中說得上話了,而且這麼多年,母妃得皇上寵愛,寧娘能不嫉妒?而對於皇后來說,現在折了良妃,若能再除去母妃,她的地位將會非常穩固。所以兩邊都是針對母妃的,母妃必須要想個法子應對,不然怕是地位危矣。」
封欽想了想,道:「母親之前倒了跟我說過,想把青陽的母親懋妃從冷宮弄出來。」
「懋妃?」江翊並不知道這個懋妃。
封欽就把懋妃的事跟江翊說了一下。
江翊想了想,道:「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母妃能這麼說就是有辦法,倒可以試試。」
「那好,等咱們回京了我再去同母妃細細商議一下。」
「嗯。不過咱們還得這幾天再回去。不然皇上肯定會猜咱們躲是因為玥美人,回去也是為了她。宮中消息傳這麼快可不是好事,皇上不會高興的。」
「你說的對,那就再多待幾日吧。」現在下母妃沒事,傷心是肯定的,但為以後計,他還是決定聽江翊的,晚些再回去。
七日後,封欽帶著江翊返京,次日入宮請安。
從玥美人的事後,貞貴妃對皇上的最後一點夫妻之情也沒了。她現在只想趕緊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她坐上皇太后之位,頤養天年就好。
封欽關心了一下貞貴妃近來的情況,又提起了懋妃的的事。
貞貴妃已經決定把懋妃弄出來了,這回聽了封欽的意見,覺得越快越好,不能耽誤。
「那這幾天我安排一下,去冷宮先見見懋妃再說。」貞貴妃覺得還是得聽聽懋妃自己的意思。若懋妃自己不願意,她強行把人帶出冷宮可能反而會遭埋怨。
「母妃,冷宮那種地方就算不瘋也得半傻,您確定懋妃正常嗎?」可別弄出個不正常的,反受其害。
「嗯,每年到了換季之時,我都會遣人去給懋妃送些吃的穿的。她在冷宮日子過得雖苦些,卻也正常,沒什麼事。」
「那就好。希望懋妃是能幫上母妃的。」
三日後,貞貴妃入夜後,悄悄去了冷宮。
貞貴妃已經提前派人去知會過懋妃了,懋妃知道她今夜會來,所以並沒睡。
房門被輕敲了幾下,懋妃立刻起身去開門,在看到一身宮女打扮的貞貴妃後,高興又激動地叫道:「姐姐。」
再見到懋妃,貞貴妃也很高興。由於這些年她一直得寵,皇上常伴左右,實在是不方便親自到冷宮來,每每都是派人來送東西,那些人回去也都安慰她說懋妃過得還不錯,很感恩她。這話她也只信了三分,卻也實在無法。
「妹妹。」貞貴妃紅了眼眶。
懋妃比當年可真是瘦了不只一星半點,氣色也不太好,臉有些蠟黃。一個女人,皮色神彩不好,再美也是要減半的。好在皺紋還沒有爬上她的臉,算是歲月對懋妃的恩賜了。
懋妃微笑道:「姐姐別傷感,先進來坐吧。」
「好。」貞貴妃應著進了屋。
苗玉在外面守著。
冷宮的屋子都是殘敗的,被褥單薄,散發著霉味。桌椅也都是掉了漆的,坐上去會發出難聽的吱嘎聲。屋子不大,燭火點點,還是最差的蠟燭,散發著難聞的煙味,火苗上飄起的煙也是黑色的,有些嗆人。
這裡跟她的宮殿相比,簡直破敗不堪、寒酸至極,比她宮中下人的房間還不如。但貞貴妃並沒有嫌棄什麼,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她的兒子沒做上皇位,她的下場可能還不如現在的懋妃呢。
「我這地方簡陋,姐姐別嫌棄。」懋妃笑道。
貞貴妃搖搖頭,「我若嫌棄,今日也不會過來了。」
懋妃笑著點點頭。
貞貴妃也不跟她賣關子,直言道:「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的意思。近來宮中不寧,你在冷宮多年,避世多年,也應該出來了。」
懋妃收了笑意,沉默不語。
貞貴妃繼續道:「如今青陽也長大了,也到了開始相看的年紀,我看著她長大,自然是要給她挑個最好的。但她是你親生,總要合你的意才好。而現在宮中這個情勢,萬一我失勢,你有沒有想過青陽怎麼辦?」
懋妃抬頭看向貞貴妃。
「你知道你在恨什麼、怨什麼。可只在這兒怨恨有什麼用呢?如今你我都不再是當初單純的少女了,有些事你必須自己立起來,才能真正解了這怨恨。」貞貴妃道:「我也不瞞你,我現在地位危急,需要有個人來幫我。我思來想去,你最合適。你可以當我是在利用你,你若不願意,我馬上就走,絕不再來煩你。青陽那邊我也不會薄待她,定盡快給她找個如意郎君,趁我還在位,給她挑個好人家。」
因為她真把懋妃當自己人,所以有些話不願意拐彎抹角。話雖不好聽,但其中的道理是不差的。
懋妃沉默了一陣,問:「姐姐真有法子讓我出去?」
「你若想,我自然盡全力助你。在這宮中,我沒有幾個能信得過的人,你是一個。」
懋妃笑了,「姐姐既然如此坦誠,那妹妹也實話跟您說了。我的確不想在這兒待了,不是為了青陽,我知道有姐姐在,青陽這一生錯不了。我是為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弟。他們何其無辜?皇上怎麼能這麼狠心?」
「姐姐,在冷宮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什麼情啊愛啊的,不過都是浮雲。也許其他女子一生中能遇到畢生摯愛,且對方惜她如己。但我沒遇到,皇上……呵……姐姐,我這出去就是為家人報仇的,若到時我害死了他,姐姐可不要怪我。」
貞貴妃苦笑了一下,道:「妹妹啊,我何嘗不明白你的心思?這幾年我也是將他看得透透的。我現在也對他沒任何指望了,只想著來日事成,讓我安安穩穩地過了餘生便是了。」
懋妃鬆了口氣,「有姐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姐姐放心,這些年我別的沒磨出來,耐心是真真兒磨得好。我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至姐姐的生死於不顧。我是要報仇,但我更想讓他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一切我來,姐姐別髒了手。」
貞貴妃握上懋妃的手,「別說傻話,我們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兒子們,我都不可能雙手乾淨。這事我們必須徐徐圖之,方能不損自身,達成目的。」
「姐姐說的是。妹妹餘生,但憑姐姐吩咐!」

第36章
皇上心疼玥美人失子,果然對其寵愛更甚了, 還晉封了玥貴人。
不過這新晉的玥貴人戲有些過了, 大概是看自己傷心的樣子頗得皇上憐愛,覺得這是個能抓住皇上的法子, 於是更加變本加厲了。
而這種從黯然傷心到哭哭啼啼,皇上看多了也著實厭煩了。玥貴人還年輕,只要常沾君恩, 肯定會再有孩子的,而她現在這個樣子,弄得好像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似的, 這是什麼意思?嫌棄他老了嗎?
所以在皇上終於不耐煩了之後, 這日忙完政事, 就去了貞貴妃那兒。
貞貴妃的「傷」已經痊癒了,雖說貞貴妃在活力勁兒上比不得玥貴人, 畢竟年紀擺在那兒, 但就美貌程度來說, 可不輸玥貴人, 就是看久了,沒了新鮮感。而這有陣子沒見,皇上倒覺得貞貴妃較之前又美了幾分。
「皇上,這是臣妾宮中今早現做的綠豆糕, 您嘗嘗。」貞貴妃說著, 將苗玉端上來的綠豆糕和茶放到皇上手邊。
「朕正好也有些餓了。」皇上先端起茶喝了一口, 「嗯, 今年新供的龍井,不錯。」
「皇上把今年的新龍井全給了臣妾,宮中的姐妹可不少來問臣妾討茶的呢。」貞貴妃又嬌又柔地道。
皇上笑道:「你只喜歡喝這一種茶,不都給你,豈不是要苦了你這個挑嘴的小貓?」
貞貴妃不好意思以掩了掩嘴角,「皇上待臣妾好,臣妾知道,心下感念,卻總不知要如何才能表達這份情意。」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待在朕身邊就是最好的。」
「是。」貞貴妃笑著,但眼裡卻並沒有笑意。
皇上又喝了幾口茶,歎謂道:「還是你這兒好,安靜,舒心。」
貞貴妃佯裝不知地笑道:「這後宮各處,哪不是清淨雅致的?」
皇上歎了口氣,「那個玥貴人啊……算了,不提也罷。」
現在提起這個玥貴人,他只覺得頭疼。
貞貴妃非常善解人意地道:「皇上嘗嘗這綠豆糕吧,臣妾吃著很是不錯呢。」
皇上拿起一塊綠豆糕,看了良久,道:「朕記得,懋妃是最會做這個的。每年到了夏季,都會親手給朕做一些。朕還陪著她做過,她當真是心靈手巧了。」
說罷,皇上嘗了一口。隨後微微皺起眉,將剩下的一半放下了——不是他記憶中的味道。
貞貴妃微笑道:「皇上提到妹妹,那就是想妹妹了,不生妹妹的氣了。」
皇上沉默不言。
貞貴妃繼續道:「皇上,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吧。」
貞貴妃:「當初皇上對懋妃妹妹寵愛有佳,感情深厚。臣妾也看得出來,妹妹是真心喜歡皇上。當初您和妹妹相濡以沫,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妹妹當初還太年輕,不夠理解皇上。而如今也在冷宮中待了這麼多年,相必也應該想明白了。逝者已逝,妹妹進了宮,就是皇上的人了,娘家的事與她也就沒什麼干係了。如今皇上也消氣了,就放了妹妹出來吧。」
皇上挑眉看向貞貴妃,「你讓朕放她?」
皇上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貞貴妃非常淡定,「皇上對妹妹的情誼日月可鑒,臣妾實在不忍心看皇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臣妾自知才能有限,陪皇上說說話是行的,但為皇上分憂還是差了些。若有個皇上喜歡的人陪在皇上身邊,哄皇上高興,那臣妾也是高興的。」
皇上眉心的嚴肅似乎淡了些,「你可有去看過懋妃?」
貞貴妃微笑道:「臣妾不敢欺瞞皇上,臣妾沒去過,但年節下的,都有讓人去給懋妃送些衣裳吃食。她畢竟是青陽的生母,臣妾每每看到青陽,總能想起她,自然不能不顧的。皇上對青陽也是寵愛有加,可見除了青陽是您的親女兒外,也是念了舊情的。如今青陽也大了,差不多也到了相看的時候,臣妾一直視青陽如己出,自然要給她挑個好人家。不過青陽畢竟是懋妃的女兒,這女婿合不合意,懋妃的意見也很重要。」
皇上並沒有因為貞貴妃派人給懋妃送東西的事生氣,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思。
貞貴妃繼續道:「其實皇上也不必現在就拿主意。不如哪天找個理由,把懋妃招來見見。若皇上見後覺得還是不見為好,那再把她送回去便是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後點點頭,「嗯,就這麼辦吧。」
貞貴妃笑靨如花,似是極開心的。
近來四海太平,封欽和江翊回到府也沒什麼事,整天就是練武看書,日子看似乏味,但對封欽來說卻是極好的。
「晚上讓他們做幾個涼菜,咱們喝點兒酒吧。」封欽道。
江翊點點頭,「行,我想吃涼拌山藥。」
「好。」
他們釀的玫瑰米酒早就能喝了,度數不高,也不醉人,晚上小酌兩杯,還有益睡眠。
夏風一路小跑地進了書房,行了禮後道:「王妃,平南將軍府來人,說您有空的話,請您務必回去一趟。」
江翊眉心一皺,「出什麼事了嗎?」
「奴才問了,來的人說他也不知道,是姑太太讓他立刻來請您的。」夏風回道。
江翊立刻起身道:「備車。」
「是!」夏風立刻跑了出去。
江翊看向封欽,「那個……」
封欽笑道:「你冷靜一點。估計不是什麼要命的事,不然不會說讓你有空的話再回去。」
江翊想了想,也是這麼回事。若真是什麼重要的事,來請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江翊道:「我想回去一趟……」
雖然他已經讓人備車了,但其實他應該先問問封欽,按理來說封欽讓他出府他才能走的。
封欽捏了捏他的手,「去吧,早去早回。有什麼事讓人來跟我說一聲。」
「好。」
封欽親自把江翊送到門口。
馬車一路駛向平南將軍府。
進了府,管家就迎了上來,「參見王妃。」
「起來吧,家裡出什麼事了?」江翊忙問。
「王妃別急,老爺、姑太太和大少爺都沒事。」管家知道江翊最關心什麼,所以先給江翊安了心。
江翊頓時鬆了口氣,「那是怎麼了?」
管家苦著張臉,道:「具體的,老奴也不知道。您去姑太太那兒問吧。」
江翊點點頭,就直接去了清雲院。
清雲院裡,郭氏正在院中跪著,這大下午的,太陽曬得很,郭氏估計是跪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已經有些搖晃了。
院中眾人見江翊來了,紛紛給他行禮。
郭氏看到江翊,立刻來了精神,撲過去抱著他的腿哭道:「王妃,您可要救救嬋兒啊!我的嬋兒啊,她好可憐、好無辜啊……」
江翊很想踹開她,但這樣並不體面。
好在江羨芝聽到聲音後走了出來,看到外面的情景,怒道:「郭氏,你在幹什麼?!」
郭氏這時也不怕江羨芝了,繼續哭道:「王妃,你可一定要幫幫我的嬋兒啊!」
江羨芝怒然呵斥一邊的婆子,「還不把她拉走!」
「是!」婆子們也不敢怠慢,忙把郭氏架起來往外拉。
郭氏的力氣敵不過這些粗壯的婆子,邊哭喊邊被拉了出去。
「姑母,這是怎麼了?出什麼大事了?」江翊還是沒弄明白,但聽郭氏的意思,似乎是跟江月嬋有關。
江羨芝拉著江翊的胳膊,「走,咱們進屋說。」
「是。」江翊扶著江羨芝進了屋。
坐下後,江羨芝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給王妃行禮,忙要起身。
江翊按住她,說:「姑母別講這些虛禮了,到底怎麼了?」
江羨芝重重地歎了口氣,「你先坐。」
江翊坐到榻桌的另一邊。
「江月嬋她……」江羨芝真有些張不開這個嘴,但又不得不說,「她……她懷孕了……」
「啊?」江翊驚了,這好端端的大姑娘,怎麼懷孕了呢?
「家門不幸啊。」江羨芝一臉愁容。
「那……那個男的是誰?」說實話,江翊是男子,不太好打聽姑娘的事,即便是妹妹。
「哎,說是二皇子府上的一個謀士。」
江翊眉頭一皺,「二皇子?」
江羨芝道:「那丫頭說,是在你成親的宴上見到那人的,然後兩個人情投意和,就……就……」
「成親宴?」江翊道:「成親宴不是男女分開坐的嗎?」
封欽成親,所有皇子必然是都要到的,至於皇子們身邊帶幾個人,是沒有定數的,所以二皇子帶了什麼人去,江翊也不知道。
「正是呢。若不是她亂走,怎麼可能遇上外男?還生了情愫。」江羨芝越想越氣,「咱們江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在大晟,女子未婚先育、無媒苟合是大忌。若出了這種事,為了保住家中顏面,這些姑娘都是要被浸豬籠的。
「江月嬋她……怎麼敢?是否是他人脅迫?」江翊覺得江月嬋不至於這麼蠢吧?
「脅迫?那倒還好了。」江羨芝道:「她買通了後門的看守,每隔一天就偷偷溜出去與那人廝混,哪裡像遭脅迫的樣子?若真被脅迫,大可以跟我說,咱們家是將軍府,難道還怕一個沒有官位的謀士嗎?出了這事,就算是二皇子,也是不能包庇的。」
「可她這是圖個什麼?」江翊還是不明白江月嬋這是在想什麼。
「哼,圖什麼?還是不怕我把她低嫁了?」江羨芝已然氣白了臉,「二皇子府上的謀士,多少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她覺得這樣的才配得上她。若家裡給她找,安穩起見,最多就是個中等人家。咱們家大小姐心野著呢,哪能甘願低嫁了?」
「您這是聽誰胡唚了?」江翊安慰著姑母,讓她不要亂想,即便他覺得這還真有可能是江月嬋的想法。
「是她身邊的嬤嬤親口證實的。出了這樣的事,我自是要嚴加審問的。那些丫鬟嬤嬤怕我把她們送到官府去,治個教唆之罪,都給我招了!」
江翊在心裡歎了口氣,「姑母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這也拿不定注意,已經讓人去把你父親找回來了。你哥我沒叫,讓他安心當職。你父親的女兒,他自己看著辦吧。」江羨芝已經不想再去管江月嬋了,若讓別人知道,以為她教養了這麼個東西出來,她可沒臉在京中待著了,乾脆收拾了東西回夫家算了!
「姑母別生氣,這不是您的錯處。如今若那人認了,咱們抓緊把她嫁出去,這事就算了了。畢竟族中還有其他姑娘,若江月嬋的事害得她們嫁不出去,就是大罪過了。」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先把江月嬋嫁了要緊,趁看不出肚子,就當沒這個事。不是他護著江月嬋,而是不這麼做,他們一族的姑娘都要遭殃,家中名聲不好,他的名聲也好不到那兒去,到時候還會連累封欽。
江羨芝點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不多會兒,江恆德也回來了,臉上一片寒霜,顯然去通知江恆德的人知道的比去請江翊的人多。
三個人去了書房。
江羨芝道:「你有何打算?」
「打算?」江恆德氣得都要冒火了,「休了郭氏,把江月嬋浸豬籠!」
江翊知道父親這次是真氣急了,忙給倒了杯茶,「父親,您先消消火,別氣壞了身體。」
江羨芝道:「休了郭氏我沒意見。但江月嬋浸豬籠了,必然會鬧得全城皆知。雖說是保全門楣的方法,但江家姑娘日後若想嫁個好人家,就難了。」
江恆德一口氣將茶喝完,問:「那姐姐有什麼想法?」
江羨芝把江翊之前跟她說的,講給了江恆德聽。
江恆德捏了捏拳頭,對候在外面的小廝道:「把她貼身的丫鬟給我找來!」
沒一會兒,江月嬋的貼身丫鬟被帶了過來。丫鬟跪在中間,瑟瑟發抖,面如死灰。
江恆德冷聲道:「去把那個與小姐私通的男人給我找來,就饒你一命!」
「是,是……」丫鬟疊聲道。
江恆德又派了幾個人跟她一起。
丫鬟走後,江恆德對江翊道:「不想你姑母把你也叫回來了。」
江翊笑了笑,「父親別上火,總有解決的辦法。」
江恆德歎了口氣,「你這突然跑出來,王爺沒說什麼?」
「沒有,我出入他不管的,跟他說一聲就行。」
江恆德點點頭,「你來了也好,回去後你還得跟王爺解釋幾句,咱們府上是真沒有跟其他皇子往來的意思,江月嬋這事咱們都不知道,不然我就是打死她,也不能讓她壞了家裡的名聲。」
「父親放心,王爺會體諒的。」
「那好。這邊的事我和你姑母會處理好,你先回去吧。」
「好,父親和姑母也別太擔心了,注意身體。」
「嗯,去吧。」
回到府上,正好趕上晚飯。
江翊邊吃飯邊把家中的事跟封欽說了。
封欽笑道:「你這庶妹還真不是省油的燈。這是多想跟皇家攀上關係?不能被大皇子納入府上,就轉頭打二皇子謀士的主意。」
「你可知道會是哪位謀士?」江翊問。他父親並沒有問丫鬟那人姓什名誰。
封欽想了想,道:「二皇子身邊的謀士不多,其中兩個是年近六十的,應該不可能。剩下三個,兩個都有家世,另一個聽聞生來個子矮小,還沒有尋常五歲孩童高,應該也不會是他。」
「你是說對方很可能是有家室的?」江翊皺起眉。
「嗯。如果真是他們倆其中一個,你妹妹嫁過去,也只能當妾了。」
「也不知是那人騙了她,還是她明知道仍輕賤自己。」
「怎麼都好,你只要知道,我能疑心的,二皇子也能。岳父怕我覺得他有異心,那你猜二皇子會怎麼想?」
江翊略一想,便明白了,「二皇子會怕那位謀士聽了江月嬋的枕邊風,再對他有異心。所以如果那人納了江月嬋,那二皇子很快就會想個理由,把他給打發了。」
「聰明。所以跟本不用擔心,估計你那妹妹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封欽微笑道。
江月嬋怎麼樣江翊是不管的,但顯然,如果結局真往他們猜的這個方向走,那江月嬋所有榮華富貴的打算是要落空了。而退一步講,就算二皇子沒把那位謀士趕走,也是不可能重用了,最後的終點都是一樣的。
兩日後,平南將軍府傳來消息,說那位謀士同意納江月嬋為妾。
對於意料之中的事,江翊沒有太多情緒。細問後得知,謀士姓蒼,名直,今年二十六,家有一妻一兒,上有老母親,父親早逝。
這聽起來家裡關係還是很簡單的。
「大小姐什麼態度?」江翊問來人。
小廝道:「大小姐挺高興的。」
江翊點點頭,「回去跟父親和姑母說,我過兩日回府上細說。」
「是。」
「夏風,帶他去取兩壇秋露白帶回府上去。」
「是。」
「奴才告退。」
兩人離開後,封欽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心中也有些感慨。
江月嬋好勝,嫉妒心又重。百里挑一的,居然給自己挑了這麼一門親事,現在下有了孕,再想挑也沒得挑了。這樣也好,江月嬋離了府,就少個人算計哥哥,也算是好事了。

第37章
兩日後, 江翊又回了平南將軍府。
府上江恆德和江羨芝都在,江度當職, 家中也沒留他。
「那位蒼謀士肯納她, 已經是好的了。」江翊喝著茶問:「日子定下了嗎?」
江羨芝愁雲未散,「定下了, 十日後就過門。」
「這麼急?」這準備起來也是要花些時日的。
「沒辦法, 總得在她肚子大起來之前辦了。而且早些嫁過去, 生孩子的時間也差不多能對上,以免被人說閒話。」江羨芝道。
江翊點點頭,「那嫁妝上江月嬋可有要求?」
「有, 不過沒空給她辦。我跟你父親商議了一下,就準備妾氏份例上的就行了。郭氏願意給她添就添, 不添家裡是不會再出了。」
「她能同意?」這對江月嬋來說恐怕是夠打臉了。
「不同意也沒辦法,府上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她準備。」雖說是嫁出去了, 家中的聲譽未受影響,但想到家中出了這麼個不知尊重的女兒, 她還是很生氣。
「也是,希望她在蒼府能過得如意吧。」江翊覺得現在也沒什麼可說的,日後且看吧。
「若能如意便是好的。」現在江羨芝已經不求江月嬋能輔助家中了,只要不惹事就行了。
「郭姨娘呢?可還在府中?」江翊問。
就算要休, 也要等江月嬋嫁出去, 否則就算是納妾, 也不會納被休之婦的女兒。
「我已經讓人把她關在院中了。」江恆德愁眉不展。
江翊關心道:「父親可是有什麼心事?怎麼看起來心思頗重?」
江恆德捏了捏眉心, 「昨天你曾外祖家來人跟我鬧, 不讓我休郭氏,還把你曾外祖和靈位給抬來了。」
「這像什麼話?」江翊皺起眉,「郭姨娘沒教養好女兒還要讓家中姑息?」
江羨芝歎氣道:「沒了郭氏,外祖家的日子怕是沒這麼自在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從我管家,郭氏不能隨時套銀子了,外祖家的財力本就差了一層,若郭氏真回去了,家裡恐怕就不好支撐了。」
「所以父親的意思呢?」江翊問。
「實在不行,就把她的院子封了,不讓她出來吧。」想來,他也不能完全不顧自己的母親。
江翊點頭道:「也好。父親這些年拉扯哥哥和我,也著實不易。現在我和哥哥都長大了,父親也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若有年紀合適,品德端正,跟姑母合得來的,續絃也是不錯的。」
江羨芝贊同道:「翊兒說的沒錯,這些年郭氏對你雖算上心,卻也不是知心的人。你這些年一個人也著實不易,我待在府上也總覺得少個說話的人,你若娶一個得力懂事的,也是極好的。」
「說什麼呢?當年我沒娶,現在亦不會再娶,我這輩子啊,只要一個正妻就夠了。所以家中的事,還得勞煩姐姐,若姐姐悶,就多出去走走。江翊也別想些有的沒的,現在你得了律王這府親事,咱們家在京中可以說是炙手可熱了,所以做事遇人,都要格外當心。我現在啊,只想著給江度找門好親事,你和律王和和睦睦的,日後律王和襄王有一人繼承大統,便夠了。」江恆德一直沒有忘記自己已故的正妻,在他看來,這世上已經沒有比自己的正妻更好的女人了。
「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說什麼了。」江羨芝道:「咱們家正因為炙手可熱,所以更要謹慎。月薇那邊我也會嚴加管教,郭氏……到時候給她個安身的地方即可,外祖家那邊要再有什麼意見,讓他們來跟我說。度兒的婚事倒是不必太著急,要挑個最保險的才是。」
江恆德點點頭,「姐姐說的是。」
江翊見父親和姑母都拿完了主意,他也不用再說什麼了,就按父親的意思辦吧。
回到府上,江翊跟封欽說了家中情況。
封欽笑道:「正好,添妝都省了。」
江翊笑了,「堂堂王爺,竟然在意這事。」
封欽道:「那怎麼了?有那銀錢,還不如給你買幾套書來的實在。」
「你這要讓別人聽見,肯定要笑你小氣。」
「隨他們的便。」封欽根本不在意,反正不虧他的輕塵,怎麼都好說。
隔日,宮中傳來消息,說懋妃復位了。
這算是多日來最好的消息了。
「改天我帶你進宮去給這位懋妃娘娘請安。」
江翊點點頭。先不提懋妃自己的仇,就衝著懋妃沒有兒子這一點,就注定他們可以長期共謀。
三日後,封欽帶江翊進了宮。
「參見母妃,參見懋妃娘娘。」兩人一起行禮。
「快起來吧。」貞貴妃笑道。
自從懋妃復位,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平日裡也有個能說話的人了,這心情一好,笑容自然就多了,人也自然更漂亮了。
「快讓我看看。律王都長這麼大了……真好啊。這是王妃?嗯,不錯,很是文雅呢。」懋妃笑道。
「娘娘過譽了。」封欽道。
「別站著了,坐下說話。」貞貴妃道。
「是。」
兩人坐下後,苗玉端了茶來。
懋妃看著他們,眼裡儘是喜愛,「我聽青陽說,你素日很是照顧她。」
上一世還真沒有,但這一世從醒來,府上一些女子用的東西,除了給母妃,其他的還真都給了青陽。青陽是閣中女兒,平日只能繡繡花,讀讀女則女訓之類的,日子是挺無聊,能有點新鮮玩意打發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青陽這是在給我說好話呢。」封欽道:「宮中兄妹依舊男女有別,我也不方便常去探望,只能弄些小玩意兒給她解悶。」
懋妃笑道:「那已是難得了。」
「哪裡。」
懋妃又看向江翊,「律王這個王妃選得好,跟王爺感覺互補。看王妃氣色如此好,想來是很和睦的。」
從心結慢慢開始解開後,江翊心思的確不像之前那樣重了。加上日子過得順心,倒也長了點肉。
封欽笑道:「娘娘,他臉皮薄,你可別打趣他了。」
懋妃哈哈一笑,「看你們都好,我也就能安心了。以後勿要跟我見外了,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便是。我能有今日的機會,我虧了貞貴妃娘娘,自然視你們如己出,定不會推脫怠慢的。」
「娘娘說哪裡話,若非怕被疑心,我與兄長認您做義母也是應該的。」封欽道。
封欽這話說得妥帖又暖心,貞貴妃和懋妃都很高興。
之後懋妃又拉著江翊瞭解了一番,氣氛一直很不錯。
懋妃笑道:「我出來後,就聽身邊的人說律王妃是個博學的君子。原還在想我這隨意之語是否會顯得不夠雅致,但不曾想王妃卻是個好相與的,與我聊些閒話也是可以的。」
江翊微笑道:「詩書謀略是用在需要之時的,當下母妃與娘娘在這兒與我閒談,關心我與王爺的生活,自是家常,我倒也不必拘謹刻意了,有什麼說什麼便是。」
貞貴妃放下茶盞道:「也就你這性子,能跟欽兒合得來吧。」
懋妃掩嘴笑道:「正是呢。」
貞貴妃道:「還是欽兒有福氣。」
封欽臉皮厚的根本沒謙虛,反而握住江翊的手,一副「你們說的都對」的樣子。
吃了一會兒果子,貞貴妃道:「對了,立秋時皇上要去日壇祭天,欽兒,你想跟著去嗎?」
這是每年立秋的習俗,是來祈禱秋收順遂的,這也是農民一年中最重要的時節。每年皇上都要親自到日壇祭祀,皇子隨從倒沒有定數,一般皇上會帶得力和喜愛的皇子一起去,最開始的時候去的都是大皇子,後來封業回來了,回回也都會帶上封業,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去過兩回,封欽倒是一回也沒去過,一來是他沒有主動去求,二來是怕他途中遇上不順心的事,再發個脾氣影響祭天。
「往年都沒去,今年不去也罷了。」封欽對這個倒沒有什麼執念。
懋妃道:「王爺,今年你還是跟著一起去吧。」
封欽問道:「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懋妃搖搖頭,「皇上祭天,百姓夾道,誰知會否有不軌之人混入其中?這次祭天,襄王必是會去的,現在皇位的爭搶已經漸漸展露,皇上年紀越來越大,皇子慢慢年富力強,自然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被束縛著。所以難免不會有人動了異心。王爺跟著去,能護住襄王,我和貞貴妃也能安心些。」
封欽點頭道:「娘娘思慮周全,那到時我去求了一起去便是。」
「好。」懋妃溫柔地笑道。
時辰差不多了,兩個人便告退回府了。
進了門,封欽問江翊,「你覺得懋妃怎麼樣?」
「挺好相處,思慮也周全。能讓皇上惦念,又力排眾議復位的妃子,當然不會是簡單的人物。懋妃就算只為自己的目的,也得三思而後行,定不能讓出差子的。」江翊微笑道,「再者,你應該相信母妃看人的眼光,不會錯的。」
「你說的對。看來立秋當日,又要辛苦一番了。」
立秋當日,艷陽高照,似乎預示著將會是一個大豐之年。
從宮中出發到日壇,需要一個時辰。
皇上出宮,侍衛自然不會少。擁在道路兩邊想看皇帝一眼的百姓也已被官兵擋住,不得靠近。
御駕走得不快,封欽和封業騎著馬走在後面。這次跟來的皇子除了他倆,還有大皇子。
不過他們跟大皇子沒什麼話可說,也就各走各的了。
而在這多人前,也不方便討論事情,所以封欽和封業雖並騎而行,卻也沒聊什麼。
正當一行人走過銜房街準備出城之時,一邊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名女子大力撞開侍衛,衝到了御駕前,跪地大聲道:「皇上,求您為民女做主!」
「大膽!」皇上身邊的黃公公怒指著那女子道。
隊伍不得不停下。
封欽他們聽到動靜,驅馬走了過去。
皇上皺著眉頭掀開簾子,問道:「何人在此?」
那女子倒是不卑不亢道:「民女織湖縣范鄔村姜氏。」
「你有何事?」百姓們都看著,皇上自然不能將人直接拉走。不過看這女子的打扮,估計不是什麼富裕人家,衣服又舊又破,頭上也沒個飾物,看起來寒酸極了,估計一路上京是吃了不少苦。
「皇上,民女要告織湖縣知府強搶民女,與二皇子勾結。二皇子貪污結黨,包庇其黨羽,對知府所為隱瞞不報,民女無法,才一路上京來告。還請皇上為民女做主!」說著,姜氏一個頭磕在地上。
「胡說八道。」黃公公怒道。
這可是在大街上,讓百姓聽到,皇家聲譽還要不要了?
封欽和封業對視了一眼,並沒說話。
「民女沒有胡說,整個織湖縣都知道此事。民女的父母為救民女,都已被知府的家丁打死。民女現在孤身一人,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左右縣城知府只會推脫,民女不得不告到京中,讓惡人得到懲罰!」姜氏道。
皇上嚴聲道:「真有此事?」
「皇上,民女一介弱女子,若非不得已,怎麼會孤身一人千辛萬苦跑到京城來伸冤?不說路上的種種,就連到了京城能否見到皇上都不一定。還請皇上為民女做主啊!」
黃公公小聲在一邊提醒,「皇上,不如將這位姜氏先帶回去,等祭天結束,再細問。別耽誤了祭天的吉時。」
皇上點點頭,便讓人照辦了。
大皇子在旁邊,封欽沒說什麼,向兄長使了個眼色,意思結束之後去府上說。封業點點頭,就當什麼事沒發生一樣,隨隊繼續前行。
除了姜氏的那點小插曲,祭天一切都很順利。
護送皇上回宮後,兩個人去了襄王府。
宋頎這幾日正全力照顧幾株名貴又難得的藥材,根本沒時間招呼封欽。封欽倒也不在意,畢竟誰都有忙的時候,自家人根本不需要計較那麼多。
「這事哥哥怎麼看?」封欽喝著茶問。
「你想借此一搏?」封業問。
「那姜氏的話倒也有些可信,畢竟二皇子手底下的人的確幹過這事。當然,如果姜氏有更多的證據會更好些。」封欽道。
封業:「我覺得就算有證據,父皇這次也會輕輕落下。」
封欽嘴角一勾,「那就讓父皇想落也沒處落。」
「怎麼說?」封業見他這是有注意了。
「這次父皇就算派人去查,也不會派我們去。當然,我們也不能讓大皇子的人去,畢竟二皇子跟他們是一條船上的。如果此事是真的,那織湖縣的百姓不可能只有一個人含冤,而那姜氏敢來告御狀,應該是有證據的。」封欽分析。
「的確,看來可以去查查。如果百姓真的都怨聲載道,倒是可以藉機來一出大的。」若事真鬧大了,那父皇真是的想落也沒地方落了。
封欽道:「還是先想辦法見見那位姜氏,看她手裡到底有沒有可行的證據,沒有的話這工夫就大了,不一定能擺二皇子一道,而若有,那就好辦多了。」
封業:「姜氏應該會被帶進宮,這事還得讓母妃幫忙了。」
「嗯。父皇今日疲累,不一定會審姜氏。但願這個姜氏聰明點,別話太多失了先機。明日哥哥去請安時跟母妃說一下,我就後天再去請安,以免咱們一起去,父皇覺得咱們過於親近,再有所忌憚。」
「好。若實在不行,我就想辦法讓姜氏假死,把她弄出來再從長計議。」
「嗯。咱們這兒忙活著,四皇子那邊得到消息肯定也不會閒著。他那邊我會盯一下,看他有什麼動向。」
「嗯。行了,時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吃飯了,趕緊回去陪江翊吧。」
提到江翊,封欽笑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哥哥有什麼事派人到我府上說一聲便是。」
「好,路上慢點,」封業微笑著點點頭。

第38章
貞貴妃那邊很快送來了消息, 皇上果然沒有立刻審問那個姜氏,而是將她暫時關在大理寺。
貞貴妃派了苗玉偷偷去見了那位姜氏。
原來姜氏是她們村最美的姑娘,知府好色又無能, 在一次應旨到她們村視察時, 看上了姜氏, 次日便讓人來把她搶走了。
姜氏是有婚約的, 她父母自然不願意姜氏給人做妾,而且知府年紀大了姜氏快四十歲了, 實在是不合適。於是她父母便去府衙找, 結果丟了性命。
姜氏雖然被逼委身於知府, 卻從未放棄逃走報仇的念頭。而這段時間她也沒少在知府身邊收集證據。終於在抓住知府去鄰縣送禮,守衛鬆懈的時機逃了出去。
她深知鄰縣之人與知府是一丘之貉,所以根本沒有去告狀的打算, 而是一路趕往京城。也好在趕上立秋祭祀, 讓她終於找到了告狀的機會。
皇上回宮後並沒有提姜氏的事, 似乎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而二皇子昨日已經跪在了御書房門前,以此證實自己毫不知情,也不認識那位知府, 不知道姜氏是受何人指使要冤枉他。
現在皇上還沒理會他, 也不知道聖意究竟如何。
看完信, 封欽問江翊,「你怎麼看?」
「二皇子出事, 皇后為保住自己一派的實力和人力, 必然會幫二皇子說話。民女對上皇子, 如果不來招大的,很可能得過且過了,罰了知府這事就算完了。而且看皇上的意思,明顯態度是逃避的,不知道是不想麻煩,還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明白了結果,所以不願意動。」
江翊轉著手上的玉墜,「現在好在這姜氏說手上有證據,若這證據夠有力,那怎麼都好辦,若差上一些,恐怕也殃及不到池魚。」
「父皇還真是每每都讓人挺失望。」封欽笑道。
「坐上了那個位置就想保政績。等百年後,只要不留罵名,世人總能挑出最好聽的評價給他冠名。這對皇上來說可能就足夠了。」講真的,他對皇上一點也生不出親切感來,所以即便是跟封欽說事,也是稱其「皇上」,而非「父皇」。
「是這麼回事。」也許上一世這個姜氏就來伸過冤,不過他並不知道而已。而二皇子也沒怎麼樣,可見父皇還是包庇了,「等看看這姜氏的證據到底是什麼,最好是有用的。」
江翊想了想,道:「我記得是今秋吧,與織湖縣臨近的實豐縣突遭暴雨冰雹,將莊稼全沖毀了。」
這事非常罕見,所以有一回他就記住了。
「好像是。」封欽也回想起來了,「對,是有這事。事發後,父皇還招集我們商議,然後是四皇子去賑災的。」
那時四皇子風頭正盛,主動請去,父皇自然不會不同意。
江翊點點頭,「天災咱們都沒辦法。但這次賑災你可以要求去。」
「你想去嗎?」這長途跋涉的,封欽是真不想江翊辛苦。
江翊微笑道:「不是想不想的事。姜氏的事,哪怕是做樣子,皇上也會派個把人去查明實情,而這個人不可能是任何一個皇子,那究竟會不會認真查還不好說。實豐跟織湖相臨,我們若去賑災,可以順道去查一下,也方便。相信結果肯定比那些大臣們查得真實。而且有上次賑災之事做例,你表現很好,你若主動請去,皇上不會不同意的。」
封欽點點頭,「還是你聰明。」
「若真要去,這一路怕是不會太平。想扳倒二皇子的和想保二皇子的都會在這個時間周旋博弈,局面想必會很緊張。去的話,一定要加派要手保護,不能在這方面出了差子。」江翊提醒。
封欽一笑,「有你在,我怕什麼危險?」
江翊白了他一眼,「有一口氣的我能救,一下斃命的我拿什麼救?起死回事這事我還辦不到。」
「還辦不到?那就是以後有可能辦得到了?」封欽驚訝地問。
現在江翊也沒什麼可瞞封欽的了,便道:「我應該沒跟你說過,我的這個能力來自於我的母親。我母親不是大晟人,而是屬於西邊的一個神秘部族的。這一族非常特殊,大部分人都有特殊的能力,我父親也是一次在沙漠中迷路了,差點死掉,才遇上了對沙漠非常熟悉,出來采沙棗的母親。他們一見鍾情,母親離開了部族,跟父親一起回來了,代價是母親再也不能回部族去,也不能再帶任何人去。所以母親過世後,那個部族就成了迷。我對母親的印象已經很淡了,但父親跟我說過,我母親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當然,是在死後一個時辰之內,只要不是被削首,都是可以的。」
「這麼厲害?」封欽的驚訝又重了些。
江翊笑了笑,「我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有母親的水平,反正我就一說,你且一聽罷了。」
封欽伸手捏了捏江翊的臉,「不管怎麼說,我是得了個絕世珍寶。」
「少說好聽的。」江翊根本不吃這套,「我的重點是需要多加些人手保護你,能不出事盡量別出事。」
封欽笑道:「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把你娶進門,怎麼捨得讓你守寡呢?」
江翊抓了個桃子扔他。
封欽一把接住,咬了一口道:「真甜。」
江翊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也不再理他了。其實他這樣的男子還有一個特殊的體質,但他現在並不準備跟封欽說。以後……若以後他們的感情能再好一些,再說不遲。
如兩人所料,皇上果然幾日後才提審了姜氏,姜氏如實說了經過,但證據一事沒咬死。這是貞貴妃教她的,說最有力的證據是用來保命的,現在什麼都說了,別人想殺她滅口反而容易了,因為她沒有底牌了。
皇上聽後,安排了一位大臣帶著皇家軍,去織湖縣調查,務必要將事情查清,不使一人蒙冤。
而就在大臣出發後兩日,實豐縣送來折子,說了縣中被雨水淹沒、莊稼很可能顆粒無收之事,然後朝廷能派糧過去,以解此時到明春無糧可吃的局面,安定民心。
於是這日早朝,皇上把所有能參與討論的官員、皇子、親王全召來了。
「實豐縣一事,各位愛卿怎麼看?」皇上坐在龍椅上,神色疲憊,顯然昨夜沒有休息好。
「啟稟皇上,臣以為天災難料,但百姓的生計是頭一位的,百姓生計有保障,我大晟才能太平。故,臣懇請皇上開倉放糧。」
「皇上,臣反對。實豐縣受災,卻並沒統計災戶多少,需要多少糧。誰知其中有沒有誇大的成分?此時放糧,怕會惹人從中受賄。不如等實豐縣知府報上具體數字,再做定奪。」
「皇上,臣以為此事不可拖,哪怕少放些去也好,先安定了民心要緊。」
「皇上,臣聽聞實豐知府有可能與織湖知府勾結。現織湖知府的事尚未查明,實豐知府既然有可能與其沆瀣一氣,那所說之言未必可信。還是先派個人去看看情況,再做定奪更為妥當。」
「皇上,這一來一回又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間。現在天一天比一天涼了,這麼麻煩行事,可能到入冬了糧都未必送得到,讓百姓如何過活?如何過冬?」
皇上皺起眉,道:「好了,別吵了。封業,你怎麼看?」
封業出列,「啟稟父皇,兒臣覺得各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但貪官和百姓的生計相比,後者自然更重要,也更不容馬虎。實豐知府可能虛報,卻肯定不敢瞞報,所以送糧救濟百姓一事,勢在必行。但也需要派更多的武將跟隨,以防出現不可控的局面。而這糧一開始也不必全放,分批次前行比較好,哪一批到了發現問題,及時傳達,後面的糧隊直接打道回京便是。」
皇上點點頭,「分批隔日出發倒是個辦法。有誰想自薦去送糧?」
四皇子立刻站出來,「父皇,兒臣願意前往。」
上回軍功沒搶上,這回送糧也是個好差事。比上戰場輕鬆多了,回來還能得個功勞。
二皇子現在地位敏感,自是不能主動請纓的。
大皇子怕離京中,京中生變,所以是從來不出京的。
封欽也站出列,「父皇,兒臣對送糧賑災一事,尚算有經驗。若父皇不嫌棄,兒臣願意跟三哥一起前往。三哥比兒臣細心,很多事情他來處理更為妥當。而兒臣可以確保糧草不失,若發現異動,也可及時鎮壓。」
皇上這幾日在懋妃處在時常聽懋妃提起封欽,也是喜愛得很。現在封欽的名聲因為上次送糧一事已經好了非常多,這次若派他去,倒也可以鞏固一番。而且正像封欽所說,要有異動,可以及時鎮壓,也就不用再派其他將軍跟著了,倒也是方便。
思量再三後,皇上道:「既如此,那就封業和封欽去吧。你倆退朝後到御書房去,朕再與你們細議。」
「是。」
七日後,賑災隊伍出發。
江翊和宋頎偷偷混在隊伍裡跟了去。
一路上走得不快,在到織湖時,天氣就是陰的,但並沒下雨。
封業和封欽也與來這邊調查的官員見了面,但並沒多聊什麼。臨離開時,留了三個暗衛在這兒監視,有什麼動向立刻回報。
在快到實豐時,雨點像撒豆子似地掉下來,不用多會兒就能把人淋透。
他們送糧是在驛館休息的,不像行軍那樣自帶軍帳,隨時可以就地紮營。所以即便下雨,也要趕到實豐的驛館才能休息。
封欽將自己的防雨斗篷解下來披到江翊身上,因為沒想到會突然下起雨,擋雨的斗篷還在行李中收著,這會兒也不好停下來翻找,只能先將就一下。
好在距離不算遠了,大概再跑上兩刻就差不多了。
實豐知府已經率人在城門口迎接了。雖然打了傘,但雨勢太大也有些狼狽。
「下官司參見襄王,參見律王。」
「起來吧。」封業道。
知府起身後,恭敬地說道:「驛館已經收拾好了,這雨勢頗大,兩位王爺還是先去驛館休息,明天再議糧草發放之事不遲。」
封業點點頭,「那就先去驛館吧。」
現在這種天氣,做什麼都不方便。不如先安頓好了,再慢慢安排便是了。
驛館收拾得很整潔,但可能因為持續的陰雨天,總有些潮濕的味道。
「王爺,王妃,薑湯煮好了。」佑興在門外道。
這次江翊也是偷偷跟來的,所以並沒有帶夏風,這些瑣事上,只得讓佑興多忙活一下了。
「送進來吧。」封欽擦著頭髮道。
佑興放下薑湯就出去了。
封欽道:「趕緊把薑湯喝了,別生病了。」
江翊還真沒怎麼淋著,這會兒已經換了乾爽的衣服,「嗯,你也趕緊喝了。」
又燙又辣的薑湯喝完,全身都暖了。
封欽給江翊塞了一顆花生糖,問:「你覺得那個知府怎麼樣?」
「就見了一面,也沒說幾句話,哪有那麼多想法?」江翊含著糖,口齒有些不清楚。
封欽一笑,「我覺得他裝樣子的本事還是不錯的。」
江翊挑眉,「怎麼說?」
「你看他肥成那樣,全大晟知府,包括在京官員裡,應該沒人比他胖吧?」封欽道:「胖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家裡遺傳,一種是好吃懶做。他應該不是家中遺傳,因為當是入仕時,並沒有人特地提起過這麼個人,如果他當時就胖,哪怕不是胖成現在這樣,也肯定會有人傳這話當樂子,畢竟十年寒窗苦,一般都是清瘦居多。有人傳,我就不可能沒聽說。不是遺傳,那就剩下好吃懶做了,一般好吃,也是俸祿有限,像他這樣能把自己吃得這麼胖的吃法,就靠那點俸祿是不可能的。那麼他吃得好,變胖了,這錢從哪兒來?」
「讓你這麼說,好像也是這麼回事。」雖然這個分析不免偏頗,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封欽嘖了一聲,「做樣子誰都會,他估計是深黯其中之道了。以為淋個雨接我們,就能表現出青天父母官的樣子了。」
「你準備怎麼做?」既然實際可能並非表面看的那樣,那這個人可能並不適合做官了,既然不適合,那就得有證據把他拉下來,還百姓平靜安穩的日子。
「實豐與織湖相鄰。織湖知府既然到現在都沒被彈劾,相信這禮是送得很到位的。既然有受賄,就不可能沒有半點蛛絲馬跡,暗中查就是了。」
拿到證據,拔出蘿蔔帶出泥,萬一真能找到證據證明跟二皇子有關,那就算扳不倒二皇子,也能給他脫層皮,怎麼都是賺的。

第39章
次日, 雨還未停, 外面積水已經沒過腳腕了,這樣下去可能會引發洪水或者山崩。
知府端著自己的大肚子,冒雨前來。
封業問:「雨勢如此,你可做了什麼應對措施?」
知府一臉為難的樣子, 道:「王爺,這次天災實屬罕見,實豐人都沒有應對的經驗,怕是會有不妥之處。」
封業很想發火, 這就等於說什麼都沒干, 在這兒乾等著唄?
不過封欽最後還是克制住了,他不是皇帝, 不能發落官員, 說太多, 做太多, 反而會有越權之嫌。
封欽從旁道:「難道府衙裡就沒有瞭解的人嗎?」
如果真一個人都沒有,那這個府衙未免也太無能了。
知府一臉慚愧, 「王爺, 下官自從做了實豐知府,是日日操勞如何讓百姓豐衣足食, 如何開拓經濟, 加上實豐數百年來都無天災, 下官實在是沒注意這方面。」
不認錯先表功, 這種人是最讓人看不上的。
封欽懶得聽他狡辯, 直接道:「你們這兒臨湖,應該有不少漁民在湖中打魚吧?」
「是是,慶中湖面積較大,魚類豐富,的確不少人都以打魚為生。」
封欽:「先去這些漁民家裡,將所有的漁網都借來,織成數個大網,然後固定到山體外露面,這樣就算山崩,也有一定的緩衝。這些肯定還不夠,多征些會織網的,再做一些。」
漁網相對結實一些,也能緩一時之力。
「是。」知府應道。
「現在湖水漲到什麼程度?」封業問。
知府:「剛沒到平地。」
「這雨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立即在湖邊開挖蓄水池,要挖得大而深,留著備用,土也不要運太遠,若用不上,再給填回去也方便。」封業道。挖臨時的蓄水池挺麻煩,可能解燃眉之急,也是值得的。
「是,下官立刻去辦。」知府忙道。
「等等,災後必會有疫情。我這邊有人能研製藥物,你組織些人手,過些時日挨家挨戶給送過去。」封業道
「是,王爺大恩,實豐百姓一定會銘記的。」
封業可不想聽他說什麼漂亮話,擺擺手道:「去忙吧。」
知府離開後,封欽冷笑道:「這知府可不是表面看著那麼老實。眼神太飄,過於慇勤,明明那麼簡單的事卻要吩咐了才肯幹。是仗著後面有人撐著,不怕出事,就置百姓的生死於不顧了。」
封業道:「反正這是天災,就算是他的失職導致百姓傷亡或者流離失所,只要瞞著推給天災,他也不會有什麼事,仕途還是一片光明。」
封欽「嘖」了兩聲,「算了,有些事哥哥與我都明白,不說了,以免隔牆有耳。」
「嗯。」封業微笑著點點頭。
接近傍晚的時候,雨停了,但烏雲依舊很厚,太陽連個影子都沒有,看樣子還是會再下一場。
知府身邊的護衛匆匆跑來,說漁民的漁網都被人收走了,包括織網的線和工具。
「什麼?」封欽皺起眉,正常來講,誰會在這個當口收這些東西呢?「誰收的知道嗎?」
「回稟王爺,說是彼岸宮的人。」護衛道。
「彼岸宮?」封欽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封欽作為混過江湖的,自然對這些門派瞭解的更多一些,不過也沒立刻做解釋,只是想聽聽這裡的人怎麼說。
護衛看他們都不知道的樣子,立刻解釋道:「彼岸宮是武林中有名的邪教,平日無惡不做,蠱惑鄉民,惹事生非,濫殺無辜。但因為彼岸宮的入口非常隱秘,所以官府至今沒找到地方,也就無法做什麼了。彼岸宮中全是女子,半年前上一任宮中過世了,新繼任的宮主倒是個男的。」
說到這兒,護衛露出不屑又猥瑣的笑意,「這滿宮的女人加一個男的,這宮主的日子怕是過的逍遙快活吧?」
封欽皺起眉,但沒立刻發作,只道:「知道了。你去跟知府說,先把蓄水池挖好吧。」
「是。」護衛應後,便告退了。
沒了旁人,封欽問:「哥,你對彼岸宮有瞭解嗎?」
「聽說過一些,不過跟那護衛說的有差別。」封業笑了笑,「去找宋頎吧,他應該知道的比較多。」
「好。」
空出來的客房裡,江翊正在幫宋頎稱草藥分份。這些都是用來防災後疫病的,泡水服用就行。
「前面的事忙完了?」宋頎笑問。
「嗯,有件事想問你。」封業幫他把額前掉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後,動作無比溫柔。
「什麼事?」
封欽走過去拿走江翊手裡的小秤,拉著他到一邊坐下休息一會兒。
「彼岸宮。」封業道。
宋頎一想,笑道:「彼岸宮的確是在這邊,你不提我都沒想起來。」
封業:「剛才知府的護衛過來說漁網都被彼岸宮的人拿走了,還說了些彼岸宮的壞話。我記得當初師父對彼岸宮的評價還行,不過我具體沒有瞭解,所以來問問你。」
宋頎落座後微笑道:「在江湖上,一旦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某些正派人士就會把責任推到邪教身上。其實有時候跟邪教並沒有關係,似乎只是為了標榜正派是善,邪教是惡罷了。」
「彼岸宮的宮主向來是女子,宮中的人也都是女子,大多是孤女來的,走投無路被彼岸宮救了,就待在那兒了。起先彼岸宮的名聲並不差,但後來彼岸宮有一任宮主,與當時的武林至尊兩情相悅,走到了一起。不過那位宮主過於美艷,且舉止不夠莊重,卻也不算輕浮,但武林人士並不看好這對戀人,在他們心裡,這位至尊應該娶一位樣貌一般,但端莊溫婉的姑娘,而不是這位美艷嫵媚的宮主。」
「後來江湖中就開始流傳那位宮主是妖人,迷惑了至尊,要討伐那位宮主。之後的一場武林浩劫,使得那位至尊受了重傷,武功盡失。那位宮主一氣之下,宣佈從此彼岸宮再不與武林正派人士來往,日後若這些正派人士再敢惹彼岸宮,殺無赦。」
「從那之後,彼岸宮就被列入了邪教之列。」
江翊問:「武林至尊也有七情六慾。而且僅是因為那位宮主外貌做風不似一般女子,就要討伐。這中間怕是有其他原因吧?」
「沒錯。」宋頎道:「當時那屆武林盟主的親妹子暗戀那位至尊,傳言、討伐都是那個武林盟主起的頭。後來因為至尊武功全失一事,讓一些人開始反省,之後武林盟主就被罷免了。但彼岸宮始終沒回正派行列。後來武林門派更新換代多了,瞭解彼岸宮來龍去脈的人也少了,彼岸宮就慢慢真成了邪教的代表。」
「這邪教加的,也夠冤的。」封欽笑道。
他倒是很能瞭解那位宮主和武林至尊的想法。畢竟愛情來了,若兩方都是真心的,那真是什麼都不能換的。
「人心其實有時候並不能用單純的正邪來劃分的。」宋頎道。
封業:「是啊。不過聽說彼岸宮換了新的宮主,還是個男的。」
宋頎笑了,「還真是他。」
封業詫異問:「你認識?」
宋頎搖搖頭,「不認識,但聽師父說過。彼岸宮的宮主收養了一個男孩兒,視如己出,彼岸宮上下都是女子,也多心善,對孩子自然是喜愛的,所以這個孩子一直在多方的寵愛關心下長大。之前彼岸宮就有意把位子傳給這個男孩兒,但那時尚未確定,所以也只是傳言。」
封業道:「這人若心是好的,那繼承彼岸宮也是幸事。若非如此,可能要釀成大錯。」
宋頎道:「應該錯不的,聽師父說,彼岸宮主心思細膩,為人正直,心繫天下,非一般女子能比,她教出來的孩子,應該錯不了。」
「但願如此。」
次日依舊陰天,但沒下雨。
施米施粥的地方已經建起來,米也下鍋了,就等著煮好分發。
一些家園尚存的村落,米是直接送過去的,由裡正分發,需要記錄在案,會有官兵監督,絕不允許誤發、少發和貪污。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在官府設置的安置點安頓的,會在安置地直接施粥,其他的則可以在城內施粥處排隊領取,每個一勺米粥,一塊餅子。
宋頎配的藥也逐一分發下去了,因為只需要泡在水中,每天喝一小杯就好,所以誰都能喝上,也不費事。
封欽和封業去湖邊和山邊視察。
湖邊的蓄水池已經挖的有些規模了。但一個估計不夠,可以目前的人力和物力來講,一個個弄比較現實。
而山那邊,山體已經被漁網罩住了,而且罩了不只一層,很是密實。
封欽勾起嘴角一笑,對跟來的知府和護衛道:「這就是你們說的邪教?」
知府忙道:「王爺,她們估計也是怕出了事,連累到她們而已。」
「哦?」封欽斜睨了他一眼,「說的很有道理啊。」
心裡卻在罵:草包知府,好壞不分,簡直浪費公糧。
今兒個天氣還算給面子,只滴了幾滴毛毛雨,傍晚時已經全停了。
整天待在驛館裡也沒什麼意思,正好傍晚也不下雨了,封欽就帶著江翊出門吃東西去了。
由於天氣的原因,大部分餐館還處在閉門停業的狀態。但有些賣面賣餛飩的店還是會開的。
兩人找了一家當地比較特色的麵館,點了兩碗麵和兩個小菜。簡簡單單的,在這個雨後微涼的傍晚,顯得那樣愜意舒適,若沒有店外那些衣衫襤褸的人走過,可能會算是很輕鬆的一餐。
這家面的確做得不錯,麵條細而有韌勁兒,湯頭很鮮,加點辣子,更是香氣四溢。
正吃著,江翊對面的空位上就坐下了一個人,兩個人抬頭一眼,是一位年紀跟他們差不多的男子。
這男子的長像有些媚,這個字形容男人並不尊重,卻也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詞了。媚而不妖,也算是一種境界。
男子一身紅衣,在這個衣著偏深的縣中顯得明媚而突兀,但又是那樣適合他。
「不好意思,可以拚個桌嗎?」男子問。聲音很清亮,沒有半分女氣。
在這種小店裡,拼桌是很常見的。而且這家店地方本就不大,剩下的三桌也幾乎做滿了,想拼到他們這兒也正常。
封欽點點頭。
對方也要了一碗麵和一小份餛飩,吃相很是斯文。
封欽又單要了一份肉片,將江翊喜歡的純瘦的夾到江翊碗中。
「一看兄台和令夫人感情就很好。」男子微笑道。
「何以見得我們是夫妻,而非兄弟?」一般封欽是不太接這種搭訕的,但對方衣著不俗,不像一般市井,倒讓他有興趣聊幾句。
男子微笑道:「一是長得不像,說有血緣有點勉強;二是氣質不像,義兄弟也得是十分合得來的才會結拜,你們倆一看愛好就不一樣;三是你們有一樣的玉珮,這玉可價值不菲,哪家也不可能用這麼名貴的玉雕成玉珮,每個孩子發一個吧?」
封欽一笑,「兄台好眼力。」
「過獎。主要是時下能在這裡遇上兩位這樣衣著講究,氣質不凡的,不免多看幾眼。」男子道。
封欽沒再說話,男子也沒有再主動搭話。
封欽和江翊吃好後,跟男子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路上,江翊淡笑道:「實豐果然人傑地靈,竟然有這樣氣質特別的男子。」
封欽眉峰一挑,「你喜歡這樣的?」
「不是,只是覺得特別。」
封欽牽住他的手,道:「就他那腰軟腿顫的樣,根本不可能給你幸福。看看我,身強體壯腰力好,一晚上都不成問題,比那樣的強太多了!」
江翊臉瞬間紅了,「你一個連侍妾都沒有的人,在這亂說什麼?」
「我只需要我的王妃知道我有多強就夠了。」封欽在江翊耳邊小聲道。
「閉嘴吧你。」江翊有些惱羞成怒了。
封欽哈哈一笑,心情頓時又好上了幾分。
在連續三日無雨,施粥放糧都很順利後,又是連續幾日的大雨。
這雨勢沒有要停的意思,看得封欽和封業都很擔憂。
終於在這天下午,兩個人加上宋頎,帶了幾個侍衛,一起出去看情況了。
江翊因為身體弱,這雨天出去肯定要淋透了,封欽不放心,所以就沒讓他跟著。
街道上全是水,已經沒過一半小腿了,前行也很是困難。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冷清地就像一座空城。
湖邊如他們所料,湖水已經漲上來灌滿了蓄水池。
而蓄水池顯然是不夠用的,已經沒在水下,看不到原來的樣子了。湖邊的水也已經沒腰,附近不少農戶的家被沖毀,水上漂浮著大量的木頭、稻草及一些雜物,也是相當危險的。
在湖邊的官兵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正聚在一起商量主意。
封業和封欽的到來讓他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帶頭的兵長摔眾人行了禮後,將情況說了一下。
「知府呢?」封欽問。
「這……這……」兵長支支吾吾的。
「說話,結巴什麼?」封欽的脾氣也上來了。
兵長哪敢得罪封欽,立刻回道:「知府在府上休息。」
「湖水上漲,百姓流離失所,性命堪憂,他居然在府上休息?!」封欽怒道。若他現在是在城中,肯定直接去把那知府砍了。
封業拍了拍封欽的肩膀,「先把現在的問題解決了,回去再處置那個知府。」
封欽深吸了口氣,問:「哥哥有什麼注意?」
「如今這樣,挖蓄水池是不可能了,只能用內力打出深坑,以解燃眉之急。」封業道。
「那就這麼辦吧。」封欽應道。也好在宋頎跟來了,能幫不少忙。
說完,三個人一人站在面,開始有內力砸坑。隨著每一個深坑的形成,水爭先恐後地湧進去,一個個漩渦形於水面。
封欽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了宋頎的內力,真的非常強,拍出的坑又大又深,可見不只是內力深厚,就連內力的把握上也很到位。
但就湖水的漲勢,這幾個坑還是不夠,還需要在弄幾個出來。
就在他們忙得快顧不過來的時候,一個紅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一股冰涼的內力落在封欽打出的坑前,瞬間多出了三個坑。水流又一股腦地擠了進去,沒多會兒就填滿了,水位也明顯比之間降了。
封業和宋頎都看了過來。
那人笑著對封欽道:「又見面了。」

第40章
四人合力做了好幾個蓄水池, 總算勉強讓湖水不再往外湧了。
「多謝兄台相助。」封欽抱拳道。
「王爺客氣。」男子微笑道。
比起在麵店時的整潔優雅, 現在的男子身上濺了泥點,頭髮也淋濕了,看著有些狼狽。
封業和宋頎走了過來,見封欽似乎認識這名男子, 封業便問:「這位是……」
封欽微笑道:「在麵館裡有一面之緣。」
男子又向他們抱拳行禮。
封業見男子氣度不凡,不似池中之物,想了須臾,便道:「今日兄台幫了大忙, 感激不盡。不如隨我們回去換身衣裳, 舍下沒有豐盛的食物,卻有些清茶, 不知兄台可否願意賞臉。」
男子爽朗地笑道:「既然王爺盛情, 自是不好推卻的。」
封業笑道:「好, 兄台請。」
「王爺請。」
安排好官兵在這邊的守衛, 一行人回了驛站。
江翊迎出來,在看到男子後, 微微一愣。
男子笑道:「這位公子, 又見面了。」
江翊向他行禮,心中有些疑惑——怎麼出門視察還帶了個人回來。
封欽拉住江翊的手, 把經過告訴了他。
江翊微笑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應該的。」男子也顯得很高興。
江翊和男子都高興, 封欽倒有些不爽了, 心下也後悔帶男子回來。雖說這男子從外表看, 跟江翊完全不相配, 但人家武功著實是高啊。想到這兒,封欽心裡就開始往外冒酸水。
封業並不知道封欽在想什麼,道:「兄台,跟我去裡面換件衣服吧。」
「有勞了。」男子也沒客氣。
封業握了一下宋頎的手,「你回房間換,讓人把衣服送客房去便是。」
宋頎微笑點點頭,就先回房間了。
封欽也拉著江翊回了房間,也不急著換衣服,關上房門一臉嚴肅地對江翊道:「不許對他笑,也不許對他那麼好。」
「你在說什麼啊……」江翊覺得封欽有點無理取鬧。
封欽看著江翊,「反正就是不許!」
「我如何與別人相處,是我的事。」江翊皺起眉,「對方是客,難得我要冷臉以待?」
「你是我的!」封欽聲音高了幾分。
「我和他……」江翊還沒說完,就被封欽凶狠地吻住了。
江翊別過頭想躲,卻被封欽鉗住了下巴。推也推不動,他又不會咬人,一時間又羞又惱。
這時,佑興端著薑湯來敲門,「王爺,廚房準備了薑湯,您喝些吧。」
「滾!」封欽怒道。
佑興嚇的差點沒把手上的碗給摔了——他家王爺多久沒發過脾氣了,這是怎麼了?
雖然疑惑,但佑興也不敢惹封欽,急忙跑了。
終於有機會喘口氣的江翊怒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封欽眼神冷得結冰,帶著怒意的臉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人撕碎了。
封欽一把抱起江翊,把他扔到床上,隨後整個人附了上去,語氣陰沉地道:「對啊,我們還沒圓房,你就是跟別的男人跑了,我也只能幹看著。但如果我們圓房了,看那些人還敢不敢要你!」說著,封欽撕扯起江翊的衣服。
江翊奮力推拒著,「你放開我,放開!」
「輕塵,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的!」說著,封欽俯身吻上了江翊的脖子。
江翊的氣力自不是封欽的對手,反抗了一陣已然是疲累不堪。手一鬆,便搭在了床上。
江翊突然不動了,封欽抬頭看向他。
只見江翊臉色蒼白,眼神放空,一點生氣都沒有。若不是胸膛仍有起伏,封欽真的會以為江翊被抽走了靈魂。
封欽衝動的火焰像是突然被澆了一盆冰水,他立刻撐身坐起,輕拍著江翊的臉,「輕塵,輕塵。」
江翊的眼睛慢慢眨了一下,輕聲道:「封欽,你有心嗎?我若上輩子能愛上別人,也不會到死時還那樣怨恨你。我若這輩子能愛上別人,也不會跟你糾纏至今。我以為你知悔了,我們這一世會有些不同。但現在,你是真知道了,還是在騙我,我已經分不清了。」
「輕塵,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只是太嫉妒了,沒控制住。」封欽此時也知道是自己混蛋了。明明江翊已經對他有改觀了,也有好好跟他相處,卻被他的行為毀的一絲不剩。
「封欽,別讓我們之間最後那點轉圜的餘地化為烏有。」江翊的聲音很輕,幾乎快聽不到了。
封欽抱起江翊,幫他拉好衣服,「是我不好,你……」
江翊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累了……」
封欽趕緊把他放到枕頭上,拉過一邊的被子給他蓋好,「那你睡一會兒,醒了就不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江翊沒說話,慢慢閉上了眼睛。
陪了江翊一會兒,封欽抹了把臉,起身換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正廳裡,封業他們也剛坐下,佑興端來了剛沏好的茶。
見他獨自進來,封業問:「江翊呢?」
封欽勉強笑了笑,道:「他身體不舒服,我讓他睡一會兒。」
「沒事吧?一會兒我去給他看看。」宋頎道。
封欽搖搖頭,「沒事,這邊濕氣重,他晚上睡不好,人有些乏累而已。」
「那就讓他歇息吧。」封業點點頭。
封欽落座後,對坐在對面的男子道:「還沒問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亓官涵,彼岸宮現任宮主。」亓官涵毫不避諱地道。
三人心裡一驚。
封業皺了皺眉,「你知道,現在彼岸宮被歸列於邪教之中,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出現,又直言介紹,就不怕官府抓你嗎?」
亓官涵笑了,「一來,就算抓到我,官府也找不到任何彼岸宮犯案的證據,因為我彼岸宮從未害過任何無辜之人。二來,因為襄王是縱山派弟子,我義母在世時,對派山派評價頗高,我也見過縱山派掌門,這位極公道的長輩。所以他的弟子面前,我沒什麼好隱瞞的。」『
「宮主好魄力。」封業問道:「你既有意與舍弟接觸,可是有什麼事?」
亓官涵道:「實不相瞞,本地知府貪污受賄,荼毒百姓,我彼岸宮實在看不下去,卻又信不過朝廷其他人。如今兩位王爺到來,我也算能給百姓們一個交代了。我手上有知府與其他朝廷命官往來受賄的書信,也有證人。希望兩位王爺能解決了這個貪官,還百姓清靜。」
「當真?」封業欣喜,這倒是好辦了。
「自然。只不過今日我沒帶在身上,改日還請兩位王爺到我彼岸宮做客,再做商議。」亓官涵道。
看亓官涵這樣,也是個謹慎的,封業便點頭,「那好,哪天你們彼岸宮方便,我與封欽自當前往。」
「那我就靜候兩位王爺了。」說著,亓官涵放下一枚令牌,「王爺若哪日有空想去了,將這個牌子交給奉知米鋪的老闆,我自會來接兩位。」
「好,有有勞了。」封業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兩位王爺最好挑個不下雨的天,不然路怕難行。」亓官涵說完,便告辭了。
送走了亓官涵,封業看著剛才一言沒發的封欽,「怎麼了?看你剛才就心不在焉的。」
封欽勉強笑了笑,「沒什麼。」
封業不太相信地問道:「江翊真病了?剛才回來的時候看他還好好的。再說,以他的性格,就算身體不舒服,只要能堅持,都不會怠慢了客人。」
封欽微微歎了口氣,道:「是我不好。衝他發了脾氣,差點……勉強他了……」
封業皺起眉,「為什麼跟他發脾氣?」
夫妻之間的事,他一個做兄長的,也不好問。但封欽近來脾氣一直還算不錯,按理說不應該無緣無故沖江翊發火。
封欽抹了把臉,道:「沒什麼,是我不好。」
弟弟不想說,封業也不能硬問,「去跟他好好道歉。你能得他為妃,實屬不易,切莫辜負了。」
「嗯。」封欽點點頭。
其實這事全是他一個人的錯,大概是兩世加起來沒吃過醋,所以一聽到江翊讚揚哪個人,而那個人又的確不錯,就失了理智了。原本這事也不必發展到這一步的,而這個局面也真真兒是他自己作的了。
回到房間,江翊還在床上躺著,不知道是睡了還是裝睡。
佑興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輕聲道:「王爺,廚房的晚膳準備好了。」
「放桌上吧。」封欽道。
佑興趕緊把食盒放到桌上,然後退了出去。
封欽走到床邊,輕聲道:「輕塵,起來吃飯吧。」
「我不餓,你吃吧。」江翊聲音清亮地道,顯然是沒睡著的。
封欽坐到床邊,「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行嗎?」
江翊背對著他,道:「王爺吃飯吧。」
封欽握了握手指,最後還是沒把江翊拉起來。然而他也沒了胃口,靠在床邊,把亓官涵的身份跟江翊說了。
江翊聽後,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就不再開口了。
之後的幾天,江翊依舊不主動跟封欽說話,封欽跟他說話,他也僅是隨意地應一聲,也不發表意見。
封欽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道歉並沒有什麼用。每天晚上江翊也讓他摟著睡,但他要不靠近,江翊也絕對不會主動跟他拉近半分距離。
這天半夜,江翊醒了就有些睡不著了,披了件外衣去了院子。
這是近日來難得沒有烏雲的夜晚,星星明亮得很,讓人心情也跟著爽朗了許多。
「沒睡嗎?」封業剛忙完準備回屋睡覺,就看到站在廊下的江翊。
「醒了,睡不著了。」江翊淡淡地笑了笑。
封業走近了,問道:「你和封欽到底怎麼了?」
這幾日,他和宋頎都看出不對勁兒了,但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
「沒什麼。」江翊淺淺地扯了一下嘴角。
封業沉默了片刻,道:「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但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我雖自小長在縱山派,但母妃和外公、舅舅時常給我寫信,信中也會提到封欽,所以我自認對封欽還是比較瞭解的。講真的,在外人看來,封欽是找不到什麼優點的。但我不這麼覺得,他一直對我、對母妃卻是非常顧及的,而他做的一些不好的事,很多都是為了我和母妃。你可能不知道封欽以前脾氣什麼樣,只是聽過傳聞。我可以告訴你,傳聞不假。但從跟你在一起,封欽真的變了很多,作為兄長,我很欣喜看到他的轉變。也許封欽真的對你做了讓你生氣或者失望的事,但請你務必盡量體諒他一二,別跟他計較。」
「我這樣說,會顯得很自私。但我看到了封欽開心的樣子,自然希望他能一直這樣。你們為什麼吵架我不清楚,但封欽說是他的錯,我也覺得肯定是他不對。但能不能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他一回。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
封業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所以這些話從他跟裡說出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而作為重生的江翊,他和封欽的感情真的特別脆弱,一點爭執都可能讓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崩塌。而封欽的話也真的傷到他了,他若隨便就能喜歡上什麼人,還至於過得那麼苦嗎?
「輕塵!」屋內突然傳來封欽的驚呼。
封業眉心一皺,「輕塵是誰?你們屋裡有別人?」
他弟弟要是敢弄個侍妾,別怪他要打人了。
江翊擺擺手,「沒有,是我的字。」
「哦。」封業鬆了口氣,「快進去吧。」
「嗯,王爺也早點休息。」
封業點點頭。
江翊剛準備推開門,門就被封業一把拉開了。
看到江翊後,封欽一把將人抱住。
封業看弟弟方寸全亂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回了自己的房間——既然這麼在乎,吵什麼架呢?
江翊被他勒的快喘不過氣了,「放開。」
「不放!」封欽下巴抵在江翊的頸窩,小聲道:「你沒走,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江翊無奈,他能上哪兒去呢?
「我們聊聊,」江翊道。
「你說,我聽著。」封欽依舊沒鬆手。
「你先把門關上。」這要是被別人看到,實在不太像話。
封欽這才放開江翊,一手牽著他,一手關了門。
江翊也不要求坐下來說了,直接道:「我沒有喜歡亓官涵,也沒有因為沒跟你圓房,就覺得可以跟別人跑。我不喜歡你無理取鬧,也不喜歡你隨便猜疑我的感情。」
封欽點頭道:「是我的錯。我……聽到你讚揚別人,心裡就彆扭。」
江翊低著頭,「可能上一世的各種讓我太敏感了,所以有些讓我突然覺得你不信任我、懷疑我的話,會讓我特別難以接受。」
「嗯,我知道,對不起。」
「嗯。」
其實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而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發生了不適合的事,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明天我們準備去彼岸宮,你跟我們一起去吧?」封欽道。
江翊搖搖頭。他可不想因為跟亓官涵有接觸,而讓封欽再發脾氣。
封欽忙道:「我保證不發火。就算你跟亓官涵獨處一室也不發火。」
說到這兒,封欽笑了笑,「其實我也是傻的,你這一世肯跟我在一起,我就應該確定你的心意了。白白讓你難過了這麼多天,實在混帳了。」
江翊沒說話,話是說開了,但事情發生了,就不可能沒有裂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完全不去在意這事了,但至少他不想為這事跟封欽再有不愉快。
「明天一起去吧?」封欽捏了捏江翊的手。
「再說吧。」江翊還是沒給他確切的回答。
封欽也沒在意,拉著江翊去了床邊,「躺著吧,睡不著我陪你說說話。」
江翊重新躺回床上。
封欽將他摟過來,心想著:自己這性子還是得繼續改,希望等他改好了,江翊能同意跟他圓房吧。

第41章
彼岸宮地處山的另一邊, 山路極為難走,看不到路, 林子又密,若非熟悉地形的人帶路, 必然是要走失在這茫茫樹林中的。
今天沒下雨,烏雲也難得地散了。但林子裡的水氣一時半會兒的也幹不了,走在山中難免泥濘悶氣。
亓官涵走在最前面,步幅輕快, 似乎這個林子已是走了無數遍。
封業和宋頎跟他在後面, 習武之人, 在這樣濕滑的山路上, 依舊如履平地。
他們後面是封欽和江翊。江翊身體本就不行,也好在亓官涵走得比較慢, 又有封欽扶著,一路上來倒也順利。
封欽能感覺到, 之前的事江翊多少還是有些心結的。但已經能正常跟他說話了,只是話不多罷了, 他也滿足了。
終於, 在走過一片密實的林子後, 眼前出現了階梯。
亓官涵微笑道:「順著這兒下去就是彼岸宮的後門。」
有了階梯,行走自然方便許多,也有空閒聊了。
宋頎問:「你們宮中的人都穿紅衣嗎?」
亓官涵笑道:「沒有, 她們喜歡穿黑的或者深紫的。」
知道宋頎是縱山派門下大弟子後, 亓官涵對他也是好感倍增。
宋頎:「亓官宮中看起來對紅色很中意。」
亓官涵回道:「從小義母和幾個姨們就喜歡買紅色的布料給我做衣服, 說是吉利辟邪。後來一直穿著也習慣了,懶得挑了。」
宋頎:「這顏色很適合你。」
亓官涵:「謝謝。」
封欽不知道亓官涵這種獨有的「媚」感是不是跟他從小生活在女人圈中有關。但放下對亓官涵的敵意,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媚感配上亓官涵的長相,並不突兀,更不違和,似乎這樣的他,才是完整的。
來到一處石壁前,前方看起來已經沒有路了。
亓官涵在石壁上有規律地敲了幾下。
石門頃刻移開。
「各位,請。」亓官涵說著,率先走了進去。
等他們都進入後,石門就自動關閉了,嚴絲合縫地什麼都看不出來。
前面不過幾米,就有守衛的女子,見是亓官涵,問了好後,也不在意思這些客人了。
走過一段山洞,另一番景象出現在眼前。這裡就像一個縮小的縣城,一個個院子,一處處房屋,都是那樣別緻。此時太陽已經從樹木中露出了臉,照在地上暖暖的。
亓官涵帶著他們去了自己的住處。果然,這裡最高最大的房子就是亓官涵的住所,也是宮主之位的所在。
入內後,很快就有漂亮的姑娘送上茶和點心,每個人都笑盈盈的,一看就是生活很知足。
「各位隨意,不必客氣。」
封業喝了口茶,道:「果然是一清靜之處。」
亓官涵笑道:「是啊。無論去哪兒,總是想念這一份安寧。」
封業:「這連續的大雨彼岸宮沒事?」
亓官涵:「嗯,僥倖無恙。宮中蓄水池挖得又大又深,原本是想著這樣姑娘們取水也方便些,不必每日走遠路挑水了。沒想到這場雨倒是讓它起了作用。」
封業:「那就好。」
封欽挑了個水果遞給江翊,隨後問亓官涵:「你這裡的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個個都會武功吧?」
在他的認知裡,一般教派的弟子應該都是會武功的。
亓官涵解釋道:「學武功也要看天份,沒有天份的何必受這個苦?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就是最好的。」
「有道理。」封欽點點頭
亓官涵看向江翊,「王妃今天情緒好像不高,是不是累了?」
江翊微笑著搖搖頭,「還好。」
亓官涵道:「若累了,可以去休息一會兒。這山路的確難走,會疲累也是正常的。」
江翊點點頭。
封欽也不敢說什麼,只能關心地看著江翊。
江翊衝他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這時,一個姑娘走了進來,是剛才給他們送茶果的其中一個,笑著給亓官涵行了禮,道:「宮主,卷記使來了。」
亓官涵應道:「讓他進來吧。」
姑娘退出去後,一個一身白衣,個頭不高,卻很儒雅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年紀能比他們都大一點,長得也有幾分女相,但舉手投足間很是風雅,看著不像武林中人,倒像個教書先生。
「參見宮主。」卷記使道:「見過兩位王爺。」
亓官涵道:「免禮。」
隨後向他們介紹道:「這是彼岸宮的卷記使,叫舒□。」
封欽和封業眼中都帶上了些許驚訝,但對視了一眼後,都沒出聲。只跟舒□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舒□道:「宮主,您要的書信全都在這兒了。」
「拿過來吧。」
舒□走過去,將手中的木匣奉上。
亓官涵打開看了看裡面的東西,對他們道:「這裡面都是知府與其他官員往來的信件,上面寫了所送之物,若細查,應該能查個明白。不過並沒有與皇子往來的書信,我懷疑他可能還沒有資格直接見到皇子,只是從旁的關係中與皇子有聯繫。」
封業點點頭,「能拉下一個是一個。就不信他到時候為保命,不供出人來。逐一查下去便是。」
他們之所有沒有在那天回去之後就發作知府,也是想看完亓官涵的證據後,直接將知府拉下馬,自然就沒必要再廢口舌了。
亓官涵點點頭,「接下來的事就麻煩兩位王爺了。別的我尚不想管,只要給我實豐一個清廉的父母官就好。」
由於來回比較費時間,怕山下到一半天就黑了,路更難走,所以幾個人今天要留在彼岸宮休息。
沒有雨之後,彼岸宮夜晚的天空格外澄澈清亮。
江翊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吃著水果看夜空,心情也好上許多。
封欽去了封業那兒,神神秘秘的,江翊也沒問,猜大概是要看那些書信罷。
亓官涵拿著一碟點心走了進來,看到院中的江翊後,微笑道:「怎麼就你一個人?」
江翊微微笑了笑,「嗯,這裡星空太好,夜晚賞景,讓人心曠神怡。」
亓官涵放下點心,坐到他旁邊,「的確。嘗嘗這糖餅,雖然內餡簡單,但很香。」
「好。」江翊拿了一塊嘗了嘗,「不錯。」
亓官涵一手撐著下巴看向江翊,勾著嘴角問道:「你哥哥還好嗎?」
「嗯?」江翊不知道亓官涵怎麼突然提起他哥了,「你認識我哥?」
亓官涵笑的讓人有些猜不透,「認識,不過你哥應該不記得我了。」
「為什麼?」江翊覺得自己哥哥的記性還是很好的,至少雖為武將,但在讀書背文上也不差。
「你哥第一次上戰場是十六吧?」
江翊點點頭,他還記得兄長的第一仗是去打東邊的戈拔族。那時候是父親帶兵,封欽的舅舅許霖為副將,而他哥是跟著許霖做副手的。
「那年我十四,第一次跟著義母去南邊辦事,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所以義母想帶我去見識一下。」說起以前的事,亓官涵的表情很放鬆,「我們到的時候,戰事還不算太嚴重,我那時候武功也一般,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又不服管,哪都敢去。然後我就誤入了戰場,差點被敵方將領所傷,幸好你哥哥及時出手相助,讓我逃過一劫。」
「那場戰事結束後,他親自將我送回了義母身邊。我們也沒說上幾句話,只知道了他的名字而已。」亓官涵笑了笑,「這事他提過嗎?」
江翊搖搖頭道:「沒有,也許那會兒我還小,說了也沒記住吧。」
亓官涵自嘲地笑了笑,「大抵是他沒提吧?說不定已經把這事給忘了。但這幾年,我一直有關注他的消息,知道他平安無恙,也就放心了。」
江翊微笑道:「哥哥若知道還有人惦念他,應該也會高興的。」

第42章
亓官涵笑意裡多了些酸楚, 「他……定親了嗎?」
江翊道:「沒呢, 還沒相看。現在我家中地位敏感, 看高了低了都不好, 倒也是不急。」
「這樣啊。」亓官涵似乎輕鬆了不少。
「你若無事,可以到京中住幾日。我必然會用心招待的。」江翊道。就亓官涵與他哥的相遇, 也可見是有緣分的。
「那好,待閒下來, 我一定去叨擾。」亓官涵應道。
另一邊,封業的房間裡。
封欽道:「哥,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卷記使跟懋妃長得很像?」
這也是他一開始很驚訝的原因。
封業點點頭,「的確很像, 但懋妃似乎不姓舒。」
具體懋妃姓什麼他記不清了, 但印象裡是不姓舒的。
「也不知道這個舒□是怎麼到彼岸宮來的。有機會還是要問問。」封欽道。畢竟兩個人如果沒有血緣關係, 還能長得這麼像,重點是還被他們遇上了,其實是極罕見的。
「嗯。」封業對舒□的樣貌也有些好奇, 不過這事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有結果, 所以封業又將注意力轉回那些信件上,「你說這些拿給父皇, 父皇會怎麼處理?」
封欽想了想,道:「兩次賑災已經讓原本就不充裕的國庫更為空虛了。所以只要是貪官,能貪到讓父皇眼紅的地步, 那必然是要查的, 畢竟追繳回來的東西是要充入國庫的。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二皇子貪的比這些貪官還多, 父皇為了江山穩固,必是要罰的。」
封業完全同意封欽的想法,「現在二皇子沒跟這個知府直接聯繫,但抓著這個知府的線,總能找到上頭。只要他們真跟二皇子有賄賂上的往來,肯定能查出結果。」
「沒錯。這事我們慢慢查,反正實豐不下雨的事還要些時日才能傳回京中,來回也要不少時間。咱們正好趁機嚴查,必要扯出這其中的關係才好。」
「嗯。」
等封欽從封業屋裡出來,就看到坐在院子裡相談甚歡的江翊和亓官涵。
封欽這酸水頓時又冒了出來,但想到之前自己的衝動,還是把情緒壓了下去。
見他出來了,亓官涵微笑道:「王爺和王妃早點休息吧。這山中溫度比城中低些,晚上要蓋好被子才好。」
封欽點點頭,「會的。」
亓官涵:「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罷,沖江翊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封欽坐到剛才亓官涵的位子上,一臉期待地看著江翊。
江翊看著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封欽什麼意思,最後直得道:「亓官涵送了糖餅來,你要不要吃一個?」
這顯然不是封欽的點,最後看江翊實在沒明白,他便直接道:「你看,我剛才都沒有發火。我真的改了,別生氣了,行嗎?」
江翊失笑,心中最後那點結好像就這麼散了,「行了,以後不許那樣了。」
「嗯,我保證。」封欽握住江翊的手,笑意更濃了。
江翊問:「那些信看得怎麼樣了?」
封欽把他和封業分析的結果說給了江翊聽,也說了舒□的問題。
「我只見過懋妃一面,印象不是特別深。不過一般來說兩個人不會莫名那麼相像。」江翊道。
「的確,所以明天得問問亓官涵。」
「亓官涵未必會說實話,如果這其中真有什麼隱情的話。」
「沒所謂了,重點是讓亓官涵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封欽道:「再者,亓官涵肯讓舒□出現在我們面前,要麼是毫不知情,要麼是根本沒有在怕的。」
「有道理。明天再說吧,晚上別想那麼多事,睡不安穩。」
「好。」封欽起身拉著江翊往屋裡走,「洗洗睡吧,今天山路你走得也很辛苦。明天我背你下山。」
「下山會順一些,而且也沒有再下雨了,沒事的。」
「到時候再看。」
次日一早,封欽他們正在吃飯呢,亓官涵就來了。
「早飯可還合胃口?」亓官涵也不見外地坐下。
「挺好。」封欽道。
雖然是清粥小菜的,但江翊喜歡,他就高興。
「那就好。」亓官涵笑道。
「你吃過了嗎?」封業問。
「吃了。」說著,還是拿了個菜糰子。
封業沖封欽使了個眼色。
封欽會意,道:「亓官宮主,你那位卷記使你是怎麼認識的?」
亓官涵一笑,道:「怎麼?要查我們彼岸宮的底?」語氣非常輕鬆,似乎並不知道舒□的事。
封欽:「沒有。就是看他的樣子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哦?」亓官涵問:「什麼人?」
「一個宮中的人罷了。所以有些好奇天地下怎麼會有兩個長得這麼相似,卻好像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是嗎?可能真的是人有相似吧。舒□已經在彼岸宮待了好多年了,從來沒聽他提過去過京城。」
「他是出生在彼岸宮嗎?」
「不是,但彼岸宮每天接納的人無數,什麼來歷我的確不是每個都能記住。舒□寫了一手漂亮的字,人也聰明,耐性很好。上一任卷記使年紀大了,無法再勝任這個工作,我義母便提拔了舒□,想來舒□也做了好幾年了。」
這聽起來好像上一任宮主與舒□更熟,而亓官涵只是繼用了上一任宮主安排的班底。這樣看來,不太瞭解過往的事,也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看起來是問不出什麼了,但對於亓官涵是否瞭解舒□,封欽還是持保留態度的。只是在人家地盤上,強勢盤問別人顯然是不明智的,只能回去後從長計議了。
回到驛館,之前在織湖守著的暗衛也回來了。
「王爺,屬下拿到了織湖知府與二皇子往來的書信。」暗衛道。
封欽眉心一皺,「沒有被發現吧?」
暗衛道:「應該沒有,屬下是尾隨知府進了密室,在密室裡順走的一封,沒敢拿太多,怕被發現。」
封欽點點頭,「做得不錯,先去休息吧。」
「是。」
暗衛退下後,封欽拆開信看了一下,裡面是二皇子的回復,說知府送的東西他很滿意,其中的山水鑲金屏風,他最為喜愛,並讚許了知府會辦事。
按理說這些書信看完就應該燒掉,但織湖知府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還留存了下來。
封業看完信後,說道:「這織湖知府怕是想用這些信保命吧?至少他有這些證據,如果犯事,二皇子衝著這些信件,也得保他一命。」
「哥,你覺得二皇子知不知道有這些信?」
「應該不知道。」封業沒有猶豫地道:「若知道,誰趕放這麼個人在自己身邊呢?到底是效忠還是算計都不好說。」
「也是。」
就在他們想著如何用這封信,或者更多的書信奏二皇子一本時,次日,織湖那邊傳來消息,說織湖知府死了,府衙起火,燒得半點不剩了。
封欽眉頭緊鎖,但並沒有表現得太激動,「知府是怎麼死的?」
「這個……屬下也不知,但應該是被燒死的。」來報信的是織湖衙門裡的一個護衛。
「應該?」封欽眼睛一瞇,似乎下一刻就要殺人了。
「當時府衙起火,大家都忙著撲火來著。等衙門內院的人都跑出來的,也不見知府大人。於是幾個侍衛就淋濕了自己進去找人。書房已經被團團大火包圍了。侍衛們用水潑出一塊地方衝進去,只見知府趴在桌子上,而且全身都燒著了,那個樣子……」
知府得是多大的心,才能在熊熊火焰中巍然不動?而屍體燒了,估計也不會有人細細驗屍,這事怕是要得這且過了。而且究竟為什麼要放火,封欽他們心裡比其他人明白。造成知府燒死的假相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燒燬那些證據,否則火也不必放這麼大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是自己的手下,封欽並信不過,所以並沒有追根究底。這方面他更相信自己查的,而不是別人的說法。
護衛離開後,封欽問江翊:「怎麼看?」
江翊微笑道:「很明顯,估計是那封信被傳到你手上的事讓人發現了。織湖知府那些書信是否全燒燬了還不好說,而且織湖現在無人坐鎮,肯定亂成一團。不妨送折子進京,說實豐這邊已經處理妥當了,等旨回京。在聖旨來之前,可以先詐一下這個實豐知府。他既然跟織湖知府有勾結,現在織湖知府被殺了,他能不後怕?先從他口中套證據,等回程的時候再順道去織湖查一查,看能不能有更多有用的東西。而且……如果織湖知府真是因為被我們拿到了信件而死,那你不覺得對方知道的有點太快了嗎?」
封欽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讓人排查!」
於是稍晚一些,封業寫了道折子,讓人送回京。
而在晚飯時,實豐知府來了。
「兩位王爺,飯菜可還和胃口?」知府慇勤地問。
實豐知府來得好,卻也來得巧。再看態度,估計也是知道了什麼。
封業道:「挺好。知府前來,是有什麼事?」
實豐知府額頭冒汗,道:「沒有,沒有。這段時日實豐實在是忙,也沒空好好招待兩位王爺,有不週一處,還請王爺們海涵。」
「無妨,雨災當前,自是不必在意那些細節。」封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王爺大度。」
封業與封欽對視了一眼,裝做無事道:「天色也不早了,若沒什麼事,知府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雖嘴上應著,但並沒有移動半步,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麼說。
封業和封欽全當沒看見,原本還想著詐一下這個知府,沒想到這個知府居然是個軟包。
知府要走不走地僵持了一會兒,封欽也等煩了,差不多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便勾了下嘴角,陰森森地道:「織湖知府死了,你知道吧?」
那實豐知府一聽,撲通跪在了地上,哭道:「王爺,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第43章
「究竟所謂何事, 你且細細道來。」封業道。
「王爺, 這是報復啊!」知府瑟瑟發抖地道。
「哦?報復什麼?」
「去年,下官幫著織湖知府掃清了織湖附近的幾個江湖小派。想來這些人一定是懷恨在心,如今竟來報復了。」
封欽不屑地冷笑一聲——這知府沒說實話。
封業接著他的話道:「所以,你待如何?」
「下官……下官……」知府結巴了一陣, 像下定了決心似地道:「下官願為兩位王爺赴湯蹈火, 肯請兩位王爺保下官周全。」
「呵呵……」封業覺得他們要是用了這樣的人,才是腦子有問題,也懶得跟他廢話, 直接道:「江湖人士,出於報復也好, 復仇也罷,殺了該殺之人,不會傷及無辜,更不會做多餘的事。若真是報復, 殺了織湖知府尚能理解, 可為什麼要放火燒府衙?這說不通。還是你們也放火把他們的寨子、住所燒了?」
「這……」知府一時語塞。
他們清剿一些周圍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是真, 但並未放火燒寨子。而且當時上折子的時候也未提及,府衙記錄上更是沒有。大晟規定, 失火是必記入冊中的, 包括也些特殊原因的放火。若稱疏忽忘了記,那他這個官位怕是要丟了。再說, 他和織湖知府上次清剿那些小門小派, 也是為了功績, 讓皇上覺得他們護百姓安寧,表功意圖明顯,若在清剿過程中放火這麼大的事都沒報,怕是說不過去的。
封欽懶得聽知府在這現想理由,一臉冷漠地道:「實話跟你說了吧,你與織湖知府勾結,用織湖知府幫你向二皇子獻禮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也有你往來的書信為證。你也甭管這書信是怎麼來的,你在實豐囂張這麼多年,看你不順眼的人多了,自然會想盡辦法搜集證據,期望有朝一日,將你從這個位子上扯下來。你若識時務,就該說什麼說什麼,若在這兒跟我耍心眼,就立刻給我滾!」
知府傻了眼,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人抓住證據。
封欽的話都說到這地步了,封業也懶得再跟這個知府周旋,便道:「織湖知府怎麼死的,你心裡很清楚,我們也清楚。所以不用這兒跟我裝了。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就兩條路,要麼實話說清楚,保不住官位至少保得住命,畢竟你的劣跡可不像織湖知府那麼不可饒恕。要麼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你可以回去了,之後是生是死,也都與我們無關。」
都到這地步了,知府自然知道怎麼選才是對自己有利的,忙磕頭道:「還請兩位王爺救下官一命,救下官一命啊……」
封欽與封業對視了一下。
封業道:「起來吧。你既然願意合作,我們自是會保你性命的。」
「謝王爺,謝王爺……」
封業放下筷子,「行了,從頭開始說吧。」
封欽似乎對這個經過並沒有興趣,專心地給江翊夾著菜。
知府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如實道:「回兩位王爺。下官來實豐任知府時,織湖知府已經在任三年有餘了。下官從小家境貧寒,好不容易入仕,卻沒什麼見識,他以慶賀下官入職為名,送了好些東西過來,下官一時激動,覺得織湖知府是個好人,又有意與下官結交,便視他為友。」
「織湖知府不時會送給東西給我,我……一開始不太好意思收,但慢慢交往多了,也就都收下了。當然,我也會送些東西給他。他也會教我為官之道,慢慢地,我也覺得有銀子的日子真好,這一下……就回不去了。」
後來一次知府去織湖知府那坐客的時候,偶然聽到來人提到二皇子。他才知道原來織湖知府與二皇子的外公是師生關係,也是由此在二皇子身邊能說得上話的。
當時朝中站隊還沒有現在這麼明顯,但有了這層關係,對於一個跟皇子完全牽不上關係的知府來說,簡直是上天給的機會。從那時起,他便真正跟織湖知府串成了一條線上的人,對織湖知府的各種行為也是知情不報。慢慢地,實豐和織湖一帶也形成了一個固定的實力範圍,大家沆瀣一氣,互保互助,結成黨羽,效忠二皇子。
雖說地方官員連成一氣讓人十分氣憤,但如今拔除了,還能帶出不少泥來,也算是安慰了。
「二皇子這前都沒有動作,為什麼突然要殺人滅口,你知道嗎?」封業這樣問,是想看看他們拿到織湖知府信件的消息是不是知府傳出去的。
知府磕頭道:「下官該死,是下官……把兩位王爺拿到織湖知府與二皇子聯絡的書信的事透露出去的。這驛站……」
「明白了。」封業擺擺手。知府在實豐盤踞多年,有自己的勢力也是正常的。也正是因為他的透露,導致織湖知府被滅了口,他才如此恐慌,忙不迭地就來求救了,「行了,你這幾日先留在驛館吧,這裡安全些,到時候跟我們一起回京。我也會再派些人護你周全。但你要記著,二皇子不倒,你的命遲早不保。」
「是,是。下官明白,明白!」
安頓完全知府後,封業問封欽,「下一步繼續按原計劃進行吧。沒想到這個知府這麼怕死,倒是省了咱們的事了。」
「嗯,知府那邊,我會讓人盯緊的。」
「好。」
幾日後,聖旨傳來,讓他們即刻回京。
亓官涵不知在哪兒聽到的消息,一早便跑來送行。
「這是我那兒前些年窖藏的枇杷酒,你們帶回去喝吧,不怎麼醉人的。」亓官涵笑道。
他帶來的人將酒搬到車上。
這麼多酒,江翊心裡已然明白了,笑道:「放心,定讓家兄嘗嘗。」
亓官涵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沒說什麼。
封業走過來,道:「有時間就到京中住幾日,讓宋頎和江翊陪你轉轉。」
「一定。」對於這兩位王爺,亓官涵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加上有江翊這層關係,自然也不太見外。
「你保重,後會有期。」江翊道。
「後會有期。」亓官涵抱拳道。
一行人出發上路,直往織湖。
到達織湖時,已經是傍晚了。
驛館也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就等他們了。
剛坐下吃飯,織湖府衙的師爺就趕來求見。
這位師爺也不知道瞭解多少織湖知府的事,但既然來求見了,總得把人叫進來。
「參見襄王爺、律王爺。」
「起來吧。」封業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回王爺,織湖知府過世後,新任知府還沒上任,府衙也燒燬了,正在重建,上下一片混亂。不知兩位王爺可否多留幾日,幫著處理一些衙門的事情。」師爺躬身道。
「父皇沒委任臨時接替的官員嗎?」封業問。
「沒有。織湖不是什麼大地方,官員本就少,能代替知府暫管的根本沒有。小的也是六神無主,聽聞王爺回京路過,只得來求了。」
師爺官位低,沒有資格代知府行事。如今能幫上忙的只有兩位王爺,也實在是無法了。
封業沒同意,也沒推辭,只問道:「府衙燒成什麼樣了?重建需要多久?」
師爺回道:「府衙前面還好,救火及時,只需要修繕便是。但內院損毀嚴重,尤其是書房和知府的臥室,已然片瓦不剩了。這個程度要恢復如初,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吧。」
「仵作驗屍了嗎?織湖知府可是被燒死的?」封業問。
師爺:「知府身體已經燒焦,火勢那麼大,知府又沒逃出來,定然是要被燒死的。」
封業點頭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父皇未授權,我們也不好僭越。但明日可以去衙門看看,一些小事還是可以簡單處理的。」
「如此,就多謝王爺了。」
師爺離開後,封欽立刻找了之前給他送信來的暗衛,問了密室的位置。
暗衛道:「那處密室在客房的石牆後面,機關是書架上的一本書籍。地方很是隱秘,之前我們也有探過,一點也沒發現。」
「知道了,下去吧。」
等暗衛離開,封欽才對封業道:「哥,明天咱們去看看,說不定會有收穫。」
「好。」
於是次日吃過早飯後,封業和封欽就溜溜躂達地去了府衙。
府衙正門看著還行,但進了裡面,還可以看到焦黑的地面和枯木,燒焦的味道也沒有散去。
師爺趕緊率眾人上前行禮。
「起來吧。」封業問道:「平時辦公的東西有搶出來的嗎?」
「有,有,都在客房裡。」師爺道。
得來全不費功夫,封業微笑道:「那你們繼續建吧,我去看看,有什麼安排會再叫你。」
「是。」師爺給他們帶了路,又奉了茶水後,才離開。
封欽四處轉了轉,說道:「應該不是個這間客房,牆壁敲著都是實的。」
「這裡客房應該有兩三間,去其他的看看。」封業道。
院子裡都是人,兩個人就這麼去客房,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也不是那麼回事。於是兩個人選擇翻窗戶。
內院剩下的房間沒多少,倒也方便他們找了。
在進到第三處地方時,入眼就是一個偌大的書櫃。書櫃上放滿了書,不知道的還以為織湖知府是有多好學呢。
「這裡倒是保存完好。」封欽打量了一下,除了門窗熏得有些黑,倒也沒什麼失火的痕跡。
「這裡應該是塗了防火料的。」封業道。
在大晟,防火塗料賣得非常貴,而且比較少,一般家裡是用不起的,也就皇上的寢殿和出宮建府的皇子主臥會有。而一般大戶人家,最多也就在存放貴重物品處塗刷。而尋常府衙,是想都不要想的。沒想到這位織湖知府居然有塗。
封欽嘴角一勾,「看來這知府是沒少貪,防火塗料都買得起。」
「嗯。估計這裡應該是他認為最重要的地方了,所以才在這裡下工夫。」
封欽在書架上翻找著作為機關的書,就在他抽到其中一本時,那本輕得不像書的「書」居然拿不出來,只聽一陣響動後,牆上的門便自動打開了。
這門後的通道看著是通往地下的,門開的聲音比較輕,不貼著門聽的話應該是聽不到的。
「哥,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幫我看著。」封欽道。
封業原本也想下去幫封欽的,但考慮到封欽的安全,還是決定留在上面了。
封欽順著矮窄的甬道往深處走。在走過一段距離後,豁然開朗。
甬道的盡頭是開闊的山洞。裡面佈置得很簡單,只有一張書桌和一個書櫃。而且每一處都是完好的,沒有被火燎到,也沒有人進來過。
封欽點上桌上的蠟燭,迅速翻起桌子和櫃上的東西。在裡面找到不少信件,還有一本賬冊。
封欽簡單翻看了一下,上面詳細記錄了每次貪污和賄賂的東西、金額及對方的名字。這倒是成了最有利的罪證了。
封欽將東西全部收拾好,帶了出去——這些還得給兄長和江翊看看,再決定要怎麼用為好。反正不管怎麼樣,二皇子這次,是夠嗆了。

第44章
裝模作樣地處理了幾件小事後, 封業和封欽就揣著找到的東西,回了驛館。
進門後,封欽命侍衛和暗衛嚴加保護驛館。然後叫江翊一起去了封業的屋子, 細看那些帳本和信件。
織湖知府顯然是個怕死的, 或者說是個謹慎著為後人留生路的,所以才將這些東西事無鉅細地全記了下來,以後可能會成為自己或者子孫保命的關鍵。卻沒想到居然變成了催命符。
之後他們又把實豐知府叫了過來,讓他看這帳本上記錄的他與織湖知府來往的物件是不是真的。
實豐知府也沒想到那織湖知府居然記得這麼詳細, 臉色一時也難看得很——就這份記錄,他的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封業似乎看懂了實豐知府的想法, 「你這算戴罪立功, 不必太擔心。只要表現好,性命是無虞的。」
知府聽了這話, 也安心下來,道:「這些的確是我與織湖知府的往來。至於他送其他人的東西,我也只聽他提過幾件, 具體的並不清楚。」
既然實豐知府這邊的記錄沒錯, 那別人那兒肯定也錯不了。
封業道:「行了, 你先下去吧。這一路上怕是不平靜,你老實待著,不要亂跑, 才能確保安全。」
「是, 是。」知府應著, 就先下去了。
「你們覺得這事應該怎麼處理?」封欽問。
封業看向江翊, 想聽聽他的意見。
江翊道:「證據確鑿,的確可以拉下二皇子一派。但這事,如果兩位王爺出面,皇上開始是痛快了,但事情結束了,冷靜下來,難免會覺得你們不顧兄弟手足之情。甚至可能會因為這事沒有私下解決,大張旗鼓的有礙皇家聲譽而遷怒於你們。再嚴重點,說不定要開始摸索這中間是否有你們計算的手筆了。」
「所以這事,如果你們能不出面是最好的。可以把這事推到實豐知府身上。就說他良心發現,悔過認錯,指認了整件事,證據的搜集也是他幫的忙。這樣實豐知府算是真的戴罪立功了,還能保住一條命,對他來說是穩賺不賠的,他沒有理由不同意。」
「是個好法子。」封業點點頭。
封欽道:「那就這麼辦吧。」
在織湖待了幾日後,一行人繼續出發回京。
實豐知府得知自己有機會活命了,頓時也來了精神,整天盤算著面聖後要怎麼說才能讓自己顯得無辜又是真心改過。說不定皇上一高興,直接貶他個庶民,連流放都省了。
走了幾日來到貴津縣,天色已晚,他們要在這裡的驛館住一晚。
吃過晚飯後,大家就各自休息去了。趕路是個體力活兒,一天下來除了睡覺,真是什麼也不想了。
今晚雲多,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外面顯得格外黑。院子燈籠裡的蠟燭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乎明乎暗地,跟沒點也沒多大差別。
封欽摟著江翊睡得正香,就聽到屋頂地瓦片上傳來一陣稀稀索索地聲響。就像貓不小心踩在了鬆動的瓦片上。
作為習武之人,封欽的警惕性向來很高。聽到響動就醒了,但並沒有立刻起身。
房頂上的聲音很輕,但封欽並不相信這「貓」會每次都正好踩在鬆動的瓦片上。
又一聲輕響過後,封欽聽到門上發出很細微的聲響,像窗上的紙被捅破的聲音。
封欽本能地閉氣,又小心地看了一下江翊。江翊呼吸的頻率沒變,顯然還在睡著,沒發現問題。
片刻之後,門內的鎖被從外面被移開了,輕微的「吱嘎」聲預示著真的有人圖謀不軌。
封欽沒動,只靜靜地注視著進門的黑衣人。屋裡沒有點蠟,加上黑夜風高,黑衣人也看不出他醒沒醒,只能通過呼吸來判斷。
就剛才屋頂的響動來猜,這個人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應該還有同夥,只是不知道那些同夥是藏在某處等待求援,還是已經分散去了別處查找。
黑衣人開始四處翻動,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封欽猜大概是在找賬本吧。不然能是什麼呢?銀子?看這人的打扮也不像普通盜賊,再說,哪個盜賊會偷到驛館來?
這賬本還真的藏在他這兒,但是藏在枕頭下的,那黑衣人這麼翻找顯然是不會有結果的。
翻找無果後,黑衣人盯上了他們的床。
封欽閉著眼睛,只瞇了一條縫,注意著黑衣人的舉動。
黑衣人輕聲走到床邊,在確定他們不會醒來後,將手伸向江翊。
封欽能讓別人碰江翊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在黑衣人手快要碰到江翊時,他驟然抬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一驚就想跑,封欽哪肯放過他,立刻翻身下床,就與黑衣人打了起來。
聽到響動的江翊也醒了,在看到封欽與一陌生人打在一處後,立刻想喊人。
可還沒等他喊出聲,外面就傳來實豐知府大叫「救命」的聲音。
這下守夜的侍衛都聽到了聲響,立刻趕了過來。
黑衣人見情況不好,轉身就往外面跑。
封欽轉頭對江翊道:「別出去,來把門鎖好。」
說完,才追了出去。
封業和宋頎也趕了出來,黑衣人的救援也現身了,院子裡打成一團。
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那股狠勁兒看起來倒像是某些殺手組織。
侍衛們武功不及,片刻之後就只有在地上打滾的份了。
好在封欽三人的武功不差,應付起來還算游刃有餘。
但對方人太多,讓他們也是無暇顧忌其他。
江翊躲在門後並未露面。他不會武功,過去也只能是添亂,還得讓人封欽分心保護他,倒不如老實待著。不過不去歸不去,擔心還是難免的,此時他也無比慶幸於自己的異能,定能確保封欽無恙。
打鬥間,只聽知府一陣哀嚎,轉眼一看,一個黑衣人挾持了知府。
黑衣人道:「後退,不然我殺了他!」
封欽冷笑了一聲,道:「隨意!」說罷,直接沖對方而去。
知府嚇得直叫,匕首已經在他脖子上剌了一個口子。
其他黑衣人見情況不好,紛紛後退,準備逃跑。
而與封欽打起來的黑衣人眼看是跑不掉了。
就在這時,想救那黑衣人的同夥奮力而上,匕首只沖封欽而去。
「小心!」江翊驚得衝了過去。
封欽立刻閃身,匕首只避過了封欽的背後,卻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刀。
黑衣人看傷封欽太難,那個知府封欽又根本不在意,便立刻將目標轉向了江翊。
就在黑人要即將挾持住江翊時,封欽縱身一撲,將江翊撲倒在地。而黑衣人的匕首則順勢插進了封欽的肩膀,抽出時,血花四濺。
此時,宋頎的劍也到了,直接桶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其他黑衣人見狀也沒再上前救援,趁他們關心封欽傷勢之時,一併逃走了。
封欽撐起上身,臉色已經有些白了,啞聲問道:「你沒事吧?」
江翊一手扶著封欽的腰,一手按住封欽的傷口,有些慌亂地道:「你怎麼樣?」
封欽是很疼,但為了不讓江翊擔心,還是道:「沒事,小傷。」
封業過來扶起封欽,對江翊道:「幫他治一下吧。沒傷到要害,問題不大。」
「好。」江翊忙爬起來,又看了一眼同樣脖子在冒血,看起來情況不怎麼好的知府。最後還是決定先幫封欽。
宋頎收了劍,道:「我先簡單給那個知府包紮一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好。」江翊點點頭,就跟著封業和封欽進房間了。
宋頎對侍衛道:「受傷的回屋裡等大夫,還能動的收拾一下這裡,加強防衛。再來個人去找大夫。」
「是。」幾個還能活動的侍衛應道。他們知道封業非常重視宋頎,所以宋頎說話必然是好用的。
房間裡,封業問:「要我幫忙嗎?」
江翊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好,我先出去安排一下。」封業說完就先離開了。
「你還撐得住嗎?」江翊拿了把剪子。把封欽傷口周圍的衣服都剪開了。
「沒事。」疼是疼的,但沒到殃及性命的地步。
江翊將異能集於手中,懸於傷口之上。
傷口癒合的癢讓封欽本能地微顫,卻又不能抓。
片刻之後,傷口癒合了,也不疼了。封欽也才算恢復了精神,一把將江翊摟過來坐到他腿上,「你說我要怎麼謝你呢?以身相許怎麼樣?」
江翊要站起身,但被封欽勒在這兒,根本起不來,「誰用你以身相許了。放開,我去看看那個知府。」
「怎麼就不用了,我這麼誠心誠意的。」封欽笑道。
「你趕緊上床躺著吧。一會兒讓宋頎給你配副藥喝,畢竟是受了傷,調養方面還得靠他。」江翊道。他剛才的確受到了驚嚇,但讓封欽這麼一鬧,好像也沒那麼憂心了。
封欽沒鬆手,握著江翊的手,輕聲道:「再陪我一會兒。」
既然暫時出不去了,江翊索性放鬆下來,靠在封欽身上。夜半突然被驚醒的感覺並不好,但現在這個情況,他困卻不能睡,也是有些難受。
「進咱們屋裡的人用了迷香,你倒是沒被熏倒。」封欽笑道。他出門時看到了地上燃了一小半的香。看兄長和宋頎那邊,並沒有人進入,可能是知道對上他們是得不償失,所以乾脆先不去。至於知府那邊,應該是沒用過的,估計是想留著問話的。
「我對這種東西有免疫,自然沒事。你應該早點叫醒我。」江翊道。
封欽捏著他的手,「你不是習武之人,不能控制呼吸。所以你若一醒,對方就會知道。」
江翊點點頭,「這些人是沖什麼來的?賬本?信?」
封欽道:「應該是。那個人進屋後翻找了一通,沒找到才走到床邊。估計是為這個。」
「對方肯定是有備而來,而且武功很高,還想一同撤退,這樣看來,倒更像是江湖人的作派。」江翊分析道。
「應該是。明天詳細問問宋頎吧,這一下弄得大家也挺累的,忙完就休息吧。」
「嗯。」
又抱了一會兒,江翊才去看望知府。知府已經睡過去了,傷口雖經過了簡單的包紮,但顯然不太管用,宋頎在他的湯藥裡加了安眠的成分,這會兒睡得正熟。
江翊請宋頎去給封欽開個藥方,自己則動用異能給知府癒合傷口。比起上回宋頎性命垂危的傷,封欽和知府這都算很輕了,所以癒合完雖然累,卻也沒到累得立刻要睡過去的地步。
見知府沒什麼事了,封業道:「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知府這邊我會讓人在屋中保護。」
「好,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佑興正拿著宋頎寫的藥房,準備去驛館旁邊的藥鋪買藥。那裡的大夫被請了過來,此時肯定有人在藥鋪裡等著。
見江翊回來,宋頎微笑道:「沒什麼事,簡單調養一下就行。」
江翊:「好。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好。」宋頎應著,就先回去了。
這藥還要熬上一段時間,封欽已經換好了衣服,拉著江翊去了床邊。
「先睡吧,等佑興熬好藥會叫我。」封欽道。
江翊也的確累了,便去床尾的盆裡洗了手,就上床睡覺了。
封欽摟著他,再次感歎上天的眷顧,想著等回了京,定要去佛中燒香才行。
遭夜襲的事顯然證明這裡並不安全,但考慮到路上的變數和侍衛們的傷情,他們還是決定在這兒多住幾日。並讓人快馬加鞭地回宮送信,請皇上再派些人來保護和支援。
適時地求助能讓皇上重視起這件事,之後對嚴查也有幫助。
而知府醒後,更加確定二皇子是要殺他滅口了,也更堅定了要扳倒二皇子的決心,是二皇子先不仁的,就別怪他不義了。
這裡到京中也沒多少距離,三日後,許霖奉旨,帶人前來保護封欽他們回京。
「舅舅。」封欽迎出來,笑了叫了人。
許霖打量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樣?受傷了沒?」
封欽道:「小傷,已經無礙了。舅舅來得倒快。」
「一聽你們遇襲,你母妃和外公急得不行,我日夜兼程地趕過來,看你沒事我也放心了。」許霖也真是鬆了口氣,準備晚點寫封信送回去,讓父親和姐姐不要擔心。
「讓舅舅操心了。」封欽道:「先進去吧。哥在佈置防守,沒聽到您來了。」
「無妨。」許霖跟著封欽一起進了驛館,隨行的侍衛也由驛館管事負責安排。
見過封業後,江翊和宋頎也給受傷的侍衛分好藥回來了。
「舅舅。」江翊作揖行禮。
「正旗將軍好。」宋頎抱拳。
許霖對江翊點點頭,又看向許霖,「你不是該跟著封業叫嗎?」
宋頎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紅。
許霖還在那兒等著呢。
宋頎便重新行禮,叫了「舅舅」,許霖才滿意了。
封業和封欽把這段時間的事都跟許霖說了。
許霖道:「我會加派人手保護那個知府。你們也要注意安全,咱們三日後回京。」
「好。」
三日後,一行人返回京城。可能是加大了人手保護,對方沒有再出現,倒也順利抵達了京城。
入京後,封業、封欽和許霖帶著知府和證據進宮面聖。以知府的名言告發二皇子,而封業和封欽只擔了個護送的名頭,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皇上龍顏震怒,立刻派人去查,而二皇子那兒並未打草驚蛇,只待明日早朝也細問不遲。而知府也被關進了大理寺暫時關押,日後定罪會按這次揭發而從輕處置。
離開御書房,封業和封欽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母妃那裡請安。
許霖沒有提前遞折子,所以不能進後宮,就先一步離開了。

第45章
貞貴妃已經在宮門口盼著了。原本這次賑災她並不太擔心,畢竟跟打仗比起來, 賑災就跟歷游差不多。可沒想到居然還是出事了, 好在皇上派了她弟弟去保護兩個兒子,她多少還能安心些。在收到許霖的信後, 心裡的大石也算落地了,只盼著兒子們能快點回來。
封業和封欽轉了個彎, 就看到等在那裡的母妃和懋妃, 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立刻跑了過去。
「給母妃請安, 給懋妃娘娘請安。」兩人跪地行禮。
「快起來吧。」貞貴妃伸手去扶他們,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見他們真的無恙, 高興的不行, 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母妃……」兩個人也有些無措,其實他們也不想讓母妃擔心,但身在這個位置,危險也總是難免的。
懋妃趕緊笑著勸道:「姐姐, 兩位王爺平安回來了, 是高興事。姐姐也可以安心了。」
貞貴妃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笑著點點頭。
懋妃扶著她, 道:「走吧, 咱們進去說。」
「好。」貞貴妃應著, 就讓懋妃扶著先往裡走去。
封業和封欽也隨即跟上, 苗玉吩咐了人守好門,讓娘娘和王爺們好好說說話,不許人來打擾。
落座後,苗玉給上了茶,也出去了。
貞貴妃細問起他們這一路上的種種,以及二皇子貪污一事。封欽和封業也一一作答了。
封欽:「因為江翊和宋頎是偷偷跟著我們去的,所以沒讓他們進宮。母妃別介意。」
貞貴妃笑道:「怎麼會?這一路上他們也是幫了不少忙啊。」
雖然封欽沒細說被刺後的事,但他能這麼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面前,定是江翊的功勞。因為懋妃在,所以封欽把江翊這段省了,只說宋頎給配了藥,封欽這樣謹慎,她也覺得是好的。不是信不過懋妃,只是有些事不提也罷了。
「是,他們一路辛苦,就趕緊讓他們回去休息了。」封欽道。
「嗯,等哪天江翊無事了,讓他進宮來見見母妃。宋頎那邊我是暫時見不了了,但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是。」兩人應道。
「對了,有件湊巧的事給母妃和懋妃娘娘說說。」封欽笑道。
「什麼事?」貞貴妃問。
「我們在實豐時不是認識了彼岸宮宮主亓官涵嗎?在去彼岸宮做客的時候,見到了他們的卷記使,居然跟懋妃娘娘有七八分像。」封欽道。
貞貴妃笑了,「這倒是巧了。」
懋妃也頗有些興趣,問道:「那人叫什麼?」
「舒□。」
懋妃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了一下,目光有些發直,隨後問道:「那人可有什麼特徵?」
封欽沒注意到懋妃表情的變化,道:「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好像就鼻樑上有個米粒痣。」
人臉上有痣是很正常的,封欽也沒太在意,所以只記得了這麼一點。
懋妃藏在袖子裡的手握成了拳,表面上還是維持著淡定,「這……這樣啊。」
「嗯。」封欽也沒當回事,隨後又說起了枇杷酒的事。
兩個人在貞貴妃處用了午膳才回去。
兩個兒子安平回來了,貞貴妃也寬了心,笑容也多了些。不過看懋妃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有些擔心,便問:「你這是怎麼了?」
懋妃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紅著眼眶道:「姐姐,您一定要幫我啊!」
貞貴妃嚇了一跳,趕緊蹲下來扶她,「這是怎麼了?有事你就跟我說啊,這是幹什麼?」
懋妃的眼淚滾了下來,「姐姐,那舒□可能就是我的弟弟啊!」
貞貴妃驚了,「你弟弟不是……」
她記得懋妃的弟弟是跳崖自盡了,後來懋妃的家人被發配,早些年就死在了發配之地。
懋妃哭道:「姐姐,我現在也只能確定八九分。一來我弟弟的確生來就與我很像,鼻樑上有顆小痣,因為臉上沒有其他地方有痣了,所以感覺格外明顯。二來,我母親姓舒,弟弟自盡那年,他的老師剛給他選了字,叫□玉,取自『故雖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意在說□雖不如玉,但他既有了玉之外表,那其他的還是要有□相較之玉的不足和克制,若處處出挑,必遭其禍。」
貞貴妃皺起眉,「你怎麼不早說,還能讓業兒他們幫你打聽一下。」
若懋妃的弟弟還活著,那對懋妃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吧。至少以後仇雖在,但可以循序而為,不會太過武斷決絕。
「我當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也怕給兩位王爺添麻煩。」
貞貴妃把她扶起來,「你這說的什麼話?怎麼能是添麻煩呢?我的兒子難道不是你兒子嗎?」
懋妃抹了抹眼淚,「是,但當著兩個王爺的面,有些話我也說不出口。」
畢竟他弟弟的死實在讓人唏噓又讓她痛恨皇上,這些上一輩人的事跟孩子們說,她也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我明白。」貞貴妃拍了拍懋妃的手,「等改天把他們叫來,我跟他們說。若真是你弟弟,必然要讓你們見上一面的。」
「嗯,如此就多謝姐姐了。」
「別跟我客氣。」
趕了好幾天路,精神又很緊張,回到京中的前兩天,江翊都是在吃飯和睡覺中度過的。他身邊本就弱,現在雖好了不少,但長途跋涉的,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
封欽知道他累,也不鬧他,只陪著他說說話罷了。
而這兩天,朝堂之上也是風起雲湧,派去追查其他官員的探子都找到了賬冊上對應的贓物,一時間拉出不少貪官。但讓人意外的是,他們並沒有在二皇子府上搜到任何賬冊上所記之物。而二皇子也在早朝時大聲喊冤,似乎是真的跟二皇子沒有關係,而那些書信也一口被二皇子咬定是別人模仿了他的筆記,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但誰會這樣冤枉二皇子呢?皇上一時也想不出來,而且這種間的種種關聯,又實在不像陷害。所以只能讓二皇子待在府中,從其他貪官那裡開始查。
休息了兩天,江翊總算緩過來了。便帶著亓官涵送的枇杷酒回了平南將軍府。
封欽原本也想跟著去,但想著江翊肯定有很多話想跟家裡人說,而他去了,江家人可以會以為有他在,有些不好的事江翊沒辦法跟他們說,所以就只能放江翊一個人去,晚些時候他再去接江翊便是了。
江翊回來了,家裡人自然高興。
江羨芝趕緊拉著他進了清雲院,江恆德和江度也跟了過去。
江羨芝問了江翊賑災一路上的情況,又關心了一下他跟封欽的相處。知道都很順利後,也就放心了。
江翊他們遇襲的事江恆德和江度都聽說了,但為了不讓江羨芝擔心,並沒有提。現在江翊和封欽都平安回來了,顯然是沒什麼事的,也不必再這憂慮了。
「二皇子府上沒查出東西,你怎麼看?」江恆德問江翊。
江翊微笑道:「肯定聽到消息轉走了。不過估計也不會轉太遠,他能貪表示他喜歡這些,既然喜歡又怎麼會捨得拋棄呢?」
江恆德點點頭:「的確,只是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繼續追查。」
江羨芝笑道:「行啦,皇上自有皇上的說法。翊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不能說點輕鬆的嗎?」
江恆德笑道:「姐姐說的是。」
江翊對江度道:「哥,這次我去實豐,遇到了彼岸宮宮主亓官涵。他說你救過他一命,我們臨走時,他還給我們搬了不少枇杷酒來,讓拿給你嘗嘗。」
「彼岸宮宮主?我不認識啊。」彼岸宮他是聽過的,但並沒有過接觸,怎麼就成了救過人家一命了呢?
「你第一次上戰場時,是不是救過一個年紀跟你差不多的少年?」江翊問。
江度回想了一會兒,皺眉道:「我就救過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兒啊。」
江翊很想撫額,「那是男的。」
「男的?不能吧?是不是搞錯了?」江度對這事的記憶已經淡了,只記得是個特別好看的女孩兒,穿著一身紅衣,頭髮也是紮了兩個小圓髻。
江翊道:「就是男的,現在他也穿著紅衣,長得很好看。」
「可他明明是紮了兩個小髻的。」
「大哥,他那年十四歲,還沒到束髮的年紀,所以扎的是童髻。」江翊無奈地道。
在大晟,男子十五歲束髮,女子十五歲及笄。十五以下的男孩女孩的髮型是大同小異、不分性別的。所以江度沒通過髮型分辨出性別也正常,畢竟亓官涵現在這長相,估計小時候也是雌雄莫辯的樣子。
「好吧,是我誤會了。」江度也有些無奈,這大概也不能怪他吧?
「他一直惦記的你的救命之恩,等哪天他來京中了,我讓你們見一面吧。」江翊道。
「都是小事,真不足掛齒。不過若人來了,我自然也是要招待的。」江度道。
午飯時,枇杷酒就上桌了。這酒不辛辣,也不醉人,還有些回甜,適合桌上小酌。
桌上都是江翊喜歡的菜,江翊也吃得挺高興。
這時,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江羨芝皺起眉,「怎麼了這是?」
管家躬身道:「老爺、姑太太,出事了。」
「怎麼了?」江恆德覺得家裡人都在家好好的,能有什麼事?
江度給江翊夾了藕盒,讓他繼續吃。
江翊邊吃邊聽管家說。
管家道:「是大小姐出事了。」
江羨芝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怎麼了?不是在蒼家挺好嗎?」
因為是妾,不需要辦酒,只挑個好日子抬了去就行了。所以江翊在實豐賑災時,就這麼草草地辦了。江月嬋出了門子,府裡也的確安靜了不少。郭姨娘被禁足在院子裡,除了留了個丫鬟照顧著,也沒有旁人了。院門也被鎖了起來,三餐由門上的小門遞進去。
郭氏開始也鬧,後來見根本沒人理她,便也安靜了。
而沒了郭氏和江月嬋,江月薇也老實了不少,整天待在屋子裡也不亂跑,還算省心。
管家道:「剛才蒼府來人,說是要讓咱們府上把大小姐接走。」
「怎麼回事?這才抬進門多久就要接回來?這接回來了我們江家顏面往哪兒擱?!」江羨芝動了氣。
江翊趕緊給她倒茶降火。
江恆德問:「蒼府的人呢?」
「在外面侯著呢。」
「讓他進來。」
「是。」管家出門後沒多會兒,蒼府的下人就進來了。
江恆德盡量收了脾氣,問:「究竟所謂何事要把她送回來?」
蒼府下人一臉恭敬地道:「回平南將軍的話,府上實在容不下江姨娘了。江姨娘剛到府上沒幾日,就命人把老爺身邊的大丫鬟珠兒給打了,說是珠兒勾引了老爺。那珠兒其實本就是老爺的侍妾,十五就跟了老爺了。雖然沒名沒份的,但太太沒說什麼,也就這樣了。江姨娘這一打,把珠兒給額頭給打了個疤,算是破相了。太太心好,郭姨娘畢竟是有身孕的,太太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就做主給珠兒抬個名份。」
「這事老夫人也同意了,就準備張羅起來。但郭姨娘不認錯,也不同意,趁太太陪老夫人去好友那兒小坐之時,把珠兒給賣進了娼館。老夫人和太太回來問起,江姨娘說是珠兒自己走的,說是根本不喜歡老爺,是被逼的才委身於老爺,所以趁機逃走了……」
這事蒼家老夫人和太太都很生氣,覺得白辜負了自己一片好意。卻不曾想,第二天一早,蒼直的好友帶著全身是傷、臉色蒼白的珠兒回來了。
這位好友是個喜歡去那些聲色場所的。這不,今天一早從香蓮樓裡出來,就被逃出來的珠兒給撞上了。那位好友數次到蒼家做客,自然見過珠兒,也知道蒼直很喜歡珠兒,只是太太不開口,他不好意思納了珠兒罷了。而珠兒這遍體鱗傷的樣子,加上還有一群人在追她,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打發了那些追來的人,再細問過珠兒後,才知道是江月嬋私自做的主。這不,幫著墊了贖身的銀子,給送了回來。
這下事情鬧了起來,太太看在江月嬋有孕的份上,要罰她閉門思過。誰知江月嬋不服,仗著家中威勢,居然把太太給打了。還狠推了珠兒一把,珠兒一個沒站穩,肚子直接撞到了院中的圓石桌邊,頓時就出血了。
趕忙叫來大夫一看,珠兒原來已經懷孕了,還不足一個月,又沒有孕吐的症狀,所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而從娼館逃出來,本就動了胎氣,應該喝幾副安胎藥好好養著才是,沒想到居然還撞到了石桌上,孩子就這麼沒了。
蒼老夫人氣得暈了過去,蒼直一氣之下,要把江月嬋送回江家。而江月嬋不但不認錯,還拿娘家的權勢來壓蒼直。
蒼直近來本就不順心,二皇子明顯不讓他參與重要事情的討論了,他心中本就忿忿,讓江月嬋這麼一激,火氣直接燒燬上理智,立刻派人去平南將軍府,讓他們來人把江月嬋接走。
江月嬋仗著自己懷孕了,娘家還很得力,根本就沒有在怕的,正坐等著平南將軍府派人過去校訓蒼直呢。
江恆德聽後,也是煩透了江月嬋。但女孩子家的事,他雖是父親,卻也不好拿主意,便看向了江羨芝。
江羨芝把桌子拍得呯呯響,怒道:「我江家怎麼會生出這麼惡毒的女兒?對方有子嗣她不知道,我姑且算她無心之失,但把准姨娘賣去娼館,打正房太太,哪一點不是女子德行之大失?若把她接會來,別人會怎麼看?會以為我們就是這麼教女兒的,這才麼包庇縱容她,出了事就以權壓人,再把女兒接回來。這樣哪還有人家願意跟我們結親了?不說月薇,度兒又該怎麼辦?」
江恆德心裡明白江羨芝說的都對,而且江月嬋也不是讓他失望一兩次了。想到這兒,江恆德道:「姐姐看著辦吧,我沒意見。」
江羨芝深吸了口氣,「你也別怪我,我都是為了咱們江家。」
江恆德點點頭,「我明白,有姐姐在,我也安心了。」
江羨芝歎了口氣,對來人道:「回去回了你們老爺,江月嬋德行有失至此,我江家斷不能容,也從未教過女兒這般行事。江月嬋既然已經嫁到了蒼家,就是蒼家的人了。蒼家要怎麼處置隨便,我們不會過問半句。我平南將軍府不會仗勢壓人,更不會縱容這種德行大虧之人。」
「是,」蒼府下人應著,便行禮準備告退了。
「等等。」江翊叫住了小廝,對江羨芝道:「姑母,您別氣壞了身子。江月嬋所做之事的確可惡,但您總得給她一個辯白的機會,不是我疑蒼家蓄意生事,而是就算不管,也不能讓別人覺得咱們聽信一面之詞就做了處置。」
經江翊這麼一提醒,江羨芝也反應過來,「是我氣糊塗了。」
江翊話點到了,也就不在多言了。
江羨芝吩咐了身邊最得力的兩個嬤嬤跟著蒼府的下人去一趟蒼府,聽江月嬋怎麼說,如果事情屬實,那就直接回來,江月嬋怎麼樣他們江家也不管了。如果有別的隱情,再來報不遲。
兩個嬤嬤應了,就跟著一起出門了。
江翊和江度只能從旁安慰著江羨芝和江恆德,別為這事氣出病來,反倒不值了。

第46章
去蒼府的嬤嬤回來後, 如實把情況說了。
不但那個下人沒有說半句謊, 她們去時,江月嬋正趾高氣揚地坐在那裡, 等著娘家人為她做主呢。而在看到娘家只來了兩位嬤嬤, 還說了既是蒼家的媳婦,若她真有錯,那江家不會過問的話,江月嬋就瘋了,把兩個嬤嬤的臉都抓花了。
江月嬋畢竟是大小姐, 江家嬤嬤也不敢還手。還是蒼家太太讓人把江月嬋給按住了, 說江月嬋懷了蒼家的骨肉,她也不好重罰,還是先將人關起來, 待孩子生下來再說。
兩位嬤嬤就這麼花著臉回來了,看這樣子也不像添油加醋的。氣得江羨芝怒要跟江月嬋斷絕一切關係。
江翊聽完回話,覺得那位蒼家太太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看起來是個順從無辜的,但久未扶珠兒上位,卻在江月薇進門後,就找了個看起來沒有什麼錯處的理由要抬姨娘,怎麼看都是針對江月嬋的。再說, 江月嬋才到蒼家多久?再怎麼跋扈, 也不至於讓蒼家人都聽他的, 賣了珠兒還沒有人敢告知主子, 可見肯定是收到吩咐了。
想來也是,蒼家太太處事不驚的態度,的確不是普通女人。江月嬋自己不消停,被算計了也是正常。
家中氣氛一時陷入低迷,江翊安慰了一陣父親和姑母后,就先一步離開了。他是怕封欽若來接他,因為會發現家中氣氛不對,若這麼直接跟封欽說了,那家中肯定會很尷尬。倒不如他早點回去得好。
江翊進門時,封欽還在書房看兵法書。見他進來了,意外地問:「怎麼回來這麼早?」
江翊很是無奈地把事情跟封欽說了。
封欽連江月嬋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了,也根本不在意,只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想我了才早回來的。」
江翊起身要出去,被封欽一把抓住拉到了身邊,低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早點回來也好,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咱們進宮給母妃請安。」
「嗯。」江翊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是封欽先醒的。現在這個季節,早晚兩頭還是比較涼爽的。
江翊安靜地睡在他懷裡,封欽覺得甜蜜又折磨。他不願意勉強江翊,但江翊近來的確對他的態度更好了些,讓他也有些自我感覺良好,就更想跟江翊更近一步了。
往常封欽起得比江翊晚一些,所以並不像今天這樣一早起來衝動得不行。
江翊動了一下,也醒了過來,可能是有些熱了,就推開封欽翻了個身。
封欽下一瞬就膩了過去,從後面將江翊勒在懷裡。
當被一陣炙熱抵住後,江翊瞬間醒了過來。
封欽輕吻著他的後頸。
江翊僵了一會兒,沒有推開封欽,反而輕握上了他的手腕。
封欽頓時就心花怒放了,覆上去吻住江翊,但手倒沒有不規矩。
沒多會兒,江翊便氣喘吁吁地推開封欽,眼中帶著一絲迷亂。
封欽笑看著他,江翊有些不好意思,就別過頭去,倒是沒有推開依舊覆在他身上的封欽。
「不反抗?」封欽輕聲笑問。
江翊沒說話,但耳朵已經紅了。
封欽笑著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道:「若不是要進宮請安,我肯定立刻辦了你。」
江翊還是很不好意思,也不說話。
封欽在他耳邊道:「晚上繼續吧?」
江翊脖子都跟著紅了起來,伸手推開他,便翻身下床洗漱去了。
封欽坐在以上邊笑得一臉蕩漾,想著今天晚飯要早點,這樣晚上時間才會更多!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兩個人從貞貴妃那得知舒□可能是懋妃的弟弟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他們之前不是沒懷疑過這中間可能會有什麼關係,但跟亓官涵聊完後,得知舒□是上一任宮主任命的,就沒再往那方面想了。
兩個人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封業那兒,把事情跟封業和宋頎說了。
封業和宋頎也是一臉意外,完全沒有下一步和準備。
封欽和江翊在襄王府蹭了一頓午飯,才問緩過神的封業,「哥,你說要怎麼辦?」
封業道:「見是肯定要見的,但找個什麼理由把舒□騙到京中是個問題。」
「的確。舒□倘若真是懋妃娘娘的親弟弟,那沒死就應該到京中設法相見。如今避而不見,那肯定是不想見,且有不見的理由。所以讓他來京,應該沒那麼容易。」江翊分析道。
「沒錯。若不然,直接跟他開誠佈公算了,就說懋妃想見他。如果他就是不想見,那也沒辦法,如果是因為其他原因,說不定有轉圜的餘地。」宋頎道。
封欽覺得這個主意是最直接的,也是封欽喜歡的風格,「就這麼辦吧。」
封業點頭。
於是封欽寫了封信,把原因寫明白了,讓亓官涵帶舒□來京中。一切等見了面再商議更為妥當。
寫完後,書信交給了襄王府的暗衛,讓他們迅速將信送到實豐去,找那位當初他們遞玉珮讓亓官涵來接他們的那個老闆,有王府的腰牌,應該不成問題。
封業謹慎道:「這事千萬不能讓父皇知道,不然……」
「明白。」封欽應道。不然,舒□不僅會再死一次,還會連累到懋妃,繼而他們母妃的地位怕也是要不保了。
回到律王府,封欽也沒了那番心思。
倘若舒□真的是懋妃的弟弟,那日後的種種,也要打算起來了。
封欽拉著江翊的手,笑道:「原本想著晚上能圓個房,我連半夜要給你喝的雞湯都讓廚房備下了。結果來了這麼一出麻煩事。」
他希望自己跟江翊的第一次是沒有任何顧慮的,也不想其他的,輕輕鬆鬆的,次日睡到日上三竿都可以。
江翊瞪著眼睛道:「說什麼葷話,也不怕被人聽到。」
封欽湊過去親了他一下,笑道:「我的王府,我與我的王妃調情幾句怎麼了?」
江翊挺不好意思,也不看他。
封欽又湊近了些,笑道:「那晚上試點別的,不讓你難受,好不好?」
江翊低下頭抵在封欽肩膀上,還是不說話。
「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
江翊依舊沉默。
封欽一把抱起江翊,回了臥室。
等封欽要水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江翊昏昏欲睡地躺在床上,鼻尖和眼睛都紅紅的,大腿內側更是紅了一片,身上星星點點的,說不出的淫靡,又帶著些性感。
封欽將他抱起來去洗澡,回來時,被褥已經換上了乾淨的。
封欽將已經睡過去的江翊輕放到床上,然後自己也鑽進了被子,用掌風熄了蠟燭,摟著江翊滿意地睡去。
江翊身體弱,驟然縱慾過度,第二天還真沒起得了身。
封欽坐在床邊邊餵他喝雞湯邊道:「你這不行啊,讓宋頎給你開點藥補補吧?我這要是跟你來真的,你還不得暈過去?」
江翊啞著嗓子怒道:「誰跟你似的沒完沒了?」
「你這是在誇我?」
「不是,是罵你。」
封欽笑著又餵了他一勺,「沒辦法,你既然是我的王妃,我又不會納別人,所以只能你辛苦一點了。」
「你今晚睡書房去吧!」
「那不成,你晚上要是踢被子怎麼辦?」
「……」江翊一陣心累,也懶得再跟他爭辯,想著等過幾天去宋頎那兒,讓他開點降火的藥給封欽喝!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朝堂上的那些貪官污吏已經逐一論處,繳回來的贓物也充入了國庫,皇上一時春風滿面,而朝上眾人卻是人人自危。
二皇子也被放出來了,不過收了所有手頭上的事,就是個閒散王爺了。二皇子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後宮一如之前,懋妃最為得寵,貞貴妃較之也不算太遜色,至少懋妃總在皇上面前提貞貴妃,說貞貴妃的好話,皇上惦念著,自然也會去看看。
皇后因為良妃的事一直沒再起勢,似乎是想以不變應萬變,還算消停。
而四皇子和寧妃那兒,因為玥貴人不像之前那樣得寵了,兩個人也受不到任何恩會,也是安靜如雞。
玥貴人不像之前那樣得寵後,開始痛恨懋妃,覺得是懋妃使了狐媚之術,勾引了皇上,皇上才不來看她了。所以對懋妃可以說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拆她的骨頭吃她的肉。
但懋妃是妃位,她只是個小小的貴人,胳膊怎麼也不可能擰過大腿,所以只能受著氣等機會了。
說到懋妃,她的確用了點催情的迷香勾引皇上。她現在是豁出去了,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皇上,哪怕傷及自己的身體她都再所不惜。而這事她並沒有跟貞貴妃說,因為她知道,貞貴妃肯定會阻止她,而她活著,所求不多,最為執念的就是為父母報仇,根本不在乎那些。
這天,封欽和江翊剛吃完午飯,前面的人就來報,說一位叫亓官涵的公子在外求見。
封欽立刻道:「快請進來。」
不多會兒,就見小廝引著亓官涵和舒□走了進來。

第47章
「王爺, 王妃。」亓官涵抱拳行禮。
身後的舒□跟著行禮,卻沒有說話。
江湖兒女, 本就不在意這些虛禮,所以即便不是按禮行的禮, 封欽也沒在意, 「真是突然就來了, 也沒提前送個信來,我好讓人到城門口接你們。」
亓官涵微笑道:「無妨, 大張旗鼓反而不便。」
封欽點點頭, 「來,坐吧。吃飯了沒?」
亓官涵:「剛在京中最有名的面鋪吃了碗麵。」
「那就好。佑興!」
佑興小跑著進來, 「王爺有何吩咐。」
「告訴廚房, 讓他們今晚多準備些菜。再派人去襄王府說一聲,讓兄長和宋頎過來吃飯。」封欽道。
「是!」佑興應著就下去忙活了。
下人來給上了茶後,江翊道:「你們就住在王府上吧, 客房都是打掃乾淨的。」
亓官涵沒有猶豫地點頭道:「那就打擾了。」
舒□神色憂慮,半晌也沒說話, 直到一杯茶喝完,才猶豫地道:「她……真想見我?」
封欽不太明白舒□到底在憂慮什麼,只如實道:「當然。我們回來後進宮請安,無意提起了你,沒想到懋妃就斷定你是她弟弟。我們起初是有些不確定的, 便先修書一封過去, 看看你們什麼態度。若不是, 也就罷了。」
江翊心思細,自然能明白舒□的顧慮,安撫道:「曾經的種種,不是你和懋妃能預見和左右的,所以錯不在你們。既然你還活著,那就做好該做的事,別讓悲劇再發生了。」
其實想來,如果當初舒□沒選擇自盡,而是作為男子入宮就真的好嗎?
也未必。身處宮中,時間久了,看事情的角度就會很單一、片面。姐弟共侍一夫,從古至今在宮中是沒有過的。就算開始能和平相處,那日後呢?誰知道在後宮這個大染缸裡,人心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再者,舒□並不喜歡皇上,就算入宮委身了,心中也必是怨恨的。而若他的姐姐愛著皇上,他顧忌頗多,無處發洩,恐會生出心病,屆時恐怕也是命不久矣了。
江翊淡淡地笑了笑,道:「無論當處如何,現在已經到這一步了,能做的就是為以後打算,勿再讓親人為你傷心了。」
舒□歎了口氣,道:「那就先見見吧。」
封欽道:「可以冒昧地問一下當初你是怎麼生還的嗎?」
這事如果舒□不願意說,他也不會追問。
舒□苦笑了一下,道:「這事說來話長。皇上因為我的容貌而喜歡我,但我對皇上別說一點想法都沒有,就是看在我姐姐已經入宮,還生了青陽的份上,我都不可能去分姐姐的寵。我自盡也是真的,為了不拖累家裡人,我是裝作意外墜崖的。但不曾想,被正好到京中辦事,那日又去了崖下尋草藥的彼岸宮的宮主所求。」
「宮主說那時我還有一口氣,正好與她同行的神醫身上帶了吊著命的藥,就這麼,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彼岸宮了。可是那一摔,讓我全身多處骨頭斷裂,還磕到了頭,失去了記憶。也是前兩年,我才徹底想起了以前的事。但那時,我父母已經過世,姐姐也進了冷宮。」
江翊聽完後也是唏噓不已,估計恢復記憶後的舒□見家中如此,會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恐怕也是鬱鬱難解了。
封欽道:「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日後打算起來更重要。現在懋妃娘娘跟我們是一起的,既然你身份已明,那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也許目的各不相周,但想要的結果卻是相似且不衝突的。既然是一體的,那希望我們的共謀能各取所需,達到最好的結果。」
舒□點點頭,以前他是不知道怎麼報復,還要顧慮冷宮中的姐姐,所以只能縮在彼岸宮裡,什麼也做不了。但現在……
舒□問道:「姐姐……還好嗎?」
封欽回道:「挺好的。從冷宮出來就是一枝獨秀,她說什麼父皇也能聽幾分,還是很順意的。」
舒□放心了,「那就好。」
封欽:「估計讓你們見面還需要安排一段時間,你也別著急,大家一起合計一下才更保險。」
「我明白。」這麼多年的隱忍早已經把舒□的性子磨透了,根本不會急於一時。
封欽道:「別人去傳信我不放心,明天早上我入宮請安,親自跟懋妃娘娘說。」
「好。」舒□也覺得這樣保險一些。
晚些時候,封業和宋頎過來了。幾個人又聊了一下之後的安排,亓官涵倒沒怎麼參與,只是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畢竟他與這個朝堂,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
次日,封欽入宮請安,懋妃在得知舒□已經承認就是她弟弟後,整個人也激動的不行。因為寫信怕有萬一,所以口頭讓封欽給舒□帶了話,說她從未怪過舒□,只恨皇上薄情而已。
舒□得知了姐姐的意思,也放鬆下來,暫時安心留在了律王府。
舒□是個喜歡看書的,跟江翊自然很和得來。而亓官涵雖然是江湖人,又是彼岸宮宮主,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毛病,在律王府也很順心。
這天近傍晚時,江翊帶著亓官涵出門去了。
江翊做東,在六和居訂了席,要請亓官涵吃飯。
亓官涵在屋裡忙活了一天,連午飯都沒怎麼吃,可算是把自己收拾得滿意了,這才跟著江翊出了門。
原本封欽也是想跟著一起去的,但江翊說這是他哥和亓官涵多年後第一次相見,還是別去添亂了,他也是把人送去就回來,畢竟舒□還在府上,讓封欽招待別人,對封欽來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們到的時候,江度已經在等了。
進了門,江度看到亓官涵,先是愣了一下。
亓官涵眼中帶著笑意,但抿著嘴角沒說話。
「這麼見外嗎?」江翊見他倆這樣,不禁笑道。
江度先回過神來,笑道:「過來坐吧。」
「嗯。」亓官涵走過去。
江翊道:「那我先回去了,封欽在府上等著我。」
「好,吃完我把他送回去。」江度道。
江翊離開後,江度叫了小二上來加菜,雅間內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又有些愉快。
菜上齊後,江度給亓官涵倒了酒,「別客氣,多吃點。」
「嗯。」亓官涵端起酒杯,笑道:「我先敬你一杯,咱們剛遇到那會兒,我年紀小,也沒機會好好謝你,這杯就當是了。」
江度拿起杯子與他碰了一下,一口飲盡,「其實真不必的,無論是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救你。」
亓官涵嘴角的笑意有些媚,「但是你救了我,這就是注定的事。」
江度放下杯子,給他夾了菜,「注不注定的我不知道,但緣分總是有的。」
「嗯。」亓官涵笑著點頭。
之後,兩個人邊吃邊聊了一下近況,彼此也稍微多了些瞭解。
亓官涵吃著菜,猶豫了一下,問道:「我聽江翊說,你還沒有成親,那有喜歡的人了嗎?」
江度笑道:「沒有。以前忙著打仗,要不就天天混在軍營裡,哪有那個機會認識其他人?現在能閒一些了,但站在風口浪尖上,也不方便認識別人,所以就這樣了。你呢?」
亓官涵搖搖頭,「我也沒有。」
江度道:「你們彼岸宮姑娘多,就沒有合適的?」
亓官涵微笑道:「姑娘是多,但多是有過情傷的,我實在不是個能安慰別人、給人療傷的人,更何況,兔子不吃窩邊草,再萬一要是相處久了發現處不下去了,也實在不好處理。」
「你想得倒周道。」
「沒辦法。我從小在彼岸宮長大,對女人的瞭解遠遠大過男人。你看我也知道,就算別人不說,我也明白我身上多少是有些女氣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亓官涵略帶自嘲地道。
江度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行為方式和舉手投足的姿態。沒什麼好不好的,只要自己覺得舒服,就是最好的。」
亓官涵看著他,問:「那你看我這樣覺得舒服嗎?」
江度輕笑,「舒服。」
亓官涵眼睛彎彎的,顯得特別高興。
江翊這邊,他跟封欽、舒□一起吃完飯後,就跟舒□坐在院中下棋,封欽則坐在旁邊看他的兵書。
幾盤棋下來,都到了睡覺的時候了,江度還沒把亓官涵送回來。
封欽放下書道:「什麼情況,不會兩個人都喝多了吧?」
「應該不會,我哥帶了家丁去的,就算喝多了,家丁也應該把亓官涵送回來吧?」江翊覺得兄長身邊的人還是比較牢靠的。
正說著呢,前面邊的小廝帶了個人進來,江翊一看,這不是平南將軍府的管家嗎?
管家行了禮後,道:「王爺,王妃,大少爺讓老奴來說一聲,那位亓官公子喝多了,大少爺帶他回府安頓了。明天吃了早飯再送回來。」
江翊知道他家人都是好相處的,亓官涵住一晚也沒什麼問題。哥哥讓管家過來,大概也是怕他不放心。
江翊:「知道了,跟家裡說一下,別怠慢了。」
「是。老奴告退。」
管家離開後,封欽笑道:「沒想到亓官宮主的酒量居然不怎麼樣。」
舒□道:「宮主的酒量的確一般,果酒倒是能喝些,其他的就差多了。」
江翊微笑道:「行了,咱們也不用等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嗯。」舒□也著實困了,便起身道:「你們也早點睡。」
「好。」

第48章
等亓官涵回來, 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見亓官涵紅光滿面, 笑意盈盈的樣子,顯然心情好得很, 江翊也就放心了。
「什麼事這麼高興?」舒□笑問。
論起親疏來, 這裡他是跟亓官涵最近的, 說話也更隨意些。
「我看起來很高興?」亓官涵似乎並無自覺。
舒□:「不然呢?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
亓官涵摸了摸嘴角的笑意,道:「沒什麼。」
他這樣可不像是沒什麼, 不過亓官涵不願意說, 他們也不好問。
幾日後,舒□與懋妃相見的事已經安排好了,就等懋妃想辦法出宮了。
這天一早,懋妃突然驚醒,把睡在旁邊的皇上嚇了一跳。
「怎麼了?做惡夢了?」皇上趕緊安慰。
懋妃喘著氣, 拍了拍胸口道:「不算惡夢, 是臣妾大驚小怪了。」
皇上拍了拍她,「沒事, 有朕在, 什麼都不用擔心。」
「嗯。」懋妃小鳥依人地靠在皇上懷裡。
時間已經不早了,皇上起床洗漱後去上朝。早朝結束又回來陪懋妃用早膳,可一進門,就看到懋妃坐在桌前發呆, 連起身迎駕都忘了。
皇上自是不會怪罪喜愛的女人的, 只坐過去問道:「你這是怎麼了?還在為早上那個夢煩憂?」
他也只是猜測, 不然懋妃好端端的,也不至於走神至此。
懋妃猶豫了片刻,道:「皇上,臣妾夢到身處一個陰森可怕之處,正嚇得六神無主之時,突然出現一個老和尚,跟臣妾說,近來大晟屢受天災,實乃祝禱不足的緣故,讓臣妾到護國寺為國祈福,方能化解。那老和尚剛說完,藏在附近的惡靈就像是怕老和尚告訴我破解之法似的,纏住了他,似乎是要把他掐死,然後我就嚇醒了。」
「這……」皇上也覺得這夢做得蹊蹺,而且大晟近來的確不安寧,這個夢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天在幫他,「除了這些,那位大師還說別的了嗎?」
懋妃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了。」
皇上沉默下來。
懋妃道:「皇上,臣妾覺得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近來咱們大晟的確不太安寧,臣妾看皇上日日為江山社稷忙碌,著實心疼,也恨自己幫不上皇上的忙。如今這若真是上天的指示,那讓臣妾去這一趟,也算幫上了皇上,臣妾這心裡也就踏實了。」
皇上想了片刻,道:「那好,你想什麼時候去?」
懋妃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但護國寺準備祈福的東西也需要些時日,臣妾想,三日之後去,最為合適。」
皇上點頭道:「那好,就三日後吧。」
護國寺內有專門給皇家祈禱的地方,平時百姓來拜,都是在外圍,並不會衝撞了他們,倒也非常妥帖。
「既然是祝禱,那臣妾想,穿得太華貴,可能會失了全心祝禱的誠意,所以可否讓臣妾穿得樸素一些,也不要帶太多人,像尋常百姓那樣去祝禱就好。」懋妃問。
皇上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個道理,便道:「可以,就算不帶太多人,也得帶幾個侍衛,確保安全。」
「是,都聽皇上的。」
三日後,懋妃素裝乘著馬車,帶了一個貼身宮女和四個侍衛,前往護國寺祈福。
其實什麼夢啊,預示啊,都是懋妃編的,皇上若忙於政務至勞累至死,她倒是樂見了,怎麼可能為他的朝堂擔憂?她很清楚皇上擔心什麼,在意什麼,所以才能抓準時機加以利用,達成自己的目的。
從知道弟弟還活著,她已經不再那麼無牽無掛了。其實有青陽在,她本不應該這樣決絕,但她知道,就算她不在了,貞貴妃也會照顧好青陽,根本不用她擔心。不過現在弟弟還在,她若不在了,誰又能照顧他弟弟呢?貞貴妃畢竟是在宮內,還是多有不便的。所以她現在已經不想拿自己的命換皇上的命了,她要好好活著,只要皇上死了就行。
跟著懋妃的侍衛其實都是封業的人,根本不用擔心他們會告密。再者,妃子在裡面祈福,侍衛也不能近身,而懋妃貼身的侍女之前是貞貴妃的丫鬟之一,當心腹培養的,自然也錯不了。
進了護國寺,懋妃照正常流程祈福。不過祈禱的不是國運,而是希望這幾個孩子和她的弟弟都能一生平安。
祈禱結束後,懋妃要留下來用齋飯,但離午飯還有些時候,就先到後面的禪房休息喝茶。
揮退了旁人,不多會兒,後面的窗戶被敲了幾聲。
懋妃趕緊走過去把窗子打開,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舒□。
懋妃的眼淚一下就流下來了,嘴唇哆嗦著伸出手,摸了摸舒□的臉,「珞兒……」
舒□原名叫游珞,家裡一直叫他珞兒。
舒□也紅了眼睛,輕聲道:「姐姐。」
靠牆站著觀察周圍情況的封欽道:「娘娘,你們還是進屋說話吧。」
「對,對。」懋妃忙讓開,讓舒□翻窗進來。
寺院的窗子不太高,舒□很容易就進去了。
懋妃隨後關上窗子,拉著舒□到桌邊說話。
他們許久未見,又是生離死別後的重逢,自然有很多話要說。這一聊就是兩個時辰。
齋飯過後,懋妃也該回宮了,但還是捨不得舒□,拉著他的手道:「你切要保重,等咱們姐弟長久相聚的那天。」
舒□握著懋妃的手,道:「姐姐放心,姐姐在宮中也要萬事小心,切勿冒險行事。」
「我知道,你放心。」懋妃說著,拉過站在一邊的封欽的手,道:「珞兒就拜託給你了。」
其實按輩份來說,封欽得叫舒□一聲舅舅。但他們年歲也沒差多少,而且認識的時候稱呼名字也習慣了,舒□也沒有希望他們改的意思,也就這樣了。
封欽道:「娘娘放心。為保險起見,我們已經與舅舅商議好,讓舒□暫時住進定督侯府,就稱是家中的遠親,父母早逝沒個依靠,外公就把他接到家裡養了。」
懋妃聽後,也寬了心,「這個注意好,那就麻煩你了。」
「娘娘見外了。」封欽道。
雖不捨,但今日的分開是為了以後的重聚,懋妃一咬牙,就起駕回宮了。
跟姐姐聊完,舒□的心結也解開了,整個人看著去也明亮了許多。
「咱們回去吧?」封欽道。
今天為了不引人注意,帶著舒□過來的只有他。
「好。」舒□應著,便跟著封欽從後門離開了。
律王府上,除了封業和宋頎,許霖和江度也來了。
許霖是來接舒□的,而江度是來找亓官涵去夜市逛逛的。而兩個人也是難得有機會坐下來說話,一時間倒也很熱絡。
見兩人回來,江翊起身迎上去,「還順利嗎?」
封欽笑拉著他的手,「嗯,都挺好。」
江翊也放心了。
封欽跟他們打了招呼,又向舅舅和江度介紹了舒□。
許霖起身道:「行李收拾好了嗎?」
「一早就收拾好了。」江翊道。內院的事是江翊在管的,封欽簡直就是不聞不問,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走吧。」許霖道。
「舅舅不留下來吃飯嗎?」雖說現在時間還早,但既然來了,留頓飯也很正常。
許霖道:「不用了。你這兒人太多,人多眼雜,別節外生枝,以後有得是機會。」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謹慎才好,封欽便點頭道:「那好,我送舅舅從後門走。」
「嗯。」
許霖和舒□離開後,封業和宋頎也離開了。就像舅舅說的,不急於現在。不過他們是從正門走的,哥哥來看看弟弟,然後從正門來,從正門走,是很正常的。而宋頎染了頭髮裝成封業的跟班,倒也不會讓人看出什麼來。
「大哥,你和亓官宮主就沒必要走那麼早了吧?夜市要傍晚才開始,不如你留下來陪江翊說說話,我正好去後面沐浴更衣,這一身香燭味,著實難受。」封欽道。
江度點頭道:「好,王爺去吧。」
雖說封欽曾說過他可以隨時來王府陪江翊,但多方考慮之後,他還是沒有來過。這次也是之前就跟亓官涵約好了,加上想來看看江翊,就提前過來了。
而封欽去護國寺的這段時間他也看明白了,這府上江翊說話的確是好使的,下人對江翊也很恭敬,可見江翊的舒心不是假的。
「我挺久沒去夜市了,要不晚上一起吧?」江翊提議。一般過年的時候,夜市會格外熱鬧,逛的人也會特別多。平常日子基本都是在家中吃飯,會去夜市的不是饞某樣東西了,就是招待來京遊玩的朋友的。
亓官涵笑道:「別了,這幾日我和舒□在府上打擾,耽誤你和王爺獨處了,你是沒看出來王爺那眼神都快粘在你身上了。正好今晚江度帶我逛逛,你和王爺也能一起好好吃個飯。」
江度輕笑,也沒幫江翊說話,他看得出封欽很重視江翊,所以也願意讓他們兩個有更多單獨相處的機會。
江翊也不知道要怎麼反駁,便道:「那就下回吧。反正亓官宮主還要在這兒住些時日。」
亓官涵但笑不語,按理說舒□的事情解決了,他也該回去了,但他總想和江度再多相處一陣,加上彼岸宮的確沒有什麼事是需要他操心的,他這個宮主感覺就是個掛名的,宮中的姨們疼他,什麼都不肯讓他幹,除非有解決不了的事才會找他商議,其他的小事,她們自己就能處理好,最後來跟他匯報一下就行了,而且也從沒有不妥或者讓他有異議的地方,所以他出來玩還是很能放心的。
傍晚時分,江度就帶著亓官涵從後門出門了。
江翊和封欽則留在府中吃飯。
封欽給江翊夾菜,「這事算是初步解決了,懋妃娘娘日後在宮中肯定會處處留心,更為細緻,就算不為了青陽,也會為了舒□。」
「嗯。有懋妃娘娘這個助力,我們和母妃也真是輕鬆不少。」江翊道。
封欽笑看著他,「現在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去溫泉莊子上住幾天,怎麼樣?」
江翊哪能看不出封欽眼中的另外一層意思,臉微微紅了起來,道:「亓官涵還在呢,咱們怎麼好把他一個人丟在府上?」
「沒事,上次亓官涵不是在岳父府上住得挺好嗎?直接交給大哥照顧就行了。」封欽一臉理所當然地道。他是看出來了,亓官涵顯然是更願意跟江度待在一起的。
「這樣好嗎?」雖說亓官涵跟自家大哥相處得不錯,但總覺得這樣有些怠慢。
「有什麼不好的,就這麼定好。」封欽衝門外喊道:「佑興!」
佑興趕忙跑進來:「奴才在。」
「去,把亓官宮主的東西收拾收拾,等他們回來,就讓他們直接拿東西回平南將軍府去。就說明天我們要出門,亓官宮主就交給大哥代為照顧些時日。」
「是!」佑興應著就去辦了。
江翊無奈地看著封欽,心道:如此,也只能麻煩自家大哥了。

第49章
封欽這邊光想著圓房了, 整個人激動的紅光滿面的, 盡想著明天怎麼浪了。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懋妃回去的路上卻遇上了些事。
事情是這樣的,懋妃一行穿得樸素,就連馬車也跟尋常人家的沒什麼區別。而在回程的路上, 馬不小心驚了, 撞上了前面一行抬箱子的人。
箱子沒抬穩,砸在了地上,還翻倒開了,掉出裡面金製的各種物品。
抬東西的家奴嚇了一跳,趕跪下來收拾, 而百姓看到這一幕, 紛紛駐足議論起來,畢竟這可是金子做的東西, 雖然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但也算開了眼界了。
帶頭的家奴氣不過,怒道:「怎麼趕車的?想死是不是?」
趕車的侍衛不想惹事,便道了歉。
對方卻不依不饒, 「我可告訴你,這些東西要是壞了一星半點, 你拿命都賠不起!」
懋妃撩開簾子看到地上的東西, 心思一轉, 道:「別嚇唬人, 誰知道你們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還想訛人嗎?」
她當然知道這些金子都是真的,也正因為知道,才覺得蹊蹺,這是哪家財力這樣雄厚呢?
對方一看車裡是個女的,還穿得如此普通,就更不當回事了,「哼,我們齊王府上的東西,怎麼可能是假的?!」
齊王府?那不就是二皇子府上嗎?可以二皇子的月例,哪能買得起這麼多金器?
想到之前二皇子有嫌疑參與貪污一事,懋妃立刻有了想法,道:「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捆了!污蔑二皇子染此貴重物品,折損皇室名聲,罪無可恕,立刻帶去大理寺審問!」
「是!」侍衛應著就要去抓人。
「你們誰敢!我們可是齊王的人!不想活了嗎?!一介草民還想邁入大理寺的門,別做夢了!」家奴拔刀反抗。
侍衛們可是封業的人,聽到二皇子的事,自然更是要上的。
這時,巡邏的護城軍正好路過,看到劍拔弩張的一幕,趕緊衝過來問道:「幹什麼呢?!」
為首的家奴立刻出示的二皇子府上的令牌,道:「官爺,小的是二皇子府上做事的,給二皇子運些東西,被這夥人給撞了,還要拿我們去大理寺!」
護城軍小隊的隊長看到二皇子府上的牌子,心已經偏到一處去了。
這時,只見侍衛拿出皇家御牌,隊長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給娘娘請安!」
隨後一行護城軍也跪地請安。
這個御牌是宮中出宮的娘娘們可用的,雖然不知道車中坐的是哪位娘娘,但肯定都是嬪位以上的。能讓皇上允了出宮,必然是極得恩寵的,肯定不是他們這些人得罪的起的。
家奴見了護城軍這樣,知道這下出事了,忙跟著跪下,暗罵自己沒事找事。
懋妃道:「起來吧。這幾個人和這箱東西本宮要帶回去給皇上處置。」
「是。」隊長立刻讓手下把這幾個人抓起來,然後安排人抬著箱子,一併回了宮。
皇上在得知經過後大發雷霆。不過因為時間不早了,他又忙了一天,著實沒有那麼多精力,便派人先將齊王府嚴加看管起來,一隻蒼蠅也不准飛進去,待明日親自細審了那些家奴再做處置。
次日吃過早飯後,封欽拉著江翊在府中的後花園散步,奴才們正在把去莊子上要用的東西裝車,等裝好了他們就可以出發了。
今天封欽還特地給江翊準備了一身紅衣服,樣式不像婚服那樣繁瑣,卻也很好看。
封欽不時地捏一下江翊的手指,又撓撓他手心,還偶爾在他耳邊說幾句情話,弄得江翊耳朵一直紅紅的。這樣的封欽他真的從來沒見過,但因為心逐漸開始貼近了,所以封欽對他表現出來的親暱,他也不再那麼抗拒。這樣逐步的相處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好,也是最能接受的方式,而也封欽做到了,著實是不易了。
「王爺,王妃,已經收拾好了,可以起程了。」夏風小跑著過來,笑著回話。
「好。」封欽拉著江翊往正門走去。
但剛到門口,封業身邊的福安就急匆匆地來了。
「參見律王爺,律王妃。」
看他這急忙的樣子,封欽心也提了起來,問:「怎麼了?可是哥哥出什麼事了?」
福安忙搖頭道:「沒有沒有,王爺和宋少爺都很好。」
隨後,福安上前一步,壓底了聲音道:「王爺,襄王讓奴才來給王爺帶話兒,齊王他……要倒了。」
封欽一驚,「當真?」
「是,懋妃娘娘昨日回宮,正好撞見二皇子的家奴在往府上抬金物,數量巨大。」福安簡明地道。
封欽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福安離開後,封欽對江翊道:「走吧。」
江翊倒是沒動,只道:「這個時候了,應該去跟襄王相辦法一舉扳倒二皇子吧?」
封欽很是不爽,「好不容易能圓房,二皇子就不能再緩兩天嗎?煩不煩?!」
江翊輕聲道:「我又沒說非得去莊子上,是你自己要去的。」
封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摟過江翊,笑道:「這是你說的。」
江翊沒說話,也沒推開他。
封欽心情極好,吩咐道:「行了行了,把東西都收拾回去,不去了。」
「是。」佑興應著,又開始讓下人從哪拿的放回哪兒去。
「去哥哥那兒看看。」封欽道。
「好。」
到了襄王府,封業正在跟宋頎下棋。
見他們來了,便道:「坐吧。」
下人奉上茶後,封欽問:「哥,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我哪知道你幹什麼去了?齊王府都被圍起來了。今天一早我和宋頎出去吃早飯,聽到人議論,就特地去看了眼。果然被圍得很死,不少百姓都圍在那兒看。我們回來時,昨天護送懋妃去護國寺的護衛來跟我報告了這件事,這不我就趕緊讓人去告訴你了。」封業道。
「那接下來哥哥有什麼打算?」封欽問。
「其實咱們能做的也不多,畢竟事情已經捅到父皇那兒了,這麼多金子,父皇不可能不上心。二皇子死倒不至於,幽禁的可能性倒是比較大。但良妃不倒,二皇子一派就不算完,所以這事最好能給良妃掛點事,一舉解決完更好。」封業道。
江翊想了想,道:「既然良妃是因為玥美人的孩子才被禁於宮中,那何不為這件事再添上一把柴?」
「怎麼說?」封業問。
江翊輕笑,「皇上最在意的是國運,是上天庇佑,那這失子之事若關係於此,藉著二皇子貪污這陣東風,怕也是很難再翻身了。」
封業一聽,點頭道:「不錯,大不了為了穩固這個國運,讓人去找個私生子回來,反正父皇在外面那麼多風流債,總能有一兩個孩子的。而且將流失在外的皇子找回來,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封欽喝著茶笑道:「有你們倆個在,我和宋頎就無用武之地了。」
宋頎輕笑,也不在意。現在他能跟在封業身邊,生活過得愉快安穩,就是最好的。身邊有聰明人,他自然也就省事了,留下時間養他的花花草草,更符合他的喜好。
既然來了,那封欽和江翊自然是要留在這吃午飯的。
午飯後,宮裡傳來消息,說皇上已經查明,那些東西的確是二皇子的,而且不止這些。在傳出二皇子與貪官有密切往來後,二皇子因為怕出事,就趁夜將自己貪污的東西都運到了外公工部尚書家中藏匿,所以那時在二皇子府上什麼都沒搜出來。
而現在風聲過去後,二皇子想把東西再搬回來,不過因為現在晚上是大晟的每三個月一次的宵禁期,就連夜市都結束的比之前早。所以就想著白天搬,這樣一次少搬些,也不會引人注目。
可萬萬沒想到,居然被懋妃的馬車撞上了。
皇上在看到全部的貪污品後,氣得差點拿尚方寶劍把他就地砍了。
好在懋妃及時攔了下來,這才沒出事。
懋妃此舉並不是真想保護二皇子,而是二皇子的事是經過她揭發的,她不能讓皇上覺得她是蓄意的,所以這一攔也是為表自己毫不知情,居然扯出了二皇子,心中心疼又愧疚才這樣做的。
之後皇上的處置也下來了,二皇子幽禁府中,無詔不得探視。工部尚書知情不報,且包庇二皇子,以貪污罪一同論處,革去職務,貶為庶民,流放西北。
「果然,父皇不想讓人說他薄情,所以未連良妃一起處罰。」封欽覺得這種不處理乾淨的做法,還真是父皇一貫的辦事的風格。
「既然如此,那就按之前計劃的來吧。」封業道。
封欽:「嗯,皇后沒了良妃一派,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得沉寂著。」雖說良妃是後投靠皇后的,但這兩個人的聯合的確讓他們無從下手了好一陣。
封業:「也好,等二皇子的事了了,先料理了四皇子在說,他跟江湖門派有勾結,實在讓我難以放心。」
封欽:「好。」
回到律王府,天還亮著。
封欽立刻命人備水,要跟江翊一起沐浴。
「這大白天的……」
「我以為之前的事,你應該清楚我的能力才對……」封欽湊在他耳邊道。
江翊摸了摸耳朵,臉也跟著紅起來。
封欽根本不更給他猶豫的機會,拉著他直接回了屋子——春霄苦短,自然是越早開始早好了!

第50章
江翊醒來, 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他隱約記得天剛亮那會兒,封欽給他餵了些粥, 可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吃下去的了。
睜開眼, 江翊就看到坐在床邊看書的封欽。
見他醒了,封欽笑著低頭親了親他, 「我讓他們用雞湯煮了面疙瘩, 一會兒吃點吧。」
「嗯……」江翊輕輕應了一聲,慢慢翻了個身。
反正能做的都做了, 現在不好意思也太晚了,索性他也厚臉皮一回,佯裝淡定就是了。
「還有哪難受?一會兒我再給你上一次藥。」封欽笑著湊過去。
江翊瞇著眼睛, 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全當沒聽見, 來抵禦這份尷尬。
封欽笑著逗他,「怎麼不說話,難道是我昨天表現太差了?不會吧, 昨晚你明明……」
江翊奮力起身摀住他的嘴。
封欽笑著他在手心上親了一下,道:「還累就再躺會兒,反正今天沒什麼事,我陪著你。」
江翊從新躺回去, 也沒了睡意。
封欽倚在床頭與他閒聊, 有溫存後的貼心, 也有滿是愛情的笑容。
圓房後, 兩人變得更親密了, 一切似乎都那樣美好,美好的偶爾會讓江翊懷疑這是否真實。卻又是切切實實看得見,感受得到的。
這日,皇上在早朝宣佈,十日後舉行秋獵。
秋獵每年都會有一次,一般是定在入冬前,那時候動物還沒冬眠,又經過一夏,正是肥美的時候,是最適合捕獵。而參加秋獵的基本都是武將,拔得頭籌的皇上會有賞,也有不少之前根本叫不出名的侍衛和武將,就因為秋獵得了皇上青眼,才平步青雲的。
這事封欽自然是要參加的,但從不搶風頭,因為這對他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事,若拿到第一,皇上反而會不知道賞他什麼,賞重了皇上自己不放心,賞輕了又好像表現出了自己的忌憚,進退兩難,說不定還會為此覺得封欽不知進退。所以封欽每每都是混一混也就罷了。
「這次秋獵,你跟我去嗎?」封欽問。
「去。」江翊毫不猶豫地道。狩獵怎麼說都是危險事,若封欽不小心受傷了,有他在也好些。而且秋獵本就是娛樂,成親的皇子王爺們,是都可以帶正妃的,而皇上身邊也會帶兩三個妃子相伴,並沒有太多規矩和忌諱。
「那咱們說好了,你不許去打獵,就待在帳子裡。弓箭無眼,說不定哪一下就可能被傷到,畢竟獵場上想借此『無意』殺人的事也不是沒有。」封欽嚴肅地道。
「嗯,知道。」拉弓射箭這事他本也不在行,不去就不去。
十日後,秋獵一行前往皇家獵場。
這次皇上帶了貞貴妃和懋妃,皇后稱病,便留在宮中休息了。
宋頎沒來,一來萬一染色的黑髮藥效提前消失來不及補染,很容易暴露,二來,他養的草藥也到了該採摘的階段,別人採摘他總歸不放心,怕藥效不夠,所以留在府上忙活了。
江翊坐在馬車裡往外看,進到皇家獵場附近後,就沒看到其他路人了。這個時節草木剛剛開始變黃,給人一種淡淡的沒落之感,但江翊覺得還好,因為他經歷過更沒落的事,所以季節帶來的沒落並沒有能影響到他,反而讓他更有心情賞景了。
封欽騎著馬,就走在他旁邊。在別人看來,兩個人的感情是真的好,能讓向來脾氣暴躁的律王耐心以對,著實是難得了。
「那片銀杏林待深秋時節,肯定唯美如畫。」江翊笑道。
「喜歡銀杏樹?」封欽問。
「嗯,秋季的時候的確美得緊。」
「那等明年春天,咱們也在後花園栽幾棵,到了秋天就在那喝茶賞景。」
「好。」
封欽斜著身想去捏江翊的臉,但被江翊早有預料地躲開了,兩個人相視笑著,比這秋景更加好看。
到了紮營的地方,帳篷早已紮好,封欽帶著江翊去了安排給他們的帳篷。狩獵要明天才正式開始,所以今天倒沒什麼事,晚上會有篝火烤肉,到時候封欽再帶江翊露個面就行。
封業的帳篷是挨著封欽的,串門倒也方便。
收拾好行裝,夏風的熱水也燒好了,端進來給泡了茶,江翊道:「你和佑興也歇歇吧,這也沒什麼事。」
「誒。」夏風笑應著,但手上卻沒閒著,又將外面的炭放進屋內的小炭爐,好方便江翊繼續燒水泡茶。
「出去的時候把襄王請過來。」封業吩咐。
「是。」夏風應著就出去了。
不多會兒,封業就來了。
封欽道:「哥哥一個人在帳篷裡待得無聊,就過來坐吧。咱們待在一起,我才放心。」
封業笑著坐下,接過江翊遞來的茶,「這次秋獵,還不知道會怎麼樣,我總覺得不會那麼平靜。」
「哥哥可是發現了什麼?」封欽問。
封業壓低了聲音,「四皇子這次帶在身邊的人,我看著眼生,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你們也要小心些。」
封欽也重視起來,「好,我會多留心的。」
「在說什麼呢?」貞貴妃笑著走進來。看著他們兄弟兩個感情這麼好,她自然高興。
「母妃。」三個人站起身,封業去扶她。
貞貴妃笑著坐下,「你們也坐,我沒什麼事兒,就過來看看你們,原本先去了業兒那兒,結果福安說欽兒把你請過來了。」
封業道:「他們倆怕我悶,就把我叫過來了。」
江翊倒了茶放到貞貴妃手邊,道:「母妃喝茶,這茶是我們臨走時宋頎給的,味道好的很。」
「乖。」貞貴妃笑著嘗了嘗,「的確是好茶,這茶我在宮中都沒喝過呢。」
封業解釋道:「不是什麼尋常見的茶品,是宋頎偶然發現的,然後移植到了縱山派,說是三年才能生一次嫩芽,可做茶。這不,前幾日縱山派的人給送來了,還帶了三株茶樹過來,已經移種在我府上了,待再發芽後,定送給母妃一些。」
這樣聽來,這茶的確是難得的,貞貴妃笑著點頭道:「好。」
封業問道:「現在是懋妃娘娘在陪父皇?」
貞貴妃點頭道:「是啊。我過來是想提醒你們,這次秋獵你們差不多打幾隻獵物就行了,安全為重。」
她現在早已不會再為誰陪著皇上這事而吃醋生氣了,她早就看透了,什麼寵啊愛啊的,都是過眼雲煙,能抓在手中的權利才是最實在的。
「母妃放心,我和哥哥都不會出頭的。江翊不參加,就待在帳子裡,也不會涉險。」
「那就好。」貞貴妃感慨似地道:「明年的秋獵,我希望宋頎也能名正言順地參加。」
封業:「是。」
「對了。」封欽道:「剛才哥哥提醒我們四皇子身邊的侍衛看著眼生,母妃也要當心。若真有什麼事,切記往我們這邊跑,至於父皇……也不是您能管的。」
封欽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了,就是讓貞貴妃有危險就跑,別管皇上。
貞貴妃笑道:「放心,母妃心中比你們有數。」
次日,秋獵正式開始,皇上和跟來的文臣及皇室家眷圍坐在佈置好的空地上,等待狩獵者歸來。
江翊穿得樸素,坐在人群中並不顯眼。而皇上的目光又恰好都被懋妃吸引走了,坐在下面的眾人倒是自在不少。
吃著水果,江翊有些饞晚上即將要吃的烤全羊了。封欽說今天一定給他獵隻羊回來,他已經讓夏風準備好炭火和木簽,到時候好烤了。
從宋頎來到京中,就有陸續為他調理身體,怕他喝藥影響食慾,那些藥材每日都是放在湯裡煮的,也的確不會有特別重的藥味。調理是個慢功夫,之前江翊還沒覺得有什麼變化,但這次出門,他的確覺得不像之前那樣疲累了,在飲食上也比之前吃得多了點兒。昨天封欽看他吃燉煮的豬肉吃得挺多,突然提到的,他也這才發現好像是這麼回事。
過了近一個時辰,皇上終於有時間看看在座的眾人了。此時皇上喝了幾杯酒,似是有些醉意,話也變得多起來。
「江翊。」皇上看向江翊。
原本根本不想出頭的江翊無法,只得站起來行禮道:「父皇。」
皇上哈哈一笑,「沒想到欽兒居然把你帶出來了。」
的確,這次參加狩獵的不少人見到江翊都有些驚訝,但有封欽在,他們也不敢多說多問,自然也沒引起熱議。
「是。兒臣身體不好,平時不太出門。這次趕上秋獵,王爺說是皇家盛事,也沒什麼危險,所以帶兒臣出來走走,見識一下世面。」江翊恭敬地道。
皇上點點頭,他也知道,江翊從成了律王妃,除了偶爾回平南將軍府,再就是有時會跟封欽一起去封業那兒,其他時間基本都待在律王府裡。沒有囂張生事,也沒有拉攏他人,這讓他十分滿意,就連對封欽都多了幾分喜愛。
「是啊,難得有這樣輕鬆的皇家活動,你出來走走也是好的。」皇上微笑道。
「是。」
這時,第一個打完獵物的侍衛回來了。江翊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繼續當個透明人。
皇上也很滿意江翊的自持,露出滿意的笑容後,才看向那位侍衛。
之後狩獵的人陸續回來了,每個人的獵物都不少。但跟最後回來的四皇子所獵到的熊相比,那就真都不算什麼了,如此看來,這回秋獵的頭籌肯定是四皇子的了。
江翊也特地注意了一下封欽和封業打回來的東西,都是些兔子、□子、羊之類的,沒什麼另人驚艷的東西,就連只能做毛領的狐狸都沒有。不過好在封欽和封業是分開打獵的,這樣每個人的收穫不多,可以歸為運氣不好,沒遇上好的獵物,皇上也不會覺得他們在作弊。
江翊又看了看大皇子的東西,比封欽和封業好一些,看起來就是有認真在打的,不過跟四皇子的熊是沒得比了。這會兒臉正黑著呢。
「思兒,這回你倒是出彩了。」皇上笑的有些假。
四皇子顯然沒看出來,跪地道:「這熊著實壯實,皇臣想將此熊獻給父皇,做個熊皮大氅,等天冷了就可以上身了。」
「好,思兒有心了。」皇上道。
封欽打量了一下那頭棕熊,顯然不是以四皇子之力就可以獵殺又不過分傷及皮毛的。再看看四皇子身邊的兩個侍衛,那樣子的確不像是普通侍衛,估計這熊十有八九是他們的功勞。
「兒臣孝敬父皇是應該的。」
四皇子話音剛落,四周就突然竄出十幾個黑衣人,劍鋒直逼皇上而去。
四皇子反應極快,立刻大喊著:「來人啊!護駕!」說著就衝了上去……

第51章
四皇子反應很快, 眼看就是要救駕有功的樣子。
封欽眼睛一瞇, 也跟著衝過去救駕。四皇子武功非常一般, 封欽在接近他這, 伸腳一絆,四皇子就往地上撲去。
黑衣人已經逼近,眼看就要刺中皇上了。只見貞貴妃奮力一撲,擋在了皇上身前,劍一下刺進貞貴妃的身體……
「母妃!!」
「蔻兒!!」
黑衣人拔出劍, 欲再刺皇上,這時封欽和封業也趕到了,與幾個黑衣人打成一團。
護衛們也紛紛趕來, 但黑衣人的武功明顯比較高, 人數又不少,所以一時侍衛們也有些應接不暇。
皇上抱著倒下去的貞貴妃, 貞貴妃從小嬌生慣, 傷口已經讓她疼白了臉。
「太醫!快去叫太醫!」懋妃慌忙地喊道,她真沒想到貞貴妃會去救皇上。
「蔻兒……」皇上抱著貞貴妃,眼睛也微微紅了。
貞貴妃勉強笑了笑, 靠在皇上懷裡, 輕聲道:「皇上多久沒有這樣叫過臣妾了……」
貞貴妃的本名叫許蔻, 剛入府那幾年, 皇上經常叫她「蔻兒」, 後來隨著皇上坐上了皇位, 她地位越來越高, 後宮的人也越來越多,皇上就開始稱呼她的位份了,的確是許久沒有這樣親切過了。
「蔻兒,你若喜歡,朕……朕以後都這麼叫你。」
貞貴妃疼得嘴唇哆嗦,抓著皇上的袖子,斷斷續續地道:「皇上……臣妾……臣妾跟了您這些年,日子過得舒心……順遂。如今,臣妾不知還能否再伴皇上左右……若……若臣妾不在了……還請皇上,看在咱們夫妻多年的情份上,多多照顧業兒和欽兒……不求富貴,只願平安……」
「蔻兒,蔻兒,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太醫!太醫哪去了!」
江翊站在一邊,很想上前看看貞貴妃的狀況,可現在亂成一團,他根本近不了身。
這時,封欽終於打傷了一個黑衣人。而其他黑衣人見狀,一點留戀都沒有,直接四散而退了。
「給我追!」皇上怒道。
侍衛上前捆住受傷的黑衣人,剛想押到皇上身邊問話,就見黑衣人身體一軟,倒了下去。侍衛趕忙拉下他的面罩一看,此人已經嘴角流血,看起來是服毒自盡了。
封欽和封業也顧不上那黑衣人了,忙跑到貞貴妃身邊。
此時柳太醫也到了,診過脈後。道:「皇上,先送貞貴妃娘娘回帳篷去吧,臣先給娘娘上點藥,再開一副湯藥,試試看能不能止血。」
看柳太醫的樣子,似乎情況不容樂觀。
柳太醫是自己人,他說的話封欽和封業還是能信的。但他們不能跟柳太醫說江翊的事,所以即便心裡還有些底,也要裝出一副憂慮萬分的樣子。
皇上立刻想把貞貴妃抱回帳篷,封業動作非常快地攔下了,「父皇,母妃這邊我們看著,有什麼事會立刻派人稟告您。現在這裡亂成一團,追查黑衣人的事還得父皇來坐鎮安排,就別分心了。」
皇上覺得也有道理,便道:「那行,直接送到朕的帳子裡。」
「是。」封業應著,就抱起貞貴妃快步往帳篷那邊走去。
封欽也直接拉著江翊跟上,準備給貞貴妃癒合傷口。
封業借口自己有能癒合傷口的藥,讓柳太醫去看著熬藥去。柳太醫知道封業作為在江湖上待過的人,自然有些奇門異方,而且封業不可能害貞貴妃,加上有貞貴妃的首肯,也就放心地出去了。
江翊抓緊時間為貞貴妃療傷。這傷口雖深,但劍本就細長,所以傷口的面倒是不大。
貞貴妃的傷口很快癒合了,也不疼了,她也終於能好好說句話了。
拉著江翊的手,貞貴妃看他臉色不怎麼好,估計是累壞了,心疼道:「給你添麻煩了,也好在有你在。」
「母妃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江翊微笑道:「母妃畢竟是失了不少血,後續的補養可要跟上才好。」
「嗯,母妃會吩咐下去的。」
封欽摸了摸江翊發白的臉,道:「累的話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哥哥在這兒守著就好。」
江翊點點頭,「母妃,那兒臣就先回去了。」
貞貴妃笑著點點頭。
江翊離開後,封欽壓低了聲音問:「母妃,您這是何必呢?之前不是說好若有危險趕緊跑嗎?」
貞貴妃笑意濃了些,道:「知道你們擔心,但因為有江翊在,所以母妃不擔心,只就遭點罪罷了。母妃這樣做,不是為了你們父皇,而是為了你們。皇上秋獵,那獵場周圍的守衛都是很嚴密的,若不知道具體部署,不可能進了獵場不被發覺。我這一擋,是想擋掉你們的嫌疑,畢竟知道這邊守衛佈置的人不多,而你們倆個是其中之一。皇上知道,你們就算害他,也不可能害我,刀劍無眼,我又離得這麼近,被傷及的可能太大了,這樣你們的嫌疑就算基本洗脫了,之後也能安心了。」
「母妃思慮周全,但也著實讓兒子擔心了。」封欽想到之前那一幕,還猶記得當時慌張的那一瞬。
貞貴妃道:「嗯,是母妃不好,以後不會了。」
之後貞貴妃把柳太醫叫了進來,讓他給她包個「傷口」,反正皇上也不會翻開看,就說性命無虞,但需修養便是了。
等晚些時候皇上來了,封欽和封業也就先退下了。
回到帳篷,封欽把母妃跟他們說的話都和江翊說了。
江翊點頭道:「的確挺蹊蹺,而且他們應該是已經埋伏上伺機行刺了,那為什麼不趁你們都去打獵的時候行刺,反而要到你們都回來了再開始。」
「你的意思是……」這一層封欽還真沒想到。
「不能確定,但我懷疑是有人要演戲。」江翊道。
「這事你先不要插手去查,畢竟有皇上在,你不能越權。不過,這倒是方便了我們找借口讓良妃徹底沒有翻身之日了。」
封欽不解地看著他。
「國運,皇嗣。」這是江翊之前就提過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實施。
封欽豁然一笑,「的確,我這就去跟哥哥說一聲。」
派去追那些黑衣人的侍衛已經回來了,並沒查到任何結果。那些黑衣人四散而逃,而且輕功都不錯,沒追上也是能理解的。再說,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抓個活口,只能回來從長計議。
貞貴妃沒事,懋妃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皇上也鬆了口氣。原本這次秋獵要舉行三天,但鑒於出了這樣的事,為了安全,皇上就先一步回宮去了。而貞貴妃現在還不方便活動,便依太醫囑咐,留下來修養幾日再回去。
懋妃原本是想留下來照顧的,但貞貴妃說怕他倆都不在,皇上現在心又不安,怕有人鑽了空子。
懋妃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現在貞貴妃傷了,她若再不在宮中坐鎮,萬一有什麼變化,那真是哭都來不及。
封欽又把江翊想利用這次機會的想法說了一下,幾個人一商量,也有了主意。
懋妃也沒再猶豫,跟著皇上一起回宮了。
皇上不在,這邊就貞貴妃最大了。而且留下的都是自己人,也沒多少,每天吃著烤肉喝著茶的,倒也自在。
而在回到宮中的第二天晚上,懋妃一臉擔憂地對皇上道:「皇上,您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
皇上歎了口氣,「如今這黑衣人一點頭緒都沒有,朕實在寢食難安。」
懋妃附在皇上身邊,輕聲道:「臣妾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上道:「你說。」
懋妃道:「皇上,上回臣妾去護國寺祈福之後,的確四方太平,再沒什麼天災之事。」
皇上點點頭,這幾日他批折子也覺得輕鬆許多。
懋妃繼續道:「但國家是平安了,可皇上卻遇上危險,二皇子還出了這種事,實在是影響社稷。但臣妾與皇上都未再夢到解決之法,所以臣妾斗膽,想讓司天監來看看。若有異動,盡早防範總是好的,若是臣妾多心,就當咱們問個平安吧。」
皇上一聽,確有幾分道理,便對身邊的黃公公道:「明日讓司天監正使來見。」
次日下了朝,司天監正使就到了御書房覲見。
「近日天像可有異動?」皇上問。
「回稟皇上,確有不妥之處。」司天監正使跪地道。
「哦?速速說來。」
「是。近日帝星和象徵皇家子嗣的星宿附近出現了許多小星星,而且異常明亮。雖還未能衝撞到主星,卻也不甚安全。臣與司天監眾人夜夜觀察,暫時還不至高危,卻也很難說不會有變化。之前二皇子之事已經證實子嗣星宿怕是不利,不想皇上又遇刺,但皇上從獵場回宮後,小星的光芒有所黯淡,想來是被主星暫時鎮主了。」
「暫時?」皇上皺起眉。
「是,這事臣當時也很迷惑,後來查閱古書瞭解到,這是子嗣不全,皇位動盪的預兆啊!」
「大膽!」皇位動盪?這還得了?
「臣不敢!」司天監正使叩頭道。
皇上冷靜下來,問:「可有解決之法?」
司天監正使道:「原本此星像不利是早就可以化解的,皇上子嗣不少,要解此星像,只需有六位皇上所出且在世的皇子記錄在皇室玉碟內。現在皇上膝下的皇子只有大皇子、齊王、襄王、仁王和律王五位,五皇子走得早,自是不算的。另外,如果當初玥貴人的孩子生下來,那這第六位皇子就有了,皇上的皇位自然也就安穩了,只可惜……」
「你是說,玥貴人那孩子可能是個皇子?」皇上問。
「是。」這時候不管是不是,只要說是便對了,反正也是無法求證的,而且他也只是按貞貴妃和懋妃的吩咐說罷了,「那個孩子被良妃娘娘害死,所以皇位才如此動盪,皇上才會遇險。」
「這個賤婦!」皇上一臉怒氣,恨不得殺了良妃。的確,在玥貴人那個孩子出事之前,一切都很順遂,就是那孩子沒了,什麼事都找來了。
「皇上息怒。」
皇上看著司天監正使,「可還有解決這法?」
「有是有,但可能有些難度。」司天監正使道。
「儘管說。」
「臣斗膽,若現在指望哪個妃子懷上孩子,這短則十來月,實在等不及。可如果有遺留在外的皇家子嗣,也許可以快些安定下來。」司天監正使低聲道。
皇上早年風流在大臣中已經不是秘密了,但誰也不敢提,怕惹皇上不高興。如今司天監正使提了,就能顯得他是冒著犯皇上忌諱的死罪為皇上分憂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了。這樣不但不會讓皇上反感,還能達成貞貴妃和目的。
皇上思考了片刻,道:「朕在想想。其他呢?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司天監正使道:「倒沒有其他的了,但關於良妃娘娘,皇上還是讓人看緊些為好,娘娘怕是流年不吉,若再出了皇嗣被惡意殘害之事,怕是再有幾個皇子,大晟也不會安穩了。」
皇上點點頭,「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三日後,良妃被以管教無方為由,打入冷宮。與此同時,封欽和封業被宣進宮,找遺落皇子的事,被皇上安排到了他們頭上。

第52章
對於讓他們出門找皇子之事, 封欽是憤然的。原本找皇子是在他們計劃中的,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但能借此扳倒良妃, 就是好的。原本封欽以為皇上會派侍衛或者暗衛去找, 沒想到居然是讓他和他哥去。
這事懋妃娘娘也不好說什麼, 皇上如此重視,又是他們合計出來的主意,為了不引懷疑,只能認了。但封欽還是很不爽,讓自己的兒子去找私生子, 也不知道他父皇到底是怎麼想的。
因為要給他們收拾行李的時間,所以定於三日後出發。皇上給提供的地址是實豐縣, 說當初他有落下一塊龍紋白玉腰墜。白玉腰墜是不少見,但刻有龍紋的應該不多,尤其還是遺落在實豐的。封欽猜這個是因為落了腰墜,所以才有印象,若沒這個腰墜, 他父皇可能都不知道究竟要上哪去找。不過話說回來,雖有腰墜為線索,但那女子到底有沒有懷孕還不一定,可能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因為封欽對江翊一個人待在京中有些不放心, 而皇上是找私生子心切, 就同意他帶著江翊一起, 這算是這件事中唯一讓封欽高興的一點了。
宋頎自然也是要跟封業一起的, 一路上還能跟江翊有個伴,也是挺好的。
而皇上給的理由並不是找什麼私生子,而是去視察實豐換了新知府後的狀況,倒也算是個正當理由了。
襄王府和律王府的下人都在忙著給王爺收拾行裝,江翊和宋頎無事,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京,所以相約去一品樓吃頓油爆蝦再走。
一品樓的油爆蝦做得那是全大晟聞名,每次都要提前約才吃得上。於是這天中午,兩個人便約在了一品樓見。
一品樓包間少,一樓地方大,桌子也多,所以到了飯點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
一進門,掌櫃的就迎了出來,「王妃來啦,快快,裡面情。」
掌櫃的能認出江翊,並不是因為他是王妃,而是因為當年江翊在京中的名聲,雖說後來身體不好少出門了,卻也不妨礙別人對他的評價。
二樓包間早就定滿了,所以他們只能在一樓吃。掌櫃的特地給他們安排到一個角落的位置,用屏風隔了個地方出來。
「有勞。」江翊對這個地方很滿意,他們坐這個地方,能看到門口和樓梯的位置,但別人卻看不到他們。
「王妃客氣了,小的這就吩咐後廚備菜,請稍等。」
江翊點點頭。
掌櫃的離開後,宋頎從荷包裡拿出一個小紙包,裡面是一朵挺大的干菊花。宋頎將菊茶放進茶壺中,然後給兩人各倒了一杯。
「你們收拾得怎麼樣了?」宋頎問。
「差不多了,駕馬車去,倒能放不少東西。」律王府裡要裝的東西都是他安排的,只要重要的東西不落下,其他的路上現買也行。
「嗯,就當去遊玩了。」先不說這種找法跟大海撈針差不多,就算找到了,對方到底有沒有孩子,是男是女都還不一定。皇上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
「嗯,明早我這邊先去我父親那兒把亓官涵接上,再去城門口於你們匯合,你回去跟襄王說一聲吧。」江翊道。昨天早上,亓官涵過來串門,得知他們要去實豐後,他正好也準備這幾天動身回彼岸宮去,就說要一起走。
「亓官宮主也在京中待了挺長時間了。」亓官涵看起來不個安靜的性子,但在京中的確挺深居簡出的,基本上江度不帶他出門,他最多就是去封欽和封業府上坐坐,偶爾會和舒□約了出來吃飯,倒也很低調。
「是啊,每次我問,他都說住得很舒心。我誠然知道我家裡肯定不會虧待他,但也總擔心招待不周。」江翊笑道。
「這就是你多慮了,也不說你家府上姑母為人慈愛周到,就亓官宮主那性子,若真不合意,也不可能在平南將軍府待那麼久。」他比江翊能更瞭解江湖人的行事風格。
江翊聞言點點頭,「也是,你這樣說我就安心了。」
話音剛落,江翊就看到大皇子帶了幾個人在掌櫃的慇勤的招待下上了二樓。
「怎麼了?」宋頎這個位置是看不到門口的。
江翊壓低了聲音,道:「大皇子來了。」
宋頎點點頭,小聲道:「咱們這一離京,京中可就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天下了。」
江翊一笑,「皇上慣會做這樣的平衡。大皇子自己不願離京,皇上又何嘗願意讓他離京,他不離京,對其他皇子的權利是一種隱形的制約,皇上用這種方式讓其他皇子都不能獨大,對他的皇權也是一種保障。二皇子已經倒了,退出權利中心就等於是沒用了,皇后也不可能再幫他。四皇子辦事能力總歸是差了點。就剩下襄王和封欽了,他們任何一個人還在京中,大皇子就等於在這次制衡中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才讓他們一起離京。這樣京中的皇子是最沒權的,而出去的皇子又夠不到京中的事,至少這幾個月肯定能安寧。」
宋頎微微歎了口氣,在皇家生存,真的難。
小二過來上菜,兩個人暫時沒再說什麼了。
等菜上齊了,也沒旁人了,宋頎才道:「做皇帝也不容易,我突然在想,若日後封業或者律王做上那個位子,是否也會如今天的皇上一樣,處處被兒子算計著。」
江翊輕笑,「你知道從古至今皇帝為什麼都會被后妃、皇子算計嗎?」
「為什麼?」他射在江湖,是真的不太瞭解這些事。江湖上的色心斗角也有,卻未到必須只有一個門派能存活的地步。但皇家不同,一個皇子坐上那個位置後,為保皇位安穩,會除掉多少個兄弟還不一定。
江翊低聲道:「后妃太多,同父異母,權利各立一方,自然要爭出個長短,說到底都是為了活。但如果後宮只有皇后一人,子嗣全為皇后所生,只要好好教養,不是天生薄情,現在這種局面就不會發生。」
宋頎仔細一想,點頭道:「你說的對。就像封業和律王這樣,其實不怕跟你說實話,封業也在算計著律王。」
「嗯?」江翊不明白有什麼好算計的。
宋頎輕笑,「想把皇位推給律王,他想帶著我回縱山派生活。」
「別了,封欽根本不是做皇帝那塊料。」江翊忙拒絕。
宋頎歪著頭,「我也不是做皇后的料。」
江翊一時無語,最後直好道:「大不了以後讓襄王為了改了皇后的規矩,就這麼定了。」
「百年的規矩,說改就改?」
「到時候讓封欽出列贊同就行了,問題不大。」
「……」
「我們這種人,會有孩子,你知道吧?」
宋頎點點頭。
江翊微笑道:「那以後孩子同父同母好好教著,規矩再改改,你這位子就坐穩了,挺好。」
宋頎有種被江翊套進去,不知道怎麼反駁的感覺……
「喲,岑公公,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掌櫃的聲音挺亮。
江翊看向了門口,宋頎也稍微挪了挪看過去。
岑公公一臉傲氣,道:「王爺想吃油爆蝦,趕緊著,本公公還要帶回去給王爺加菜呢。」
掌櫃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想也是,為保持食材新鮮,每日的採買都是根據預定進行的,會多買些肉和菜備用,但海鮮這種不能久放的,每天採買都是按量來。這岑公公不按規矩來,他也實在為難。
「公公,今天的油爆蝦已經賣完了,實在沒有多餘的了。」
岑公公眉毛一挑,「沒有就想辦法讓它有!我可告訴你,我們仁王怪罪下來,可不是你能擔得起的。」
仁王?那不是四皇子嗎?
江翊和宋頎對視了一下,繼續聽。
「可……可是……」掌櫃的是真的很為難,把小二叫了過來,問還有哪桌的油爆蝦沒上,看能不能用別的菜給補一下,勻給四皇子。
小二跑去廚房不多會兒就回來了,也是一臉菜色,「只……只有上面那位的油爆蝦沒上了,但正在做。」
能讓小二隱去名諱的,應該就是大皇子了。
江翊來了主意,對宋頎道:「你悄悄上去看看大皇子他們在做什麼。」
現在一品樓裡正熱鬧,加上宋頎武功高,應該不會被發現。
宋頎點點頭,就從他們這一側的後窗出去了。
「什麼上面那一位?趕緊給我勻了,我們仁王府給不起錢還是怎麼的?」岑公公半步不讓。
掌櫃的低聲道:「公公,那……那位是大皇子殿下。」
岑公公一愣,隨後怒道:「怎麼?我們仁王就不是皇子了?」
掌櫃的臉都綠了。
江翊在心裡冷笑,四皇子之所以封仁王,是因為他為人仁厚。但看家中奴才的樣子,似乎也不是這麼回事。若真是個敦厚的,奴才們也不敢這麼不講理地仗勢欺人。
掌櫃的無法,只得退一步道:「岑公公,您看這樣好不好。我現在讓人去買蝦子,您在這兒稍等一會兒。」
岑公公還是不滿意,「為什麼要讓我等?耽誤了仁王用午膳,你負責得了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岑公公看起來是個極難伺候的。
這時宋頎也回來了,附在江翊耳邊道:「大皇門包間的門關得嚴實,門口沒有把守,裡面正在商議事情,似乎是關係朝堂之上的事。」
朝中的事宋頎不瞭解,也就聽了個大概。
江翊小聲道:「你看到門口那兩個綠衣家奴了嗎?他們是跟那個岑公公一起來的,你能否偷來他們身上的牌子,放到二樓去,再引大皇子的人覺得外面有人偷聽,出來撿這那塊牌子。」
每一家的家奴都會有府上的牌子來表明身份。身份越高的人,牌子越丟不得,因為關係到不少事。但像一般家奴這種對府上產生不了影響的,往往若不小心丟了牌子,再領一塊兒就是了。
而且現在一品樓內正熱鬧著,誰上樓下樓的,也不太引人注意。江翊想通過這個法子讓大皇子覺得四皇子的人偷聽了他講話,如果是重要的事,大皇子可能不能罷休,而如果是不重要的事,大皇子也會開始懷疑是不是四皇已經在他身邊用過這種伎倆,或者以後會不會繼續用。總之會提防起四皇子,這樣就算他們不在京中,大皇子和四皇子也能鬥一番。
宋頎何等聰明,很快明白了江翊的意思。也好在他今天穿了身偏灰色的衣服,頭髮也是黑的,所以更不會引人注意了。
於是宋頎就又竄出窗戶辦事去了。
掌櫃的無法,只能把原本給大皇子的油爆蝦先裝了給岑公公帶走,又命人去碼頭看看還有沒有蝦賣,再買了給大皇子做,不過味道上肯定要差一層了,畢竟這個時候還沒賣出去的蝦子已經不那麼新鮮了,只能寄希望於大皇子舌頭別那麼靈,若吃出差別,他真不好交代了。
岑公公前腳剛走,宋頎就回來了。沒多會兒,樓上大皇子和大皇子的人匆匆下樓了,在沒察覺到什麼異常後,叫了掌櫃的來。
「剛才仁王的人有來過?」大皇子問。
掌櫃的擦擦頭上的汗,忙道:「是是,剛走呢。」
「來幹什麼的?」大皇子又問。
「來買油爆蝦來著。」掌櫃的也不敢挑撥,怕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來了幾個人?」
「好像三四個。」
「可有上樓去?」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店裡人太多,沒顧上。大皇子,這是怎麼了?」
大皇子沒回答,只問:「今天可有其他皇家人來吃飯了?」
掌櫃的也不敢隱瞞,道:「律王妃來了,正坐在屏風後呢?」
「他一個人?」
「沒有,帶著個書生模樣的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公子。」
大皇子點點頭,就頭也不回去離開了。江翊不會武功他是知道的,既然同來的是個書生,那也肯定不會武功。這麼說,上樓來偷聽的人肯定不會是他們,不然跑不了這麼快,也就是說不會是他們安排陷害四皇子,那就只能是四皇子的人上來偷聽,不小心落了腰牌。
見大皇子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江翊就知道大皇子最後沒疑他們。這下好了,他們也可能放心離京了。
兩個人碰了一下茶杯,相視一笑,便繼續吃飯了。
掌櫃的也鬆了口氣,大皇子走了,油爆蝦不用上了,他們一品樓的招牌也算保住了。
飯後,兩人各自回到府上,把今天的事說了。
封欽笑著拉來江翊就親,讚他有主意。
相比起來,封業就成熟多了,拉著宋頎分析了一下之後的局勢,又對這次出門做了更為詳盡的規劃,還為怎麼把皇位扔給弟弟考慮了半個時辰。
次日一早,封欽和江翊先去平南將軍府接亓官涵,還順便在這兒用了早飯。
臨出門時,江翊發現,他哥也背了個包袱出來,亓官涵一臉笑意,一看就很高興。
「哥,你這是……」江翊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要問一下。
江度微笑道:「現在我又沒什麼事,你們出門辦事我也不放心,正好跟你們一起去,多個人也能多個照應。」
因為前去的人選是由封欽和封業定的,所以江度想跟著也是可以的。就算他們不同意,江度跟著亓官涵一起,他們也挑不出什麼來。
既然哥哥想去,此行又不算太凶險,江翊也就同意了。於是一行人出發去與封業他們匯合,然後起程前往實豐縣。

第53章
到了實豐縣, 江度名義上是來照應他們的, 結果卻跟著亓官涵回了彼岸宮。江翊不知道他大哥什麼時候這麼不牢靠了, 不過看大哥跟亓官涵相處的很不錯, 他也是高興的。
因為新知府知道他們來視察, 所以他們只能住進府衙。但比起府衙, 他們其實更喜歡彼岸宮那山明水秀的小桃園。
新知府還比較年輕,看起來人也少了幾分老滑,給他們準備的飯菜也很樸實,很有實豐特色。
雖說是以視察的名義來的,但為了盡快找到私生子, 皇上還是下了道密旨給新知府,讓他全力幫助調查。
因為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這一路過來也的確辛苦,所以並沒有立刻問知府調查的結果,而是準備明天再說。
「吃完飯洗個澡,就休息吧。」封欽心疼地摸摸江翊的頭髮。
江翊身體雖說好多了,但長途跋涉的, 別說江翊了,他都覺得挺疲憊的。而且江翊臉色的確不怎麼好看,想來是真累壞了。
「嗯。」江翊喝著粥,「等這事弄完, 咱們去彼岸宮住幾日吧?」
想到彼岸宮的環境, 江翊就覺得舒心。
「好。」江翊想去, 封欽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由於江翊實在疲累, 封欽怕他洗著澡再睡著了,便主動提出幫他洗。
江翊吃著飯都快睡了,不洗澡就睡他又實在難受,就接受了封欽的提議。倒也沒覺得太不好意思,畢竟這種恨不得下一刻就睡過去的倦意可能現在只有他自己清楚。
這一覺,江翊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封欽和封業已經跟新知府聊過了。因為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這中間也換了幾任知府,而且這事也沒辦法記錄在案,所以只能問一些當時知道這件事的老官員,那一批官員中有的已經調任到其他地方了,有的已經告老還鄉,還有的已經過世了,包括那一任的知府,也在前些年因病過世了,所以查起來並沒有那麼容易。
「下官前幾日已經查到幾個可能知道此事的前官員,昨天去詢問的人回來回話,說當時聖上到實豐遊玩,在郊外遇到一採茶女曾氏,具體名字不清楚。」
「曾氏?可知家住哪兒?」封欽問。
「當時聖上就把曾氏帶回來幸了,並未問曾氏家在那兒。幸了幾日後,皇上就回去了,府衙的官員前去恭送,回來就已經不見那曾氏了。」知府道。
這知府辦事倒還算快,能查的都查了,查不到的這麼多年了,也的確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查明白的。
封欽覺得他父皇也是心大,隨便遇到了女人就臨幸了,若萬一對方目的不純,豈不是要沒命?真是色令智昏。
「後來沒有人再去找那位曾氏嗎?」封業問。
知府回道:「王爺,一般聖上幸過的民間女子,若沒說帶回宮給位份,那基本幸完就算了,衙門也不會多管,畢竟被幸了就是福氣,之後怎麼樣全看天意了。」
這話細想實在涼薄,好好一姑娘,被皇上幸了,日後找人家都難,皇上又不帶人回宮,若旁人不知,那日後做個妾倒也是條路,若周圍的人都知道,又有誰趕要一個皇上幸過的女子呢?那不是犯上嗎?
況且這種事,哪不不透風的牆?所以孤獨終老可能就是唯一的辦法了。
「那實豐有多少姓曾的人家?實在不行就只能逐一去查了。」封業道。
知府道:「王爺,下官其實有一個猜測。」
「說。」
「那曾氏既然是採茶女,那往這個方向找可能會有線索。本地的確有不少村子以採茶為生,其中有一個曾家村,我想那位曾氏很可能就是曾家村的人。」
這麼現成的曾家村擺在那兒,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如果不是,再四散去找便是了。再者,也可能那個曾氏已經搬到別處去了,這就得查戶籍記檔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事。
「曾家村離這兒多遠?」封欽問。
「騎馬走小路的話,半個時辰就能到。」
封欽點點頭,「那午飯後出發吧,傍晚之前趕回來就是了。」
「是。」知府應著,就去安排了。
屋裡剩下封欽和封業兩個人,封欽笑道:「哥,你說這曾氏要是沒有孩子,那怎麼辦?」
「涼拌。」封業開了句玩笑,「這個沒有,父皇肯定想辦法再去別的地方找。再說,那個天像本就是咱們編出來的,就算隨便找個回去湊數也沒事兒。」
「話是這麼說,但隨便找個人回去,萬一心機太重,仗著我們不好拆穿,也是麻煩。」
封業點點頭,「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就是沒有子嗣,讓父皇另想辦法吧。到時候咱們也就可以回京了。」
封欽輕笑,「也是這麼回事。」
封欽回到房間,正好江翊也醒了,正坐在床上發呆。
「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也不讓人去叫我?」封欽坐到床邊。
江翊回過神來,笑了笑,「剛醒,你去哪兒了?」
「找知府問了一下情況……」封欽把知府的話跟江翊說了。
江翊點點頭,「那就去看看吧。」
「我看你還沒休息過來的樣子,要不你今天就待在這兒吧,我傍晚之前肯定回來。」
「嗯。」江翊向來不願在體力上難為自己。
「讓宋頎在這兒陪你。」
「不用,在衙門裡能出什麼事?讓宋頎跟你們去吧,我也放心些。」
「好吧,那我把佑興留下來伺候你,他機靈,萬一有什麼突發的事,他也能有主意。」雖說待在衙門不會出什麼事,他還會留下幾個暗衛保護江翊,而有佑興在他能更放心些。
江翊也沒拒絕,點頭道:「行。」
吃過午飯後,封欽一行就出發了。
曾家村不算太偏,背依一坐小山丘,山上種滿了茶村,山上一個人都沒有,周圍也安靜得很,好像沒有人煙似的。
進了曾家村,眾人發現曾家村裡的人看似在正常生活,但個個兩眼無神,想被抽走了魂似的。
隨行的護衛道:「王爺來了,還不快讓你們裡正前來迎接?!」
曾家村的人對護衛的話置若罔聞,連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繼續著自己的事。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覺得不太對勁了。
知府示意護衛上前看看。
護衛上前擋住了一個男人的去路,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對方盯著他看了片刻,抄起手上的簸箕就往護衛身上砸。
護衛自然本能要自衛,也好在不是個頭腦發熱的,並沒有打傷那人,那人追著護衛跑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隨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端好簸箕,像剛才一樣繼續往前走。
知府皺起眉,「這是怎麼了?」
封業道:「先找找裡正看看。」
「是。」
於是護衛和侍衛便四散開挨家挨戶地找,知府跟著,因為只有他知道裡正長什麼樣,他剛上任的時候召集了所有村的裡正見了一面,當時曾家村的裡正還挺正常的。
最後在一處磚瓦屋裡找到了同樣神智不清的里正。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也沒有人報到官府去。」知府皺起眉,自己上任才多久,管轄內就出了這樣的事,這皇上要是追究下來,他怕也是快上快下的命了。
封業道:「他們都這樣了,自然不可能去報官。而且這樣的時間應該不長,不然鄰村的人過來串門看到,也應該會報官。」
一般鄰村都會有姻親往來,所以總免不了要串門子的。
知府忙向封業和封欽行禮道:「王爺,這接下來要怎麼辦才好?」
封業道:「先去找幾個大夫過來看看,再多派些侍衛過來,不然怕是控制不住這些人。另外,再讓人去其他村子看看是否無恙,問問可有線索。」
「是。」知府忙派人去辦了,剩下的侍衛和護衛暫時守在這裡。
沒了旁人,封業讓宋頎幫裡正看一下。
宋頎經過仔細檢查後,發現裡正應該是中了蠱。於是拿出尋蠱來找蠱。但奇怪的是,尋蠱雖去找了,卻什麼都沒找到,就好像是宋頎判斷錯了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封業也很疑惑。
宋頎搖搖頭,「也許不是找蠱能解的,可能要別的方法。」
那這找起來就比較麻煩了,只能從長計議。
不多會兒,大夫們也被送了過來,逐一診斷後,都沒得出什麼結論,這些人身體都沒什麼問題,卻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像個活死人。
站在村中,宋頎看著不遠處的山脈,道:「彼岸宮是這在座山後吧?」
「嗯。」封欽點點頭。
宋頎道:「這事的確蹊蹺,如果是江湖人查,這裡離彼岸宮這麼近,彼岸宮又是邪教,肯定直接就把罪名扣到彼岸宮頭上了。而官府查案,在查不到頭緒又很蹊蹺的情況下,通常會怎麼辦?」
封業沒有猶豫地道:「懷疑彼岸宮。」
「對。」宋頎笑了笑,「對於不瞭解彼岸宮的人來說,聽到邪教,都會有所懷疑。所以我倒是在想,這事會不會就是針對彼岸宮的。」
封業點點頭,「這樣看來,的確很可能是誰針對彼岸宮,可為什麼要針對彼岸宮呢?」
「就這得問亓官涵了。」
折騰了一頓也沒查出什麼結果,鄰村一切都正常,也沒打聽出什麼線索,所以只能先回去,讓人守住曾家村。
回到府衙,晚飯已經做好了,封欽他們也著實餓了,便洗了手吃飯,順便把曾家村的事跟江翊說了。
江翊休息了一天,精神已經好多了,臉色也好起來,「明天去遞了玉珮,讓亓官涵過來一趟吧。」
亓官涵臨走前給了他們玉珮,讓他們有事按老方法找他就行。
「嗯,先也只能這樣了。沒想到找私生子的事還沒頭緒,就又遇上這麼個事。」原本就不怎麼爽的封欽,現在更不爽了,但也沒辦法,事情都攤上了,只能一步步解決了。
「明天一早多派些人,一寸一寸搜曾家村附近,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江翊道:「曾家村這樣,明顯是人為的,既然是人為,那必有可查之處。」
「嗯,一會兒吃完飯我就去安排。」封欽應道。
於是四個人吃完飯後,封欽進行了安排佈置,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亓官涵和江度一起來了。
封業把情況說了一下,問道:「亓官宮主,你有什麼見解?」
亓官涵略一想,道:「你們以為這是針對我們彼岸宮的?」
封業點頭道:「是有此猜測。」
亓官涵道:「我彼岸宮雖甚少惹事,但名聲在外也是沒辦法。若真有惹到我們頭上的,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所以這些年得罪的人倒也不少。不過話說回來,整個大晟會用蠱的人不多,其中以火邪教最為陰毒,也最不講理。如果不是火邪教,那其實的倒也不難排查。」
封業道:「那彼岸宮跟火邪教往來如何?」
亓官涵如實道:「前幾年的確打過幾次,不過都是在外地遇上,也是對方先惹事。近幾年我們彼岸宮出去的次數少,倒也沒再遇到過火邪教的人。而且彼岸宮和火邪教一樣,外人只聽其名,卻不知道其具體在那兒,所以我們端不掉火邪教,火邪教也沒辦法端掉我們。」
「我們在與木瓦一戰時,也遇到火邪教作祟。」封欽道:「我一直覺得這火邪教與四皇子可能有勾結,卻並沒找到實在的證據。若這回也是火邪教做的,那我還真不知道他們究竟為何了。」
亓官涵一笑,「你若說火邪教與四皇子勾結,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火邪教一直想發展自己供奉的火邪神為國家信仰的唯一神明,雖說多年來也在不同的地方嘗試過,均未成功,卻也從未放棄過。若是以皇位與四皇子做交易,也不是沒可能,畢竟看起來後台最薄弱的四皇子是最好駕馭的。再者,前朝不也有以神參政的事嗎?雖說後來被推翻了,但當時信神者可是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才徹底除淨的。四皇子要為皇位冒一時之險,又有何不可呢?」
「說的也是。」封欽點點頭。
身為皇子,誰不想皇位在自己一脈的手裡?而想要皇位,除了要有手段有頭腦之外,還需要包天的膽識。
不多會兒,去巡查的人來報,說在茶樹下發現了一枚玉墜。
送上來眾人一看,玉墜不值什麼錢,但上面卻刻了火邪教的圖案。看玉墜上的斷裂的掛繩,像是被什麼割斷或者刮斷的,不知道是人為還是無意。
「看來他們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誰會又能用蠱控制了曾家村的人,又能仿出圖案,再那麼不小心地丟在茶樹下呢?」亓官涵皺起眉。
一般若是蓄意留下的,那摘下來就是了,不會破壞掛繩的地方。
再者,小丘上的茶樹茂盛,若真要陷害,把這玉墜放在顯眼的地方,或者乾脆「不小心」丟在曾家村更為妥當些,而不是丟在很可能就會錯過,甚至他們根本不可能去搜的茶村下。
「現在怎麼辦?」封欽問。這事似乎有無數可以去查的線,但從哪查起還要理一理。
亓官涵道:「反正一時半會兒曾家村的蠱也解不了。不如你們隨我去彼岸宮,我把幾個姨都叫來,她們閱歷比我豐富,應該能想出法子。」
封業拍板道:「那就這麼定了,今天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在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出發,就跟知府說是去找蠱的解藥。」
封欽他們也沒有意見,便就這樣定了。

第54章
次日, 幾個人去了彼岸宮。
亓官涵把他幾個姨請了來, 將曾家村的事說了。
九姨道:「火邪教每年都會研製新的蠱, 所以很我咱們不知道、沒聽過, 也是正常的。」
八姨接話道:「是這麼回事,這還得去看過才能知道是什麼情況。如果連尋蠱都沒辦法找到那蠱的位置,也可能是化進了血中,這個可能就要按解毒那樣去解了。但解毒也得知道具體是什麼毒,否則也是無從下手。」
「那一會兒吃完午飯,我們去曾家村看看, 再一起想想辦法。」四姨道。
亓官涵覺得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 便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吧。」
九姨理了理髮鬢, 有些疑惑地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直以來, 都是火邪教先惹我們,也是巧了,江湖門派數不勝數, 怎麼弄得好像就是咱們彼岸宮擋了他們火邪教的道了似的?」
六姨點點頭,「這麼細想起來好像也是,這也就是火邪教不知道我們彼岸宮在哪兒, 不然恐怕要打過來。」
「為什麼呢?」九姨陷入思考。
江翊一笑,「或許是彼岸宮有什麼是讓火邪教忌憚的。」
亓官涵仔細想了想,也沒有頭緒, 「實在想不出來, 畢竟我們跟武林人士接觸的也不多, 誰知道他們在忌憚什麼?」
正說著,幾個姑娘進來送廚房今早做好的點心。
點心剛放下,就見離亓官涵最近的一個姑娘,一下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就直衝亓官涵而去。
「小心!」
反應最快的還是江度,他衝過去一撐拍在那姑娘的肩頭。
那姑娘並不會武功,一下就被江度拍了出去。在摔在地上的後,姑娘就像沒有痛覺一樣,抓起匕首又衝上了去。
江度擋在亓官涵身前。
亓官涵忙抓住江度的衣服,道:「別傷了她,她不太對勁兒。」
江度反手打落了那姑娘的匕首,然後抓住對方的胳膊扭到身後,姑娘還在掙扎,但顯然是沒什麼用了。
「看她的眼睛。」宋頎提醒。
那姑娘雙眼無神,跟曾家村那些人一樣。
「現在怎麼辦?」九姨問。
「先把人綁了。」亓官涵道。
其他姑娘趕緊找來繩子,江度將那姑娘綁好。
宋頎上前檢查了一番,道:「跟曾家村的狀況一樣。」
「怎麼桃兒也中招了?」八姨問。
宋頎也沒有治療的方法,只能先這樣綁著。
亓官涵問:「誰跟她住一個院子?」
一個姑娘上前,道:「宮主,桃兒跟屬下住在一個院子裡。」
這姑娘叫小芙,這幾個殿前服侍的都由九姨在管,而這個小芙是九姨親手培養出來的,很是能信得過。
「小芙,桃兒這段時間可有出過彼岸宮?」亓官涵問。
小芙恭敬道:「回稟宮主,是屬下疏忽了。四日前,桃兒去附近村落買茶,您知道,宮中女子對茶有研究者不多,但有事沒事都愛喝幾杯,也不要求多好的茶葉,所以一直是在附近村落採買的,有時候也會煮些茶葉蛋來吃,這曾家村就是咱們常採買茶葉的村子之一。那日回來,桃兒就說乏了,便早早地歇息下了。次日又是她休息,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昨日她當差雖走神,卻也沒做錯過什麼事,屬也也就沒在意,沒想到就突然刺殺宮主了。」
亓官涵點點頭,「恐怕是她去曾家村的時候被染上了,也不知道那時候曾家村的人是否正常。」
九姨道:「宮主,既然現在什麼辦法都沒有,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吧。」
「九姨的意思是?」
「給桃兒喂顆紅蓮丹試試吧。」九姨道。
亓官涵也沒猶豫,點頭道:「去把紅蓮丹拿來。」
不多會兒,小芙就把紅蓮丹拿來了,看起來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九姨給桃兒塞了一顆,桃兒吃下去沒多會兒,就吐了一口黑血出來,隨後就暈了過去。
「看來應該是有些作用的。」九姨也鬆了口氣。
亓官涵道:「先把她送回房間,醒了看看情況。」
桃兒被背走後,幾個姨也先下去了,她們要去宮中各處看看情況,看是否還有其他人有桃兒這種症狀,或者對這些有瞭解的。
主殿裡剩下封欽他們幾個,亓官涵道:「沒想到彼岸宮也遇上這事了,好在中招的是個不會武功的,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宋頎問:「亓官宮主,那紅蓮丹究竟是何物所制?又究竟是什麼功效?」
亓官涵也沒隱瞞,道:「紅蓮是一種花,很像彼岸花,但只有一隻蕊,花瓣也能寬些。這花開得慢,但開了就不會敗,彼岸宮的水邊有很多,因為不知這花具體應該叫什麼,所以宮裡人都叫它紅蓮。也因為像彼岸花,所以彼岸宮的名字也是這樣來的。」
「這花沒有別的功效,就是能解毒,但具體都能解那些毒還不確定。因為花太多了,味道又比較清香,所以姑娘們也會摘來製成香囊、香粉之類的。除此也就沒別的用途了。」
宋頎問:「亓官宮主,實在冒昧,不知那些紅蓮花可否給我兩株?」
亓官涵不甚在意地道:「不必客氣,一會兒帶你去摘幾株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這花只能在彼岸宮這個地界生長,到了別處一天就得枯,而且摘下後一個時辰內必須入藥,否則也沒有藥性了。」
「原來如此。」宋頎有自己保存的方法,他是想帶些回去種植,這樣隨用隨取也比較方便。
江翊道:「亓官宮主,我倒有個想法。」
亓官涵微笑道:「你說。」
「既然彼岸宮有這麼神奇的紅蓮,又只有彼岸宮地界能生長,那火邪教是否是為此而來?火邪教以蠱害人,若這紅蓮能解所有蠱毒,那火邪教就等於失了最有力的工具。所以剷除彼岸宮,也許是勢在必行的。」江翊道。
亓官涵皺起眉,考慮了片刻後,道:「你這樣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倘若我們彼岸宮真是火邪教的最大威脅,那火邪教招惹我彼岸宮的做法就說得過去了。」
江度道:「還是等那個姑娘醒了問問看吧。也許會有線索。」
亓官涵衝他笑了笑,點頭道:「嗯。」
一個時辰後,桃兒醒了,讓小芙扶著她來見了亓官涵。
亓官涵趕緊讓人給搬了個椅子來,讓桃兒坐下說。
桃兒坐下,一臉歉意地將那天的事一一道來。
桃兒那天跟往常一樣,喬裝中普通人家的姑娘,去附近採茶的村子買茶葉。由於實豐附近並沒有其他武林門派,彼岸宮又地處隱秘,所以還是很安全的,即便是不會武功的姑娘,這麼多年來往來於茶村之間,也從未出過事。
桃兒在李家村沒買到茶葉,前幾日子李家村的茶都被茶商買空了,於是就去了曾家村。
一進曾家村,她就發現與平時不太一樣,安靜的有些過分了。就在她正想離開時,幾個帶著面具的人把她抓了,還在她的荷包裡搜到了彼岸宮的腰牌。然後其中一人就將一隻白色的蟲子餵進了她嘴裡。之後她變迷迷糊糊的,不記得是誰給她裝的茶,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就是在今天看到宮主後,突然起了殺心。
後面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宮主,我懷疑那些人是火邪教的人。」桃花道。
「何以見得?」亓官涵問。
「我在迷糊之前,看到了他們腰上的腰墜,像是火邪教的標誌。但因為被衣料擋住了一小半,所以並不能太確定。」桃兒道。
封業將帶著身上的那枚在茶樹下找到的腰墜拿出來,問道:「是這樣的嗎?」
「對!就是這樣的!」桃兒激動道:「因為下面的流蘇長短不齊,感覺不好看,所以我就記住了。」
封業點點頭,「看來真是火邪教了。」
封欽分析道:「他們好不容易抓到彼岸宮的人,估計是想通過她來找彼岸宮的入口。」否則把人抓住又放了,還把人弄得失了魂似的,又為了什麼呢?而且明知道彼岸宮的紅蓮花能解此蠱毒,還冒險一試,就只能是有闖進來的圖謀了,這樣只要能打彼岸宮一個措手不及,暴露了又有何妨?
「很可能是。」亓官涵同意封欽的看法,「但我彼岸宮周圍陣法密集,非常走之人,就算跟進來了,第二次也找不到入口。所以他們可能算盤打得不錯,但還是沒能帶人進來。而且那天他們應該跟的不是太近,不然桃兒回來時,守衛應該會發再。」
「既然桃兒姑娘沒事了,那說明紅蓮丹對這種蠱毒是有效的。小涵,如果有多餘的,就拿給曾家村的人吃吧。」江度道。
小涵?
江翊幾個都轉頭看過去,就連桃兒和小芙都一臉驚訝。
亓官涵似乎很習慣,笑道:「宮中別的不多,就紅蓮丹多。今天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明天早上我們再去送藥,再問情況也能方便些。」
江度點頭道:「還是你想的周道,就這麼辦吧。」
亓官涵讓小芙扶桃兒回去休息,隨後又對他們道:「一會兒我讓八姨給你們安排住的地方,都別客氣,當自己家就好。」
「那就打擾了。」封業點頭道。
亓官涵有些疲累地往主位上一靠,道:「我猜這次火邪教是好不容易摸到了彼岸宮大概的位置,想利用曾家村的人把彼岸宮的人引出去。然後就像江翊分析的,是衝著紅蓮來的,若我們出去了,他們正好可以藉機與我們一戰,毀掉彼岸宮,成全他們的蠱毒。若沒出去,這事嫁禍到我們彼岸宮頭上,官府來抓,照樣會讓他們有可乘之機。呵,我倒真不知道該誇他們謀算大呢?還是太過自不量力。」
「不管怎麼樣,現在有了方向,就好防備了。」江度勸慰。
亓官涵笑了笑,「是這麼回事。對了,你們這次過來,到底為了何事?」
雖說之前封欽說他們是來視察新知府的,但怎麼這麼巧還去了曾家村?還到達的次日就去了,按理來說逐一村落視察,怎麼也不可能先輪到曾家村的。
封業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道:「視察新知府只是表面理由,實際是我們奉父皇之命,來找遺失在外的私生子的。」
亓官涵眉峰一挑,笑意斂了些,「這樣啊……」
隨後也沒有多問,道:「走吧,我先帶你們去看看那些紅蓮。」說罷,就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第55章
彼岸宮有一條橫貫宮中的小河, 河不算太寬,水也是剛沒過膝蓋,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河邊長了無數紅蓮。此時正有少女在這裡採摘, 想回去做了香包,見亓官涵來了, 也紛紛行禮, 乖巧懂事。
亓官涵解釋道:「這些都是宮中的下一代了,有的與我同輩,有的還是我的晚輩。母親都是被負心人所欺, 而後入我彼岸宮的。我們彼岸宮並沒有禁止女子生育,也不禁止他們與外面的男人來往。只一條,嫁出去後永不得回來,也不許讓別人知道彼岸宮的所在。目前嫁出去的姑娘少之又少, 也都遵照約定沒有再回來過, 所以彼岸宮才能一直這樣安全。」
江翊微笑道:「這對女子來說, 真的可謂是避風港了。」
亓官涵道:「也不盡然,下一輩中有不少不理解母親的苦心,不願意待在彼岸宮的,尤其是男子,我義母倒也會放他們走,依舊是不許回來。而但凡進入彼岸宮的女子, 也都要查人品德行, 若不是個好的, 再淒苦也不會收留。」
江翊點點頭, 「彼岸宮能有今天這樣大的規模,要收什麼樣的人,自然要仔細考量。畢竟作為宮主,要對彼岸宮中所有女子負責,不能讓人毀了她們的家園。」
亓官涵笑道:「正是這個理。」
那幾個少女一人採了兩三朵就不再拿了,告退後笑嘻嘻的結伴離開。
亓官涵道:「這紅蓮雖多,但宮中女子都很珍惜。所以一般采夠了需要的數量,就不再多拿了。而做成香包,能香個一年多,倒也是省的。」
宋頎摸了摸這些花,微笑道:「懂得珍惜,才能長久。可見這些姑娘品性都是好的。」
「是啊。」亓官涵道:「宋兄隨意采就是了,不必太客氣。」
「好。」宋頎應著,就前去採摘了。
他並沒有直接摘花,而是從荷包裡拿出些張散發著淡淡藥味的紙。隨後用匕首挖出兩株,用紙包住根部。
亓官涵沒見過這種做法,問:「宋兄這是要移栽?」
「對,想種到襄王府去。」宋頎也不隱瞞。
亓官涵道:「這很可能移不活。」
畢竟這花只能長在彼岸宮中。
宋頎道:「嗯,但還是想試試。這藥紙能保存花株原本的土壤和水份,這樣送到京中應該還不成問題,到時候栽種試試。」
既然宋頎想試,亓官涵也就不再說什麼了,說不定宋頎有自己的辦法呢?
包好花後,幾個人就回去了。亓官涵也讓人裝了一整瓶的紅蓮丹,準備明天帶去曾家村。
吃過晚飯後,幾個人各自回了安排到了院子休息。
江翊發現兄長居然住在亓官涵的院子裡。其實他也覺得兄長跟亓官涵關係好像有些太好了,畢竟才認識不久,亓官涵把兄長當救命恩人,熱情相待很正常,但他兄長從來都是個慢熱的人,若不是真脾氣相投,一般不會這麼快就跟人這麼熟稔了。
不過兄長能交到個新朋友,江翊還是高興的。日後多個人照應,又是大名鼎鼎的彼岸宮,也是有利無害的。
次日吃過早飯,一行人去了曾家村。將解藥餵給村民後,村民門也逐一清醒了,並跪謝王爺的救命之恩。
但這個禮封欽和封業都沒受,反而不動聲色地把亓官涵推到了前面,讓他受了村民的禮,這才是名正言順的。
知府把幾個能說明白話的人聚到一塊兒,讓他們跟封業和封欽說明情況,
原來在他們中蠱之前,村中來了一行十個人,說是京中商隊的,來這裡採買茶葉,要在村子裡住幾天。這算是常事了,村中幾家也空出了屋子招待,一切都很正常。出事那天,他們像往常一樣早起吃飯,準備吃完就上山去給茶樹培土,但飯還沒吃完,那幾個人就闖了進去,二話不說,把那個白蟲子給他們餵下了。他們都是茶農,平時百姓之間鬧了矛盾拳腳相向的,倒還應付得來,但跟會武功的人比,那簡直就是人為刀俎,他們為魚肉。
後來的事他們都不記得了,直到今天醒來,回想起來才覺得可怕。
「對於那幾個假商人,你們可有線索可以提供?」封業問。
其中一個矮小些的男人道:「王……王爺,出一前一天晚上,我偶然聽到他們似乎在講我們聽不懂的話,不像是咱們大晟話,我還在想,京中的人就是見識廣,別他國的話都會說。」
封業點點頭,也不計較他說話不夠尊敬。
火邪教起源外邦,會他國語言也是正常的。
裡正道:「王爺,草民之前見他們往山上走了幾回。原本以為是去找野味的,但那日給我們喂毒,闖進草民家裡的人草民根本沒見過,這樣想來,會不會是他們在山中還有人接應?」
這裡正年紀雖大了,他頭腦倒是清醒。
封欽問:「是東邊那座山?」
那山正是通往彼岸宮的。
「是。」裡正應道。
這下就等於是印證之前的猜測了,火邪教這次應該就是衝著彼岸宮的所在而來的。
封欽立刻對知府道:「組織人馬,搜山!」
「是!」知府應後,趕緊去叫人了。
半個時辰後,實豐所有官兵分隊上山搜尋,以響箭為信。
山路難行,封欽沒讓江翊去,江翊便跟一同下山來的九姨一起待在曾家村裡,順便打聽一下曾氏的事。
九姨是個心善利落的女人,這會兒正在挨戶查看恢復的情況。
江翊待在裡正家,裡正用茶招待著。
江翊知道這裡正是個頭腦清楚的,便道:「我們這次是奉旨而來,要接一位曾氏的採茶女進宮為妃。」
「啊?」裡正一臉驚詫,「王妃殿下,不知皇上要接是的哪一位啊?我們曾家的裡的姑娘都沒出過實豐,這皇上怎麼會特地挑我們村的姑娘呢?」
聽裡正這話,像是並不知情,江翊道:「不是特地挑,是這位曾氏多年前,曾與皇上有過幾面之緣。」
「哦?草民完全沒聽過說。」裡正有一臉茫然。
江翊也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不是曾家村的姑娘?
「那你們村姑娘有沒有無故消失了幾天又回來的,或者未婚有子的?」
裡正想了半天,恍然道:「確有這麼一個,叫曾芸兒。這曾芸兒也是可憐的,老父老母在她十二那年就死了,只留下她和她哥。他哥也不是個東西,父母死後捲了家裡所有的銀錢跑了,一年後被人發現死在一個小巷子裡,說是賭博把錢花光了,又借了不少銀子還不起,被人活活打死了。這個曾芸兒性格靦腆老實,也不太愛與人接觸,所以回沒回家也沒人知道。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懷孕了。我們是農村,她家裡也沒別的人了,所以即便這是該浸豬籠的事,我們為了聲譽,也就給瞞下來了,當作不知道。」
「因為曾芸兒也不常出門,自然遇上不外村人,這事還就真瞞住了。她生產那天,還是我家老婆子去給接生的。生了個特別漂亮的大小子,我家老婆子還喜歡的很。後來剛出月子吧,曾芸兒可能是前後都沒養好,就得了病去了。留下那孩子我家老婆子本想收養來著,但曾芸兒的遠房表姐來了,就把孩子帶走了。看那姑娘的衣著,也不像普通人家,所以我們想著這孩子還小,跟著回去當親生的養,也能享福,這事就這麼結了。也沒再見那個姑娘回來。」
遠房表姐?
江翊皺起眉,若真是這樣,無疑更是大海撈針了。
另一邊,封欽在一處空地上發現了剛熄滅的柴火,估計走不遠。於是放了響箭,所有人開始往他這邊匯合。
在匯合的過程中,亓官涵發現了他們的行蹤,立刻追了上去。
封欽和封業在看到信號後,也紛紛趕了過去。
對方有十幾個人,實力並不弱,他們趕到的時候,還沒有生擒住任何一個。
封欽他們也很快加入了戰局。
有宋頎在,形勢很快有了逆轉。加上這邊已經處於彼岸宮的地界,亓官涵也終於空出手,可以改林中的陣法了,讓這些人一個都跑不出去。
在混戰中,亓官涵的荷包被對方的劍劃開,裡面的東西落了一地,其中赫然躺著一塊龍紋玉珮。
封欽愣了,封業也愣了。
亓官涵快速撿起玉珮往懷裡一揣,繼而揮劍相向。
現在也不是發呆的時候,封業和封欽回過神來,繼續迎戰。
近一個時辰後,才把火邪教的人全部抓住。怕他們自盡,就用布條堵住了他們的嘴,捆好後,嚴密押送回官府待審。
回到曾家村,江翊把裡正的話跟封欽他們說了。而封欽則把亓官涵有玉珮的事告訴了江翊。
江翊一臉驚訝,但亓官涵一直也沒說什麼,就像沒這事一樣。
晚些時候,一行人回了官府。就連亓官涵都被他們帶回來了,沒讓回彼岸宮去。
亓官涵似乎也沒準備再隱瞞,所以也不俱跟他們回來。
關上門,封欽問亓官涵:「那玉珮是你的?」
亓官涵笑得有些諷刺,將玉珮拿出來拍在桌上,「說實話,若不上皇上突然要來找什麼皇子,你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的存在。」
「你母親就是……」江度不知道要怎麼說,亓官涵的母親的確是個可憐人。
亓官涵冷笑道:「我母親叫曾芸兒,不過我剛出生不久,她就過世了,所以我對她沒有記憶,都是聽義母說的。義母與我母親從小就認識,在得知她被皇上臨幸又拋棄後,憤怒不已。原想接我母親到彼岸宮,但我母親當時身體非常弱,恐經不住山路顛簸。」
「我母親過世後,義母就把我帶到了彼岸宮撫養,視為己出。這塊玉珮我母親之所有留著,是怕我長大後不服管,做下錯事,希望能用它保我一命。我從未拿它當保命之物,只當是母親的遺物,隨身帶著,沒想到今日不巧,被你們看到了。」
亓官涵這番話就可見,他從不以自己是皇家子嗣為榮,反而非常排斥這件事。
「那……關於皇上找私生子這事,你有何打算?」封業問。
亓官涵不甚在意地道:「你們把這玉珮帶回去,就說曾氏已死,沒有子嗣罷。」

第56章
亓官涵說完這話就出去了。江度反應最快,也追了出去。
封欽看著桌上的玉珮, 問封業:「哥, 你說怎麼辦?」
封業想了想,道:「他身在江湖, 又有自己的責任在身,不想回皇家也能理解。將心比心地講,若換成這我, 我也會跟他一樣的選擇。」
封欽點點頭,「是能理解, 但父皇那邊這個謊要怎麼圓?」
封業一笑, 「不圓。父皇急了,對大皇子和四皇子也是個壓力,而對我們來說, 說不定是個機會。」
「也是, 那就這樣吧。待今晚我們審問完火邪教的人,就寫折子回京, 讓父皇准我們回去。」
「嗯。」封業微微歎了口氣。若是別人,他大概還能勸幾句, 畢竟若有自己人在皇家, 他們也等於多了個助力。但這個人是亓官涵, 先不說他能不能勸動, 他是在江湖中待過的人, 現在讓他選, 比起皇家, 他更喜歡縱山派的生活。雖也有爭鬥,但正派之間不至於你死我活,而就謀略來看,江湖人魚龍混雜,哪怕是天生聰明的,也未必有整天在生死之中徘徊的皇家人更懂得用計謀。
外面,江度追上了亓官涵。
亓官涵笑了笑,「抱歉,一直沒跟你提這件事。」
江度歎了口氣,「沒什麼好抱歉的,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見江度完全沒在意,亓官涵也鬆了口氣,「好。」
有江度陪著亓官涵,江翊也放心了。不過這兩個人也是一夜未歸,江翊覺得出事是不能的,只是不知道是喝多了酒找了家客棧休息了,還是回彼岸宮去了。
未免夜長夢多,封業和封欽連夜審了那些火邪教的人。
原本他們以為火邪教的人應該相當有骨氣,但實則發現也是分人的。其中兩個經不住拷問,把知道的全招了。
原來他們真的是衝著彼岸宮的紅蓮來的。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火邪教有人看到彼岸宮的人用紅蓮解了他們在利用的一個女子的蠱毒。後來為探這紅蓮丹究竟能解幾種蠱,他們便四處做惡,而且專找那種能與彼岸宮聯絡上的村子、門派之類,當然,太厲害的他們也不敢惹。上一任宮主年輕的時候的確特別喜歡四處走走,扶貧幫困,也用紅蓮丹解了不少他們種下的蠱,但後來彼岸宮主就甚少出門了,宮中眾人也不出門,所以他們根本沒辦法跟蹤到彼岸宮的的入口,於是這一查就是很多年。
這回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了,便用了些手段想引彼岸宮的人出去,再伺機跟蹤,但沒想到那林子邪乎,還是被他們給跟丟了。
而關於四皇子與火邪教勾結的事,他們也招了。的確,四皇子一開始是勾結木瓦一族的,而火邪教也跟木瓦勾結上,準備一同對付大晟的。後來火邪教教主和四皇子都覺得木瓦其實挺沒用的,就私下兩方湊到了一起,形成了四皇子的勢力網。
而近來,火邪教也的確派了人保護四皇子。
之前秋獵,前去行刺的是火邪教的死士,原本也只是做做樣子,讓四皇子救駕有功,沒想到居然還折損了一人。四皇子也沒救駕成功,最後送了好些禮給教主賠罪,才沒讓教主怪罪。
封欽問:「你們教主跟四皇子談的什麼條件?」
那人道:「事成後,我們火邪教將為大晟國教。」
「哈哈,你們教主想的真多。」封欽十分不屑。
封業皺眉問:「你們怎麼知道待來日事成,四皇子不會反悔之前的承諾?」
那人道:「教主給四皇子下了蠱,四皇子必須定時服用解藥,根本不敢反悔。」
「那現在解藥是在誰手裡?四皇子身邊那幾個火邪教的人手中有嗎?」
「有,就是他們按時給四皇子服用。」
「若不服用,會有什麼症狀?」
「先是胡言亂語,敵我不分,時間長了會神智不清,最後瘋掉。」
封欽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封業問:「那不吃解藥要多久才會發作?」
「三天。」那人道。
封業滿意地點點頭,隨後拔劍將那幾個嘴硬的殺了兩個,然後道:「本王知道你們不可能都是無牽掛之人,本王此番也不是針對你們,只要你們把四皇子身邊的人騙過來,再向教中報告你們平安無恙,不讓人起疑惑,那事成之後,本王定不動你們一根汗毛,且放你們離開。不過你們若耍花樣,那這一個人的下場便是你們的結果。待他日皇上下旨端掉火邪教,你們的家人、愛人、子女也一個都別想活。」
「小的什麼都說,什麼都說!」之前就招了的兩個人連忙磕頭,他們都是有心愛之人的,自然不能看著愛人死去。
剩下那些沒招的也沒了剛才的硬氣,卻也沒開口。
封業之所以只殺光兩個,除了殺雞儆猴外,也是怕這兩個招供的見沒人能拆穿他們,再胡編亂造,現在有了也可能會招供的人存在,這兩個人也能有所忌憚。
事情都差不多弄清楚了,封業和封欽倒也沒有輕舉妄動,看著那兩個招供的寫了書信分別發去四皇子和火邪教教主那兒。而後,他們也上了折子,請皇上允許回京。而封業有些不放心他們一走,實豐和彼岸宮的情況,於是修書一封,讓人送到了縱山派,希望師父能派人前來幫彼岸宮一二。
那些火邪教的人果然沒敢作祟,四皇子身邊的人來了之後,直接被彼岸宮的綁了,搜出身上的解藥後,就地殺埋,乾淨利落。
縱山派的人來得也快,聽說事關彼岸宮,縱山派的掌門親自帶弟子們來了。火邪教的那些人也被蒙著眼帶去了彼岸宮關著,縱山派的人也住進了彼岸宮,封業和宋頎陪了師父幾天後,回京的聖旨下來了,幾個人便起程回京了。
而江度選擇留下,也是想照應亓官涵一二,江翊沒有意見,只叮囑了幾句安全。
回京路上,他們走得並不快。一來是跟在四皇子身邊的人離開前,給四皇子留了藥,也就是說一時半會兒的,四皇子還不至於失態。二來,那位曾氏既然說是沒有子嗣的,那皇上自然也就不著急讓皇子回宮認祖歸宗了,自然也就不用那麼著急了。
不過這一路上,江翊的臉色比去時還難看。坐著馬車也暈得不行,到了忠茂縣已經是車都下不來了。
宋頎見狀,忙道:「先把他抱進去,我一會兒給他看看。」
這幾天他以為江翊只是暈車和勞累,也沒太在意,只給了江翊一些暈車的藥丸吃,但看今天這個狀況,似乎不太對。
這家客棧有獨立的院子,位置也就錯,就在衙門附近,很是安全。封業便要了個小院,小二熱情地把他們帶進去,得知道江翊暈車後,還熱情地介紹了店裡的酸梅湯。封業不知道江翊能不能喝,但給宋頎喝也是好的,便要了一壺。
小二應著就出去了。
宋頎坐到床給給江翊把了脈,隨後一拍腦袋,大罵自己疏忽,笑著對江翊道:「恭喜了。」
「嗯?」江翊正難受的緊,哪知道他在恭喜什麼?
宋頎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雖這樣說感覺有點奇怪,但還是得恭喜你,有喜了。」
江翊一愣,臉跟著紅了起來。他沒有這方面經驗,同輩中又沒見過誰懷孕,所以難受到這般地步,也沒往這邊想過。
宋頎又何嘗不是?所以對自己的失職是有些自責的,畢竟他比江翊大,知道的也應該比江翊多,怎麼就一時遲鈍,沒往這方面想呢?
封欽和封業一臉疑惑,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但似乎又不是什麼壞事。
宋頎覺得這事還是江翊自己跟封欽說得好,便起身拉著封業離開了。
封欽坐到床邊,一臉心疼地問:「想吃什麼就跟我說,我去給你買。」
江翊在最開始的驚慌和不知所措後,現在已經調整過來了,身上還難受,但心情倒是不錯,「沒什麼想吃的,晚一點讓廚房給我煮碗麵,面少湯多那種,再加些青菜。」
「好。」只要江翊想吃,讓他做都行。
摸了摸江翊的頭髮,封欽問:「宋頎跟你說什麼了?」
江翊笑了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事?」
江翊組織了一下語言,「我跟你說過我的異能是源自於我的母親,以及我母親族中的事。但沒跟你說,那一族中的男子亦能有孕。」
「啊?」封欽懵了。男子有孕?這他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江翊彈他腦門,「害怕了?」
這事的確很匪夷所思,但也許在他母親那一族來說,是再常見不過的了。
封業趕忙搖頭,「不是,就是有點意外。」
江翊笑了笑,「但你現在必須接受這個意外。」
「我當然接受啊。」
江翊滿意地點點頭。
封欽看著他。
江翊也不說話。
封欽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有了?」
「嗯……」江翊應得很輕,像是怕嚇著封欽似的。
封欽瞪大了眼睛,「你說真的?!」
「嗯……」
封欽哈哈大笑,隨後抱住江翊,「太好了,輕塵,你太棒了!」
江翊無語,這跟他棒不棒有什麼關係?不過看封欽高興,他也鬆了口氣。
封欽抱了一會兒,趕緊鬆開江翊,小心翼翼地道:「我現在要做什麼?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回去我給你找幾個信得過的人,貼身服侍你吧,就夏風一個我怕他周全不過來。再給你挑幾個廚子,每天換著樣的給你做吃的,你想吃什麼就說,做不好咱們就換……」
江翊趕忙摀住他的嘴,「你小聲點。」
封欽抓住他的手,「小聲什麼?這麼高興的事,自然應該大吃一頓來慶祝。」
「別胡鬧,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肯定得惹麻煩。」江翊還是理智的。
封欽原本高興的心被潑了一盆冷水,鬱悶道:「我哥快點登基就好了。」
「沒辦法,現在只能順勢而為。」江翊微笑道。他不太出門,就算在家中躲著不讓人知道也不成問題。但如果孩子出生了,那又該怎麼辦?暫掛在別人那兒,估計以後歸宗肯定會受到疑問,對孩子也不好。
「你想怎麼辦?」封欽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辦法,要讓他假納一個女人,把孩子推說是那女人生的,他也不樂意。
「沒想好,實在不行就先偷偷養在府上,以後就說是你私生子算了。」江翊笑道。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這樣孩子是封欽的,假娘又是個沒影的,接回來他從小養著,別人不會說閒話,對孩子的成長也是好的。等孩子大點,再把真相告訴他便是了。
封欽仍然覺得委屈了江翊,便道:「我再想想。」

第57章
封業的驚訝不比封欽少, 不過之前宋頎跟他簡單提過這事, 所以他多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他對孩子倒沒什麼想法, 只要能跟宋頎成親,他就滿足了, 其他的只是附加的東西, 有沒有都可以。
為了江翊的身體考慮,他們決定多在這兒住些時日。也好在宋頎還懂些醫術,能給江翊開安胎的湯藥, 倒是不用另請大夫找麻煩了。
休息了幾日的江翊氣色明天比之前好了, 找到了暈車的原因,對症下藥, 自然恢復得也快,相必再上路也不至於那些難受了。
這天沒什麼事, 江翊和宋頎在屋裡下棋吃果子,好生隨意自在。
「你回去後有什麼打算。」宋頎問。
江翊笑了笑,「還沒想好。實在不行就先稱病, 去莊子上待著算了。」
宋頎擺了一顆白子, 道:「我倒有個大膽的提議。」
「你說。」
宋頎道:「在你生產之前,把皇位奪下來。這樣孩子也能有一個穩定的成長環境, 你和律王也能全力撫養這個孩子,任別人怎麼非議都無所謂, 咱們也不怕。」
江翊自然知道這是個好辦法, 但是, 「談何容易?我們費了那麼多工夫也只才扳倒了一個二皇子而已。」
宋頎倒比他樂觀, 「四皇子眼看也不行了,大皇子那邊,大不了沒事給他找點事。現在咱們不得不拼,不然他日若你我的異能被察覺,恐怕不是被利用殆盡,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江翊閉了閉眼,點頭道:「你說的對。」
以當今聖上的性子,宋頎說的八九不離十。
「等這次回去,你就安心養著,少操心。萬事交給我。另外,舒□也是個聰明的,與我們的目的又一致,倒可以請他來幫忙,相信會事半功倍。」宋頎道。
江翊倒把舒□忽略了。的確,有舒□在,應該不成問題。舒□在定督候府住得很好,也藏得很好,雖沒再與懋妃見面,但聽說許霖若進宮看望貞貴妃,都會帶上舒□寫給懋妃的信,這也是得寵的好處,家人可以時常進宮。若來日封業登基,舒□入宮應該就方便了。
「也好,不過凡事還是要以安全為重,不要冒進。」江翊提醒。
「放心吧。」宋頎笑著點點頭。
又住了幾日,待江翊完全恢復精神後,幾個人才重新整裝上路。
一路也也是能慢則慢,反正如果皇上問起,就說封欽不舒服,一路只能慢行。
到達京城當日,已經是傍晚了。
幾個人各自回到府上,江翊近來有些嗜睡,此時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
封欽將江翊抱進臥房,江翊就這麼睡了過去,也顧不上沒洗澡的難受了。
封欽親了親他的額頭,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出門吩咐了廚房熬雞湯、做清淡的食物。煎藥的事則交給了夏風,夏風已經知道了,接受能力也不錯,伺候江翊也更用心了。封欽給他漲了月錢,跟佑興一樣的,夏風感恩戴德的,幹活也更賣力了。
獨自吃了飯,封欽找了幾本書到臥室去看。廚房的熱水已經備下了,江翊醒了要洗澡的話,隨時都可以。
不多會兒,江翊翻了個身,醒了過來。
封欽趕緊湊上去,輕聲道:「醒了?一會兒吃個飯再睡吧?」
「嗯……」江翊啞啞地應了一聲。
封欽坐到床邊,江翊順勢枕到他腿上。最近江翊特別喜歡犯懶的時候枕在封欽身上,腿上、肚子上、肩膀上……都讓他覺得很安心。
封欽用宋頎教他的方法輕按著江翊的頭皮,讓他盡量舒適放鬆,並閒聊道:「剛才宮中來旨了,讓我和哥哥明早進宮覲見。」
估計是要意思意思,給點賞賜。
「嗯。」江翊享受著封欽的按摩,聲音聽起來也軟得很。
封欽低頭親了親他,道:「明天你起床自己吃飯,別挑食,盡量多吃。我見完父皇,想去母妃那裡請安,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好。」江翊輕聲道:「算來,四皇子發作的時間也差不多在這幾天了,你萬事也要小心,離他遠點。」
誰知道四皇子瘋起來會不會傷人呢。
「放心,就是為了你,我也得顧好自己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封業和封欽進宮面聖。
曾氏無子嗣的事已經報給皇上了,皇上雖表面看不出什麼來,但通過語氣也能聽出失望。
這事他們做兒子的自然不好多說,所以受了些無關緊要的賞,就告退了。
隨後兩個人去了貞貴妃那兒,貞貴妃在得知江翊能以男人之身孕育時,先是驚詫,之後是欣喜和理解,也感慨上天對自己的兒子真的不薄,原本可能在婚姻中因此事產生的問題也就這樣迎刃而解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呢?其實話說回來,為了延續血脈而讓封欽和封業再納女子,她也是不願意的。她這一生已經受夠了三妻四妾的苦,自然希望兒子能從一而終,這樣沒有隔閡的相濡以沫,才是真正的幸福。
貞貴妃一高興,就賞了不少東西。當然,也沒有厚些薄彼,也有宋頎的份,也算是顧得周全,兩廂歡喜了。
而四皇子的事,他們也跟貞貴妃說了。
貞貴妃在得知四皇子的事後,笑道:「他自找的。不過……講真的,我有時候真的特別想找個蠱師算計了那位,但細想想,蠱師多大不是善類,與那樣的人為伍,我是信不過的。」
「母妃說的對。」封欽應道。
「不過,現在江翊這個情況,我們也不得不抓緊了。」貞貴妃認真道。
封業道:「母妃,宋頎已經提出要加快速度,最好趁孩子出生前,把所有的事都落實了。我們也考慮了一下,準備讓江翊好好休息,拉舒□來一同議事,爭取早日達成目的。」
貞貴妃滿意地點點道:「嗯,舒□自小聰明,有他幫忙,我也能安心了。」
「是。」
出了宮,封欽道:「哥,叫上宋頎到我那兒吃飯吧?府上的人做了醬肉,味道不錯。」
封業道:「讓你人送我府上吧,我就不過去了。雖說江翊這事是個高興事,但還是要拿捏好分寸,別讓了父皇忌憚,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吧。」
封欽無奈,「哥哥小心為上自然是好的,但實在是有些無趣。」
封業失笑,「等來日時成,再有趣也不晚。」
之後的幾日都很平靜。江翊依舊懶懶的,但胃口還算不錯,多少讓封欽能放心一些。
這天,皇上下旨讓所有皇子、王爺、郡王一起上朝。封欽也沒能多陪江翊,天不亮就出門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跪拜。
封欽跪在其中,卻想起了上一世登基之事,現在想來,沒了江翊,依舊是了無生趣的。而這一世,他不會再坐上那個位置,江翊也跟他相親相愛,真是沒什麼比這個更美妙了。
「平身。」皇上道。
「謝皇上。」眾人起身。
「今日召你們前來,是新日國想要入京覲見,各位愛卿覺得這事要不要同意?若進京又當如何接待?」
「皇上,臣以為我大晟不至於與新日國為伍。」
「皇上,我大晟素來與新日無往來,不知新日國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皇上道:「新日國新上任了主君,想來與我大晟邦交,互通有無。」
「皇上,新日國仍蠻夷之邦,我大晟無論財力還是物力,都比他們強了不只千百倍。如此邦交,對我大晟並無好處。」
皇上問:「大皇子,你怎麼想?」
大皇子出列,道:「父皇,新日的確荒蠻,又善用蠱毒之物,實在不是善類,如此邦交,怕是對我們並無好處。」
皇上不置可否,又問:「老三,你覺得呢?」
封欽垂眸出列,道:「新日與我大晟相比,無論哪方面,都是不及的。不過說到底,還是要看父皇的意思。父皇若是想揚我大晟國威,那讓他們來自也是沒什麼不可以。只不過京中守衛防護一定要做好,以免措手不及。」
皇上點點頭,又看向四皇子,「仁王,你怎麼想?」
此時四皇子臉色蒼白,神色萎靡,似是撐著最後一口氣才勉強上朝的。
皇上叫了他,他卻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封欽看了看他,心中冷笑——估計是藥沒了,控制不住了。
「仁王?!」皇上不悅地又叫了他一聲。
這回四皇子有了反應,出列道:「父……父皇……」
皇上見他這樣,皺起眉,「你這是怎麼了?」
四皇子忙道:「兒臣無事,可能是昨夜沒睡好,讓父皇擔心了。」
皇上見他這樣,有些心煩,便轉頭問封欽,「老六,你怎麼說?」
「父皇,兒臣同意三哥的。其實新日能帶給大晟的非常有限,托大了說應該全是咱們大晟幫他們,不過能揚我國國威也很重要,日後若有需要,說不定也能用得上新日國。所以父皇如果想見,那做好守衛這方面就可以了,別的倒不必太擔心。至於新日國圖什麼,相信父皇心中明白,兒臣就不多問了。」
封業這話顯然是讓皇上滿意的,皇上笑道:「老六是長大了,果然,娶親是有好處的。」
皇上的話音剛落,在站封欽前面的四皇子突然仰天大笑,像失了智似地指著上位的皇上,「那個位子,很快就是朕的了!」

第58章
「放肆!」皇上怒道。
一個皇子, 不但明目張膽地覬覦皇位,還敢自稱「朕」,簡直是翻了天了!
「放肆?哈哈哈, 你都這把年歲了, 還不讓位,是不是太不識趣了?」四皇子就跟中了邪似的,往常那溫厚的樣子完全不見了,顯得邪氣又瘋魔。
「你……」皇上也看出四皇子不對勁兒,但還是被氣得手哆嗦。
四皇子毫不在意別人驚詫的目光,自顧地道:「待朕坐上那個位置, 就封自己的母妃為皇太后,其他皇子、皇妃……呵呵,都得死!」
皇上氣得臉都綠了,立刻怒道:「來人!把仁王給朕關進大理寺!」
侍衛立刻衝進來抓四皇子。
四皇子還怒了,邊掙扎邊道:「放開朕!信不信朕將你們通通砍了?!」
然而侍衛並沒有理會他,直接將他連拖帶拉地帶走了。
四皇子一派的人面如菜色,個個瑟縮在那裡, 一動不敢動, 心中也是一團死灰, 不知道四皇子突然就這樣了,這不是等於自己拱手把命送了嗎?
四皇子發瘋是在封業和封欽的意料之中, 但他們以為四皇子瘋了會傷人之類的, 卻沒想到是把自己內心的想法給說出來了。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 也沒說話。
這時, 大皇子行禮道:「父皇,四弟今日這樣,倒讓兒臣懷疑起一事。」
「什麼事?」皇上握緊拳頭,恨不得殺了四皇子。
「四弟突然這樣,跟變了個人似的,兒臣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而且近來,兒臣發現四弟身邊多了幾個侍衛,但瞅著眼生。一開始兒臣以為是父皇賞的,但後來聽母后說,並無此事。而這段時間兒臣沒再在四弟身邊看到那幾個人。四弟這樣,兒臣在想,會不會跟那些個人有關?」大皇子一臉誠懇地道,就像是一個單純關心弟弟的兄長。
「哦?是什麼人?」皇上皺起眉。
皇子府上的侍衛、下人都慢皇上安排的,皇子不可以私自安排。
「兒臣不知。但不知父皇有沒有印象,秋獵時,有兩個侍衛跟在四弟身邊。」大皇子道。
皇上仔細想了想,「朕好像有些印象,老四還獵了頭熊。而以老四的武功,應該獵不了這樣兇猛的動物,看來是有高人相助了。」
大皇子有些得意地道:「正是。當然,這些都是兒臣的猜測,究竟如何,還需要父皇派人去查。」
皇上點點頭,「翰林院御史!」
「臣在。」翰林院御史冒著冷汗站了出來。
這位翰林院御史正是四皇子的外公,寧妃娘娘的父親,四皇子一派最有力的支持者。
「你可知四皇子的事?」皇上問。
翰林院御史就算知道又哪敢說是,忙道:「微臣不知啊!四皇子雖是微臣外孫,但四皇子素日事忙,也不常與微臣相見,所以微臣並不知道四皇子在做什麼。」
在外孫、女兒跟自己之間,翰林院御史果斷選擇了自己。
皇上點點頭,「大理寺卿!」
「臣在。」大理寺卿出列。
「四皇子的事,交由你去查,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臣遵旨!」
「新日國覲見一事,交由禮部安排,務必周到,揚我國威。」
「是!」禮部尚書應道。
「退朝!」皇上說罷,便氣哄哄的走了。
「恭送皇上。」
下了朝,封欽和封業一起往回走。
在馬車裡,封欽問:「哥,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封業想了想,道:「把火邪教的事偷偷透露出去,其他的咱們就不管了,等父皇要圍剿的時候,再出力便是了。」
封欽點點頭,「希望大理寺別辜負了父皇了期望,定給他好好查查。」
封業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
之後的幾日,朝中上下都在調查四皇子的事和準備招待新日國的事宜上忙碌著。
封業通過別人,不動聲色地把火邪教的事透露給了大皇子。大皇子抓著這個機會就傳給了大理寺。四皇子一派人人自危,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估計到時候查下來,會把責任都推到四皇子身上。
寧妃那邊已經去求了皇上多次,說四皇子只是中了邪,並非真心皇上不敬。甚至在御書房門口跪了一夜。然而皇上並沒有理會她,最後寧妃受不住累暈了過去,皇上也只讓人給抬回去,找了個把太醫給看了,也就完事了。
江翊這邊一切都好,給定督侯去了信,說了情況。定督侯挺高興,讓人送了些補品過來,但人沒來,也是怕惹皇上忌憚,倒是個謹慎的。
江翊精神也不錯,肚子比之前胖了點,但若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太出來。宋頎有時候會來陪江翊說說話,順便給他開湯藥,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封業覺得這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了。
大理寺將能查到的都查清後,把證據擺到四皇子面前,讓他認罪。
四皇子這些日子時而瘋魔,時而清醒,讓太醫來看,也沒診出什麼毛病,吃了幾副藥也不見好,只能這樣關著。
而看證據這天,四皇子倒是清醒了,他也知道經此一事,他已經失了爭奪皇位的資格,於是主動認罪,要提供證據,爭取活命。
於是在侍衛的押送下,四皇子面見了皇上,把火邪教供了出來,但沒說是自己想爭皇位,而說的是火邪教用蠱控制了他,逼他爭皇位,好讓火邪教成為大晟主教。
皇上聽後,哪管他是被脅迫的還是主動的。那天四皇子在朝堂之上放肆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呢。
於是也沒說原諒與否,只讓把四皇子繼續關押,待抓到火邪教眾再說。
因為新日國覲見就在當下,所以火邪教一事倒是被放緩了。
這日,新日國新君與使臣如期抵達京城。皇上親自迎接,也不算怠慢。
飲宴也早已安排妥當,一行人入座,皇親國戚作陪,江翊稱病沒出席,皇上也沒在意。
酒過三巡後,新日君主道:「皇上,我新日有意與大晟交好,您接見我們,我們也很高興。我新日地稀人少,但姑娘一個個都是頂美的,為表誠意,我特地挑了新日最美的姑娘,來敬獻給皇上,望皇上笑納。」
話音剛過,一個穿著豐新日國盛裝的姑娘就婀娜地走了進來。
這位姑娘的確美貌,看著也沒有新日人的粗獷,看著小鳥依人的樣子,舉手投足也很有教養。
「民女關鸝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姑娘跪身行禮。
皇上看著關鸝,眼睛有些發直。後宮女子頗多,但像關鸝這樣漂亮、年輕、氣質高雅,又是外族人長相的,的確沒有,對皇上來說也著實新鮮。
皇后、貞貴妃和懋妃作陪,臉上的表情也是各異。皇后的臉已經笑僵了,顯然是不高興的。貞貴妃和懋妃倒是笑得真心,但皇上看向她倆,又覺得收了這麼個女子似乎不太合適。
懋妃恰時地笑道:「皇上,怎麼好叫關姑娘這麼跪著呢?」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道:「起來吧。」
「謝皇上。」關鸝起身後沉默不語。
貞貴妃微笑道:「這關姑娘好顏色,這若是進了後宮,咱們姐妹又多了個說話兒的人。」
懋妃附和道:「正是呢。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看貞貴妃和懋妃都很高興,心下也是舒心的,但在看到皇后臉上的假笑後,興致也失了半截。想來明年春天,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選秀了,到時候後宮還會添不少年輕貌美的妃子,所以收下新日這個不是不可以,只是到時候怕是又要被說昏庸了。
新日君主對關鸝使了幾個眼色,想讓她展現一下自己,多跟皇上說說話。
但關鸝顯然沒順他的意,站在一邊繼續沉默。
皇上思量再三,開口道:「關鸝?」
「是。」關鸝應道。
「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十八。」
皇上笑了,「真好啊,正是容貌鮮嫩的年紀。不過朕後宮嬪妃不少,又有極喜愛的貞貴妃和懋妃,收了你,怕也是浪費了你的美貌罷了。好姑娘,自然應該有個好去處。封欽!」
封欽沒想到父皇怎麼突然叫他了,但還是起身道:「兒臣在。」
「這個關鸝,賞你了。」皇上笑道。
封欽一愣,這他娘的什麼玩意就要賞他?是想讓他找個機會把這關鸝殺了了事是吧?
貞貴妃眉心一皺,心裡大罵皇上。又不是她惹皇上不高興了,憑什麼用這麼個小姑娘破壞封欽和江翊的感情?再說,江翊現在這樣,能經得起刺激嗎?皇上簡直越活越不是個東西了。
懋妃也是眼睛一轉,她知道封欽喜歡江翊,兩個人的感情也很好,皇上這樣做不是等於要離間他們嗎?
就在貞貴妃和懋妃想著要怎麼反對時,封業站了出來,「父皇,您這可就偏心了。」
「哦?父皇怎麼偏心了?」皇上笑問。
「封欽已經成家了,但兒臣還單著一個人,連個侍妾都沒有。父皇不為兒臣想想,倒把姑娘直接塞給封欽了,不算偏心?」
「那把這姑娘給你,你願意收?」
封業微笑道:「兒臣府上之前的那個大丫頭發嫁了,正缺個暫管內院的女子,若父皇肯賞,那兒臣倒是省了再培養大丫頭的事了。」
封業說的是「暫時」,自然不是想讓關鸝做正妃的,皇上也不願意封業的正妃是個外邦人。不過若封業喜歡,賞了他倒也無妨。
「那行吧,你都這麼說了,這個關鸝就給你暫管內院吧。」
「多謝謝父皇!」封業行禮謝恩。
他當然不是喜歡關鸝,但江翊現在這個情況,可不能傷懷受刺激,所以他把這個女人要過來,相信宋頎是能理解的。待過些裡子找個理由打發了便是了。
封欽何嘗不知道他哥這是在幫他?也正是因為知道,才更加憎惡父皇的所為,看來不把這個皇位奪下來,他們是沒個安寧了!

第59章
貞貴妃心裡憋了一團火, 氣得恨不得把面前的桌子掀了。雖說封業為封欽解了圍, 但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蓄意用一個女人挑撥離間嗎?再說, 這關鸝是新日獻給皇上的,皇上以自己和懋妃為由不收,本就打了新日君主的臉, 現在又把關鸝給了自己兒子,還是封業不得不主動求要的, 這不是讓新日君主覺得是他兒子橫刀奪愛、不識趣嗎?皇上還真是越活越噁心了, 還是趕緊死去吧!
懋妃在心中皺起眉, 她知道封業這是也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封業府上還有宋頎, 這讓宋頎怎麼想?宋頎就算知理大度, 有個女人整天在府裡轉悠,心情也不會好到哪去。皇上還真是皇上, 噁心和程度從來就沒讓她失望過。
新日君主也不高興,明明是獻給皇上的, 為的是兩國關係交好, 這直接轉手給了個皇子算怎麼回事?萬一這個皇子以後當不了皇帝, 那他們的如意盤算不就是打空了嗎?
但皇上話已經說出去了,自然是不能改的。席上氣氛一時有些低落,不過很快舞姬們就進來了, 緩解了氣氛。
宴席結束後, 新日國人出宮至驛館休息。其他人也各自散了, 估計之後幾日也沒他們什麼事, 最多是新日國人離開時,他們要去送送罷了。
封欽和封業算走得晚些的,兩個人並肩走著,氣氛並不好。
封欽有些上火,「哥……」
封業倒比他淡定,「沒事,江翊現在的情況你府上也不方便多一個身份曖昧的女子。不是江翊不能顧全大局,而是現在這個情況沒必要委屈他。而宋頎,我瞭解他,他必然能理解我的所為,況且,那個姑娘在我府上也不過是個擺設,宋頎的委屈,我總會加倍補償他的。」
封欽歎了口氣,「哥,之前宋頎趕著想解決掉這些事時,我還沒有覺得太急迫,哪怕晚上個一年半載的也可以。但今天一事,我真覺得不能再等了。這次你幫我擋了,下回呢?我和江翊在一起不容易,斷不能這樣被毀了。你也一樣。」
封業點點頭,「你說的對。等新日人走了,立刻去處理了火邪教的事,無論火邪教怎麼樣,四皇子這次肯定是完了。接下來就剩了一個,必要時,用點非常的手段就是了。」
「嗯。」
回到府上,封欽把事情跟江翊說了。
江翊皺起眉,「近來我家中在朝中還是比較低調,按理來說皇上不應該把那個姑娘賞你。但如今賞了,那說明他一開始的忌憚就沒放下過,只是我們覺得沒事了而已。那姑娘若是個老實的也就罷了,但要是個能作妖的,怕襄王府也不得安寧了。」
「嗯,得想辦法盡快把那姑娘打發了才好。」
「明天我把宋頎叫過來吃飯吧。」
「嗯,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你寬慰他一下也好。」
襄王府裡,關鸝是之前就送來的。皇上賞的,府上的人也不能給關外面,但府上內院誰說的算他們心中都明白,也不敢把人往內院帶,只得先安排到廳裡等著,等王爺回來再說。
江翊聽到消息,去了客廳,在看到關鸝後,心裡泛出酸意。
關鸝不知道眼前這位好看和跟神仙似的男人是誰,對方也沒有自我介紹,但看打扮也不像下人管家之類的。
「你在這兒稍坐一會兒,等王爺回來安排吧。」宋頎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只能等封業回來再說,他是相信封業的,但府上突然多了一個皇上賞的姑娘,他多少還是不太高興的。
沒多會兒,封業就回來了。
進了正廳先是一把摟過宋頎,笑問:「中午吃什麼了?」
宋頎說了幾個菜,但顯然情緒是不高興的。
關鸝著著兩個人有些奇怪的舉動,心下疑惑,卻沒問,畢竟問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現在他們新君的算盤打空了,這會還不知道怎麼惱火呢。
宋頎看了看那他姑娘,輕聲道:「那姑娘……你看著安排吧……」
封業這才注意到一邊的關鸝,不過現在也不是跟宋頎解釋的時候,便轉頭問那姑娘:「你叫什麼來著?」
「民女關鸝,關閉的關,黃鸝的鸝。」關鸝道。
封業點點頭,問宋頎:「純馨院打掃了嗎?」
宋頎道:「一直收拾著。」
「福安,送關姑娘去純馨院,再找個丫鬟伺候著吧。」封業道。
「是!」福安應著走過去,「關姑娘請。」
一聽是純馨院,下人們就知道王爺對這個關姑娘是什麼態度了。
純馨院是西北角的一個院子,在府上來講是最偏僻的存在了。原本那個院子是想改個雜物房來著,但王爺一直忙碌著,也沒安排下去,也就暫時空在那了。
「謝王爺。」關鸝行了禮,就跟著去了。
封業摟著宋頎,把經過說了,然後輕聲在他耳邊道:「抱歉……」
宋頎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理解封業的做法,如果換作是他,也會如此。但這並不表示他看到關鸝心裡就會舒服了,而這一切的責任都要歸到皇上頭上,如果皇上直接回絕,而不是拿封欽出來說事,那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畢竟皇上已經拿貞貴妃和懋妃出來擋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宋頎拍了拍封業的背,「沒事,這事你做的對。」
封業親了親宋頎的耳朵,「等過幾天,我以教規矩為由,把她送到我母妃那兒去,要是父皇想寵幸,就幸去,不想就讓她在宮裡待著,等個一年半載的,找個人家嫁了就行了。」
宋頎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好。」
次日,江翊把宋頎叫到了府上,還請來了舒□,三個人一起吃個飯,準備商議一下之後的事。
「昨天封欽進宮飲宴才見了懋妃娘娘,娘娘挺好的,你別太擔心。」江翊對舒□道。
「嗯。」舒□笑著點點頭,「我今早聽說皇上賞了個女人給襄王?」
他也是聽許霖說的,具體的許霖也不是太清楚。
宋頎歎了口氣,把事情說了。
舒□道:「現在權利不在咱們手上,咱們只能夾縫中生存,所以除了忍也沒別的辦法。但這都是暫時的,四皇子這事把火邪教拖出來也好,火邪教作惡多年,除了對以後的江山社稷也多有益處。不過火邪教除了,四皇子還能活多久就不好說了,畢竟咱們不知道四皇子身上的蠱有沒有得解,能維持的那個藥又剩下多少。」
四皇子被關了之後,他們也沒辦法接觸到,或者說根本沒想接觸。
「嗯,眼下先把火邪教除了,然後再看大皇子那邊吧。」江翊道。
「宮裡讓貞貴妃娘娘盯好皇后,宮外咱們盯緊了大皇子那邊。現在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倒了,就剩下兩派了。咱們急,大皇子更急,畢竟咱們這邊是兩位王爺,不像之前有四方平衡,現在局面已經是二對一了,大皇子越著急,就越容易出錯。」宋頎道。
舒□點點頭,「他就算沒錯,咱們也給他找點錯出來。火邪教手上蠱不少,若能弄來些不致命的為咱們所用,也是個辦法。至於那些傷人性命的就算了,弄不好會被反噬。」
宋頎道:「那這次如果圍剿火邪教,我想辦法跟去。」
現在他們這邊也就他對這蠱蟲是有研究的。
「帶誰帶軍吧,若是自己人,你跟著去也好。不是的話,還是別冒這個險了。」舒□道。他們這邊的人也不方便主動邀功請去,所以一切還得看皇上的安排。
新日國人在大晟待了十日,便起程要回去了。
這十日裡,皇上與新日君主商談了無數次,最後達成了商貿協定,兩國明年起可以互通物品,會有專門的皇商來往於兩地之間。當然,若其他商人願意在兩地之間往來,互通貨物也可以,只需到當地官府登記,再由官府每月集中上交至京城,由皇上下發通關文書,就可以自由往來了。
雖說這對大晟來說是有些吃虧的,畢竟新日能運進京的東西有限,新鮮食材運到半路就要壞,冬季能好些,但中途難走,一般冬季商隊是不上路的。
不過皇上的意思是能借通商建立兩國友好關係更為重要,誰付出的多一些都沒所謂。
新日國人走後,火邪教的事在早朝上被提起。
皇上這回也沒含糊,立刻組織人馬查火邪教所在。
在亓官涵的審問下,那幾個火邪教的俘虜供出了位置,江度讓人傳信給封欽,封欽又不動聲色地傳給了皇上派出的探子。
於是皇上派兵二十萬,許霖為主將,封欽為副將,前往沙岳縣圍剿火邪教。
江翊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長途跋涉,所以即便擔心,也沒跟著去。
宋頎混在封欽身邊,有封欽和許霖掩護著,跟著一起去也沒什麼問題。
舒□不甚放心,也要求一起,許霖也沒猶豫,便帶上了他。
封業不能去,只得留在京中。不過有他在,封欽也能放心些,畢竟還有個人能照應江翊,也挺好的。
這回封欽連佑興都沒帶,讓他好好在府上伺候江翊。
出發當日,江翊穿也件寬大的衣服去送封欽。
「萬事要當心,不要魯莽。聽舅舅安排。」江翊叮囑道。
封欽拉著他的手,「你還不放心我嗎?倒是你,我離京後,你就閉門謝客,好好在家養著。要是無聊了,就去我哥那兒坐坐,或者回平南將軍府去小住幾日。宮中那邊我母妃已經說了,不會招你進宮,也會想辦法讓你無需進宮請安,你就放心吧,也不必往宮中跑。有什麼事,母妃會讓苗玉來找你,別的人你也不必信。有事就去找哥哥,無須顧忌。」
「嗯,我知道。」江翊握了握封欽的手,笑著點頭。
「那我走了。」
「好。」
封欽親了親江翊,隨後翻身上馬,沖江翊揮了揮手,便隨大軍一起上路了。
亓官涵和縱山派的人會在半路他們匯合,到時一起圍剿火邪教。有自家大哥在,江翊多少還是能放些心的。
送走了宋頎,封業走到江翊身邊,「走吧,我送你回府去。」
江翊微笑著點點頭,跟封業一起往回走。

第60章
送完江翊, 封業往回走。在走到襄王府大門附近時, 就看到一穿著外族衣服的男子, 正站在離府門十米左右的正對面,遙遙望著府內,想是在等什麼人, 又像是在觀察什麼。
封業低聲問身邊的福安,「近來侍衛可有報王府附近有什麼可疑之人?」
福安回道:「王爺, 沒有啊。」
封業點點頭, 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 繼續往回走,並小心地注意起那個男子。
就在封業快到門口時, 那男子像是發現了他, 立刻轉過身去,像只是無意路過的路人似的, 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封業心下疑惑,這要是個探子, 也未免太稚嫩了, 就這直來直去的方式, 就算門口的侍衛也應該能發現。
回到府內,封業叫來的今天守門的侍衛,問了關於之前那個男子的事。
侍衛道:「王爺, 屬下當班這幾日子, 並沒有見到那個男子, 今天是第一回, 也沒聽其他侍衛提起。」
封業點點頭,「行了,你們下去吧。福安,去把輪休的侍衛都給本王叫來。」
「是。」
輪休的侍衛到齊後,也紛紛表示沒見過可疑的男子。襄王府前是一片比較開闊的空地。有人來往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藏不住人。而那個就那麼堂而皇之地站在那裡,不被發現才怪,倒顯得沒什麼惡意了。
「都多留心些,府內的巡視也加緊些,不要出了紕漏。」封業吩咐。
「是。」
如今京中,其實他們一方是處在弱勢的。大皇子的人全在,而他們這邊舅舅和封欽都出京了,宋頎和江度也不在,只剩下他、江翊、定督侯和平南將軍,實在是不得不多加小心。
另一邊,律王府上倒是挺平靜的。
江翊稱秋冬風寒,閉門謝客。府中上下已經安排妥當,每個人都很低調,以伺候好王爺的心頭肉為重中之重,除了採買的會從小門出去外,並無其他走動。
皇上派人觀察了幾日,沒發現什麼異常,心下也是安慰的。說實話,現在封欽和許霖都不在京中,平南將軍的江度報了休假,說是出去玩了,這樣一來,封業一派在京中的實力可以說是大大地縮減,他們的實力減了,皇權的實力自然就上來了,所以近來皇上也是吃得飽,睡得香,已然把關鸝拋到腦後了。
之後幾日,換班後的侍衛都會向封業回報情況。那名男子這些日子每天巳時到午時之間,會在王府前十米左右的地方站上半個時辰,也不知道要幹什麼。一般只有封業進出時,才會提前離開,其他時候就那麼站著,實在奇怪。
封業琢磨了一下,道:「明天他若再來,直接把他帶來見本王。」
「是!」
於是次日,那名男子掙扎著被侍衛抓了進來。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
封業在正廳坐著,見他臉上有怒氣,卻無惶恐,可見不是個膽小的。不過這人似乎不會武功,所以半天也沒掙扎開。
看到封業,男子一下就噤聲了,似乎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才好。
男子是標準的外族長相,具體是那一族的,倒不是太分的清。他有一雙漂亮的綠眼睛,感覺像是在迷惑誰,卻又顯得那樣無辜。
封業揮揮手,侍衛們邊放開了那個男子。
男子站在中間,有些侷促。
封業開口道:「這些日子,你一定在固定的時間站在本王府前,究竟所為何事?」
男子一臉不服,「我只是看襄王府建的精緻,來看看而已。」
「哦?」封業冷笑,「真想看,那也應該圍著府上轉一圈才能看個大概。而你就在正門站著,還一站就半個時辰,不覺得你這謊說的太難看嗎?而且每天站一個時辰,你就算拿個筆把正門樣式畫下來都綽綽有餘了,何必來這麼多次?」
「我就是看來樣式的,我記不住又懶得畫,怎麼了?」男子嘴硬。
「記不住又懶的畫的,恐怕不是對府上建築喜愛吧?應該是為了什麼別的目的。」封業能讓他糊弄了嗎?
「有什麼目的?我就是來看看的!」
封業點點頭,「窺伺皇子府中,意圖不軌是死罪。你看起來是個外族人,前些日子新日國前來與皇上相談甚歡,無論你是哪國的,我也給個面子。拖出去打五十杖,丟出去罷。」
「是!」侍衛說著,就架起男子往外拖。
「住手!」關鸝不知道怎麼跑出來了,撲過去擋在男子身前,「王爺,請您饒恕康詹吧!」
「你們認識?」封業挑眉,這倒是有點說得通了。
「阿鸝,你不必為我求情!」康詹看著關鸝的眼神又欣喜又擔心,眼中有眷戀,語氣卻是冷淡的。
「你別這樣,這板子你挨不住的!」關鸝向封業磕頭,「王爺,請您饒恕康詹吧,他只是想看看我是否過得好而已。」
封業一揮手,侍衛放開了康詹。
「說吧,怎麼回事?」封業問。
關鸝跪在地上,一手拉著康詹,道:「王爺,民女與康詹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但民女被族巫選做了聖女,不能嫁於康詹,康詹也同民女起誓,不會娶任何其他女子。原本民女以為這也算是一種廝守吧,但不曾想,新君為了討好大晟,從大晟這兒撈好處,要把民女送給皇帝。民女是不願意的,但他拿康詹的性命要挾,民女不得不服軟,沒想到,皇上沒要民女,把民女給了王爺了……」
康詹滿心滿眼都是關鸝,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見關鸝還是女兒家梳的頭,便知王爺沒有寵幸關鸝。
「原來是兒女情長的事。」封業笑了笑,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宋頎,他跟宋頎也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只不過他負了宋頎好幾年,不像康詹,居然還追來了。說到負了宋頎的事,即便現在宋頎已經跟他生活在一起,母妃也同意了,但他仍舊覺得是虧欠了宋頎的,也許這種虧欠,一輩子都還不上,只得下輩子繼續了。
「行了,都起來吧。」封業道。
「謝王爺。」關鸝還不知道封業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先拉著康詹起來了。
「坐吧。」封業道。
兩人聽話落座。
封業問關鸝,「你想跟他走嗎?」
關鸝眼中迸發出神采,但隨後冷靜下來,「皇上既已將民女給了王爺,民女就是王爺的人了,自然不會跟康詹走的,只請王爺放過康詹,要民女怎麼都行!」
「阿鸝!」康詹拉住她,衝著封業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許傷害阿鸝!」
封業一臉冷漠,「本王又不喜歡她,他們在這兒吵什麼?」
康詹驚訝地瞪著眼睛,阿鸝可是所有男人的夢,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
「正好,本王也是不得已,才收了關鸝,你們兩個兩情相悅,倒省了本王給她找人家了。不這暫時本王還不能放關鸝離開,畢竟皇上盯著,萬一被發現你倆私奔了,你們和本王都得遭殃。康詹是吧?你若真有情,就且等些時日吧。」
康詹和關鸝露出驚喜地笑意,「多謝王爺成全!」
「好聽的就不用說了。本王爺成全你們,也是成全自己。」封業道。
「有王爺這句話,康詹願為王爺肝腦塗地,以報恩情。」康詹跪地道。
關鸝接話道:「王爺,康詹善制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封業仔細一琢磨,倒也算有用武之地,便道:「好吧,不過我府上不方便有外人,尤其是你這種看起來就是異族的,所以你得先把你安排到莊子上去。關鸝不能去,以免皇上哪天來了心情再查下來,惹麻煩。」
「是,康詹明白。」康詹點頭。
封業叫來了暗衛,「送康詹去北山的莊子上,有人問起,就說是縱山派的師弟。」
「是。」暗衛應道。
封業見康詹和關鸝似是有不少話要說,便道:「你們去純馨院說話吧,半個時辰後出發。」
「多謝王爺!」兩人行了禮,就出去了。
封業這邊解決了康詹的事,封欽那邊也與亓官涵他們匯合了。幾個人就地紮營,商量起了戰術,盡量節省攻打火邪教的時間,畢竟火邪教的實力他們瞭解的不完整,怕越拖久了,反而對他們越不利。
江翊這邊過得很平靜,每天吃、睡、看書之類的,悶是悶了些,卻不算太無聊。封業偶爾會過來坐坐,給他帶些京中流行的吃食和書籍,也夠他打發時間了。
這天,江翊吃完午飯正準備午睡,夏風就匆匆跑了進來,「王妃,不好了,平南將軍府出事了。」
「什麼?!」江翊一下站了起來。
夏風忙去扶他,「將軍府上的管家來了,說讓您盡快回去一趟,說不定還能見後一面。」說著,夏風也紅了眼睛。
「備車!」江翊忙道。
在門口伺候的丫鬟趕緊去讓人備了車。
江翊衣服都沒顧得上換,就上了馬車趕往平南將軍府。

第61章
路上, 管家跟江翊說了情況。
今天晌午,將軍和姑太太像往常一樣圍桌吃飯, 天氣涼了, 府上就買上些羊肉來燉,二小姐說身子不適,就沒過來吃飯。
誰知吃了沒幾口,姑太太就一口血噴了出來, 把家裡人都嚇壞了。將軍去扶姑太太, 隨即肚子也跟著疼起來, 家中下人一看不對勁兒, 立刻去請了大夫。
大夫來一看, 說是中毒了,但不是常見的鶴頂紅之類的毒, 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管家病急亂投醫, 把將軍平時收藏的各類藥全搬出來了,想試試看這其中解毒的能不能解了這個毒。
將軍和姑太太都吃了些, 但效果並不好, 大夫說只是吊著命而已。現在大少爺不在京中, 管家也是沒辦法,只能違背將軍不許打擾二少爺的命令, 找過來了。
平南將軍府內一片哀鳴,江翊下了馬車快步走進去。
下人們跪地行禮, 江翊也沒理會, 直接跟著管家進了父親和姑母休息的暖閣。
「父親, 姑母!」江翊快步走到姑母的床邊,看過後,又去了父親休息的榻上。
此時,江羨芝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臉色蒼白,眼睛微睜,看起來像是處在半昏迷的狀態。
「你……你怎麼來了。」江恆德喘著,斷斷續續地道。
江翊忙坐到榻邊,揮退了屋內的所有人,並讓管家把門帶上。然後才道:「出了這樣的事,兒子怎麼能不來呢?」
說著,江翊將異能集於手中,護住江恆德的心脈。
江恆德笑了笑,道:「沒用的,別白費力氣了,我跟你說說話。」
江翊知道他現在的能力還解不了毒理,但並沒有停下來,心下也是十分焦急,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想辦法鍛煉自己的異能,以至於在關鍵時刻一點用場也派不上。而更要命的是,宋頎不在,如果宋頎在,也許還有得解。
江恆德拍拍他的手,道:「你啊,從小就沒讓我操過什麼心,嫁給律王那會兒,我的確是有些憂慮的,但看你現在過得這麼好,也就安心了,也算對得起你的母親了。而你哥,也是因為我、因為咱們家的關係,至今未娶,前些日子那個亓官涵在咱們家小住,我看出了點苗頭,也不知道對不對,但想到亓官涵是江湖人,你哥若真跟他在一起,是亓官涵放棄江湖生活,還是你哥放棄朝堂官職,其實對他們來說都是為難的。所以我並不看好,也就沒提,全當不知道。如今我是快不行了,你哥的事,你多上點心吧。他若想跟亓官涵好,就隨他吧。日後你們兄弟倆也要多相互照應著,別生份了就好。」
江翊紅了眼睛,「哥哥的事還得父親來主持才名正言順,亓官涵看著不好伺候,但實則很好相處,父親多跟他相處一陣就明白了。」
江恆德笑了笑,眼睛慢慢閉上了。
「父親!」江翊並沒有放棄動用異能,「父親,您醒醒,別睡!」
江恆德只是笑著,卻沒有睜開眼睛。
江翊的眼淚落下來,異能的大量調動使他疲憊不堪,冷汗也跟著流下來。肚子裡那個也不省心,可能是因為江翊身體不適,孩子也不安穩起來,一陣陣腹疼襲來,讓江翊眼前發黑,卻不敢放棄。
現在江翊面前的兩個選擇讓他進退兩難,如果他的大量異能釋放,在孩子和父親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他也不知道要怎麼選。一面是生養自己的父親,一面是自己還未謀面的孩子。這其中的難過與糾結,已經快把江翊的神經逼斷了。
就在這時,江翊身上突然泛出綠光,然後從四周聚向江翊手中,若仔細看,會發現光的來源是在腰腹周圍,而那裡,正孕育著一個孩子……江翊肚子也不疼了,身上輕飄飄的,也感覺不到疲累。
江翊發現他現在的異能裡,更多的是白色的暖光,像是由另一個個體提供了這樣的能量。
片刻之後,只見原本已經要沒呼吸的江恆德突然坐了出來,哇哇吐了幾口黑血,最後吐出來的是乾淨的液體,不知道是胃液還是什麼。
江翊看了看自己的手,綠光仍然在向上集中,江翊抹了把眼淚笑了笑,然後走到床邊開始給姑母療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逼毒了,所以必需再試試。
江羨芝和江恆德一樣,也是吐了血出來。
隨後,江翊身上的光消失了,孩子也安靜得很。
江翊又試了一下,發現自己聚成的異能已經是綠白相間了,他不確定這倒底是怎麼回事,也不確定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出問題,一切還要等父親醒來問問才行。
自己能做的做完了,宮中的太醫也趕來了,江翊趕緊讓太醫給診治,謊稱自己給父親和姑母用了藥,才讓他們吐出血來的。
太醫診脈後大喜,說毒已經清了,但還需要調養和段時日,畢竟兩個人都有些年紀了,不像年輕人恢復的那麼快。
江翊也放心了,慢慢調就是了,總比丟了性命好。
太醫開了放子後,佑興機靈地給了紅包,並妥帖地將人送了出去。
夏風親自去抓藥熬煮,江翊看著小廝和丫鬟把藥餵進父親和姑母嘴裡,才放心了些。
「對了,江月薇呢?」江翊問。家裡出了這種事,江月薇就算是個姑娘,也應該出來看看吧?
管家道:「之前出了事去通知了二小姐,然後奴才就去找您了,回來也沒見到二小姐。」
江翊道:「去把江月薇叫來,姑母那裡我不方便照顧,還得她來比較好。」
「是。」管家應著就去了。
夏風扶著江翊去剛搬來的軟榻上休息,江翊身上不覺得,但一靠在軟枕上,就睡了過去。
等江翊醒來,已經是傍晚了,江恆德和江羨芝早醒了,這會兒正喝第二遍藥呢。
見他醒了,江恆德揮退了旁人,問:「你是不是又精進了?」
江翊笑了笑,把情況說了一下。
江恆德聽到點點頭,「你母親當初懷你時,也是這樣精進了一次。」
這想想來,那孩子應該不會受影響,江翊也就放心了。
江羨芝這明白他們在說什麼,江恆德這回也沒有隱瞞,把事情都說了。
江羨芝又驚又喜,覺得這是上天眷顧他們江家,準備等養好了,就去寺中添些香油錢,吃齋念佛一月,以表誠心。
「對了,江月薇來了嗎?我讓人叫來過來伺候姑母,然後就睡著了。」江翊有點不好意思。
提到江月薇,江恆德和江羨芝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江翊疑惑,「怎麼了?」
「她跑了。」江恆德語氣冰冷的道。
「啊?」跑了?跑哪兒去?
「管家去找她,沒找到人,發現跟著她的貼身侍女、嬤嬤也都不見了,拉開衣櫃一看,什麼都沒有,不是跑了是什麼?」江恆德道。
「可她為什麼要跑?就算父親和姑母中毒過世,家中還有大哥,斷也不至於過不下去吧?再說,離了府上她日子就能過得好了?」江翊實在不能理解。
江恆德一拳砸在榻上,說:「她不跑我就親手掐死她!」
江翊眉頭一皺,「難道……難道毒是她下的?」
「對!」江恆德道:「我剛才讓管家去問了廚房的人,今天一早廚房開始燉羊肉時,她去過廚房,還掀開過蓋子,之後我和你姑母吃了就中毒了。而且中毒的還有廚房做這鍋湯的廚子。我剛才讓人去看了一眼,屍體都涼了」
廚子要嘗湯的味道,自然也跟著中毒了。因為廚子喝得少,說是胃腸不舒服,提前回屋休息去了,別人也沒當回事。沒想到人就這麼沒了。
「可她為什麼要這樣?」江翊不明白到底有什麼理由能讓江月薇下手毒害家裡人。不過若不是她做的,她又何必要逃走呢?而且應該是自己逃的,不是被人綁架了,綁匪可不會給她收拾衣服,還帶全了伺候的人,又沒被家丁發現。
「這就得問她了!」江恆德道。
江翊歎了口氣,「父親,您和姑母的身體要緊,先好好養著吧。江月嬋那邊派人去找就是了。對了,郭姨娘呢?她會不會知道江月嬋在哪兒?」
江恆德搖頭道:「已經沒了。」
江翊又歎了口氣,也是,郭姨娘的三餐也是由廚房準備的,雖不能出院子,但吃食上也從未短缺過,也是跟家中主子吃的一樣。所以今天這頓羊肉,自然也有郭姨娘的份。而大家都在忙著江恆德和江羨芝這邊,哪有時間理會郭姨娘呢?
江恆德道:「我會向官府要求緝拿江月薇,謀害父母和姑母,斷不能容她。」
「父親拿主意就是了。不過江月薇一個姑娘家,這毒藥是哪來的,還需要細查。」
「嗯。」江恆德點點頭。
在這邊吃了晚飯,確定沒什麼事後,江翊就回府了。今天算是有驚無險了,他還是有些累,準備好好睡一覺,等明早醒了,再回去看一眼。畢竟已經請了太醫,皇上肯定知道了,所以這段時間勤去幾趟也是正常的。
另一邊,天色已晚,封欽一行就先就地紮營住下了。近來每每看到新鮮的東西,他都會買上幾個,準備帶回去給江翊,也不知道江翊在府上怎麼樣了,擔心是必然的,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再走幾日就能到火邪教的所在了,走的越遠,就越想念江翊,有時候想的晚上都睡不著,也好在他帶了套江翊的衣服,睡不著的時候摟著,心也就安了。
正坐在帳篷裡看書,江度就匆匆跑了進來,「王爺,有身份不名的一群人正在向我們這邊攻來,還請王爺安排出兵。」
封欽一聽,立刻扯過自己的外衣,邊穿邊往外走,「走,準備迎戰!」

第62章
前方探子來報, 說前來的一批人應該是火邪教的人,身上都帶著火邪教的標誌。
封欽倒是不慌,這個情況他他已經部署好對應的策略了。這火邪教的人倒也不傻, 知道與其在教中坐以待斃, 讓他們摸清路, 大舉進攻, 倒不如先下手為強,讓他們沒有萬全部署的機會。
兩方對上,兵戈之聲吞噬了夜的安靜, 突兀而恐懼。
封欽提劍而上, 與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從打在一起。對方武功不弱,也是下了死手那種。但封欽根本不俱他, 他的劍快,封欽的劍卻沉而有力, 愣是把他的「快」也壓成了慢。
對方人多,他們的人也不少,而且除了舒□,都是能打了。舒□也不傻, 乾脆躲在帳篷裡不出來了, 也不需要別人為他操心, 倒是最好的選擇。
火邪教的弟子就跟沒有痛覺似的,一個勁往上衝, 很像當初他們與木瓦的戰事。不過他們現在沒有準備, 一時也沒辦法用火燒看看對方是不是種蠱了。
宋頎那邊已經殺了好幾個了, 也發現了不對戲兒,轉身去拿火把。
就在這時,一個全身裹著黑斗篷人的衝了出來,掌風直奔宋頎命門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縱山派掌門一把扯走宋頎,伸手迎向對方襲來的一掌。
兩方內力相撞,迸發出的內力把周圍的人生生震退了數步。
宋頎立刻認出了那個人,對縱山派掌門道:「師父,那日刺殺我的就是他!」
「呵呵……」對方兜著斗篷,根本看不到臉,但聽這如同鐵片相互刮拉的聲音,年紀應該很大了,「沒想到你還活著。」
縱山派掌門冷笑一聲,「我的徒弟,自然要活著!」說完,就直接揮劍相向。
封欽這邊也顧不上縱山派掌門那邊,也好在縱山派掌門不是吃素的,倒也不需要他們操心。
宋頎在旁邊幫師父擋著其他人的干擾,也是勉強穩住身體,才沒被兩個人的內力震遠。
許霖一邊廝殺,一邊佈置陣形。這與他們征戰時的規模相比,並不算什麼,但這種難度卻不比征戰低。所以他也是一點也不敢馬虎,盯緊了每一個環節。
江度和亓官涵配合默契,倒也沒人能近身。
封欽重傷了自己這邊的幾個人,然後過去幫宋頎。
縱山派掌門和斗篷老者還打得不可開交。
封欽一劍捅傷了一個火邪教弟子,然後將他推向斗篷老人。
斗篷老人拉住對方後,毫無猶豫地將人撕成了兩半,一時臉血花四賤。縱山派掌門見此機會,一劍扎向斗篷老人的腹部,斗篷老人悶哼了一聲,向後一退,讓劍退出自己的身體,隨後繼續攻向縱山派掌門。
封欽這邊的武力可是不容小覷的,尤其還有亓官涵在。亓官涵那邊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上去幫縱山派掌門。
打鬥過程中,揚起一大片紅色粉末,好在封欽他們反應快,及時閉氣,而那邊沒有防備火邪教人已經軟在了地上,他們這邊的士兵也被嗆的直打噴嚏。
斗篷老人痛苦地摀住傷口,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慢慢地爬到了手上,使他的手青筋突起,格外可怖。
縱山派掌門也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向他的門面攻去。
最終,斗篷老人被縱山派掌門一掌拍到了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兜帽也掉了,露出蒼老扭曲的臉。
這個大麻煩解決完了,剩下的就好辦地。
把斗篷老人困了個結實,此時也有不少火邪教弟子如同大夢初醒一般,在看到被困住的斗篷老人後,紛紛繳械投降,口稱教主。
縱山派掌門看了看斗篷老人,道:「原來你就是火邪教教主。」
江湖人只知道火邪教教主的更替,卻從不知道他們的教主都長什麼樣。現在看火邪教弟子都如同鵪鶉似的,他們也能猜個大概了。
「哈哈……」火邪教教主笑著笑著咳出一口血沫,「江湖正派果然是越發無能了,想除我們火邪教,居然運用起了朝廷的勢力了。」
縱山派掌門冷哼一聲,「若不是你們與皇子勾結,朝廷也不會管。」
「呵呵,我火邪教與你們這些卑賤的門派可不同,我們火邪神是真正的神明,是應該被所有百姓敬仰的神明!」
「醒醒吧?你們自己造出來的神,還指望別人敬仰?做夢去吧!」縱山派掌門也沒客氣。
「你……咳咳……」火邪教教主似是被氣著了,一直只咳嗽說不出話來。
「這些人怎麼處置?」亓官涵是指火邪教的弟子。
封欽想了想,道:「都捆了,其他人倒不足為俱,就是這個教主,還得煩請師父親自看管。」
縱山派掌門自然不會拒絕,這裡有能力與些人一戰的,也就只有他了。
縱山派掌門:「放心吧。」
士兵把死掉的火邪教弟子就地埋了,剩下的被捆好後,帶了三四個明天一起上路,剩下的交到當地大獄關起來,靜後發落。
前下的這次是解決得很漂亮,但他們並不能這樣回京,還需要去火邪教老巢看看,徹底清了才能放心。
安排好後,大家各自去休息。
地帳篷前,封欽問亓官涵他剛才撒的是什麼?
亓官涵笑說是用紅蓮花磨製的粉末,是舒□提議的,他們兩個就每天晚上自己磨一些,原本也是覺得萬一有用呢?但沒想到真的有用。能幫上大忙,他也很高興。
京中,江翊吃過早飯後,就去了平南將軍府。管家一早已經拿了江恆德的親筆信和令牌,到府衙告狀去了,希望知府能派人緝拿江月薇。
江月薇什麼時候走的,怎麼走的,家裡人都不知道,所以查起來也有些難度,還得讓知府費心了。
知府也沒敢馬虎,這謀殺當朝將軍可是重罪,哪怕是親生閨女也要按大晟律法來辦。於是當天中午,衙門就貼出告示,讓城中百姓提供線索,好早日抓獲江月薇。
郭姨娘雖只是個姨娘,但因為生了兩個女兒,江家又不低看女兒,所以葬禮還是要辦的。
只不過江恆德和江羨芝現在都在調養中,也實在沒精力管這些,而江翊就更不好弄這事了,在大晟,有孕之人是要避開白事的。所以最後也只是決定在幽禁郭姨娘的院子裡停棺三日,由下人給燒了些紙錢就罷了。
江月嬋並沒有回來,不知是蒼家不願意,還是自己不想回來,不過也沒人在意就是了。
「父親,今日可覺得好些了?」雖然才短短一日,不可能有什麼大的起色,卻也是要問一下的。
江翊回來,江恆德挺高興的,道:「挺好。我雖年紀大了,但常年習武,身子骨還行。倒是你姑母,估計短時間內是下不了床了。」
江翊點點頭,「能養回來的都不叫事,等宋頎回來了,我請他來給姑母看看,也許能好的快些。」
「好。」江恆德道:「你住的院子你姑母一直叫人收拾著,你這兩頭跑的身子也不行,要不就在這小住幾日吧?王爺不是也說你沒事可以回來住一陣嗎?」
江翊微笑道:「現在這個時候,咱們家不得不低調。家裡出的事,我常來常往是正常的,但若住下,上面那位怕是會覺得王爺不在府上,我居然就住回來了,怕是有勾結在裡面,或者沒把皇家放在眼裡,對咱們家和王爺都不好。」
江翊這也許是過於謹慎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話總是沒錯的。
「那好,你也別太擔心了,注意身體。」江恆德囑咐。
「兒子知道。」
「王爺這段時日可有給你寫信?」江恆德問。其實對於孩子的感情,他是不怎麼好意思問的,但江翊沒有母親,他姐姐又病著,沒個人瞭解一下他也不放心,便厚著臉皮問了。
江翊笑了笑,道:「三日前來了封信,說是一切都好。他不讓我寫信去,因為行軍不知何處休息,太費勁了,所以只他寫給我罷了。」
「也好。王爺牽掛著你,你也是個懂事的,我也就放心了。」
「是。」
用了十幾日時間,封欽一行抵達火邪教的所在地後,詳細部署,一舉攻入火邪教,將教眾殺的殺,綁的綁,最後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火邪教的教主被紅蓮花的花粉克制住了,埋入身上的蠱蟲也跟死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人也一天天衰老起來,看起來是時日不多了。
在火邪教附近休息了一段時日,一行人便動身回京。大部分火邪教的弟子都就地找官府關押,押送進京的只有教主和少數弟子。
縱山派掌門不放心,也秉著幫人幫到底的態度,護送他們一行回京。
封欽覺得自己對江翊的想念可算找到了一點出口,也是歸心似箭。
這一路上尚算平靜。
在到京城外後,縱山派的人就先回去了。封欽留了沒留住,宋頎也明白自己師父的顧慮,只說待他日事成,必跟封業回去見師父。
彼岸宮的人早在半路就回去了,只有亓官涵跟著到了京中,江度自然願意招待,就不勞旁人費心了。
進了京,封欽耐著性子跟著許霖進宮回稟。
等事情全都辦完了,封欽騎著快馬衝回府上,進門就喊:「輕塵,我回來了!」
然而,來迎他的只有佑興。
見王爺回來了,佑興忙上前行禮。
封欽問:「王妃呢?」
佑興回道:「回王爺,平南將軍府一個月前出了事,今天太醫去診脈,王妃一早就過去了。」
封欽一聽,也沒想問是什麼事,立刻騎上馬,直奔平南將軍府而去。

第63章
平南將軍府的人見律王來了, 也是又驚又喜,趕緊進去稟報。
江翊聞信趕了出來,封欽並沒有跟他說什麼時候能到京, 所以突然回來, 他也是很驚喜的。
看到江翊, 封欽立刻跑過去抱住他, 笑著親了親他的耳朵,「太想你了……」
他真的特別特別想吻江翊,但現在是在平南將軍府, 而且下人們都在旁邊, 江翊臉皮薄,怕倒時候要生氣的。
江翊輕笑, 手臂環在封欽背了,「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
「想給你個驚喜來著, 但回了府上他們說你在這兒。」對於江翊到平南將軍府上的事,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回去沒看著人,心裡難免有些失落而已。
「嗯, 家中出了點事, 不得不回來看看。」
這時, 江恆德和江羨芝也出來了,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 膩膩歪歪的, 也是老臉一紅, 沒好意思上前。
封欽放開江翊,仔細打量了一下,除了肚子大了些之外,人倒沒瘦。不過有寬大的衣服擋著,倒也不太顯眼,就是抱在一起的時候,能感覺到。
「看你把自己照顧得這麼好,我怎麼表揚你才好呢?」封欽笑問。
「誰用你表揚?」江翊打量著封欽,「有沒有受傷?」
江翊笑道:「都是些小的皮外傷,已經落痂了,不用擔心。」
出門打仗,就算武功再好,也難免會蹭破、劃傷之類的,但都不是什麼大事。
「嗯。」江翊往他身後看了看,問:「我哥呢?」
按理說他哥應該跟著封欽一起回來。
封欽道:「亓官涵這不跟著一起過來了嗎?他身上的衣服沒帶夠,你哥先帶他去買衣服了,估計也快回來了。」
江翊放心地點點頭。
封欽這才注意到站在台階上進退兩難的江恆德和江羨芝,便拉著江翊上前行禮,「岳父安好,姑母安好。」
「見過王爺。」他們哪敢受封欽的禮,趕緊回了禮。
封欽也沒在意,看著兩人道:「怎麼看岳父和姑母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太好。」
「家門不幸啊。」江恆德歎了口氣,道:「王爺裡面請,咱們坐下來說。」
剛才他已經聽見亓官涵也來了的話了,經過上次生死之線,他已經看開了,江度高興就好,年輕人也自有年輕人的打算,他就不跟著添亂了。回頭真要談婚論嫁了,他必定準備好足足的禮,定不讓彼岸宮的人覺得他們怠慢。
下人上了茶,江恆德把近來的事跟封欽說了。
封欽很是驚訝,如果一個女子嫁人後,因婆家關係,不得不硬起來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這他是理解的。但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就如此狠毒,又不是在皇宮內,他真的覺得這姑娘只能說是天生歹毒了。
「官府那邊還沒抓到人嗎?」封欽問。
江恆德搖搖頭,「她那毒藥必是別人給他的,而她現在逃了,也必然是有完全的準備,估計這會兒在不在京中都難說。」
「回頭我派人去幫著找找。」封欽道。
江恆德趕忙回絕,「王爺,這事已經交給官府了,無論什麼時候抓到都好,您千萬別摻合,若讓皇上知道,往好了說是您看著江翊的面子上幫我們家一二,但往壞了說,您這就是越權。現在京中只剩下您和大皇子一派了,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子。」
江恆德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封欽想了想,點頭道:「那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來找我便是。」
在平南將軍府吃了晚飯,兩個人才回去。江度和亓官涵回來後,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江恆德在沒話找話跟亓官涵聊天。江度和亓官涵的事,江翊覺得改天有空他還是得找兄長聊聊,如果真有意,也要開始為以後打算起來了。
沐浴後,兩個人去到床上。江翊看書,封欽幫他擦頭髮。
「你這肚子看起來比尋常月份大,不會有什麼事吧?」封欽有些擔心。
江翊道:「我父親聽我母親提過,她們一族的男子六個月便可生產,孩子生下來比較小,但很快會長起來,倒不用擔心。」
封欽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你在堅持幾個月就輕鬆了。」
「嗯。」江翊放下手裡的書,問:「對了,你們找到四皇子的解藥了沒?」
封欽搖搖頭,「已經問過了,那是他們用屍油煉成的蠱,就這麼一隻,就給了四皇子了。他們原本也沒想讓四皇子活著,只是想事成後,四皇子只要有了子嗣,就直接殺了他,弄個傀儡皇帝,所以這蠱根本沒得解,只能用藥控制,要不就瘋了死掉。」
「沒用紅蓮丹試試嗎?」並非他想救四皇子,只是怕萬一日後被皇上發現他們能救卻不救,哪怕是重罪的皇子,皇上也會尋思頗多。
「還沒試,不過感覺夠嗆。火邪教知道咱們能弄到,還弄個紅蓮丹能解的,那他們的大計豈不是要落空了?」
「也是,不過還是去試試吧,以免以後皇上知道了再追究。」江翊道。
封欽點點頭,「早點睡吧,明天還得回將軍府。」
明天江翊請了宋頎來給江恆德和江羨芝看看,江翊自然是要跟著去的。而封欽也要進宮面見母妃,江翊不方便,就不帶他去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封欽進宮,江翊從後門乘馬車去了平南將軍府,宋頎會直接過去,倒不用他去接的。
宋頎診過脈後,給開了副藥,說毒已經清了,但調養上還需要花些功夫,這藥吃上三個月,就能全痊了,畢竟傷在內裡,還是要細心些才是,多吃清淡軟和的食物。
之後宋頎和江翊就被叫到後院去跟亓官涵說話了。
江翊借去看藥煎的如何了,把江度叫了出來,悄悄問了他跟亓官涵的事,也把當時父親的話跟江度說了。
江度也沒隱瞞,更沒不好意思,直言道:「我的確喜歡他,他的行事作風雖被很多人覺得奇怪,但他人好、性格好、也聰明仗義,我跟他很合得來,也喜歡他偶爾不羈的樣子。不過我們兩個的事不可能現在來辦,一來不是時候,二來很多事情我們也沒有商議好。當然,我會按他的意思來辦,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想,待來日事成了,讓皇上給賜個婚,也是美事一樁。」
江翊笑了,「既然哥哥已經考慮周全,我也沒什麼意見。希望你和亓官涵好好的,互相幫助,互謙互讓,別讓家人為你們擔心。」
「放心吧,我心中有數。」江度拍拍他的肩膀,眼中儘是高興和安慰。
皇宮裡,封欽去見了貞貴妃。而皇上那邊也傳喚了火邪教教主,而且是重重守衛,就怕這個教主突然發力,再傷了他。
火邪教教主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所以除了與四皇子勾結被抓住了書信無法抵賴之外,其他的一個字都不說。
皇上也沒辦法,行刑官也不能在大殿上行刑,以免污了皇上的眼睛。而這個火邪教教主也根本沒有在怕那些刑具,也就是火邪教教主的內力在押運時被廢了,不然他們能不能活著都兩說。
「朕再問你,四皇子的蠱可有得解?」
火邪教教主用難聽到刺耳的聲音道:「哈哈哈哈哈,你盡可以試試,不過怕是人沒救回來就已經死了。」
皇上恨的握了握拳,他不是心疼四皇子,四皇子與外人勾結,意圖謀反本就罪無可赦。但死在別人手裡跟死在自己手裡還是有區別的,皇上覺得四皇子就這麼死了,實在也是不解氣。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火邪教,意圖動搖國本,謀害君王。勾結皇子,殘害百姓,無惡不作,行事惡毒。故,殺無赦,教主三日後於午門斬首,幫眾就地正法!」
「遵旨!」大理寺卿接旨。
火邪教教主被帶了下去。
大理寺卿又問:「皇上,那四皇子如何處置?」
皇上想了想,道:「朕有安排,你們就無需管了。」
「是!」
關於火邪教的處置很快傳到了貞貴妃這兒。
貞貴妃聽後揮退了來人,道:「這幾日寧妃一直在想辦法為四皇子求情,但四皇子一派靜如鵪鶉,似乎已經認命了。」
封欽微笑道:「四皇子一派本就勢力不強,仗著勾結了外人才看上去有一爭之力。現在剩下的人為了自保,當然是不會求情的,求了也沒用。他們為官多年,自然知道父皇有多痛恨覬覦皇位的皇子。」
「是啊。玥貴人已經被冷處理了,估計不日會尋個理由打入冷宮。四皇子如果倒了,那寧妃的地位也不保,皇后十有八九會想辦法『勸』寧妃自盡,以保全顏面。畢竟到了這一步,寧妃就算苟活,在宮中也不會好過,恐怕連個有權勢的下人都不如,莫不如死了罷了。」
「后妃不可自戕,不然會連累族人,寧妃應該不會。」
貞貴妃輕笑,「四皇子到了這一步,她父親推了責任,一句話不說,她心中能不恨嗎?這恨累計久了啊,爆發起來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也是,那都是他們的命,母妃也不必多想。」這可不是他們陷害的,都是四皇子自己作的,怨不得別人。
「嗯。」貞貴妃自然知道後宮的生存之道,也沒時間為不相干的人難過,更不會有什麼兔死狗烹之情,「對了,江翊怎麼樣了?我準備了不少東西,你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都帶走。我這邊不方便去送,以免讓宮裡人看到多心。」
「嗯,他挺好的。平南將軍府的事您應該知道了吧?他近來去的比較勤些,再無旁的了。哦,還有,那個孩子六個月就會降生,所以很多東西我也要盡快準備。」
「這麼快?」
「是,他是男子,跟女子不同的。這樣也好,孩子小,他也少受些罪。」
「很是呢。」貞貴妃點點頭,「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再有什麼事,就去找你外公幫忙,別客氣了。」
「是,兒子知道。」
「你在這兒留了午飯再走吧,皇上這會兒怕也沒什麼心情進後宮了。」
「好,苗玉做的泡菜給兒子裝給,江翊近來喜歡這些小菜,也給他嘗嘗鮮。」
「好好好,一會兒給你搬一罈子走,吃完了再來要。」
「是。」封欽笑應著,想到下午就能跟江翊膩在一處了,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第64章
三日後, 火邪教教主斬首, 其他教眾按旨意處置。
其實一個江湖門派, 只要不涉朝廷事,朝廷也不會管, 畢竟有句話說「江湖事江湖了」, 皇上也不想管,這種別人就能處理好的事,他也不想操這個心。但火邪教明顯越界了,還是他最忌諱的,所以這次也算是殺雞儆猴了。
封業給封欽介紹了康詹, 三個人一起合計了些事。
宋頎知道關鸝有喜歡的人後, 整個人也放鬆下來。通過和關鸝的相處, 他覺得關鸝人還是不錯的, 不像大晟姑娘這樣柔弱矜持的, 更多的是爽利和乾脆, 宋頎還是挺欣賞的。
天兒眼看著冷下來了,也到了律王府每年做冬衣的時候。一般王府的冬衣宮中會有分例,但也就王爺王妃每人一套罷了, 實在是不足夠的, 所以仍需要額外找裁縫鋪子來量做。
「今年我就不做了, 免得麻煩,反正衣服也夠穿。」江翊道。
來量體的裁縫肯定會發現他異常的肚子, 索性就不做罷了。
封欽想了想, 道:「做個大氅吧, 這入冬了總要有件保暖的,也不讓他們量了,就按你之前的尺寸做。」
大氅本就寬大,按之前去做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江翊想了想,道:「那行。」
「你不做衣服,省了這麼多銀子,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去買了吧。」封欽道。
江翊搖搖頭,「沒什麼想要的,銀子放庫裡難道還燙手嗎?」
封欽輕笑,「這不是想讓你高興嗎?」
「現在就挺好的。眼下也沒什麼節慶了,咱們也都能輕鬆一些。」節日是最忙人的時候,還要提前準備好些日子,對他來說的確是有些麻煩的。
「嗯。過幾日薰香就會送進宮,說不定這個年席都能省了。」
「這事萬萬要當心,萬一被太醫察覺,肯定要出事。」
「你放心,若不是有萬全的把握,我和我哥也不會冒這個險。」
「嗯。」
當地知府從副教主那裡弄到了幾顆控制蠱毒發作的藥,快馬加鞭地送到了京城。
皇上也終於有機會跟四皇子正常說話了。
四皇子清醒後,知道一切都完了,痛哭流涕地向皇上求請,說自己是被蠱惑蒙騙的。
皇上問他什麼,他也如實答了,但把責任都推到了火邪教身上。
不過皇上從來不是善類,四皇子都覬覦到他頭上了,對於四皇子的話,他也只信五分,而死這個結局,是他一早就給四皇子寫好的,無論四皇子說什麼都沒用了。
「你雖不能為朕分憂,但在朕面前敦厚老實,所以朕也不曾薄待你。可你的所為,實在是太讓朕失望了,而且條條都是死罪!」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冤枉啊!都是火邪教的人蠱惑了兒臣,兒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皇上冷笑一聲,「好一個不知道。朕看你行事如常,根本不像被蠱惑了!而且火邪教發展多年,從未把手伸向過朝廷,若不是你給他們投去了橄欖枝,他們又怎麼會聯絡上你?若真是被脅迫,有朕在,有皇后在,你為什麼不說?!」
「可是說了兒臣就沒命了啊!」
「不說你也沒命。而且京中這麼多皇子,為什麼火邪教會只找上你?你當朕傻嗎?!」
「我……」四皇子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分辯。
「再看你與火邪教聯絡的書信,很多事都是你主動提出的,若說你不是意圖皇位,誰能信?!」
「父皇!兒臣知錯了!求您看在父子情份上,饒兒臣一命吧!」四皇子覺得再抵賴不如求饒。
「那你意圖皇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與朕的父子情份?!」
四皇子:「父皇,您以為意圖皇位地就兒臣一個嗎?身在皇家,那個皇子不為皇位而爭?」
「你說的對,沒有皇子不為皇位而爭。但沒有人像你這樣想至朕於死地的爭!」皇上怒拍桌子,「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多言了,等候發落吧。」
說罷,皇上就拂袖而去。
四皇子立刻衝過去,想拉住皇上,「父皇,兒臣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您饒兒臣一命,饒兒臣一命吧!」
侍衛攔住了四皇子。
皇上充耳不聞地離開,眉頭都沒皺一下。
次日,皇上下旨,賜四皇子自盡。
寧妃用剪子捅傷了丫鬟,跑了出去,到御書房門口跪求皇上網開一面。
皇上並未理會。
當天傍晚,四皇子一杯毒酒,結束自己假裝忠厚,實在野心勃勃的一生。
寧妃哭得撕心裂肺,半個宮都聽得到。
懋妃被擾得煩,這會子也沒事做,離著貞貴妃那兒也近,就過去了。
寧妃的寢宮離貞貴妃這兒也近,所以這搬哭鬧,也是擾得她頭疼。
「姐姐,我讓人去把她嘴賭了吧,這麼吵下去,我這心也跟著鬧。」懋妃有些無奈。她並不同情寧妃,當年她家中出事,她失了勢,寧妃可沒少羞辱她,直到她去了冷宮,才沒有再見了。
「罷了,讓她哭一哭吧。」貞貴妃笑著讓她坐,「咱們鬧心,皇后更鬧心。反正也不知道還能哭幾回,隨她吧。」
「也是,皇后急了,才能省咱們的事。」
「正是呢。」
寧妃一直哭到後半夜,才慢慢停了,宮裡的人也終於能得以安枕。
因為晚上睡得晚,次日皇后也沒起來,就免了各宮的請安。
由於皇上也沒說下朝到後宮用膳,所以貞貴妃便懶怠了些,又躺了半個時辰才起身。
剛盤好頭髮,苗玉就神色慌張地快步走了進來。
「怎麼了這是?」貞貴妃還疲累著,也沒多想。
苗玉急忙道:「娘娘,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貞貴妃停下了自己簪花的動作,微微轉過頭問。
「寧妃用剪刀把皇后娘娘捅傷了。」
「什麼?!」貞貴妃萬萬沒想到,寧妃還有這勇氣呢。「皇上知道了嗎?」
「皇上剛下朝,這會子應該知道了。」
貞貴妃點點頭,推開丫鬟要往她頭上插的金簪,挑了兩支不打眼的銀簪插上,然後隨便穿了件衣服,就去了皇后那裡。
太醫已經全被請來了,皇上在裡面陪著。
貞貴妃走了進去,行禮道:「皇上,皇后。」
皇后並沒有裡會貞貴妃,此時她身上並沒有凶器,只用一塊布巾摀住了腹部,估計是傷在那兒了。
皇上見貞貴妃這樣忙急忙慌地就跑來了,心下滿意,道:「蔻兒不必這樣著急,皇后沒事。」
從貞貴妃為皇上擋了劍之兒,皇上又一如起初,開始稱呼貞貴妃「蔻兒」。
「臣妾看皇后娘娘這臉色,實在不好看,真的是讓娘娘受罪了。」貞貴妃一臉擔憂心疼。
正說著,懋妃也來了,也是一身樸素,一看就沒來得及打扮,就趕緊過來了。加上昨天整個宮中睡得都晚,今早起晚了沒來得及收拾打扮好也屬正常。
「皇后娘娘沒事吧?」懋妃上前瞧了瞧。
皇上看到懋妃就高興,微笑道:「沒事,敷了藥,也吃了湯藥,快開始止血了。」
懋妃拍拍胸口,「那就好,可要下壞臣妾了。皇后娘娘,您可千萬要保重鳳體啊,後宮眾事,還得娘娘做主。」
皇后心裡不高興,但依舊點頭道:「自然。」
見皇后能說話了,皇上便問:「你一早去寧妃那兒幹什麼?你明知道她心智不清。」
貞貴妃和懋妃心中冷笑——還能幹什麼?肯定是迫不及待地讓寧妃去死唄。只不是寧妃這會兒傷心過度,人已經瘋魔了。皇后讓她死,她哪甘心?而且怎麼看四皇子的事都是大皇子揭發的,寧妃肯定恨死皇后了,自然就算自己要死,也得拉著皇后陪葬了。
只不過寧妃哭了一晚上,怕也是沒多少力氣了,所以也沒能重傷了皇后,倒是挺讓人遺憾的。
皇后氣息微弱地道:「臣妾只是想去安慰寧妃一番。四皇子雖然去了,但她還是皇上的妃子,還是應該恪盡己責。」
貞貴妃問道:「那寧妃,皇上準備怎麼處置。」
皇后立刻接話道:「皇上,寧妃已經瘋魔了,皇上斷不能見她,以免被她傷了。」
她也怕寧妃亂說話,讓皇上厭惡她。
懋妃眼睛一轉,微笑道:「皇上身邊得力的侍衛頗多,斷然是安全的,皇后娘娘不必擔心,安心養病要緊。」
「皇上……」皇后一動,扯動了傷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氣。
皇上趕緊按住她,道:「不要亂動,太醫不是說好好躺著嗎?」
貞貴妃看了看皇后,道:「皇后娘娘也是擔心您的安全,一時激動。皇上不見就不見罷,畢竟傷了皇后娘娘,已經是罪無可恕了。不過如果皇上念及多年夫妻之情,想去見一面,聽她說幾句話,也不是不可以,但身邊一定要帶好侍衛,別讓她傷了您便是了。」
貞貴妃這話說的皇上心中妥帖,本來見與不見都是他的事,不需要皇后給他安排。
「知道,朕會看著辦的。」皇上站起身,「行了,皇后沒什麼事,這有太醫,你們也不用守著,回去吃飯吧,朕去蔻兒那兒用早膳。」
「是。」貞貴妃行禮應道。
皇上也沒等皇后恭送,就拉著貞貴妃出門了。
懋妃悄悄瞥了皇上一眼,勾了勾嘴角,就跟著一起離開了。

第65章
其實皇后想上寧妃自盡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後宮中的女人啊,多一個就是多一個爭寵的, 哪怕是曾經不得寵的, 只要機會來了, 也總有翻身之日。不說別的, 只看懋妃就知道,即便是入了冷宮的女人, 只要皇上高興的, 也會給放出來復位。
皇上的性子她即便伴駕多年, 也依舊是不能完全摸清的。所以只有寧妃死了,她才能真正安心, 只不過失算在沒想到寧妃居然膽敢傷她。也好在沒傷到要害, 不然她這一躺也就太不值了。
皇上最終還是見了寧妃。寧妃現在對皇上的怨恨比天大, 得不得殺了皇上,為自己那可憐的兒子報仇。除了最開始把皇后讓她自盡的事如實說了之外, 剩下的就儘是怨懟之言了。
皇上聽得心煩,這寧妃也不是他最寵愛的女人,所以惹到他了,他自然也不會網開一面,何況她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什麼不對,反而怨皇上沒給她兒子希望,才使得她兒子出此下策。
最後, 皇上不耐煩了, 直接把寧妃打入了冷宮, 永世不得出來。
三日後,寧妃用自己的血寫了滿牆的怨懟、痛罵之語,悲慘又可怖,最後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皇上恨極了,將寧妃的父親罷職,全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而被寧妃寫滿了血字的屋子也被下令拆了,寧妃的屍體被一席草簾裹了,丟進了亂葬崗,但表面上還是給寧妃舉行了葬禮,只不過棺是空了,只道的人也不過幾個罷了。
辦完了寧妃的事,貞貴妃回到自己宮中,微微歎了口氣。
「娘娘為何歎氣啊?四皇子一脈除乾淨了,應該是高興事啊。」苗玉給貞貴妃上了茶,有些擔憂地問。
貞貴妃勉強笑了笑,「講真的,皇上真是每一次處置后妃,都讓本宮看到他更薄涼的一面。寧妃入宮那會兒,皇上也是很喜愛的,那會兒,怕也是山盟海誓說了個全,可是呢?說拋也就拋下了。如今更是死無葬身之地,也未免太過了些。」
「娘娘,您這話跟奴婢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讓別人聽到。」苗玉緊張地提醒。
「本宮知道。」貞貴妃覺得自己這也算是兔死狐悲了吧?萬一他兒子沒鬥過皇子,怕是她的下場也不會比寧妃好到哪兒去。
之後一段時日,宮中、京城都很安靜,沒有發生特別的事,也沒有什麼收穫。
秋收的糧食已經都打完藏好了,百姓們也開始準備安穩閒適的過一冬,待到明年開春再開始新的忙碌。
北風吹起,今年的初雪如期而致。
封欽讓人準備了熱鍋子,帶著江翊去了賞景的小樓,邊看雪景邊吃鍋子,暖和得很。
封欽將涮熟的菜夾到江翊碗裡,「你應該多吃點肉,這整天吃青菜葉子的,怎麼能抗寒呢?」
近來江翊胃口奇怪,就喜歡吃菜,怎麼做都行,能吃下一盤子配滿滿一碗飯,但就是不見長肉,可能都長肚子裡那個了。
「我覺得挺好的,喝個湯也一樣暖和。」
封欽笑道:「你這晚上喝多了湯就要起夜,不遭罪啊。」
一般一起夜,江翊就要好一會兒才能睡著,所以近來起床也是格外晚。
「沒關係,反正熬幾個月就是了。」
「你倒想得開。」封欽將燙熟的肉全撈進了自己碗裡,然後挑了一塊小的蘸了醬喂到江翊嘴邊。
江翊也沒拒絕,他不是不能吃,只是不想吃而已。
「等雪停了,路肯定滑,你這幾日進出都小心些,別摔了。」封欽囑咐道。
「知道。」江翊笑了笑,繼續吃他的菜。
等吃了個半飽,江翊就不再動了,一會兒廚房會給他送清淡的蔬菜粥,也是他近來最愛,所以還要留點胃口吃粥。
喝著茶,江翊道:「那香送進宮去沒被發現什麼吧?」
「沒有,現在母妃和懋妃娘娘處只要父皇去,她們都點。不到過年,父皇肯定得病一場。」那香也沒別的用處,就是能讓人生病,但為保險起見,調香時特地做的是見效很慢的。等父皇病了,就是看大皇子表演的時候了。
「那就好。定要讓母妃和懋妃娘娘按時服藥才好。」為了抵抗香中致病的東西,宋頎給配了藥,每天按時吃才能確保無虞。
「嗯,每次進宮請安我都有囑咐。」
「那就好。」
蔬菜粥送上來,江翊剛喝了沒兩口,佑興就跑了進來,「王妃,手底下的人出門採買的時候,聽到百姓們在傳,說府上二小姐找到了,還把大小姐夫家鬧了一通,大小姐孩子早產,沒保住。」
「這些破事跟王妃說什麼?」封欽有些不太高興。這不是讓江翊操心嗎?再說,江月薇抓住就行了,其他那些爛事讓平南將軍府處理就是了。
江翊一擺手,對封欽道:「佑興也是怕我後來知道,心下不安。別苛責他。」
隨後又問佑興,「具體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回王妃,奴才聽下面人說,是江二小姐找到了蒼府,大鬧了一通,摔了不少東西,說是手上有匕首,所以別人也不敢輕意靠近。摔完了仍覺得不夠,就威脅起了大小姐,說是要銀子還是什麼的,蒼家人辦不到,她就把大小姐往柱子上推。結果大小姐肚子撞到柱子上,頓時就疼得不行。後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把孩子生下來了,但孩子氣息微弱,大夫盡力醫治,但沒有一個時辰就夭折了。現在官府已經把二小姐抓了起來,城中也是沸沸揚揚地在討論這事。」佑興如實道。
江翊點點頭,「那平南將軍府那邊可有動靜?」
家裡人沒來通知他,怕也是怕他操心太過,影響身體。
「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佑興道。
江翊想了想,道:「你讓人去打聽著,有什麼消息即刻來報。平南將軍府那邊我就不回去了,以免讓他們擔心。」
既然家裡人為他著想,那他也不能讓家裡人擔心。
「是,奴才即刻就去!」說完,佑興行了禮就退下了。
「這事你怎麼看?」封欽並不在意江家那兩個小姐,所以只當聽了個閒話。
「如果不是這一出,我還沒想到這點。」江翊道:「你說這蒼直,原本是跟著二皇子的,二皇子倒了,他居然還能在京中住得安穩,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封欽仔細一起,的確是有點不正常,二皇子門下的其他門客不是被依法處置了,就是已經遠走他鄉,生怕被其他皇子或者曾經得罪過的人報復。而這個蒼直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被影響,雖也沒再見他做過什麼事,可也是安穩的很。
「你這麼一說,還的確是挺不對勁兒的。」
江翊想了想,道:「我懷疑江月薇這次所為與蒼直有關,不然她為什麼不去別的地方鬧,而是去了蒼府?而且明知道很可能被抓,還是去了,還對江月嬋的孩子下了死手,肯定是走投無路了。而這一切如果跟蒼府沒有關係,那江月薇也沒有理由針對蒼府。」
「你說的有道理,回頭我讓我查查。」
「你不必插手。江月薇既然恨到能殺上門去,自然為了弄死蒼直,會把所有的事情如實托出,我們只要等結果就行了。」
「好。」
平南將軍府那邊一直沒有來給江翊遞消息。
佑興散出去的人也已經回來報了,說平南將軍府上閉門謝客,氣氛嚴肅,應該是為著二小姐的事,而且人抓住了,官府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們。
而蒼府也是鬧哄哄的,但並沒有閉門謝客,所以消息傳得還是比較快的。江月嬋因為早產,又是用了不少藥才把孩子生下來的,所以已經不可能再生育了。不過江月嬋仍在昏迷,所以倒也沒鬧起來。
聽完佑興的匯報,江翊歎了口氣,「還真是一筆爛賬。」
封欽握了握他的手,「你就別操心了,等過幾日,你再回去看看。畢竟城中傳得這樣盛,你早晚會知道,回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嗯,且等幾日再看吧。」

第66章
官府那邊不知道審到哪一步了, 江翊就聽說次日蒼直也被衙役抓進了牢裡,估計如他所料,這事跟蒼直脫不了干係。
初雪之後, 天氣有些回暖,雪也化的快,倒是沒有結冰, 路也比較好走了。江翊便挑了一天陽光好的日子,回了平南將軍府。
「你怎麼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來迎他的居然是亓官涵,而亓官涵一副主人的樣子,顯然是在江翊不知道的時候有事發生。
「江月薇的事鬧得全城都知道,我聽到了風聲, 沒好立刻過來, 也是怕家裡擔心。這幾日稍微消停了些,我就想回來看看。」江翊道。
「快進去吧,屋裡都燒著炭盆, 很暖和。」
「好。」江翊應著,跟亓官涵一起往裡走,「你過年留在京中嗎?」
亓官涵搖搖頭,「不了, 要回去的。等過了臘八再走就行了。」
他一介武人, 腳步快,臘八出發, 不用小年就能到。
「那到時候我給你準備些年貨帶回去, 也是我的一點心意。」這些東西可以後行, 反正在大年前肯定能到。
亓官涵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自然。」
先去了父親那見了禮,然後又一起去了姑母那裡。
「姑母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江翊微笑道。
江羨芝拉著江翊的手,「宋頎開的藥很是好用,我喝了幾天,精氣神也強多了。加上家中有小涵給我看著管著,我現在啊,就專心養養病,看看佛經,好得很呢。」
亓官涵管家?難怪出來迎他的是亓官涵。
「那真是麻煩亓官宮主了。」
「哎。」江羨芝笑呵呵地道:「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天天的有小涵陪著我說說話,我這心情也很舒暢呢。」
江翊看看父親,父親也是帶著笑意的,心中也猜出了個大概。
亓官涵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去廚房看看給姑母熬的雞湯好了沒。」
說完就直接出去了。
這姑母都叫上了,江翊就更加確定了。
亓官涵離開後,江羨芝笑道:「小涵是個好孩子,艷是艷了些,但也怪好看的。你哥喜歡,我們與他認真相處了一段,也是滿意的,所以這事在我和你父親那兒就算過了明路了。但再過兩個月就是年了,現在也已經開始為過年忙活了,也實在沒空跟彼岸宮把這事定下來。而正月裡又不宜議親,所以只能拖到年後了。讓他和你哥哥得等一陣,也是怪對不住他的。」
這事定了,江翊也為兄長高興,「在您和父親這兒過了明路,這事就算定了。亓官涵性格沒那麼較真,晚些時候再定親他也能理解。不過還得請您和父親多提點著哥哥,切要對亓官涵好一些,不要負了他。」
「這個自然,小涵這麼照顧咱們府上,若度兒負了人家,那就是欠了業障,我和你父親定是不允許的。」
「姑母向來通情達理,自是不需要旁人多說的。」
江羨芝笑著點點頭。
「我哥呢?」從進門就沒見到江度,江翊也不得不問一嘴。
「你哥今天要去點卯,中午就回來了。」江羨芝道。
「好。」他中午會留下來吃飯,倒也能見著。
下人上了茶,給江翊的是紅棗枸杞桂圓熬的「茶」,好在沒放糖,倒也沒有甜的發膩。
江翊少嘗了兩口,道:「父親,姑母,之前我在府上聽說了江月薇的事,但想著你們沒讓人來通知我,怕也是擔心我會操心。現在事情平靜了些,我就想著過來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江恆德歎了口氣,也沒有隱瞞,「這丫頭也是膽大包天,審問的結果知府已經派人來向我傳達了。江月薇說自己是受了蒼直的指使,有一日,蒼直找到她,說現在在為大皇子做事,還說如果江月薇聽大皇子的話,日後大皇子成事了,必然會不忘舊情,接她進宮做個妃子什麼的,豈不風光?」
江月薇考慮了幾天,覺得這是自己最好好的出路了,便同意了以後為大皇子辦事,只求大皇子日後給她個歸宿,別讓她慘淡一生。幾日後,蒼直跟她說大皇子同意了,日後他還得靠江月薇提拔了。江月薇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決定以後死心塌地地跟著大皇子了。
大皇子趁封欽、許霖出征,江度又不在京城之際,讓蒼直給了江月薇毒藥,讓她毒害全家,以消減封業一派的勢力,這樣他的皇位能更十拿九穩了。而平南將軍府若一府都遇害,那江月薇就成了孤女,這樣大皇子再以幫助為名把她接進府裡,就順理成章了,而且皇上還會表揚他仗義而為。
於是江月薇信了這話,給家裡人下了毒藥。
但讓她沒想到的事,事後她逃了,去投奔大皇子,大皇子卻翻臉不認人了,說根本沒有這事,讓她不要無中生有,陷害於他。江月薇傻了眼,她的確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大皇子本人,都是聽蒼直傳的話。可是蒼直手上有大皇子的令牌,應該不會騙她才對。
大皇子不但把她趕出了府,還派人追殺她。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命令肯定是大皇子下的,只是現在不想承認了,想借她之手害了家人,然後殺她滅口,不然也不會派人追殺她了。
而她也是有理說不出,整天疲於逃命,就連破廟、乞丐堆裡都住過,最後把自己豁豁地跟乞丐一樣,才逃過一劫,畢竟誰也想不到一個大家小姐,居然會裝成個乞丐,全身臭哄哄的,別人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逃過追殺的江月薇沒辦法跟大皇子硬碰硬,所以就可能找走狗蒼直出氣,也才有了大鬧蒼府一事。
「那蒼直被抓後怎麼說?」江翊問。
「說是供詞跟江月薇一致,但問了大皇子那邊,大皇子說那塊玉珮是早些時候丟了的,已經跟宮裡稟報過了。」江恆德道。
江翊笑了笑,「大皇子這算是下了手好棋。」
「你相信江月薇和蒼直的話?」江恆德問。
江翊道:「如果蒼直不是投靠了大皇子,二皇子倒台後,就不可能這麼安穩地生活在京城。而且蒼直跟咱們家也沒有仇,若是有,當初不娶江月嬋,不是直接能壞了咱們家的名聲嗎?若是後來生產了仇恨,那咱們已經說了江月嬋嫁進蒼府就是蒼府的人了,咱們不多過問,那要打要殺還不是他說的算?斷然不必用這種冒險的法子來對付咱們家的。所以他們應該是被大皇子算計了,現在沒有往來的證據,也就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了。」
江恆德又歎了口氣,「事已至此,一切靜聽衙門出置吧。無論江月薇是不是被利用的,為了一己私慾毒害長輩,可見心思歹毒,我江家頓不能容這樣的女兒。」
父親果決,江翊也就放心了,他也是這樣想,畢竟帶回來始終是個隱患,而且這次江月薇的確大錯特錯,已經無法原諒了。
「父親既已有了決斷,那就這樣吧。父親和姑母也不必再為這事費心費神,身體要緊。」
江恆德和江羨芝點點頭。
吃完午飯,江翊回了王府,把事情跟封欽說了。
封欽覺得平南將軍這次的果斷很不錯,也算絕了後患。
七日後,官府判決下來,江月薇和蒼直被判流放,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
江月嬋聽到這個消息就瘋魔了,夫君失了勢,她以後的日子肯定會更難過。所以一早就去了平南將軍府求情,然而江恆德和江羨芝都沒有見她,直接讓家丁把人送回去了——一個聯合別人謀害岳家的女婿,他們可要不起!
江月嬋也是急了,父親、姑母不見她,她一轉念,第二天就求到了律王府上。畢竟論權利,還是律王大一些,肯定能救下蒼直。可是律王府連門都沒讓她進,就給趕走了,任她如何叫罵都沒用,只是引來更多人的圍觀和指指點點罷了。
半個月後,皇上突然病倒了,而對封欽他們來說,算是不負眾望地病倒了。
皇上很少生病,而這一病就來了個大的,太醫覺得這也正常,按風寒的方子開了幾副藥,皇上吃完已經退燒了,但還是頭疼,也下不了床了。所以早朝也跟著免了。
這一免就是十日。
大臣們紛紛尚書,希望能早日立太子,也好為皇上分憂國事。其實倒了皇上這個年紀,早就應該立太子了,遲遲沒有動靜,大臣們也知道皇上的顧慮。不過現在皇上病了,才發現有個太子是多麼重要,所以無論是何種目的,都希望皇上盡早立太子,以免江山不穩。
皇上病著,但自覺年富力強,根本沒到需要立太子的時候,所以大臣們的上書讓他覺得心煩,但轉念一想,又開始顧慮皇子是否也有了篡位之心。於是皇上分別召見了封欽、封業和大皇子。
皇上:「欽兒,朕近來身體不佳,需要一位皇子來為朕分憂,你可願為朕代理朝政?」
封欽一臉驚訝,「父皇,兒臣只會出兵打仗,哪懂什麼朝政啊。您可千萬不要為難兒臣,兒臣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直說便是,何必用這種兒臣根本不會的東西來懲罰兒臣呢?」
皇上很是無語,不過也為封欽有自知之明而高興。
之後又召見了封業,說了同樣一番話。
封業忙跪地道:「父皇,兒臣年紀尚輕,又才智有限,平時父皇吩咐什麼,兒臣去做倒是沒出過什麼差子,但讓兒臣來做主,兒臣實在惶恐,也自認沒這個能力。所以還是請父皇早日養好身體,早日上朝是正途啊。」
封欽和封業都知道皇上是怎麼病的,所以才知道要怎麼應對才最得當。因為皇上總有一天會好,那他們代理朝政就等於是在奪皇上的權,得不償失。
皇上也沒為難他,就讓他退下了。
晚些時候,皇上又召見了大皇子。
大皇子聽完皇上的話,立刻跪地道:「父皇身體欠佳,理應好生修養才是。兒臣不才,但願意為父皇分憂!」
皇上的眼神一下冷了下來,大皇子涉嫌教唆江月薇的事他也聽說了,但因為證據不足,所以並沒有追究。而如今大皇子迫不及待地要代理朝政,就讓他不得不懷疑大皇子是怕以後事情敗露,他追究起來對大皇子不利,才這樣急切地同意了代理朝政。
他平時防其他皇子多一些,大皇子是他平衡其他皇子的利器。而現在看來,大皇子野心不小,若再不控制,日後怕是要翻天了!

第67章
皇上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去了,大皇子也接了, 天子一言九鼎, 自然不能反悔,這事也就這麼定了。
次日, 大皇子入御書房偏桌處理政事,大臣們的奏本終於有人批閱了,似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但幾日下來, 還躺在床上的皇上發現, 大皇上來向他回報一天的事時,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完全不像他批閱奏折的時候。一開始皇上以為是因為大皇子代理朝政,官員們不放心所以上報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可若是那樣, 又何必急慌慌的讓他立太子分憂呢?
思及此,皇上派貼身的黃公公去打探情況。這不探不知道,一查事還真不少。
大皇子重用自己手下的人, 不是自己一脈的官員折子都壓在那裡, 根本不批。而皇后母家的幾個在朝的親戚官位雖沒變,卻給了他們更大的權利, 包括皇宮守衛這樣大的事。
而皇上近幾日也沒有看到封欽和封業來請安,原以為是久病床前無孝子了,這一查才知道, 原來大皇子找了個理由, 把他們罰在府中思過了, 不許入宮。
這下皇上氣炸了,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黃公公嚇的趕緊找太醫,皇上昏迷了幾個時辰,才醒過來。又喝了幾副湯藥,才能說話了。
沒了旁人,黃公公從旁勸道:「皇上啊,奴才知道您心焦,但也要保重龍體啊,不然您讓襄王和律王怎麼辦?現在既已經看清了,您就更應該好好養身體,盡快康復起來,才能將朝政重新拿回來啊。」
皇上恨恨地錘了錘床,「如今誰是大皇子嫡系一派的已經很清楚了,朕看大皇子是根本沒想讓朕好起來,而是想藉機拉攏朝堂重臣,不日怕是要逼朕退位了。」
「皇上,朝上的肱骨之臣一定還是會站在您這邊的。」黃公公道。
「朕的肱骨之臣正是他忌諱的所在,如果朕再不把朝政拿回來,恐怕那些肱骨之臣也是要不保了,你看業兒和欽兒就知道。想當初,朕心中忌諱欽兒,忌諱定督侯府,如今才知是忌諱錯人了。」皇上歎道。
「皇上,您正值壯年,身體肯定會很快恢復的,到時候再一舉拿下大皇子,也不是難事。畢竟您才是一國之君,大皇子再怎麼使手段,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皇上點點頭,「你說的對。還有,皇后那邊讓人盯緊了,若真有逼宮那一日,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連自己的生母都不顧了。」
「是。」
封欽被要求思過,倒是合了他的意,正好能在家陪江翊了。
大皇子的種種所為,是在他們意料之中的,只不過沒想到大皇子腦子還是不夠用,做的這麼明目張膽的,難道是確定皇上緩不過來活不長了嗎?如果最後皇上恢復健康了,大皇子說不定會狗急跳牆,到時恐怕也免不了一場內戰。
「過幾日,你就到莊子上住吧。我總覺得京中不夠安穩,你留在這兒我有些擔心。」封欽道。
江翊想了想,「再看看局勢吧。讓我現在就去,我也不放心你。若真到了起戰那日,我再去躲躲也不遲。」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會跟封欽並肩而戰,但眼下顯然是不允許他這樣做的。雖然這個孩子不鬧人,也沒怎麼折騰他,還幫他提升了異能,但那畢竟是個孩子,尚還幼小,沒有自保能力,所以他不得不為孩子多考慮幾分,少逞能一些。
「也好,不管怎麼樣,我定會護你周全。」封欽拉著江翊的手,鄭重道。
「嗯。」江翊衝他笑了笑,心下也是安穩的。
之後的日子,大皇子依舊按自己的方法來處理朝政,已經有大臣向皇上上書表示不滿,但都被大皇子壓下去了,有些官級不高或者不甚重要的官員,還被大皇子以誣陷皇子為名,給降了職。
皇上忍而不發,黃公公每日會帶消息給他,他也越發對大皇子失望透頂,但還是耐下心來養精蓄銳。而更讓他來氣的是,大皇子以后妃多擾皇上龍體為名,除了皇后,其他后妃都不得見皇上。
而皇上看到皇后這張臉,就想到大皇子,就覺得噁心至極,卻不得不隱忍著跟皇后扯閒。而越是這樣,他就越恨皇后和大皇子,恨不得廢了皇后,殺了大皇子。
終於在一天早上,皇上突然痊癒了,一身輕鬆不說,精神也好得很。
這就是那個香的功效,等進入人體致病藥物慢慢散盡後,就會突然恢復健康。
皇上突然痊癒,大皇子一點準備也沒有,被叫到御書房,皇上拿過御用的皮鞭一頓抽。
大皇子只能忍著,他沒想到皇上就這麼好了,太醫明明說這病恐怕要拖個一半年載的,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接過代理朝政一事,想著有個一年半載的,朝堂上的事就盡在他掌握了,到時候皇上不立他為太子都不行。
可是沒想到美夢就這麼破碎了。
皇上打累了,將鞭子往旁邊一扔,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指著大皇子,「你是朕的長子,朕曾經對你也是滿懷希望,不求你建功立業,但至少能為朕分憂。而你呢?打著為朕分憂的名號,提拔自己人,針對弟弟、后妃及一幹得力官員,彈劾你的奏折壓而不交。就你那個舅舅,前些年強搶民女,酒後至人死亡,朕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沒有追究,只罷了他的官,可你呢?你居然讓官復原職了,你是置大晟的江山社稷於不顧啊!你如此黑白不分,行事昏聵,偏幫親戚,毫無德行。朕斷不會將大晟交到你這樣無用又善妒的皇子身上!」
「父皇,兒臣也是一時受外祖家挑撥勸說,才犯下如此錯事,還請父皇饒恕兒臣這回吧!」大皇子忙向皇上磕頭,把責任全推到了外祖家。
「你是姓封,還是跟你外祖家姓趙?!」皇上更怒了,「你現在都能讓人教唆了,那以後呢?你都這麼大人了,還沒有自己的判斷力,胡作非為,實在是朽木不可雕!」
「父皇,兒臣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請您念在兒臣在您身邊孝敬多年,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吧!」
「朕正是念及此,才沒有把你拖出去斬了!你的錯就僅僅是這一件事嗎?!你看看那些大臣們的上書,你的惡行簡直罄竹難書!」
「父皇,兒臣真的知道錯了,請您饒恕兒臣,饒恕兒臣吧!」
皇上根本沒理會他的求饒,道:「黃公公!」
「奴才在!」黃公公也是恨極了這位大皇子,大皇子這種所為實在是大不孝啊!
「傳旨,大皇子封闕,代理朝政期間,是非不分,濫用官員,無端降罪,罔顧法度,種種行事,為皇家所不能容。即日起,玉碟除名,貶為庶人,流放西江,永世不得回京!」
「父皇!不要啊父皇!兒臣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兒臣這一回吧!兒臣是母后所出,您不能不顧忌母后的顏面啊!」
皇上將茶盞砸到大皇子腿邊,怒道:「你不說你母后,朕還能往開一面,你母后這段時間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朕只是還沒來得及找她算賬罷了!你們都給朕等著,一個也跑不了!來人!把封闕趕出宮去!」
侍衛立刻衝了進來,架起大皇子就往外拖,任大皇子如何掙扎都沒用。
大皇子的事處理完,皇上喝了黃公公送來的蓮子湯敗了敗火,然後坐到桌前開始批閱奏折,後宮的事暫時沒提。
對大皇子的處置很快就傳到了律王府。
封欽冷笑道:「多行不益。」
「咱們設了這個局,沒想到大皇子倒是跳得徹底。」江翊也不能理解大皇子這腦子,好歹應該試探一下再說吧?
「康詹那薰香厲害,估計太醫跟大皇子說不容易好,大皇子才敢大著膽子這樣做。」
「少了大皇子,襄王這皇位算是穩了。」江翊覺得是件好事。
「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大皇子謀劃了多年,應該沒那麼容易倒台。」
「嗯,小心提防著看吧。」
「明天你就先到莊子上去,以防萬一,今天晚上就讓他們收拾東西。」
「好。」江翊沒反對。
他們計劃得好好的,但沒想到次日江翊剛吃完早飯,就傳來消息——大皇子帶私兵進軍京中,意圖篡位!

第68章
得到消息後, 封欽立刻讓暗衛去打探情況, 然後迅速幫江翊收拾了幾件東西,對他道:「輕塵, 現在情勢應該還能控制,你快去莊子上躲著, 等這邊的事解決了,我再去接你。」
江翊知道事態嚴峻, 道:「我到了莊子上之後不會立刻讓蒙飛帶人來支援,如果情況不好再說。否則我怕你養私兵的事被皇上發現,事情結束後,你要有麻煩。」
封欽點點頭, 「你說的對,如果有需要, 我會讓暗衛聯繫你。」
「好。」江翊動主抓住封欽的手,「萬事要小心, 安全要緊。實在不行你就帶著襄王他們逃到莊子上,咱們從長計議,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
「嗯,我知道,你路上千萬要小心, 有什麼事就放響箭。」
「好。」
暗衛很快來報, 說大皇子帶著私兵從城東門攻入。現在只有西門還開著, 其他門已經準備關了。
封欽立刻將江翊送上馬車, 讓他們從西門出發,繞行去莊子上。
江翊離開後,封欽帶著侍衛和暗衛先去了襄王府。
襄王府裡,襄王已經組織了手下,準備進宮備戰。封欽到了沒多會兒,許霖、江恆德和江度也陸續來了。
幾個人整合了手下後,一直趕往宮中。
宋頎和舒□不方便進宮,已經讓他們去莊子上與江翊匯合了。這樣凡事也能有個商量,不至於讓江翊操心太過。
皇上已經氣瘋了,摔了不少東西,還命人把皇后給綁了。並下了廢後的詔書。
聽到封欽他們來了,皇上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沒了封闕這個孽子,他還有封欽和封業兩個好兒子,還有一干願意為他穩固江山的將軍大臣。
之後幾個將軍和重臣也來了,大家一起商議了一翻,安排好策略,便各帶一隊守門去了。
皇上待在御書房中久久不語,黃公公也不敢多話,只能從旁伺候著。
不知是皇城守衛軍太弱,還是大皇子的私兵太強,到中午時分,已經攻破了東門,直逼皇宮而來了。
宮中守衛也準備好應戰了,一時間氣氛緊張的像要崩斷了似的。
大皇子的私兵兵分兩路,雙管齊下地攻打兩個宮門。
封欽帶江恆德和江度守一處,封業和許霖帶其他將軍守另一處。守其實門的大部分侍衛也被調來了這兩處。
戰火一觸即發,大皇子顯然是準備充足的,無論兵力還是氣勢,都不輸皇城軍。
沉重的木樁一次次地敲打著宮門。宮牆上,侍衛們用箭矢驅趕著私兵,但對方有盾牌護著,基本可以說是毫髮無傷。但皇上下旨不得開宮門迎戰,所以他們現在很被動。
對戰的僵持一直持續到傍晚。侍衛們一天滴水未進,已然是疲憊不堪了。
這時,一侍衛突然跑過來稟報,說大皇子帶著一隊精英兵,已經從其他門闖進了皇宮。
封欽真沒想到大皇子還會有多餘的人力攻打其他宮門,畢竟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是想破他和兄長守的門的。而其他門的大部分守衛都被調過來了,防守的確薄弱了許多,這也給了大皇子可乘之機。
等封欽一行趕往御書房護駕時,大皇子的劍已經刺穿了皇上的胸膛,皇上瞪大著眼睛,指著大皇子,然後手上的力氣一洩,整個人攤掛在仍插於胸膛的劍上。
見皇上死了,大皇子哈哈大笑,「痛快!」
封欽提劍要上,被封業一把拉住了,現在封欽也很疲累了,封業把他疲憊到反應遲鈍,萬一受傷了可怎麼好?
大皇子得意地拔出劍,皇上的屍體重重地倒在地上。大皇子劍鋒一轉,指向他們。
「你們想不到吧?京城守衛中有本皇子的人,所以本皇子才能這麼輕易地突破城門。」
「大膽!你已經從玉碟中除名,根本不是皇子了,你如今所為就是造反!」趕來的大臣怒極了,子弒父,簡直天打雷劈啊!
「除名又怎麼樣?只要本皇子還流著封家的血,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大皇子用劍比劃著。
之前被打傷的黃公公捂著胸口道:「皇上已經封了密旨,立了儲君。但並不是你!」
「你胡說八道!」大皇子怒了,踢了踢腳下已經死透的皇帝,「這個老東西可從來沒留過什麼旨,別以為我不知道!」
有這麼多人在,黃公公也不怕他,大聲道:「是你闖進來前,皇上剛藏好的!」
「藏好?哈哈哈哈哈,那只要本王殺了你,就沒人知道旨意在哪兒,也就沒什麼用了吧!」話音一落,大皇子就提劍衝向黃公公。
封欽和封業都在,哪容得下大皇子在他們眼前殺人?立刻擋在前面,跟大皇子打了起來。
大皇子功夫不弱,但封業更強。可是跟著大皇子一起闖進來的精英兵也不弱,加上他們人多,一時半會兒,還真分不出個勝負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衝鋒號聲。
江度立刻拉開門看情況,只見遠處亮起一個個信號彈,這律王府專用的救援彈。
「律王爺!」江度叫了封欽一聲。
封欽轉頭一看,道:「我的兵到了。趕緊收拾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的私兵怎麼這麼快就趕過來了,但他們來了,這場內戰基本就等於定下結局了。
封欽的私兵從後包抄,宮內的護衛見狀,開門迎戰。大皇子的兵被圍在中間,無處可逃。
宋頎輕功越過宮牆,看了情況後,直奔御書房而去。
宋頎的到來讓局勢瞬間明朗,沒多會兒,大皇子就被抓住了。
「住手!」皇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只見皇上架著貞貴妃,匕首抵在貞貴妃的脖子上,「放開闕兒,不然我殺了她!」
「母妃!」封業和封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貞貴妃倒還算冷靜,沒有說話,也沒有露出驚恐地神色。
「謝謝開闕兒!」皇后又重複了一次。
他們也不知道皇后的捆綁是誰解開的,但皇后現在已經是廢後了,如今所為也是以下犯上,論罪當誅。
誰也不敢傷了貞貴妃,侍衛們便上前要去解大皇子的繩子。
「不許解!」貞貴妃開口道。
「你敢!」皇后的匕首又逼近了些許。
貞貴妃完全不懼地道:「我跟在皇上身邊多年,如今皇上被大皇子所殺,你們居然要為了我放掉弒父殺光君、造反謀逆之人,你們對得起皇上嗎?!我死不足惜,但必不能放走這個畜生,必將他繩之以法才行!」
「母妃!」封欽和封業一臉擔憂,他們是寧願放了大皇子再抓,也不願意用母妃的命去換一個大皇子。
皇后急眼了,覺得不給貞貴妃來點狠的是不行了。再想到這些年,皇上對她一直很冷淡,倒是貞貴妃,一直獨得恩寵,讓她記恨不已,且顏面無存,所以她一直恨不得殺了貞貴妃。原本想等著自己兒子登基了,就把貞貴妃做成人彘,但沒想到自己兒子的事居然生了變故,皇上那個老奸巨猾的,居然這麼對她的兒子,讓她心中怎麼能不恨?!
封欽的私兵已經控制住了局面,江翊和舒□也進來了。
皇后看到舒□,驚詫的瞪大眼睛,「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舒□冷笑一聲,「當初你引皇上見了我,借此離間我姐姐和皇上,讓我們一家吃盡苦頭,家破人亡,看來你倒是一點沒忘啊。」
貞貴妃很驚訝,通過舒□的話,她自然能判斷出此人是誰,「你是說……」
「貞貴妃娘娘,這事我壓在心中很多年,只是不願意給姐姐添負擔,所以沒有多說。如果說皇上是薄情寡義,無恥好色之徒,那這位皇后娘娘就可以算是始作俑者了。」
「哈哈哈哈哈,你沒死,你居然沒死!」皇后瘋魔了,手上的匕首胡亂比劃著。
「母妃!」封欽衝過去想救人。
皇后亂揮的匕首正好劃開了貞貴妃的脖子。
貞貴妃捂著脖子,痛苦地倒了下去。
就在這時,只見皇后身體一僵,眼睛陡然大睜,直直地向前倒去。而在她身後,懋妃手持匕首,匕首上沾滿了鮮血。
「母后!」大皇子原本以為自己還有翻身之力,沒想到母后就這麼倒下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大皇子衝著懋妃道。
懋妃作為一個宮中后妃,也的確是情急之下,加上心中恨意太濃,才一時暴怒,殺了皇后,而這會兒,她已經傻在那裡了。
舒□趕緊走過去,奪下她手中的匕首丟到一邊,摟著她道:「姐姐,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懋妃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貞貴妃姐姐……」
由於匕首太過鋒利,貞貴妃看似輕劃了一下,但實際上是不小的傷口。
「趕緊去後殿,這邊我來處理。」封業道。
「好。」封欽立刻抱起貞貴妃去了後面,江翊也立刻跟了進去。
封業道:「找個太醫來給皇后娘娘看看。」
看起來皇后是沒氣了,但總要讓太醫看看再說,不能落人話柄。
「是。」一個小太監趕緊去了。
「黃公公,你說父皇有留旨意,在哪兒呢?」封業問。
黃公公立刻道:「奴才這就去拿。」說著就去了寢殿那邊。
不多會兒,黃公公帶了聖旨回來。
眾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四子襄王封業,德才兼備,穩重謙遜,孝道為先,國之表度。特立為太子,日後繼承大統。六子律王封欽,剛正不阿,立功無數,為朕最得力的皇子,故封律親王,賜上方寶劍,望日後勤懇輔佐新帝,兄弟齊心,共創盛世。另,皇后、封闕意圖篡位,大逆不道,罪無可恕,斬立決!朕因封闕謀反,怕生意外,特留遺旨,藏於寢殿暗格內,以正名位。欽此。」
「兒臣謝父皇隆恩。」
「臣等遵旨。」
大皇子面色灰敗,整個人頹了下來。
黃公公趕緊把封業扶起來,「太子殿下,接下來的事還得請太子殿下做主才是。」
封業接過聖旨,道:「父皇旨意,不敢有違。來人,將皇后和封闕押入大理寺,擇日問斬。封闕私兵,降者流放,其他人殺無赦。律王軍城外安置,他日論功行賞!」
現在封業是太子了,不日就是皇帝,所以根本不會追究封欽的私兵,而大臣們知道即便是律王的私兵,也是這一戰得勝的關鍵,日後充入軍中也就罷了,有什麼比皇位落得其所更重要呢?況且,太子殿下說是的「律王軍」,而不是「律王私兵」,態度已經擺在這兒了,別人自然也不會再多言。
眾臣應後,就分別去辦事了。
封業拉著宋頎去了後面看貞貴妃,這一戰也到這裡也算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第69章
有江翊在, 貞貴妃自然安然無恙,只不過頸上留了一條疤, 不甚好看罷了。
不過用貞貴妃的話說,皇上都不在了, 她就算有傾世之貌又給誰看呢?所以隨意便是了,以後日子過得舒心愜意更重要。
太醫也已經看過皇后了,皇后已經死了。倒也免了後續之苦和煎熬了。但大皇子還是要依旨意處置。
宮中之亂有封欽他們的幫忙, 很快就處理得差不多了。
封業下令, 大皇子一干黨羽, 全部斬首, 一個不留!
這一忙就是小半個月, 封欽終於能回自己府上了。
江翊正坐在榻上挑裁縫店送來的孩子的肚兜、衣裳之類。他不會這些,所以只能讓外面做。因為料子挑得好,無論款式如何,摸著倒是舒服。
「在幹什麼呢?」封欽走進來。
封欽突然回來了, 江翊有些意外,「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正好事情處理完了。」封欽摟住江翊,「想我了沒?」
這幾日他都住在宮裡,對江翊也是想得緊。
江翊不好意思地轉移了話題,「之前讓裁縫鋪子做的衣服今天給送來了,你過來看看。」
「好。」封欽牽著江翊過去。
他對小孩子的衣服樣子也沒有什麼瞭解,只是看著都挺好的, 便點頭道:「讓下面的人洗一水曬一曬, 到時候這個小東西就能穿了。」說著, 手也摸上了江翊的肚子。
江翊躲了一下,臉微微紅了。他的這樣的人雖然有這種特質,但一個男子有孕,多少還是有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也不願意讓封欽碰。
封欽把他摟過來,「躲什麼?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
江翊額頭抵在封欽的肩膀上,也不說話。
「我知道你尷尬,但我們是夫妻,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並不覺得男子有孕有什麼不好的或者奇怪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嗯,我知道。就是覺得有點怪。」
「沒什麼怪的,我很高興你即將送我一個寶貝。」
「嗯。」江翊對孩子也是沒有什麼排斥和成見的,就是社會的習俗讓他在這種情況下總想躲著而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對了,我一直沒機會問你,那天你們是怎麼帶著私兵來得這麼快的?」封欽問。他記得自己跟江翊說的是有需要會讓暗衛去通知。
江翊微笑道地:「走到一半,我越想越覺得不安心,正好舒□和宋頎也到了,我就宋頎拿著咱們府上的令牌,輕功去莊子上,讓私兵來與我匯合。他們也早已經整裝完畢,一開始還將信將疑,直到看到我,才確定了是你的意思。那個時候京城已經亂成了一團,大皇子的人也攻進了城。我就讓他們在城內駐紮,裝成大皇子的兵,聽動靜行事。」
「宋頎聯繫上了封王的暗衛,在得知大皇子殺了皇帝後,我知道是時候出擊了,便讓蒙飛帶著人上了。」
封欽點點頭,「做得好。也多虧你來的及時,不然肯定要大費一翻工夫。」
他知道,江翊在聽說皇上死後才來,也是確定這樣就沒人會追究私兵的事了。
「其實也好在蒙飛他們動作快,不然怕還要耽擱一陣。」那個時候局勢可以說是瞬息萬變,晚一點早一點都可能左右結果。
「嗯,回頭會把他們編入正規軍,由我來管。」封欽道。
「這樣也好。不過話說回來,皇城軍怎麼這麼弱呢?」他原本以為至少能抗個幾天吧?
「其實也能理解。一來皇城軍基本都能沾上點權貴關係,要麼是皇族親戚,要麼是大臣親戚,反正都是有來頭的。京中相對其他地方是安全很多的,像大皇子這樣的所為,恐怕三四十年都見不著一個,他們雖有武功,但平時小打小鬧還行,真遇上厲害的,也是什麼用都沒有,加上又都沒有出過征,根本沒有打仗的經驗,所以遇上這事也是手忙腳亂的。二來這幾個在京中一直養尊處優的,武功早不知道荒廢到哪兒去了,有的甚至都開始發胖了。這樣的人如何能打仗?」
江翊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既然已經知道問題所在,等太子登基後,這方面還是要整頓的。」
「嗯,這點哥哥已經跟我提過了,以後皇城守衛的事交給我負責。」這個權利也不是一般的大,不是真的信得過的人,皇上是不會給權的。
「那你也要更上心才是。」
「自然。」
一個月後,封業正式登基,山呼萬歲。
封欽跪在人群中,恍然想到上一世自己登基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雖已是九五之尊,但心卻是空的。而現在,他只是一個親王,可心裡滿噹噹的,暖得很,所以相比起來,他更喜歡現在這個樣子。
「平身。」封業道。
「謝皇上。」眾臣起身。
「朕奉先帝遺旨登基,尊生母貞貴妃為太后。應先帝旨意,封律王封欽為律親王。另,此次平息皇城內戰,律王妃功勞不小,故,封佐政侯,賜御用腰牌,可隨時進出宮中。封許霖為鎮國將軍,江度為揚威將軍,其他眾人待日後論功行賞。」
「謝主隆恩。」江翊沒來,封欽他們幾個授封的跪地謝恩。
福安上前一步,打開聖旨。
眾臣跪地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與師兄宋頎竹馬相伴,一同長大,宋頎性格溫和,恭敬持重,與朕感情深厚。仰承皇太后慈諭,特封為皇后,於二月初八舉行封後大典。至此以後,朕後宮不再納任何妃嬪,綿延子嗣一事亦不會怠慢。欽此。」
皇上登基當天的旨意都是不容置喙的,所以即便眾臣覺得不妥,也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不然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必殺之。何況這事皇太后和律親王都沒反對,他們又有什麼資格不同意呢?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登基大典結束後,封業把封欽叫到了御書房,道:「親王府的牌匾晚一點給你送到府上。」
「好。」這是皇上親字賜的匾,可不是易得的。
「封業啊,咱們兄弟兩一直齊氣協力地為了今日謀劃著,希望以後你也不要跟我生份了。我宮裡只有宋頎一個,也不會被別人挑撥,希望咱們兄弟兩個以前怎麼樣,以後還能怎麼樣。」
封欽笑著點點頭,「哥哥,你知道我的,也沒什麼大智,就想守著江翊好好過一輩子就行。能有哥哥罩著我,我也安心。」
「嗯,我知道。我跟宋頎走到一起不容易,日後希望一直廝守在一處,加之咱們兄弟一如繼往,就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封業笑道:「你和江翊沒事也進宮來陪陪母后和宋頎,有什麼事儘管來跟我說,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哥都站你這邊。」
「好。」
「對了,還有一事。我想讓舒□到工部任職,你覺得怎麼樣?」封業問。
封欽想了想,道:「如果沒有父皇那出事,舒□應該也會參加科舉,然後入朝為官的。如今哥哥瞭解了他的才智,現在又是大晟亟需人才的時候,破格讓他入工部也是可以的。」
「我也這樣想。這樣懋太妃也能安心一些。」
「是。」
封業登基後,大晟就想沒發生過任何內亂一樣,百姓生活安穩,官員極力為百姓做事,幾乎挑不出任何不妥來。
封業跟先皇不同,先皇習慣遇事先壓,表面平靜更重要。而封業是遇事就辦,追根究底,把事情徹底解決。因為封業說了不會納任何人進宮,所以吹枕邊風這種宮後常見的、隱形的干政手段就不好用了。大臣們也知萬一犯錯,連個求請的都沒有,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所以更是不敢犯事,就算不是兢兢業業,也是恪盡職守了。
二月,封後大典正式舉行,也是皇上與皇后的婚禮。
封業大赦天下,京中大街上也有宮中派來分糖的宮女為百姓分糖,沾一沾喜氣。
因為宮中沒有其他主子了,也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所以不少宮女太監都已經被放出了宮,這也的確節省了不少一筆的開銷,百姓稱封業為大晟最長情最節儉的皇帝。
大典舉行的十分隆重,宋頎作為一個普通百姓,能嫁入皇家為後,對百姓們來說也是十分親切的,好像皇權不再是那麼冰冷又不可想像的東西了。
江翊的肚子已經挺大了,但冬天衣服穿的厚,加上外面披著大氅,倒也看不太出來。皇上恩典,讓他在典內觀禮即可,不必出來,也不必下跪,倒讓江翊輕鬆很多。
不過該跪的他還是跪了,不是什麼天子威嚴,而是對朋友的祝福。
轉眼,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江翊生下了一個兒子。因為有異能的保護,倒也沒讓他遭什麼罪。
封欽給孩子起名封嘉懿,這個懿字,也是用了「翊」的音變來的,他希望這孩子的名字帶著他和江翊兩個人。
封業很高興,賞了不少東西,京中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皇上的看重,所以能走上門路的都去給律親王府送賀禮了。
而對於孩子的來歷,皇室沒隱瞞。大臣們也這才明白,為什麼皇上讓他們不必為子嗣擔心了。男子生肓可以說是稀奇事,但皇上昭告天下了,反倒讓人少了些好奇,只覺得是上天眷顧,讓大晟的皇帝和親王既能找到喜歡的人,又能無子嗣之憂。慢慢地,也就沒人在意這事了。
於是這些賀禮,封欽也沒拒絕,畢竟是對孩子的祝福。不過轉頭他就分了一半送宮裡去給兄長填庫房了。
而與此同時,宋頎也診出了自己的孕事,這樣的雙喜臨門讓封業恨不得現在就封封嘉懿這個小福星一個王爺當當,不過被封業拒絕了,他的兒子以後的名位肯定不能差了,何必讓這麼小的孩子就過於惹眼呢?
封業想了想,覺得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急於這一時,便也沒強求。
孩子出生後三天,江度帶著亓官涵來看江翊。他們已經訂親了,有皇上的允許,他們可以在京中待三個月,再回彼岸宮待三個月,雖說是折騰了些,卻也是兩邊都顧全了。年輕嘛,多跑跑也無妨。
這天,封業陪著宋頎用了早飯,剛到御書房批折子,福安就來報,說鎮國將軍求見。
舅舅求見,自然是要見的,封業便把人宣了進來。
「舅舅,這幾日您也沒進宮陪陪母后,忙什麼呢?」封業笑問。
許霖抱拳一跪,道:「皇上,臣有一事請皇上成全。」
「舅舅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說話。」封業不知道他舅舅有什麼事是需要他成全的。
許霖道:「皇上,臣與舒□兩情相悅,肯請皇上賜婚!」
封業詫異地看著許霖,「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朕都沒聽說。」
「舒□住在臣家時,臣與他就已有情素。」
「那外公知道嗎?」
「已經說過了。」
「母后呢?」
「還沒有。」許霖鄭重道:「請皇上賜婚!不然臣就帶著舒□私奔了!」
封業沒想到他舅舅也有這麼不穩重的時候,不過有喜歡的人總歸是件好事,有什麼必要不成全呢?而且舒□是懋太妃的弟弟,他有個好歸宿,懋太妃也能安心些,不必整日掛念了。
「行,朕允了。不日下旨,你帶著舒□去見見母后和懋太妃吧。這事總要她們同意才更名正言順些。」
「是!」
許霖應後,就出去了。
封業趕緊對福安說:「去,把律王親給朕叫來。」
這等事,自然要跟弟弟分享才是,總不能只有他一個有驚訝吧!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一
知道自己弟弟想娶人家舒□,太后是有些糾結的。
的確, 許霖和舒□在一起, 沒什麼可挑的, 她也見過舒□幾回,就談吐禮節上,是分毫不差的。可是,自己的弟弟勾引了懋太妃的弟弟,讓她實在有點沒臉見懋太妃。也覺得自己弟弟這臉皮是夠厚的,肯定是死纏爛打才把人追到手的, 不然以舒□這條件,這樣貌, 哪輪得到自己弟弟呢?
不過許霖已經跟她求了,也求過皇上了,皇上那邊沒意見,她自然也不會反對。只不過,希望懋太妃不要跟她生氣了才是……
太后正琢磨著怎麼跟懋太妃說這個事比較好,懋太妃就過來了。
苗玉給上了茶, 便帶著其他人出去了。
「姐姐,剛才您弟弟來見過,說是想跟珞兒成親。我這也是嚇了一跳,不知姐姐怎麼看?」懋太妃問。
雖說游珞已經改名舒□, 但懋太妃還是習慣叫他珞兒, 畢竟叫了十幾年, 也著實沒有必要改了。
許霖倒沒跟她說會去找懋太妃, 太后有些意外,覺得弟弟這臉皮隨著年紀增長也是越發的厚了。
「這事他剛來跟我提過,也找過皇帝了。皇帝那邊沒意見,我呢,對舒□也很有好感,所以自然不會反對。倒是不知妹妹怎麼想。畢竟你們游家就剩下他這一個男丁了。」她是擔心懋太妃希望舒□能夠傳宗接代,找個女子成親更為妥當。畢竟跟男子成親,子嗣上的確有困難,基本就是靠過繼或者收養。若家中有旁系堂親,那就無所謂了,但像游家這樣什麼人都沒有了的,的確需要多思量一番。
懋太妃微笑道:「姐姐跟皇上沒有意見,那我這心裡也就踏實了。從經過生死一事,我也不求別的,只要珞兒能開開心心的,找個喜歡的人,平平安安過一生,就是最好的。別的,我什麼都不求。」
太后也鬆了口氣,「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我是信得過舒□的,我母家其實也沒個能管宅子中事的,有舒□在,倒是能讓我少操心些。別的不說,許霖的人品作為姐姐,我還是能替他擔保的,日後他必然會全心全意對舒□,也不會有別的女子,這點你可以放心。這也是我家的家訓,男子只娶一房正妻,不可有妾。所以定不會委屈了舒□。」
懋太妃道:「其實珞兒跟鎮國將軍在一起,我是最放心的。從皇上登基,您座上太后之位起,對我和珞兒的關照就沒少過,我不全心信任您和皇上,還能信誰呢?所以您的弟弟,我自然也是最信得過的。珞兒跟了他,我才能真正安心。」
從皇上登基,她的弟弟就能時常進宮與他相見,說說話兒。雖然按宮中的規矩,相見時間不長,但次數多了,也都是一樣的。所以她心中感念,也沒有別的所求,只希望弟弟和女兒將來有個不差的歸宿就可以了。而許霖顯然是最好的選擇,日後他也不必為弟弟擔心了,至少能有個人護著弟弟周全了。
「如此甚好,咱們就算是真正的親戚了。」太后笑道。
「正是呢。」懋太妃笑著點點頭。
有了太后和懋太妃的點頭,封業很快就下了旨,婚期定在夏末秋初,跟江度和亓官涵也就是前後的。
江度和亓官涵定的這個時間,一來是節氣好,天氣不冷不熱的,一場婚禮辦下來不至於讓人覺得身體不適。二來是那個時候,江翊因為生子造成的身體虛弱也應該補回來了,前來出席也能方便些。
而江翊和封欽這邊,作為新晉父親,封欽居然比江翊還要細心。雖然請了乳母,但晚上孩子是跟他們一起睡的,小床就擺在他們旁邊。
畢竟是生了個孩子,江翊身體還是很虛的,所以白天少起身,晚上睡得沉,晚上照顧孩子的責任就落在了封欽身上。封欽也沒照顧過孩子,又是自己和江翊的孩子,所以格外用心。開始那幾天,總覺得孩子半夜哭了,就趕緊起身看,發現孩子睡得很安穩,才重新回到床上,基本上一晚上要重複三四次的樣子,實在也不是容易。也好在封業體諒他,這一個來月讓他在府上陪江翊,並未叫他進宮議事,也能讓他在白天補個覺。
宋頎有孕後,全宮上下就供著這一個寶了,畢竟這位皇后娘娘懷的可是他們大晟的皇太子,誰敢有半點馬虎?
宋頎身體不錯,也沒有太多不適的反應。從嫁給封業住進宮中,他的日子也過得舒心,平時去看看太后,跟封業議一議事情,跟師父通些信件,還有江翊、舒□和亓官涵不時地進宮中他說話,加上封業的後宮就他一個人,兩個人同吃同睡,跟在府上沒什麼兩樣,他沒事的時候也會在封業特地給他開的園子裡侍弄些草藥,也實在是踏實而充實的。
這天中午,封業像往常一樣,回來跟宋頎一起用午膳。
最近宋頎喜歡吃素菜包子,所以每一頓御膳房都有做,裡面稍微加點辣椒,宋頎能多吃一個。
「舅舅和舒□的婚服,我想讓宮中的針工局來做,你覺得怎麼樣?」封業問。
這些事,他習慣跟宋頎商量。
宋頎點點頭,「應該的,舅舅是鎮國將軍,又是你賜婚的,宮中給做也沒什麼不可以。」
現在宮中沒多少主子,針工局的活也少,讓他們給做一套也不是沒時間。
「那這事就交給你安排吧。」封業道。這是後宮的事,自然應該交給宋頎,而且也不算費神費力的。
「好。明天我就讓他們去舅舅和舒□那裡量尺寸,至於衣服的紋樣,我會去問太后和懋太妃的意見。」
封業點點頭,「你看著辦就好。」
「對了,之前讓針工局給小嘉懿做了幾套小衣服,應該已經做好了。改明兒我讓人給送過去。」這些時日江翊在府中休息,也實在沒有體力和精神進宮,所以只能他讓人去送了。
「行,到時候再在庫房裡挑點寶石一起送過去,等百天的時候給小虎頭帽上鑲兩顆寶石做小老虎眼睛,也是精神的。」
「好,一會兒我去挑挑。」
律親王府裡,江翊靠在榻上看書,孩子就放在他旁邊,他不時地看一眼,看書的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這孩子並不鬧人,也可能是還小的緣故,基本就是吃睡兩件事,倒也不用人太操心。
摸了摸孩子的臉,江翊笑了笑,其實至今他仍覺得有些不真實。而這些日子的確也是封欽對孩子的照顧更多一些。現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他也終於可以相信封欽沒有再利用他了。畢竟現在封欽也沒什麼好爭的,也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而且對他也是越發的好,他也沒有理由再懷疑封欽了。
忙完了手上的事,封欽趕緊回了屋,看到江翊在那兒發呆,笑著湊過去要親他。
江翊趕緊躲了一下,孩子還在呢。
封欽笑著捏他的臉,「躲什麼?我發現你近來是越發不待見我了,親一下都要躲。」
「這不是孩子在嗎?」江翊輕聲道。
「他睡著呢,再說,這麼小也不懂什麼。」說著就又去親江翊。
江翊見孩子的確睡得熟,這次倒沒躲。
封欽滿意了,坐到榻邊,「孩子的百天宴也差不多該籌備了。」
「是不是太早了?」江翊覺得差一個月的時候再準備也不晚。
「不早了,一些食材得早點定,不然怕沒有好的了。」
「好吧,你看著辦吧。」
「嗯,這事我來弄,你就別操心了。對了,晚上想吃什麼?讓廚房準備著。」
「我想吃西街李記家的酥餅,要白糖的。」江翊說著,舔了舔嘴唇。
封欽笑道:「行,我去給你買。孩子要是醒了鬧,你哄不好就叫乳母來哄,別累著了。」
「好。」
封欽離開沒多會兒,小嘉懿就醒了,黑亮亮的眼睛看著江翊,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這是睡開心了?」江翊笑著將他抱起來。他不太會哄孩子,但這樣抱著,他就覺得很好。
小嘉懿不哭不鬧,抱著自己的手啃著玩。
小嘉懿是取著兩個人的優點長的,又喜歡笑,著實招人喜歡。
江翊抱著他,心中也是喜歡的緊,這種骨肉之親不是用文字能表達清楚的,多少文人墨客,能撰寫出的也不過十中之一。
夏風帶著乳娘進來了。
夏風道:「王妃,世子該吃奶了。」
江翊點點頭,將小嘉懿交給乳娘。
乳娘將小嘉懿帶走後,夏風道:「平南將軍府送來了些燕窩,說是亓官宮主從彼岸宮帶回來的。」
江翊微笑道:「知道了,晚點給燉上吧,王爺近來辛苦,給他喝。」
「是。」夏風應著,便出去了。
封欽帶著熱乎乎的酥皮糖餅回來了,佑興泡了茶。兩個個坐在院子裡吃糖餅,喝花茶。綻開的花不時略過一絲花香,樹陰下的沁涼裡帶著葉子的清香,偶爾有麻雀落在院中,為這份安靜填上些許啼鳴。封欽將沾著一大塊糖的酥餅掰下來餵進江翊嘴裡,兩個人相視而笑,一切都那樣美好,那樣恰到好處。

第71章 番外二
江度和亓官涵的婚事要辦兩場席, 京中是大辦, 連皇上皇后都去了, 也算十分給面子了。
新基登基時, 只給江度和許霖升了官職,而定督侯和平南將軍都沒動, 不是不看重老臣, 而是怕這兩家太惹眼,被人盯緊了想抓錯處, 反而讓他們憂思過重,處處謹慎擔心。他們也能理解皇上的意思, 心下也是熨帖的。
江翊自然也去參加了婚禮,小嘉懿也跟著一起去了, 有封欽抱著, 倒也不必他操心。
封業登基後,借彼岸宮幫助皇家剷除火邪教之名, 為他們正了門派之譽。所以不少名門正派都開始與他們拉關係,這次彼岸宮宮主成親,他們自然也是各種走關係, 擠破了頭地想參加一份,最後倒也來了不少。平南將軍府也是以禮相待,不曾怠慢。
而另人意外的是, 皇上居然還帶了青陽公主一起來。
青陽自幼生在宮中, 甚少出宮。而皇上登基後, 的確對青陽寬厚許多, 青陽不太喜歡外出,可但凡想出宮或者要些什麼,皇上都會允了,一時時,原本名不受重視的青陽公宮也成了眾人爭相巴結的對象。
「給哥哥、嫂子請安。」青陽向封欽和江翊行禮。
封欽微笑道:「行了,不必講這些禮,快來看看你侄子。」
「好。」青陽笑瞇瞇地走過去,從封欽手中接過小嘉懿,「小侄子重了不少呢。」
「是啊,剛生出來才那麼點,現在長大了許多。」孩子健康成長,封欽也高興。
青陽逗著小嘉懿,小嘉懿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就一個勁兒地衝著她笑。
封欽小聲對青陽道:「你這個年紀也差不多應該相看了,皇后是男子,不方便主動給你張羅這事,你自己也上點心,有喜歡的就去和母后或者太妃說,別耽誤了自己。」
「嗯,我知道,哥哥別為我操心。」青陽溫婉地笑道。
青陽在公主中性格品行算是非常出重的,只不過先皇並不重視公主,所以才情再好,也只能默默在待在自己的住處。如今青陽總算能出頭了,也是時候挑個好人家了。但懋太妃的意思是讓青陽自己挑,挑個喜歡的更要緊,所以皇上也就沒有大張旗鼓的給青陽張羅了。
前面喊著新人到了,封欽他們也就出去觀禮了。
婚禮舉行得很熱鬧,江湖人多,氣氛也活躍不少,尤其是彼岸宮的人,這可是他們宮主成親,怎麼能不祝福?
禮成後,亓官涵也沒有進房間等著,而是跟江度一起招待賓客,倒也沒有怠慢任何一個。
京裡婚禮結束後,江度和亓官涵在京中住了五日,然後起程去彼岸宮請回門宴。平南將軍和江羨芝為表重視,都跟著一起去了,等回門宴請完,才算全了禮數。
江翊和封欽沒去,因為帶著小嘉懿,實在不方便長途跋涉,亓官涵和江度也完全能理解,不過他們也備了一車的厚禮讓亓官涵他們帶回去,也算禮數周全了。
吃過早飯,封欽要進宮面聖,宋頎邀江翊帶著小嘉懿進宮。於是一家三口就坐著馬車進宮了。
給太后請了安後,太后抱著小嘉懿就不撒手了。江翊便將孩子留在了太后那裡,自己跟宋頎回宮說話去了。
「你怎麼樣?近來還安穩嗎?」江翊問的自然是宋頎肚子裡那個。
「挺好的,再有一個月就要出來了,我也能輕快些。」宋頎笑道。
「是啊,等再過二十天,我就進宮來住,也好保你安全。」有他在,男子生產的危險能降低很多。
宋頎道:「封業不是早就讓你和親王搬進宮住嗎?反正現在宮中也沒別人,要不明天就搬進來吧。」
封業一直說如果封欽他們搬進來,這宮中也能熱鬧些。
江翊微笑道:「雖說宮中規矩沒有之前多了,但老祖宗定下來的也不好一下子改太多,我還是在府上更自在些,沒事去書齋看看,順路也能買些喜歡的吃食。」
宮中皇上皇后想吃什麼,吩咐一聲第二天就能給採買回來,但在王府中,想吃什麼點心之類的,當即就可以去買,真是方便了不只一星半點。
「也是,行吧,我也不勉強你了。」宋頎道,「對了,昨天太后叫我過去,說青陽跟她說,在江度和亓官涵的婚禮上,見到了一個男子,有些傾心。」
「哦?」江翊有些驚訝。一般來說,家中宴請,男子和女子是分開吃飯的,中間會拉上屏風。但婚宴不會,雖是分桌,但中間的屏風沒有,所以男女是可以在婚宴上相見的,也俗稱沾喜氣,其實就是讓未婚男女見面,萬一兩情相悅,也是一樁美事。
「是什麼人?」江翊問。
「她說是泰青派的弟子,姓杜。」宋頎道。
「其他的呢?」
「還不知道,我已經去信給師父了,讓師父幫我打聽更不容易引人多心。」青陽畢竟是姑娘家,也不方便太積極地打聽人家男子。
「青陽是公主,未來夫婿還是要謹慎選擇。您這邊也快生產了,少操心。這事交給太后和懋太妃處理吧。」青陽是姑娘,這事還是交給太后和懋太妃更為方便些,畢竟很多話宋頎也不方便跟青陽說。
「嗯,太后也是這個意思。只讓我幫著打聽一下。」宋頎笑道。
江翊想了想,道:「江湖人的話,還是要多瞭解一些方知合適與否。畢竟江湖人性格豪放,做事不拘小節,而青陽是公主,凡事內斂矜持,溫婉有禮,我怕他們可能生活不到一起去。」
宋頎點點頭,「你的擔心我和封業都有,所以還是要等我師父那邊來信再看看。有時候門當戶對的說法,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和封業能走到一起,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封業從小在縱山長大,那時也並沒受太多的宮中約束,因此各方面的養成是在縱山派,故而他們性格契合,對彼此也更瞭解,加上太后同意,才這樣順利。如果封業是一直長在宮中的皇子,而他只是一介江湖人士,怕是沒可能走到一起了,畢竟成長環境不同,能接受和理解的事物就會不同,很可能會是他看不上封業過分有禮、機關算盡,而封業也看不上他鬆散隨意,有時內斂過度。
「正是。讓青陽跟著一個江湖人去外地生活,總是讓人不放心的。而讓對方到京中來,各種規矩應酬,怕也是應付不來。所以還是要細看才是。」
「沒錯。」
在宮中一直待到傍晚,封欽和江翊才回去。
江翊和封欽說了青陽的事,封欽的想法跟他一樣,覺得有待觀察。
幾日後,宮中遞來了消息,是關於那位杜公子的。
杜公子名杜穹,祖籍京中,祖父是當朝官員,但因站錯隊,全家被流放。當時他還小,到了西垂家中已經是病得病,死得死。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到西垂辦事的師父遇見,覺得他骨骼驚奇,是個學武的材料。家裡覺得他跟著待在這兒日子過得實在苦,去了泰青派,說不定能有一番成就。加上獲罪並不涉及十四以下的孩子,只是不能走仕途而已,所以師父要帶他走,也沒有人說什麼。
就這樣,杜穹一直長在泰青派,師父除了教他武功,還教他為人品行,他也不負所望,行端坐直,雖沒在武林中出彩,卻是很讓他師父滿意的。
他十八那年,家中的人全部過世了,他也沒了牽掛,專心待在門派中。這次也是跟著師父來給彼岸宮宮主送賀禮的,也好在他們泰青派不太摻合江湖事,才沒讓彼岸宮反感,招待上也沒含糊,是很給面子了。
「你覺得怎麼樣?」江翊問。
封欽想了想,道:「這樣看,各方面是不差的。但家中之事不知道他會不會心懷怨恨。」
「嗯。要不改日你請了人來見見吧,如果不是個良人,那趁早讓青陽另覓他人的好。」
「好,我這就進宮去跟哥哥商量一下。」
「嗯。」
三日後,封欽在六和樓見了杜穹。
杜穹有著江湖人的隨性自在,但並不是那麼不拘小節,不卑不亢,禮數周全,初見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封欽沒立刻提青陽的事,只表現出是自己想結交此人。
杜穹也表現得很大方,與封欽交談也言之有物,不含糊,不應付。
「我的父皇讓你全家流放,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封欽問。
杜穹笑了笑,道:「王爺,我雖不在朝堂,但也明白朝堂凶險。皇子為皇位而爭,大臣為官位而站,成王敗寇是自然的,歷朝歷代如此,我沒什麼怨恨。」
「你能這樣想,就是最好的。」
「不瞞王爺,不僅朝堂,江湖上也是一樣的,為名為利就站隊,中立門派要不麼自身強,要麼有強大的盟友幫襯,不然就算被仇殺滅門了,也沒有人會多問一句。我在江湖上待久了,這些事看多了,也就明白了。」杜穹說話也沒拐彎抹角的,性格還是很爽利的。
「的確如此。那你可有進朝堂效力的意願?」封欽問。作為駙馬,只要有點本事,還是可以給安排一個職位的。
杜穹搖搖頭,道:「王爺,草民志不在此。」
封欽一挑眉,「若讓你尚公主呢?」
杜穹一愣,隨即笑道:「您說的是青陽公主吧?公主貌美,不是我等草民能肖想的。那日不過是一小丫鬟不小心差點衝撞到公主,我拉了一把而已,並無其他,王爺莫要折煞草民。」
「既然你覺得青陽貌美,我也知道她性格好,品行好,如今我與母后有意讓你尚公主,青陽也願意,你又何不考慮一二呢?」
杜穹道:「王爺,草民已然習慣披星而眠,公主與我並不合適,我答應過祖父,不進朝堂。而公主也不應該跟著我屈居草屋,草民實在是不能如王爺所願了。」
封欽一臉無語——這杜穹怕是個不解風情的吧?都說了青陽願意,還不樂顛顛地同意,在這講這些道理難道他們沒想過嗎?實在不行就讓哥哥直接下了旨,把事定了得了,反正這杜穹看著人品還行,大不了以後若對青陽不好,斬了便是了!

第72章
封欽對杜穹的印象還不錯, 但並沒有全然信任杜穹,畢竟漂亮話誰都會說, 人也容易偽裝,所以還是有待觀察的。
封業聽完封欽所述,也覺得還得再看看, 畢竟青陽是公主, 婚事還是要慎之又慎才好,不然不僅公主傷心, 皇家顏面也會受損。
「過些日子就是舅舅的婚禮,到時候我帶著青陽一起去。你叫上那個杜穹,讓他們見一面看看吧。」封業道。有他們在, 也就不算私會,而見一見, 也能讓青陽多瞭解杜穹幾分, 若相處之後發現不喜歡, 這事也就罷了。
「也好, 不都說女子的感覺很準嗎?讓青陽與他相處看看, 說不定青陽能發現什麼不妥之處。」畢竟是青陽要選的夫君, 還是得青陽自己去看, 去接觸, 才更為可靠。
「嗯, 那就這麼定了。」
江度和亓官涵在彼岸宮待了十日就趕回京中,準備參加許霖和舒□的婚禮。
婚禮當天,太后和懋太妃都來了, 也是在她們的提前安排下,青陽單獨和杜穹見了面。
屋內只有杜穹和青陽兩個人,小宮女在門口守著,萬一杜穹失了德行,有不軌行為也能及時有人求救。
杜穹對青陽恭敬有禮,未越雷池半步,甚至沒有盯著青陽瞧。青陽問他什麼他就答什麼,並不多話,也沒有半句失禮的回答。期間也主動為青陽倒茶,還算周道。
青陽很是滿意,對方不像那些勳貴子弟,只會一味是說好話討好她,聽得她膩煩不已。也不是說杜穹跟那些人不一樣就一定是個好的,至少通過這次相處,她也明白杜穹無意攀附權貴,所以話語間也是在說兩個人並不合適,青陽不應該跟他受苦,而他也無意為官。
最後,青陽問:「你只道對於我,你心悅與否便是。」
她知道女孩子家問這樣的問題有些不要臉,但既然喜歡一個人,為什麼要墨守成規,不主動一些呢?
杜穹抿了抿嘴唇,「公主美貌,教養談吐都不凡,實在難讓人不心悅。」
青陽笑了,「這樣便好。我母妃說,婚姻之事,十有八九是未必能完全如自己所願的。而我只願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便足夠了。」
「公主殿下實在不必委屈自己。」像青陽公主這般的女子,只是要正常的男人,沒有理由不喜歡。
「人生得一心悅之人不易,這好在是皇兄登基,我姑且有選擇夫君的權力,若非如此,我可能會被遠嫁和親,亦或是在朝中隨便找個中等人家嫁了,並不會比選你好。所以能遇上你,對我來說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得公主殿下傾心,民草實在惶恐。」
「你若不願意,我自然也不會勉強。只是希望你明白,選你,對我來說並不是壞的選擇,甚至可以說是好的。所以那些外在的你也不必顧慮,就算日後與你住到泰青派,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杜穹考慮了片刻,下定決心似地抱拳行禮道:「既然公主看得上草民,那草民此生必不負公主,若違諾言,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青陽笑顏如花,「如此,我也別無所求了。」
回到宮主,青陽把今天與杜穹見面所說的話都告訴了太后和懋太妃。
聽起來的確沒什麼可挑的,但太后和懋太妃還是不太放心,怕女兒是一時被感情沖昏了頭,沒看明白,於是找了個日子,把杜穹召進宮,親自看。
而在見過後,覺得的確不錯。雖身上不乏江湖人氣,卻讓人覺得挺可靠的,說話不莽撞,考慮事情也很周全,若青陽喜歡,倒也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
當晚,太后讓人把封業請了來,說了自己和懋太妃的看法。
「既然母后和太妃都覺得可以,那兒臣也沒有什麼意見。」封業道。
太后微笑著點點頭,「那就這麼定吧。不過不著急下旨,可以再觀察看看。現在宮中最重要的是宋頎,其他的事都等宋頎生產後再說。懋太妃也是這個意思。」
「是,那若中間杜穹沒露出不妥之處,就等孩子降生後百天之日再給他們下旨賜婚,雙喜臨門。」
太后笑道:「如此,甚好。」
宋頎生產在即,江翊已經帶著小嘉懿住進了宮裡。太后天天抱著、哄著,倒也不需要江翊費心了。
這天傍晚,江翊剛吃完飯,福安就匆忙跑了進來,行了禮後,道:「侯爺,皇后殿下要生了!」
從他被封佐政侯後,別人對他的稱呼除了王妃,還多了個侯爺。他和封欽也沒有要求必須要怎麼叫,所以都是隨意的。
江翊一聽,立刻對夏風道:「你去跟著太后看顧著嘉懿,我去皇后那兒。」
「是!」夏風忙應著。
江翊一刻也沒多停留,趕忙就去了宋頎那兒。
因為有江翊的經驗在前,皇后這裡的宮人倒了不慌不忙,按著之前安排好的拿東西、燒水。
江翊直接進了房間,太醫在外面候著,屋裡留著的都是絕對信得過的,不需要擔心異能的問題。
兩個時辰後,一個男嬰呱呱落地。
將宋頎收拾妥當,宋頎抱著孩子出來了。
封業立刻迎過來,「宋頎怎麼樣?」
江翊微笑道:「挺好的,一會兒屋內收拾乾淨了,您就可以進去了。」
為了國運,誰也不敢放皇上進去陪著。所以封業只能在外面焦急地來回踱步。
封業鬆了口氣,才伸手去抱孩子。孩子正睡著,封業露出笑意,慈愛之情溢於言表。
「快給哀家看看。」太后微笑道。
封業將孩子遞給太后,太后抱著看了看,道:「長得像皇帝,不過這頭白髮倒像了宋頎了。」
沒錯,孩子天生白髮,估計也是要遺傳宋頎的異能的,倒是好事。
封欽抱著小嘉懿湊過去看。
太后又捏了捏小嘉懿的臉,笑道:「我們嘉懿也當哥哥了呢。」
「是啊。」封業笑應著。
這時,屋內的人都退了出來,封業趕忙帶著太醫進去瞧宋頎了,也顧不上這個剛出生的小皇子了。
太后無奈道:「乳娘呢?」
苗玉趕緊把乳娘招了過來。
太后道:「好好照顧小皇子,不得有誤。」
「是!」乳娘應道。
太后跟著乳娘去了偏殿看顧,她原本是想把孩子帶回宮中的,但孩子這麼小,怕路上著了風,便只能隨著去偏殿了。
江翊也已經很疲憊了,封欽一手抱著嘉懿,一手牽著江翊回了他們暫住的宮殿——估計宋頎現在也沒什麼精神,待明日再來賀也不遲。
次日一早,皇上詔告天下,喜得一子,並立為太子,開倉施粥,為小太子祈福。於是整個大晟普天同慶,喜氣洋洋。
轉眼過了三年。
小嘉懿和和太子封嘉啟已經說話順暢,並能夠順溜地背出幾十首詩了。
這天吃過早飯,封欽在院子裡牽著小嘉懿溜躂消食,就見佑興匆匆來報,說皇上身邊的太監前來宣旨了。
封欽讓他把人請進來,並叫了江翊出來接旨,也不知道皇兄這回又要幹嘛。
來的不是福安,是福安帶出來的小太監,跟了皇上三年,也算頗得信任。
小太監行了禮,道:「皇上有旨,請律親王接旨。」
封欽一家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在位期間,勤勤懇懇,無一絲怠慢。但如今,皇太子長大,朕參照過往經歷,決定帶皇太子與皇后到縱山派長住,以便助太子成長。故,封律親王為攝政王,代朕處理朝政,佐政侯從旁協助,世子嘉懿四歲可入太學讀書。欽此。」
封欽一臉懵——他哥這是幹什麼呢?!好好的,怎麼跑去縱山派了,還長住?!
封欽接旨謝恩,全了禮,然後一把扯住小太監的衣領,問:「皇上人呢?!」
「攝政王,皇上昨兒就帶著皇后和太子殿下前往縱山派了,讓奴才今早來宣旨。」小太監也是一臉無辜,他就是個宣旨的,其他的跟他也沒關係啊!
「太后呢?」他哥這樣,母后應該會極力勸阻才對,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小太監謹慎道:「太后娘娘已經同意了,正等著您帶著佐政侯和小世子進宮呢。」
封欽一臉不知怎麼辦的看向江翊——這關他什麼事?他就是打個仗,給哥哥分個憂還成,哪能管朝政啊!
江翊無奈地一笑,道:「當初宋頎就說過,皇上是想算計著你當皇帝的。後來皇上順利登基,我以為皇上是想明白了,也是國之大幸,可沒想到,原來在這兒等著你呢。皇上當年也是在縱山長大,可能發現多歷練,從小在那樣的環境生長是有好處的,所以才帶著皇后和太子去了,太后能有皇上這樣優秀的兒子,自然也覺得在縱山成長是有好處的,便沒有理由反對,若能培養出第二樣皇上一樣的皇子,也是大晟之幸。而現在國泰民安,皇上已經盡他所能讓你擔一個太平盛世了,你不要辜負皇上的期望才是。」
封欽想了片刻,長長地歎了口氣,拉著江翊的手道:「知道了,我必不會讓兄長的辛苦白費。」
「嗯。」江翊微笑著點點頭,「你先進宮見太后吧,我讓他們收拾一下帶進宮的東西,晚些再進宮。」
「好。」封欽應著,對佑興道:「去,把定督侯、平南將軍、鎮國將軍和揚威將軍請到宮裡去,說本王有要事與他們商議。」
「是。」佑興應著,就跑出去了。
封欽跟江翊說了一聲,就隨小太監進宮了,路上心想道:給哥哥監國五六年的倒是沒什麼問題,但別想讓他監到太子跟他哥一樣十六再回朝,畢竟他也是想帶著江翊遊歷江山的,所以到時必然要想個法子把哥哥騙回來才行!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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